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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環(huán)士丹利街的陸羽茶室,但凡是老派的香港人,他們心中都有陸羽茶室的情節(jié)。 古色古香的木玻璃門,時光仿佛倒轉(zhuǎn)到半個世紀前的香港,啡色木質(zhì)的正墻,紅底黑字的對聯(lián),嵌著玻璃的鏡子,酸枝花梨的家具,擺著粉彩花瓶的長桌,完全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混雜了嶺南文化元素和少許西式裝飾藝術(shù)的設(shè)計風格。 陸晧謙只要人在香港,就是這里的???,喜歡在這里和人談事。 陸羽茶室共有三層,每層都有3個廳房,陸晧謙在一層,看到霍川,他沒有馬上走過去,而是凝眸駐足在一幅水墨畫前,看的入神。 霍川笑著走近掛滿字畫的墻壁,抬眸掃了眼,墻上的潑墨畫,開口笑說:“kevin你喜歡這幅畫?看上去,應該值點錢?!?/br> 陸晧謙淡笑開口,“墻上這幅是張大千的真跡,很不錯?!?/br> 這幅張大千的潑墨圖,他之前沒有在茶室里見過,這間茶室掛著的字畫大多不是花錢買來的,都是文人墨客常來茶室品茶,與老板關(guān)系好,慷慨留下的墨寶。 陸晧謙從年輕時就喜歡這些,有段時間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只要他看上的字畫,沒有一幅是弄不到手的。 霍川目光掠過這些字畫,聳了聳肩,神色慵懶的開口說:“上個月的拍賣會,《云泉古寺》是不是你拍下的,成交價7500萬,估計沒兩年又要成倍翻?!?/br> 陸晧謙濃眉不經(jīng)意的一皺,揚唇笑道:“這是個人愛好,干嘛去估價值,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愛好了,車子有的開就行,除了應酬和聚會也很少出去,沒有娛樂活動,頂多喝喝茶,弄些字畫古董回來,再也沒什么追求了?!?/br> 霍川嘆息,攤了攤手說:“kevin,你現(xiàn)在真是活的和白開水一樣,太平淡無味,我要是你,每天這么累,還不來點刺激的,一定會瘋了?!?/br> 陸晧謙漫不經(jīng)心的笑道:“紙醉金迷的年齡過了,現(xiàn)在平平淡淡的挺好,我今天剛跟我老婆注冊,想要刺激,以后也沒那個自由了?!?/br> 霍川很好奇,陸晧謙怎么會突然結(jié)婚,他這些年不是在內(nèi)地就是在英國,這次回香港卻領(lǐng)回來一個出身普通的女人,還閃電般的娶了人家,求婚以后,直接注冊,這完全不像是他沉穩(wěn)理智的做事風格。 霍川也只能想出這一種答案,問陸晧謙說:“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陸晧謙笑而不答,他倒是希望顧煙的肚子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懷了他的種,可孩子的事,還是要看緣分,又不是他想要,就能馬上有的。 陸晧謙看夠了字畫,這才回到卡座,霍川隨意點了幾樣新上的菜式。 陸晧謙抬腕看了看表,打算晚上給顧煙帶一份夜宵回去,他抬手喚來了伙計,在餐單上指了幾道偏甜的菜系,讓伙計做好以后,打包裝盒。 茶室一樓一般游客很難排到位置,是香港上流社會常聚地,大家有時候叫成富豪飯?zhí)?,陸晧謙和霍川聊天這會功夫,碰到了不少熟人,耳邊一直也沒有個清靜。 當絡(luò)茵出現(xiàn)在茶室一樓的時候,陸晧謙正和幾個香港富商談笑風聲,說著最近陳家清盤的事情,看看到時誰可以接這個燙手山芋。 陸晧謙剛表明,他沒有什么興趣,話音余落,他瞥到絡(luò)茵的一瞬,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神色一沉。 整間茶室,所有人都認出,站在正中間面色蒼白,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是誰,那個當年長相太美,驚為天人,無數(shù)男人的夢中情人絡(luò)茵,她已不復當年的美麗,40歲不到的年紀,如今已經(jīng)凋零成了滿目滄桑的婦人。 霍川下意識看了陸晧謙一眼,果然,他正一臉陰郁的盯著絡(luò)茵,眼底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甚至將手中的細瓷勺,“鐺”一聲扔在骨碟上。 霍川忙闊步跑到絡(luò)茵面前,將手架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給她往出帶,他低聲對絡(luò)茵開口道:“你出現(xiàn)在這里干嘛,做夢夢了那么多年,該醒了?!?/br> 絡(luò)茵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地上,她死死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睛一直在望著陸晧謙,唇角瑟瑟的小聲呢喃:“kevin為什么不過來,我在他公司等了好久,如果我死了,他都不怕嗎?” 陸晧謙當年和絡(luò)茵有過一段,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不能公開的秘密,這么多年過去了,大家都再猜測,絡(luò)茵現(xiàn)在這般瘋瘋癲癲的樣子,是陸晧謙一手造成的,他的狠心和絕情,領(lǐng)會過的人,深知那種滋味,絡(luò)茵太重感情,被拋棄接受不了打擊。 陸晧謙察覺這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和絡(luò)茵身上,按捺不住的脾氣終于發(fā)作,他心氣不順的半松了領(lǐng)帶,指著絡(luò)茵,示意讓她過來。 絡(luò)茵怔仲了一刻,思潮起伏,她睜大了眼睛,嘴唇顫栗著,在她的面頰上有干燥的淚痕,這淚痕一直達到嘴邊,她緩緩走近陸晧謙,目光落在他無名指上的指環(huán),像是發(fā)出灼光一樣,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垂眸張口,一直不敢看陸晧謙的眼睛,喚了聲:“kevin,” 陸晧謙起身,將絡(luò)茵拽到了一邊,冷聲開口:“不是說我不去,你就會從樓上跳下去么,你為什么不跳,我不知道你是裝瘋,還是賣傻,別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了?!?/br> 一直恐懼陸晧謙的絡(luò)茵突然變得躁狂起來,瞬間她的聲音很大,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怒聲哭吼:“伯父伯母已經(jīng)不在了,你說過會和我結(jié)婚的,你為什么要騙我,當年要嫁給你的是我,陸晧謙你是我孩子的父親?!?/br> 絡(luò)茵尖起嗓子說話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似乎連二層都可以聽到,她的一字一句。 陸晧謙最煩的就是別人在他面前大聲講話,更何況是這種事,他怒氣上涌,聲音冷的像是帶著冰碴,憤怒開口:“絡(luò)茵,你是不是有病,我剛結(jié)婚,你就出來鬧這么一通,你究竟要干嘛?你告訴告訴我。” 絡(luò)茵哭哭啼啼的嚷著:“我已經(jīng)我贏了,maggie走了,冷虞歡也走了,陸晧謙你只剩下我了,最后我贏了,我后悔,當年沒有把孩子生下來,讓你離開我這么多年?!?/br> 越說絡(luò)茵越說越激動,她把著陸晧謙的臂亂動了一陣,然后跪在地上,用腦袋撞著欄桿。 圍觀過來的人慌忙跑去攔住絡(luò)茵的自殘的舉動,霍川派保鏢,把絡(luò)茵控鉗住,怕一會鬧出人命來,被黑衣保鏢束縛住手臂的絡(luò)茵,她扯破著嗓子嘶啞哭吼,嘴里一直重復著一句話,說陸晧謙是她孩子的父親,陸晧謙不認親生骨rou,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 陸晧謙自始自終沒有再多看絡(luò)茵一眼,他不耐對霍川道:“她是真的瘋了,讓你手下的人,給那個瘋子送到精神病院去,我一眼也不想見到她。” 霍川一臉擔憂,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明天這事保證會見報,你剛剛結(jié)婚,對你影響不好,會影響懷成的股票,絡(luò)茵也真是的,唉...” 陸晧謙沒有說話,他回到座位,和幾位老總,大家彼此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云淡風輕的又攀談了兩句,他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他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把顧煙要睡覺的顧煙,接到了附近的海邊。 夜里浩瀚的大海好像和天連在一起,滔滔的海水撞擊著礁石,發(fā)出雷鳴般的響聲。 顧煙脫掉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海浪把潔凈的細沙推出一層層的皺紋,踩在上面很舒服,濕濕軟軟。 陸晧謙這么晚把她拽到海邊來,顧煙知道他要干嘛。 陸晧謙沒回家之前,她就已經(jīng)看到有人將陸羽茶室的視頻pro到了網(wǎng)上。 顧煙找了一塊礁石坐下,她笑著開口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彼龑﹃憰壷t沒有什么要求,只要夫妻之間可以做到坦誠就好,她就怕他們之間像曾經(jīng)一樣,有一層芥蒂,什么話都瞞著不說. 陸晧謙黑眸像夜里的海一樣深沉,他愧疚的開口說:”我們結(jié)婚第一天,因為時間匆忙要把婚禮延后,晚上還發(fā)生這種事,我這個做丈夫的是不是很失敗,只會讓你受委屈?!?/br> 顧煙淡笑開口:“婚禮需要籌備,這個我能理解,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我就算很相信你,可是絡(luò)茵看太可憐了,當年風華絕代的玉女掌門,現(xiàn)在卻差點滾下茶餐廳的樓梯,跪在你面前哭喊,我不理解這是一種什么感情,或許她愛你,比我愛你要深的多?!?/br> 陸晧謙坐在顧煙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海風呼嘯的聲音太大,他只好將唇貼在顧煙的耳下,溫聲開口說:“跟我結(jié)婚很委屈你,別人的妻子可以在丈夫的懷里撒嬌,而你都是一直在遷就我,忍讓我。女人是用來寵的,這點我沒做到,看來你真的把我給慣壞了,我知道我現(xiàn)在有一個可以去傾訴的妻子,她不會因為外界的風言風語,對我歇斯底里的哭吼,去指責我的過去,晚上發(fā)生的事,我第一反應是要跟你去坦誠解釋,我是一個很不愿意解釋的人,為了維護這個家,我不想隱瞞什么,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拋給你看?!?/br> 這里的風太大,根本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顧煙赤著腳站在礁石上,看著陸晧謙溫溫笑道:“那背我回家再說嘍,腰可以嗎?” 陸晧謙脫掉了西裝外套遞到了顧煙手里,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笑道:“應該可以,離家又不是很遠,寶貝上來吧?!?/br> 顧煙一看陸晧謙就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她按了下陸晧謙的肩膀,指揮道:“不要站的那么直,你半蹲下,等我趴在你肩頭,你再站起來。” 陸晧謙穿著襯衫感覺也有些束身,他松開了兩顆扣子,挽起袖口,這才背對著顧煙半蹲下去。 顧煙手里拿著陸晧謙的黑色西裝外套,站在原地遲遲沒有邁步,她皺眉看著陸晧謙,糾正道:“好像又有點矮了,你找一個我可以跳上去的角度,“嗖“的一下,我能躥到你身上?!?/br> “好..”陸晧謙這次沒有聽顧煙的擺弄,他心里算了下差不多的高度。 顧煙這次很順利的攀住了陸晧謙的脖頸,身子緊緊地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此情此景,有些浪漫的氛圍,懷成集團總裁甘愿為她扮馬,她感動的鼻子有些泛酸,卻很煞風景的開口呢喃:“陸晧謙,現(xiàn)在好像我爸小時候背我的樣子,你有時真的很像我爸,不過他沒有你威嚴,發(fā)脾氣的時候?!?/br> 陸晧謙停住腳步,輕笑道:“那你怕不怕我生氣?” 顧煙沉默了一瞬,莞爾笑道:“不知道,估計我也沒有什么可以惹到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