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誰身上都有你家主人的味道!許慕額上滾出黑線,捏捏搭扣上的珠子,示意他別亂說話。 正在開車窗打算散味道的馮沅目光凌厲的掃過來,許慕緊張的挺直脊背,被發(fā)現(xiàn)了? “手怎么弄的?” “玻璃劃的?!痹S慕偷偷松口氣,把背包里的外賣餐盒拿出來,放了半個小時,盒子摸起來已經(jīng)溫溫的,“涼了。” “哼!”白鹿哼了一句,沒有再出聲。 “沒事?!瘪T沅從副駕前的儲物盒里翻出創(chuàng)可貼,逼著許慕貼好,才打開餐盒,接連吃了三個,他意猶未盡的點點頭,“排了很久吧?好久沒吃,真想念這個味道?!?/br> “沒多久,好吃就行,過幾天你想吃的時候我再去買?!痹S慕偏過腦袋朝向窗外,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能為他家男神大人做點事情,他其實特別開心。 “嗙!”距離大約三四米的地方立著只半米多高的消防水龍頭,就在這當(dāng)口莫名其妙的爆掉了,一簇湍急的水花傾瀉而出,當(dāng)當(dāng)正正的噴澆在許慕的臉上。 許慕:……………… 目睹意外的小區(qū)保安從幾十米開外一路小跑奔過來,查看情況。 馮沅動作迅速的關(guān)閉車窗,抽了幾張紙遞給臉皺得比生煎還厲害的許慕,“小慕,沒事吧?要不要回去換件衣服?” 許慕額發(fā)和鬢角全滴著水,用紙囫圇抹把臉,睜開眼睛低頭看了看,“沒事,身上沒怎么沾到,車座濕了點。” 臥x!這一天過的,還能更背點么? “不用管車座?!币娝麤]有大礙,馮沅便下車去跟保安交涉。 許慕捏捏珠子,小聲的道,“白鹿,你不是說會保護我么?” “蠢材,誰告訴你本座是白鹿?”小家伙的語氣滿溢著“沒見識”的憤慨,“本座是夫諸!” 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諸,見則其邑大水。兆水之獸。 “碰觸過本座的人都會遇到水穢?!敝樽永锏募一餂鲲`颼的補了一句,表示這是天譴,愛莫能助。 靠!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不早說! 許慕特別想把那顆珠子扔到窗戶外面堵水龍頭去。 王樂天訂的地方是家叫做“雅”的日式改良料理店,專做鐵板料理。近四百平米的面積,只擺放著八個餐臺,每個餐臺用竹骨的紙屏風(fēng)分隔開來,餐廳正中是座人造溪水臺,配著一人多高的青竹水車,環(huán)境頗為雅致。 王樂天長得高大帥氣,風(fēng)度翩翩,發(fā)色染成時下最流行的奶茶棕,微彎的眼角天生帶著笑意,眸子如同幽潭,深不見底。他一身行頭里,許慕只認得那雙鞋子上的勾號。 馮沅給兩人介紹過后,把蝦仁生煎放在王樂天面前,揚揚下巴,“幫你帶了玉帶湖公園那家生煎,夠意思吧!” “才九個?哥們最少能吃十二個。上次開車陪那個小模特過去買炸雞,兩家店都排隊排得死長,根本等不起?!蓖鯓诽齑蜷_餐盒,發(fā)現(xiàn)上面的已經(jīng)空了一半,立刻不滿的抱怨。 “美的你!六個是你的,另外三個是我給小慕留的?!瘪T沅動作迅速的把上面那個盒子搶回來,放在許慕面前。 “馮沅,你太小氣了!枉我當(dāng)年熬夜陪你畫圖陪你溫書陪你看考題?!?/br> “是啊,最后我拿到全a,你網(wǎng)游練到滿級稱霸全服,各自功德圓滿?!瘪T沅淡淡的應(yīng)道,一目十行的在菜單上幫許慕挑選飲料。 王樂天:……………… 坐在最外面的許慕同情的看著王樂天,估計這位哥哥跟馮沅斗嘴就沒有贏過。 “該點的我都點了,小慕第一次來,再幫他加份鵝肝吧,這家店的鵝肝入口即化,堪稱一絕。還有生活大爆炸的冰淇淋也不錯。”王樂天不計前嫌的探過頭去,熟稔的把手肘擱在馮沅肩膀上,戳著招牌菜提議。 “按照他說的,再加一杯冰雪乳,兩杯冰檸檬水?!瘪T沅叫來服務(wù)員加單,又把菜單遞給許慕,“再看看還想吃什么,隨便點,這頓飯不吃個萬八千塊對不起你樂天哥的身價?!?/br> 許慕:……………… “沒錯,小慕你別客氣,我跟阿沅是過命的兄弟?!蓖鯓诽旄胶偷?,順便吩咐廚師把生煎在鐵板上加熱。 “說吧,找我什么事?”馮沅拽下領(lǐng)帶,動作優(yōu)雅的拆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用一種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的了然眼神看著王樂天。 第八章 重器 “是有事情求你幫忙,”王樂天親熱的摟住馮沅的肩膀,努力耷拉著眼角眉梢做出悲苦凄楚的樣子,“老爺子要在橫店影視城那邊開個五星級分店,地皮什么的都談好了,緊靠著旅游人氣最火的秦王宮。但影視城那邊拋出個特殊要求,酒店的建筑外觀要跟影視城整體協(xié)調(diào),不能破壞影視城拍攝環(huán)境。老爺子手一揮把活兒丟過來,非要我兩個月內(nèi)拿出款先秦風(fēng)格的宮殿式特色酒店,我這兩把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阿沅,江湖救急啊!當(dāng)然,費用和署名都肯定沒問題?!?/br> “兩個月?”馮沅習(xí)慣性的用食指輕叩臺面,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心,“最近院里排到我手上的活兒大大小小有四五個,周末都在加班,兩個月確實有難度?!?/br> “那就三個月,我撒潑打滾跟老爺子拖夠三個月,不能再多了,哥們,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富二代同學(xué)伸出三根手指,隨后挾起個生煎丟到嘴里,心滿意足的表情持續(xù)了不到兩秒,便被湯汁燙得哇啦哇啦叫。 “好吧,我試試。” “那說定啦!平面圖尺寸圖什么的明天就發(fā)給你,下禮拜抽個空我再帶你去實地考察下。”王樂天扔下油滋滋的筷子,作勢要張開雙臂給馮沅一個充滿兄弟情的世紀擁抱,“我上輩子一定拯救過華國,現(xiàn)在才會遇到你這么個哥們!” “這么說的話,我上輩子一定做了不少孽?!瘪T沅推開張牙舞爪的某人,一本正經(jīng)的嘆氣。 一百六十八一杯的冰淇淋! 旁邊的許慕埋頭翻看菜單,瞄到那份插滿薯條的冰激凌的價格,不禁心驚rou跳。他一天的工資,還買不來這里一份冰淇淋! 一千零八十塊一份的鵝肝! 七百八十塊一份的北海道特級蝦! 底下還用小字標(biāo)注,400~450克。相較之下,超市三十六塊一斤的基圍蝦既可愛又親民。 許慕默默合上菜單,安靜的把它遞還給服務(wù)員,這價格,真怕自己吃出心臟病。 服務(wù)員推過來一輛不銹鋼小車,滿載著各式生鮮食材,圖片上的鵝肝和北海道特級蝦都赫然在列。 餐臺后的廚師立刻忙活起來,不一會兒,滋啦啦作響的鐵板上就飄出誘人的香氣。 “好,正事談完,給你看樣好東西,開開眼?!憋L(fēng)卷殘云般的消滅掉生煎包,王樂天得意洋洋的從身旁的椅子上拿出個錦盒,端端正正的擺在馮沅面前。 盒子有巴掌長短,包裹著墨綠色的織錦緞,緞面布滿精致的松葉紋。錦盒內(nèi)放著塊弧形的扁平玉器,彎弧成半壁狀,弧被外緣鏤空雕刻兩只左右對稱的出廓異獸,似蛇非蛇,回首纏臥于龜背。整塊玉器以蒲紋為地紋,兼飾雙邊甲紋,周圍勾勒凹弦紋邊闌,邊緣則雕飾出規(guī)則的扉棱,做工繁復(fù)精美,令人嘆為觀止。 許慕一眼望過去,只覺得玉質(zhì)溫潤,碧色凝人,寶光盈而不散,忍不住湊到馮沅近前想多看幾眼,卻發(fā)現(xiàn)那塊玉陡然變?yōu)榘咨?!他用胳膊肘輕輕撞撞馮沅,語帶訝異,“這塊玉會變色?!?/br> “咦,這東西上有主人的味道!”夫諸忍不住插了句。 別出聲!許慕額角猛跳,用手捂住珠子。 天地萬物都有你家主人的味道! 這貨太不靠譜了,遇到什么都能聞到主人的味道。 “小慕,眼力不錯,那你能猜出這是什么東西么?”王樂天沒注意許慕的小動作,面上盡是得色的賣著關(guān)子。 “歲星之精,墜于荊山,化而為玉,側(cè)而視之色碧,正而視之色白,卞和得之獻楚王,后入趙獻秦。”馮沅挑起眉峰,斜睨著自鳴得意的王樂天,“你別告訴我這是和氏璧,或者說荊山玉?” “跟你這種人做朋友真沒勁!”準(zhǔn)備大肆炫耀的王樂天無趣的垂下肩膀,語調(diào)也萎靡下來,“這塊玉璜據(jù)說是用和氏璧的邊角料做的,一直放在昆侖山下聚風(fēng)水,我二叔花了六百萬在地下拍賣場拍回來的?!?/br> 六百萬?。。≡S慕瞠目結(jié)舌,湊過去又細細看了好幾眼。這么塊還沒巴掌大的東西,夠他送快遞送到下輩子! 馮沅挑起眉峰,目色古怪的看向盒子里那塊玉璜,“這種無稽之談也有人信?” “這可不是無稽之談,道家除了玄學(xué)正派、丹鼎派、符箓派和占驗派這四支之外,還有第五支,你知道么?” “第五支?” 馮沅疑惑的表情取悅了王樂天,他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堪寶?!?/br> “堪寶?”馮沅眸色深沉的看著富二代,你是不是游戲打瘋魔了?旁邊的許慕也跟著豎起耳朵,他好歹也是個掛名的符箓派后裔,道家還有第五支? “哥們,記得咱們當(dāng)初必修的那門建筑風(fēng)水學(xué)吧?即便到現(xiàn)在,陽宅陰宅,也都避不開風(fēng)水這回事。風(fēng)水風(fēng)水,講究的就是藏風(fēng)聚水,水動風(fēng)生,風(fēng)生水起。古人為了風(fēng)水,可是無所不用其極,手段極多,制重器置吉位以聚生氣,只是其中之一。現(xiàn)在老爺子他們這些做生意的,特別追捧這種在風(fēng)水寶地壓過上千年的東西,就為它聚生氣,帶財,福澤子孫。所謂的堪寶道人,專門負責(zé)去各地尋找這些古人制作的重器或者珍寶,找到一塊,至少也得賣七八十萬?!?/br> 這么賺錢!看來做道士很有錢途! 許慕的眼睛霎時間亮得跟燈泡似的,炯炯有神的盯著王樂天,希望他再多介紹點堪寶道士的消息。 馮沅不贊同的說,“氣乘風(fēng)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fēng)水。如果真是聚氣的重器,想在這種綿延千多年的地方取寶,破風(fēng)水局的代價肯定不小。” 王樂天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所以才有了堪寶的道人嘛,藝高人膽大。不過,他們這行有個“三不入”的規(guī)矩,陰宅不入,未泄之局不入,還有個是什么我忘了??傊?,是怕遭天譴,損福祉。至于真假,不相信拍賣會的,還可以花錢直接派人跟著道士去堪寶?!?/br> 他雖然說得咋咋呼呼頭頭是道,臉上的表情卻表明自己也并不完全相信,風(fēng)水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在他看來,無非就是個心理慰藉。 “哎,哥們,你真不覺得這玩意有點眼熟么?”王樂天不甘心的又把玉璜往馮沅面前推了推。 馮沅垂下眼瞼,表情淡淡的,“眼熟?” “對啊,雖然形狀不一樣,但是我總覺得它和當(dāng)初我們在那個山洞里看到的兩件玉器很像,所以才想拿給你看看??上莾杉呀?jīng)毀了,不然就能對比下?!蓖鯓诽爝z憾的說,“說不定我們砸碎了一千多萬呢?!?/br> 馮沅淡定的喝了口檸檬水,眼角微垂,“按照周禮的記載,古人以玉作六器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所以這東西全套應(yīng)該是六個,如果說這塊玉璜和當(dāng)初我們看到的玉璧和玉琮是一套,也并非完全不可能?!?/br> “真有一套的話,那就是說可能還有三件?我要是能給老爺子找一塊回去,他肯定高興?!?/br> “你確定還想再去那種山洞?”馮沅白了王樂天一眼。 “絕對不想!”王樂天斬釘截鐵的搖搖頭,又猶豫著道,“我是覺得可以雇那些堪寶道人去看看?!?/br> “省省吧,老實看好你現(xiàn)在手上的生意,你們家老爺子就比什么都開心了?!?/br> “山洞?什么山洞?”許慕頓住正準(zhǔn)備挾沙拉的筷子,好奇的插話。 “這故事講起來可就長了,當(dāng)初要不是阿沅,我非死在那個山洞里不可。”王樂天收起玉璜,倒苦水般的打開話匣子,“兩年前的五一節(jié),我們籃球社的幾個同學(xué)約了一塊去黃山爬野峰,我……” “因為他太重,把登山繩墜斷了,連累我一塊兒摔到山洞里,后來被我背出來才沒餓死在那?!瘪T沅云淡風(fēng)輕的挾著幾塊煎好的鵝肝擺到干面包上吸油,簡明扼要的把事情整理了一遍。 許慕驚愕的看著馮沅,還有這么驚險的事? 王樂天不服氣的道,“哥們,不對啊,我這體重還叫重?身高一八二,體重一百六,我這是標(biāo)準(zhǔn)身材!” “你體重一百六,你當(dāng)時的背包呢?就差沒把你那輛瑪莎拉蒂塞里頭了!” 王樂天:……………… “怕家里擔(dān)心,所以沒跟家里說,你可別跟我媽說漏嘴?!瘪T沅拍拍許慕的腦袋,把自己那份鵝肝推過去“賄賂”他。 許慕小動物樣的乖乖點頭,故作惶恐的做了個閉嘴拉上拉鏈的動作,逗得王樂天樂不可支。 三人邊吃邊聊,一直吃到九點半才結(jié)束。王樂天似乎還沒聊夠,死活要拉著馮沅去酒吧街坐坐,無奈的馮沅只得塞給許慕一百塊錢,囑咐他打的回家。 許慕這種摳門的性子,哪里舍得打的。 他站在料理店門口蹭著wifi用電子地圖查了查路線,公交最起碼得轉(zhuǎn)兩次,七號線地鐵可以直達,但走到最近的七號線地鐵站需要步行將近一公里,比較過費用后,許慕當(dāng)即決定去坐地鐵。 走過三個路口,街面陡然冷清起來,氣溫似乎都跟著下降了好幾度,風(fēng)吹在身上涼颼颼的。 許慕搓搓胳膊上冒起來的雞皮疙瘩,腳下加快速度,前面的地下通道應(yīng)該能直通地鐵站,進去應(yīng)該就暖和了。 十來米寬的地下通道里空蕩蕩的,只有個蓬頭垢面流浪漢樣的人跪伏在地面上乞討。 沒有行人,壁燈也壞了兩盞,照在灰黑色的墻壁上,涂抹出奇形怪狀的影子。許慕?jīng)]打算給錢,便遠遠避開那人,靠著另一邊的墻壁往前走。 寂靜之下,他的腳步聲格外響亮。 走了幾步,許慕突然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兒,那流浪漢雖然跪伏在地上,面對的卻不是通道這邊,而是墻壁!而且一直在用手指叩擊地面,念念有詞,他身畔還用粉筆之類的東西畫著個詭異的六角狀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