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掙扎了很久，才睜開了眼睛。因為身子躺得久了，有點麻木。她適應了一下，緩緩開口，“我沒……咳，我有點想喝水?！?/br>
    水？

    姜山一個激靈，趕緊推了身旁同樣愣著的姜樹一把，“還不趕緊給你meimei倒水去?！?/br>
    姜樹回過神，沒說完，只是站起來就急切的往外走，完全沒了在外人面前那從容不迫的模樣。很快的，他就捧著一杯水回到房間，和姜山扶著姜蕪坐起來。

    姜蕪沒好意思讓兩人喂，自己接過水杯慢慢喝了起來。等到干涸的嗓子終于好受了點的時候，才放下水杯，看向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的兩人，“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一家人說這話做什么？”姜山欣慰的笑了，“你沒事就好?！?/br>
    他也沒什么別的愿望，就是希望一家人能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這種感覺，是錢或者其他沒辦法給他的。

    想著這半個月來，他們肯定每天都生活在擔憂中，姜蕪心中也是很不好受。但是知道自己要是繼續(xù)說下去的話，只會讓他們更加難過，因此她也沒說太多客氣的話語，和兩人聊了幾句之后問道，“大哥和三哥呢？”

    “你大哥的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基本算是恢復了職務?！苯?jīng)]瞞著她，說道，“你三哥只是受了點輕傷，休息兩天也就去上班了。”

    本來老大和老三是不想去上班的，畢竟小蕪出了事情，他們也放心不下。只是這樣一來，眾人的視線必定放在他們身上，從而挖掘出小蕪出事的消息。

    潛藏的敵人還有多少他不知道，所以絕對不可以冒險的讓她出事的消息傳出去。

    姜蕪是知道姜山的用意的，就算不知道，她也并不覺得全家人都有義務蹲在自己床前守著，“三哥沒事就好，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那些東西抓去?！?/br>
    “你又說傻話了?！苯獦涿哪X袋，“你是我們的小妹，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覀冎粫c幸著出事的人是我們而不是你，怎么可能舍得責怪你？”

    姜蕪眼眶一紅，但又不好意思讓他們知道，只能忍了下來。

    知道她剛醒過來，很容易疲勞，兩人也沒有拉著她一直說話，只知道她沒事了就放心了。正想著讓她繼續(xù)休息，就聽到管家說燕婉來了。

    姜山已經(jīng)從姜葉口中知道了那晚的事情，知道是燕婉幫忙把他救出來的，對她的喜愛更上了一層，對她的態(tài)度簡直就像是對未來的兒媳婦一樣。

    燕婉進了房間，看到姜蕪已經(jīng)醒了，總算是松了口氣，然后才和姜山、姜樹打了招呼。

    兩人都知道她們有話要說，叮囑姜蕪要注意休息之后，姜山和姜樹就走了出去，給兩人騰出空間。

    “沒事了嗎？”燕婉有點拘謹，看姜蕪的眼神都變了，“那個，之前沒能幫上太多忙，實在是有點抱歉了。說好的要保護你，結果卻是連累你保護我……”

    而且最讓她吃驚的是，姜蕪竟然是閻王！

    難怪那位讓自己保護好她，說是只要完成這個任務，自然是可以幫她復仇的。她原先還想不通，覺得姜蕪只是個人間的陰陽師，就算能和地府的人打交道，也不該如此熟稔才對。

    現(xiàn)在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姜蕪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示意她坐下來，“你不用拘束，我現(xiàn)在就只是個普通的陰陽師，閻王還是地府的那位，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

    真是的，搞得她差點都以為自己是個吃人不眨眼的惡魔。

    燕婉勉強笑了笑，一時間還是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不過倒是沒有那么重的心理負擔了，“當時看到你昏過去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以為你真的……不過那個人，不，那個鬼告訴我，說是帶你回姜家就好，所以我才……”

    她磕磕巴巴的解釋著，完全沒了之前的爽快。

    姜蕪嘆了口氣，知道她還在別扭中，還沒適應呢，也不好勉強她，盡量用著和以前一樣的語氣道，“嗯，他是我一個朋友，活著的時候也是名陰陽師?！?/br>
    燕婉點頭，有點欲言又止，在姜蕪的注視下，最終鼓起勇氣問道，“那些惡靈，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不是說惡靈是沒有自己的思想的嗎？為什么那個……”

    話說到這里，她忽然想起來，說不定這是個秘密，自己貿(mào)然問出口的話，似乎有點不太好，當下又改口道，“沒事，如果不是我能知道的話，我會盡快忘掉的?！?/br>
    她現(xiàn)在是人，知道這些事情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姜蕪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在燕婉有點疑惑又有點尷尬的視線下道，“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解釋起來很難說清楚。你只要知道，現(xiàn)在我們是一伙兒的就行了?！?/br>
    燕婉終究是沒能壓住自己的性子，翻了個白眼。

    見她這樣，姜蕪又樂了，“你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人。接下來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就好，你沒必要在摻和進來?！?/br>
    她能和自己一起去救三哥，交易就算完成了。

    “以后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你不用和我客氣?！?/br>
    她可是沒有忘記，她說了要復仇的。

    燕婉沒有想到姜蕪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靜靜的看了她半晌，然后道，“我的仇人，你也認識。”

    嗯？

    姜蕪坐正了身子。

    她知道，她是打算告訴自己那些過往了，因此并沒有出聲打斷她的話。

    “我本名桑姝，是桑靜同父異母的meimei?！被貞浧鹨郧暗氖虑椋嗤竦哪樕苁遣缓?，看起來慘白慘白的，“當然，我只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是桑成濟荒誕一夜情的產(chǎn)物，我也沒打算靠著這個所謂的血緣和桑家的人攀上關系。但是，桑靜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我的存在，噩夢就此開始了。”

    她的聲音顫抖著，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聲音不大，卻是把當年的事情都說了個一清二楚，“她是天之驕女，而我是卑賤到塵埃的私生女，怎么可能相比較呢？即便是這樣，她也沒辦法忍受我的存在?！?/br>
    “其實我還挺理解她的。換做是我的話，我也不可能忍受自己的父親在外面有私生子女。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成為她殺害我的理由！”

    姜蕪抿唇。

    “你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嗎？哈哈，真的不愧是醫(yī)學院的高材生呢！她讓人把我綁架了我，然后……然后……”

    想到那些噩夢，燕婉就止不住的發(fā)抖，整個人也陷入了癲狂之中，眼見著就要承受不住那樣的慘痛，姜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她雙手冰冷，眼帶了點憐惜，“別說了?！?/br>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她可以想的出來。

    燕婉慘然一笑。

    也不知道是因為有了姜蕪的安慰，還是因為死過一次之后她已經(jīng)做到了更加堅強，咬牙又繼續(xù)說了下去，“她讓人折磨完我之后，就把我殺死了。可即便是這樣，她也還不解恨，親自動手把我的身體肢解了。當時我就在旁邊看著，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她一刀一刀的肢解開來，然后丟到海里喂了魚?！?/br>
    那樣的感覺，不會有第二個人明白的吧？

    也是那個時候，她陷入了瘋狂之中，沒有跟隨著本能去地府報道，而是在人間游蕩了許久，沾染了一些煞氣。等到被鬼差引渡到地府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失去了投胎的資格。

    要不是后來陰差陽錯之下，自己能夠得到那個機會替閻王做事，從而有了重生的機會，她現(xiàn)在都只能在地府里游蕩著，直到徹底的魂飛魄散！

    她可以重生，是不是代表老天打算給她親自報仇的機會？

    也是，沒看到她遭到報應，她還真的有點不甘心呢。

    沒有想到兩人之間竟然會有這樣的糾葛，一時間姜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繼續(xù)握著她的手，“我不是要勸你放棄報仇，只是記住一點，千萬不要讓自己的手染上鮮血?！?/br>
    若是以后被人調(diào)查出來桑靜的死和她有關系的話，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生命豈不是又要浪費了？仇要報，但是絕對不能再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燕婉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的?！?/br>
    話是這么說，她卻沒有放在心上。她要讓桑靜也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讓她嘗嘗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即便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她也無所謂。

    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什么值得她留戀的。

    “當時我送你三哥去酒店，其實也有我自己的私心的?！闭f到這里，燕婉就有點愧疚道，“我知道他是桑靜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我知道他對桑靜來說很重要，所以我才……對不起，我不該扯上別人的?！?/br>
    當時她說要讓姜葉對自己的負責，又到醫(yī)院鬧了一次，就是為了膈應桑靜。

    姜蕪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想了想道，“你的事情我會替你保密的，接下來的行動我也不會干涉你。只是相識一場，我并不想那么快在地府見到你。”

    聞言，燕婉忍不住笑出了聲，真心道，“好。”

    “另外，你別忘了自己風水師的身份?！苯徔粗€有點精神恍惚的樣子，漫不經(jīng)心的提醒道。

    起初燕婉有點不理解這話的意思，但在對上她的視線的時候，微微怔然，旋即醒悟過來，整個人都有點激動，“謝謝小蕪！”

    她怎么忘記這個事情了！雖然自己只是個半吊子風水師，但是對普通人來說，完全夠了！

    姜蕪聳肩，“我可什么都沒說。”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齊齊笑了起來。

    聊了一會兒，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姜葉走了進來，對著姜蕪道，“我聽二哥說你醒了，就請假趕回來了。小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看見姜葉，燕婉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利用他的事情，很是不好意思，主動站了起來，“你們聊，我先走了?！?/br>
    她來只是為了確定姜蕪醒了沒有而已。

    姜葉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點什么，不過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說，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著姜蕪，“我?guī)湍銠z查下身體吧。”

    姜蕪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沒有拒絕，讓他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然后道，“三哥，我見你剛才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姜葉一愣，然后搖頭，“沒有，我只是擔心你而已?！?/br>
    要不是自己的話，小妹也不用在床上昏睡那么久。想到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姜葉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辦法釋懷。

    他恨自己的大意，也恨自己的無能！如果他更強大一點，就能保護好小妹了！

    姜蕪知道他內(nèi)心肯定是在責備自己，又道，“三哥，他們之所以會抓你，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其實，我挺開心的?！?/br>
    姜葉有點愕然，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因為從我醒來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你們在照顧我。”姜蕪笑了笑，眉眼彎彎的，很像當年那個溫柔的周靈菲，“總不能只讓你們付出啊，身為姜家的一份子，我也該做點什么，不是嗎？”

    這話說得姜葉心頭一軟，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寵溺道，“真是傻的，你是我們的meimei，我們是心甘情愿為你付出的，不是想得到你的回報?！?/br>
    “我也是一樣的心情?！?/br>
    姜葉只覺得從未這樣開心過。

    他的小妹，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事，最讓人心疼的女孩。

    “好了，你好好的休息。”姜葉看著她忍不住打個哈欠的模樣，笑了笑，“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呢，多躺點是好的，等恢復一點了，再下床走動走動?！?/br>
    姜蕪也沒勉強自己，重新躺了回去。

    姜葉看了一會兒，輕手輕腳的走出她的房間。

    寂靜的房間里，忽的出現(xiàn)一道人影，呆呆的站在床尾，沒發(fā)出任何聲響。

    姜蕪卻是再度睜開了眼睛。

    “這段時間……謝謝你。”

    方才她問過燕婉，在這半個月內(nèi)，那些東西有沒有找上門。也因此，她已經(jīng)知道了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姜家附近，把所有想要趁機對姜家不利或者是對她出手的惡靈全都趕跑了。

    唐睿似乎有點想笑，但是又怕她生氣，只能道，“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br>
    姜家的人對她來說很重要，他不想等她回來的時候見到的是幾具尸體，所以才做了那么多事。不然的話，姜家的人與他何關呢？

    姜蕪有那么瞬間的沉默，然后道，“不管如何，我欠你個人情?！?/br>
    他的確是背叛過自己，但是他現(xiàn)在做的事情也是的確是存在的，不能因為前塵往事就否定了現(xiàn)在的一切。她恩怨分明，不會覺得他這么做是理所當然的。

    “阿蕪，我只想我們能回到從前?！碧祁Ｓ悬c沮喪。

    這段日子他過得很不好，每每想起以前的事情就覺得悔恨無比。如果當初他沒有那樣做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不理自己了？

    只是，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他對她的占有欲都沒有變過。他也明白，自己再悔恨，如果忘卻現(xiàn)在的事情回到從前，他也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所以，他們兩人是走進了一個死循環(huán)嗎？

    這話姜蕪并沒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