“晚上……”宋初想了半天，她跟jiejie都節(jié)省，基本很少在外面吃，吃過的大餐，也就是肯德基和麥當(dāng)勞。

    譚九州看她一眼，換了個問法：“你晚上都吃什么？”

    宋初“唔”了聲，摸著下巴想：“面包，水果什么的……我不餓的，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他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再瞧她嫩不丁丁的樣子，難怪不長rou，一點油水都不沾。

    見男人眉頭皺得緊緊，宋初又小心翼翼道：“但是叔叔來的話，我可以下廚做飯的?！?/br>
    “你會做飯？”

    小女孩有點驕傲地昂著下巴：“那當(dāng)然，jiejie工作忙，我就一個人研究菜譜，有好多自制菜呢?！?/br>
    譚九州靜靜聽她說那些菜，其實就是不同的蔬菜混在一起炒，都沒有葷。

    他掌心淡淡摩挲著方向盤，語氣那么低沉：“你不知道嗎，叔叔是rou食主義者?！?/br>
    宋初愣了愣，呆鵝一樣看著他。

    “每頓不吃到點rou，餓得慌?！弊T九州唇角凝著那么點笑。

    咦？

    小朋友聽不懂成年人話里的別有用意，傻愣愣地摸摸絨發(fā)：“好吧，可是家里沒有rou，現(xiàn)在去買菜好像也遲了?！?/br>
    譚九州轉(zhuǎn)了個彎，“晚上想吃什么，叔叔帶你去?！?/br>
    宋初開始還有點猶豫，抿著下唇，眼睛亮晶晶看他：“真的吃什么都可以嗎？”

    “都可以?！?/br>
    她晃著兩條小腿，滿眼期待高興：“那麻煩叔叔在前面左轉(zhuǎn)就到啦，附近最近的一家，人也少，環(huán)境好呢。”

    譚九州照她的話轉(zhuǎn)彎，倒想看看這小丫頭選的什么餐廳。

    按照他以往經(jīng)驗，女人愛的要么是粵菜要么川菜，看她的模樣不太能吃辣的樣子。

    要么就是西餐，牛排海鮮，反正挑來選去，價格都不會低。

    “哪家？”他放緩了車速，看路邊琳瑯滿目的一排排餐廳。

    宋初興奮指著最邊上紅白相間的牌子：“那個那個，肯德基！”

    肯……

    譚九州眉頭真實可見地抽了下，甚至有一踩油門絕塵而去的想法。

    “……你確定吃這個？”他看一眼旁邊像鳥兒一樣興奮的宋初，兩手扒在車窗上，仿佛期待已久。

    “嗯啊?！彼纬跽０脱劬Γ翱系禄F了，我每天就五塊的生活費，要攢一個星期不吃不喝才能吃一頓呢?！?/br>
    說著還滿臉羨慕地看著譚九州：“像叔叔這樣開豪車的人，一定想吃就能吃到吧，真羨慕。”

    譚九州：……

    宋初小小年紀(jì)還是會察言觀色的，見他臉色不大好，想著叔叔可能經(jīng)常吃，所以吃膩了不樂意，弱弱地說：“那不然，我們?nèi)テ渌胤匠砸残小?/br>
    男人眉眼柔了些，實在不忍折了小女孩的心愿。

    不管好餐廳歹餐廳，讓她高興的就是好餐廳。

    他解安全帶，嗓音溫淡地說：“就吃這家，叔叔請客?！?/br>
    小女孩眼睛立即亮了起來，帶了兩三本作業(yè)抱在懷里，走起路都是飛起來的。

    推門進(jìn)去，一股油炸味撲面而來，譚九州稍稍擰了下眉，又很快舒開，撫著小女孩肩膀：“你去找位置，要吃哪個，叔叔幫你點?！?/br>
    她乖乖揚臉看著他：“要那個老燕京雞rou卷套餐，謝謝叔叔啦！”

    譚九州站在人群后面排隊，瞇眼看著那菜單板。

    五花八門的各種套餐圖片，老燕京雞rou卷套餐是最便宜的那個。

    宋初伏在桌上乖乖寫作業(yè)，到底還是靜不下心，周圍人都在大吃大喝，她難靜下心來。

    在她按捺不住饞蟲偷瞄男人第四眼時，譚九州終于端著盤子回來。

    只是，宋初瞳孔漸漸擴大，驚訝——他怎么點了那么多？！

    譚九州將托盤放下，順勢拉開椅子入座，挺立的雙腿勉強塞在桌下，坐著怎么都難受。

    旁人都側(cè)目看他們這桌“大戶”，紛紛瞠目驚訝。宋初從盤子里挑出自己的雞rou卷，小聲問：“譚叔叔，您吃那么多?。俊?/br>
    他把盤子往前推了推：“給你點的?！?/br>
    宋初眼睛眨巴，剝著包裝的手頓住，小聲嘀咕：“我哪吃得下這么多呀?！?/br>
    她小口咬著雞rou卷，抬頭看看譚九州，他也不吃，連飲料都不喝，單手托著下頜，露出那亮閃閃的腕表。

    宋初這才發(fā)覺自己吃得太盡興，都忘記他了，連忙放下雞rou卷，抓一根油膩膩的薯條，到他面前：“你也吃呀?！?/br>
    男人唇瓣微閉，蹙眉有些嫌棄看一眼伸來的油炸物。

    他什么時候碰過這些垃圾食品，一點沒碰過，嫌棄得很。

    可抬頭看到女孩明艷期待的眼睛，又不忍拒絕。

    這油乎乎的東西有這么好吃？男人張嘴，用嘴唇抿了一口。

    他這皇帝一樣清淡金貴的胃口，勉強嚼了兩口，能咽下去，淡淡不作評價：“嗯?！?/br>
    餐廳門再被推開，兩個身穿巡捕服的女人走進(jìn)來，滿臉疲倦的模樣：“哎，今天人這么多啊。真是夠衰的，猜拳輸了下來幫買飯就算了，還得排隊?！?/br>
    另一個蘑菇頭女警叫江珊，揉揉脖子說：“行了，有40分鐘吃飯時間不錯了，下回還要繼續(xù)開會。我找找有沒有位置——哎？”

    “怎么了？”

    江珊把同事拉到身邊，指著譚九州與宋初那桌：“那個，好像是宋霏的帥哥男朋友啊，對面坐的小女孩是誰？”

    另一同事睜大眼睛：“你大驚小怪什么，那是宋霏的meimei宋初。”

    江珊半開玩笑地說：“我看兩人怎么覺得關(guān)系怪親密的？那小女孩剛才還喂他吃薯條?！?/br>
    “瘋了吧你，用腳都知道肯定是宋霏讓她男朋友幫忙照顧呀?！?/br>
    同事說，“要叫宋霏知道你敢這么說，非滅了你不可?！?/br>
    “我開玩笑啦，你別告訴她哦——”

    兩人回到警署，餓極了的同事們蜂擁而至，把自己的餐食分走。

    宋霏最后一個來領(lǐng)的，她顯然被案件折磨得胃口全無，懶懶道聲謝謝。

    “瞧你累得，看來被唐國禮太重視也不是好事啊，都得不到休息?！苯簽樗龂@了口氣。

    宋霏悻悻然：“是啊，工作再忙都無所謂，沒進(jìn)展是最難過的?！?/br>
    “你要加油啊，早點辦完案，回去陪meimei和男朋友?！?/br>
    江珊把可樂遞給她，又說，“對了，剛才在肯德基看到你男朋友和你meimei了?！?/br>
    宋霏伸出去接可樂的手頓住，江珊又正好撒手，便聽“啪——”一聲，烏黑冒泡的液體混著冰塊灑的滿地都是。

    空氣寂靜了幾秒，宋霏那張尖瘦臉頰上的表情匪夷所思，“我meimei和誰？”

    江珊被她的反應(yīng)嚇到了：“你、你男朋友啊……好像在陪她吃肯德基，你沒事吧？”

    宋霏轉(zhuǎn)身就飛奔下樓，差點與文案同事撞了個滿懷。

    她頭腦很昏，腳步發(fā)軟，大腦是片空白。

    宋初和譚九州？

    怎么會？

    為什么？

    他們?yōu)槭裁磿持娒妫?/br>
    背著她這樣見面……多久了？

    宋霏氣喘吁吁地站在路邊，視線里有一片星星在旋轉(zhuǎn)。

    她想起每晚都會打通電話給meimei，噓寒問暖，叮囑她關(guān)門窗睡覺，可宋初都從沒跟她提起譚九州的事。

    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就順著脖頸流下去，冷得她渾身毛孔顫抖。

    宋霏唇齒微微發(fā)抖，她往肯德基的方向走去，過了馬路，腳步忽然停住。

    瞳孔放大，她看向不遠(yuǎn)處譚九州的車。

    他俯身拉開車門，請宋初進(jìn)去，手掌靜靜護(hù)在她的頭頂，紳士低頭時的笑容、眸中流轉(zhuǎn)的溫存，讓宋霏心冷無比。

    她眼睜睜看著車子從眼前離開，身邊的人穿行來去，宋霏默立許久，寒冷刺得骨頭疼痛。

    那種感覺像被人狠狠扔進(jìn)了海里，洗滌，沖刷，再上岸，她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模樣。

    宋初被送回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跟他說了謝謝。

    嘴邊那句“譚叔叔開車回去小心”正要出來，他卻已經(jīng)解了安全帶，長指拎起她的書包。

    “呃？”

    宋初眨著漉漉的眼睛看他，滿眼惑然。

    譚九州勾著她的小書包，她平時背著走都喘，他卻拎得輕松，“怎么，不歡迎我？”

    宋初跟在他后面，埋著脖頸：“沒有……譚叔叔你不是大忙人嗎？jiejie每天給我打電話，都說她見不到你幾面呢?！?/br>
    心里嘟囔，怎么突然有閑工夫來照顧她啦。

    譚九州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怎么都是要把他趕到宋霏那去。

    他心知肚明一笑：“真不用我陪？”

    宋初自信滿滿，昂著毛茸茸的腦袋：“不用噠，我每天晚上都一個人在家的，只要把窗戶和門都鎖好，就沒事了?！?/br>
    男人淺笑：“我只是擔(dān)心，你沒聽說么？最近新聞上都傳，這條街上有個流竄的殺人犯，專挑愛穿裙子的高中女生下手?！?/br>
    宋初剛把房門打開，便覺一陣陰風(fēng)撲面而來。

    她訕訕地提唇，到底是不經(jīng)事，被他三言兩語騙了去，說話都結(jié)巴：“不會吧……可我都鎖窗鎖門，不會有事的。”

    “撬鎖撬窗，對犯罪的人來說是必備技能?！?/br>
    壞男人說得漫不經(jīng)心，像隨口一提似的，“不過你膽子這么大，每天都一個人在家，不用太擔(dān)心?！?/br>
    宋初尷尬地吞了口水：“……”怎么能不擔(dān)心??！她又不是什么散打跆拳道的冠軍，哪能不害怕。

    可今天已經(jīng)麻煩譚叔叔一整天，宋初哪好意思讓他繼續(xù)陪自己，壓低了聲說：“說、說的也是，譚叔叔你去忙吧，不用擔(dān)心我?！?/br>
    “嗯。”看著她明明害怕卻強裝鎮(zhèn)定的臉，小手都擰巴到一起了，格外惹人憐愛。

    譚九州又遞給她一張名片：“如果有萬一，打我的電話?！?/br>
    “哦……”宋初剛拿到那名片，低頭讀上面的字，再抬頭時，譚叔叔人已經(jīng)離開了。

    頓時，走道里又刮起一陣陰冷的風(fēng)。

    她縮縮肩膀，連忙關(guān)上門，把家里所有的燈打開，像救命稻草似的把那名片攥在手里，死都不放。

    這一晚上寫作業(yè)，宋初時不時地分神。

    上天故意捉弄她似的，風(fēng)吹得很足，窗戶嘩啦啦地響，窗外樹影如鬼魂似的張牙舞爪。

    她硬著頭皮寫完作業(yè)，拿衣服去洗澡，害怕地蜷縮在浴缸里，緊緊盯著浴室門不放。

    默默捏拳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宋初，這么多晚上不都過來了嗎？說不定……說不定現(xiàn)在殺人犯已經(jīng)被抓到了呢。

    她定了定心神，穿好睡裙鉆出浴缸時，突然，聽見家門口傳來一陣響聲。

    宋初當(dāng)即手腳冰涼，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腦海里響起無數(shù)恐怖、血腥的場景，她怕得嘴唇顫抖，身體的溫度急劇下降。

    是誰？

    這么晚的時間，誰會在她家門口？

    電話……對！她想起譚叔叔臨走前給她的名片，不知怎么就能邁動了腿！

    她要打電話給譚叔叔！

    不過，宋初剛拿起座機，大門就被鑰匙打開了。

    她抬頭望去，對上宋霏疲倦毫無情緒的雙眼。

    “姐……jiejie？”宋初呆呆的放下電話，遲疑了一秒后，像脫韁的小羊撲進(jìn)她懷里。

    只是這一撲，讓宋霏往后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啊，對不起?！彼纬踹B忙扶住她的手臂。

    jiejie身體一絲力氣也無，皮膚狀態(tài)很差，眼睛也無神。

    “jiejie，你……沒事吧？黑眼圈好重?！?/br>
    宋霏看了她一眼，眼里沒有驚喜，也沒有思念：“幾天沒睡好覺，唐老師放我回來休息幾天?！?/br>
    她把包往沙發(fā)上一丟，人陷進(jìn)去，很累地揉著眼瞼。

    宋初把門關(guān)上，連忙懂事地去廚房給jiejie倒水，又看見冰箱里沒吃完的肯德基。

    她眼睛乍然一亮，在廚房里喊：“jiejie你餓了嗎？家里有肯德基！”

    聽到肯德基三個字，就像一個魔咒，讓宋霏猛地睜開眼。

    下午經(jīng)歷的那些痛苦感再次侵襲，蒙蔽了她的大腦和雙眼。

    以至于當(dāng)宋初端著微波過的漢堡和可樂給她面前時，宋霏忽然抬手，憤然將食物砸在地上。

    可樂灑了一地，一如下午在警署時那樣。

    宋初驚愕地站在那，維持著托舉的動作：“jiejie……”

    宋霏凝目咬唇，巨大的工作壓力已經(jīng)讓她吃不消。

    而現(xiàn)在，就連她最信任的meimei和男朋友都要折磨她。

    她抱緊自己的腦袋，真的覺得心力匱乏，恨不得就這樣死掉，解脫。

    巨大的心理斗爭后，宋霏深深吸氣，眸子陰陰地看著她：“你哪來的錢買肯德基？”

    宋初遲疑了下，細(xì)聲說：“是……譚叔叔買的，他放學(xué)接了我回家，還帶我去吃飯?！?/br>
    看著宋霏在面前冷笑了聲，宋初小心臟害怕又發(fā)涼，她急忙問：“不是jiejie讓他來的嗎？”

    宋霏閉著眼睛，再徐徐睜開，漆黑的眼睛里毫無亮光。

    “是我叫他來的?！彼析┥頁炱鹕嘲l(fā)上的漢堡，還被紙包裹得好好，一層層拆開，緩慢蠕動唇瓣吃著。

    吃著譚九州給宋初買的食物，宋霏眼角逐漸蓄上眼淚。

    她再想裝傻也是不能，這么些天，她工作忙得24小時轉(zhuǎn)，卻也不忘每天給譚九州打電話。

    只是每次都是她在說，跟他說今天查的案子，說唐國禮有多嚴(yán)厲，講到口干舌燥，他也只是冷漠回應(yīng)，甚至沒幾分鐘就要掛電話。

    宋霏也很想問問他的近況，他的工作如何，生意進(jìn)展還好么，可話到口，聽見他冰冷的態(tài)度，又只好咽下去。

    如今才知道，一個人心能變得如此之快啊。

    初始熱烈追求她的男人，如今已像一潭死水，一絲波紋也無。

    宋霏擦掉眼淚，把漢堡吃完扔進(jìn)垃圾桶，自始至終，都在沉默，沒說一句話。

    宋初很害怕這樣的jiejie，太不對勁。

    她握著十指，壓低聲音說：“jiejie，如果你不喜歡我跟譚叔叔見面，我以后就不理他了。”

    她看得出jiejie不高興了。

    同班的張明明談戀愛時也這樣。張明明的男朋友是副班長，得經(jīng)常跟女班長交流，哪怕他對班長沒心思，張明明還是會吃醋。

    宋初雖然不理解為什么，但她想女孩都是這樣吧，對在意的人都有占有欲。

    就像她，曾經(jīng)對譚叔叔印象不好，也是因為他占了jiejie。

    宋霏忽然扯出一笑，眼角有些蒼白，但依舊是憐愛的：“jiejie沒生氣，這事不怪你，乖，去寫作業(yè)吧，我給你切水果?！?/br>
    “作業(yè)寫完了，打算背會書就睡覺了。”

    宋初乖乖在她身邊坐下，給她捏肩膀，“jiejie，我晚上可以多陪你一會，聊聊天，你跟我說說你們在查的案子唄?！?/br>
    宋霏在她鼻尖上點了點：“小孩子家家的，別聽這些恐怖的東西，晚上又睡不著，鉆我被窩。”

    宋初笑呵呵鉆進(jìn)她懷里：“我就要軟軟香香的jiejie陪我睡。”

    ……

    是夜，宋霏看著床上熟睡的宋初，眼神慈愛而溫和。

    她想，自己真是太小心眼了，工作昏了頭，連最親近的meimei都要懷疑。

    宋初那么乖，男女之事都不沾的，從小到大都跟男孩保持距離，又怎么會跟譚九州有什么？

    其實也想得到，都是譚九州故意招惹。

    只是，宋霏她不想承認(rèn)，不想打破他在心里的美好形象。

    這一夜，躺在床上，宋霏默默做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