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戎看去沈非煙，沈非煙正從廚房拿了兩個橙子出來，直接走過去，開始仔細打量桔子的裙子，她系著圍裙，左手的兩個橙子又大又圓，她抱著，神情認(rèn)真，看領(lǐng)口，看袖子，肩膀，袖口，腰身。

    江戎的心，漸漸地，漸漸地就又不受控被緊到了一起。

    這樣認(rèn)真的對待，她什么時候才可以重新給他？

    沈非煙看完了，抱著兩個橙子，實話實說，“款式不錯……但衣料不行，這紗堆的看起來很輕薄?！?/br>
    “輕薄呀?！苯圩幽笾惯叄霸趺纯吹模课以趺从X得挺好？”

    沈非煙左手抱著橙子，右手點了點，也很苦惱，這種靠眼光的事情，怎么說的出。就說質(zhì)地更優(yōu)良，可更優(yōu)良更好，也是很主觀的審美感覺。

    而且，她不知道桔子的預(yù)算多少，再說桔子就算告訴她了，說五百一千的，她都不知道這些價格能買到什么東西。

    她說，“我?guī)Щ貋砹艘粭l裙子，你婚禮穿的，要不你去看看，你比我低一點，要是胖瘦合適，可以去改短一些。”

    她陪著桔子上樓去。

    江戎聽得滿心憋屈。他理解沈非煙的做法，結(jié)婚一輩子一次，她當(dāng)然愿意成全好朋友，可是……道理他都懂，就是心里很塞，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覺得換成這是他的事情，他就不會有什么，反正一件衣服?？煞旁谏蚍菬熒砩希褪遣辉敢狻?/br>
    不過這是人性，人性都是自私的，他這么安慰他自己。

    伸手捏了一塊沈非煙剛剛做好的雞rou，學(xué)她的樣子沾了點醬料，嘗了嘗。

    嗯……味道酸中帶甜，但那酸，又不是醋的酸，不是檸檬的酸，江戎又伸手捏了一塊，準(zhǔn)備嘗清楚。

    樓上，

    沈非煙拿了裙子出來，展放在床上，對桔子說，“你試試吧?！?/br>
    桔子看到那裁剪異常簡單的白色裙子，她搖頭說，“這不行，咱們結(jié)婚不穿白色?！?/br>
    “不穿白？”沈非煙愣了愣，“那你不是穿婚紗？”

    “那婚紗不算。”桔子說，“但這條婚宴上面換的，你穿可以，我就不能穿了?！?/br>
    沈非煙又去衣柜里找，試圖找出一件質(zhì)地可以說明問題的。

    桔子坐在她床上說，“你還沒有參加過咱們國內(nèi)朋友的婚禮吧?！?/br>
    “沒?！鄙蚍菬熣f，“我走的時候大家都還小，小時候和家里人參加過別人的婚禮，不過現(xiàn)在習(xí)俗應(yīng)該變了挺多，上次咱們?nèi)?，本來我也想開開眼，結(jié)果也沒見過新郎新娘?！?/br>
    桔子站了起來，三兩下?lián)Q了衣服，“我不在你這里了。衣服你看不上，我再去找找，回頭發(fā)照片給你看。”

    沈非煙詫異地轉(zhuǎn)身，“為什么？”

    “他在?！苯圩訉窍缕财沧?，“你上次婚禮受委屈，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他?！?/br>
    沈非煙說，“吃了飯再走吧。我都做了?！?/br>
    桔子說，“我不和他一起吃。你要狗，他現(xiàn)在都沒給你，你不會忘了吧？”

    沈非煙說，“我現(xiàn)在要工作，也沒辦法養(yǎng)狗了?！?/br>
    桔子已經(jīng)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把買的禮服卷起來塞進塑料袋里，又塞進包里，“你別被他騙了，我總覺得，他現(xiàn)在不是咱們看到的這個樣子。”她心里浮現(xiàn)那天在售樓處，江戎冷冰冰的樣子，那種冷酷無情，完全都不加掩飾。

    根本就不是他現(xiàn)在在樓下的樣子。

    她覺得這就像看陰謀片里，明明知道對方的真面目，可要揭穿也不容易，難道拉著沈非煙說，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睛，我見過他的冷臉的樣子，很是駭人。

    她郁悶地卷著東西下樓。

    沈非煙走在后面。

    桔子對江戎打了招呼，心里還是不放心沈非煙，就又多嘴說道，“你要真的對非煙好，她要什么，你就得給她。她一回來就和你要狗，到現(xiàn)在你都沒讓她見到?！?/br>
    沈非煙只是盯著自己的案板，上面切好的雞rou少了一半。

    江戎看著她說，“明天吧，明天你休息，我?guī)鹛疬^來給你玩?！?/br>
    “不行，我要做菜?！鄙蚍菬煹闪怂谎?，送桔子走。

    站在門口，她對桔子說，“工作現(xiàn)在對我最重要了?！?/br>
    桔子說，“你反正……總是這樣，跑著跑著，原先的目的地就跑沒影了?！?/br>
    桔子離開了。

    沈非煙站在門口想這句話。

    她其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地方，可讓桔子這樣一說，她心里就挺怪的，好像自己做錯了什么一樣。

    江戎走出來說，“她沒有工作，所以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我看她換過四五個工作，每個都沒做超過三個月，你又何必因為這樣的人說的話，站在這里想?！?/br>
    這話說的非常冷漠無情，沈非煙合上門，卻知道江戎說的沒有錯。

    有些話難聽，但是旁觀者清，不過是這樣。

    她說，“我以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聽過人說，我們自己的人生，也要過的可以總結(jié)成故事一樣的，才算沒有辜負自己?！?/br>
    “哦?！苯肿呋厝プ谙惹暗奈恢茫澳悄阆胱约旱娜松?，是什么樣的故事？”

    沈非煙去洗了手，出來說，“我的人生，自然是，一個家境不錯的女孩子，有一天家道中落，她憑借自己的力量，學(xué)會腳踏實地，找到屬于自己的天地?！?/br>
    江戎點頭，壓著心里的心酸和心疼說，“這個理想你至少實現(xiàn)了一半?！?/br>
    沈非煙看著江戎笑，然后端起案板，收起笑容說，“你偷吃了一半？”

    江戎搖頭，“沒有，你吃東西吃一半，我只是吃了我的那一半而已。”

    沈非煙，“……”

    放下案板，她把雞rou倒進小碗里，然后灑上醬汁，那nongnong的醬汁淋上，她拿起旁邊的檸檬塊，擠了幾滴。

    擺在江戎面前，給了他一雙筷子，“你先吃吧?！彼@樣，一定是早上沒吃飯。

    江戎拿起筷子說，“早上收到消息，我就去別人家冷庫，挑了東西過來?！?/br>
    沈非煙沒說話。

    他說，“我聽說徐師父為難你了?！屛也虏拢阆朐趺礃?？”

    他一口一口吃著沙拉，留白的時間，等著沈非煙補上。

    沈非煙說，“你猜不到，不用套話?！?/br>
    “?！笨鞠浒l(fā)出響動。

    沈非煙轉(zhuǎn)身戴上烤箱手套，把東西拿出來，關(guān)了火，小鍋里的東西也倒進碗里，轉(zhuǎn)眼，好幾個小碟小碗擺在了料理臺中間。

    “桔子沒在，咱們就這么吃吧?！彼謴谋淠昧艘慌钖|西出來，倒在小碟里，是小蝦，火箭菜，櫻桃番茄做成的沙拉。

    “這碟是什么？”江戎指著一個小碟問，這碟是他進門之前就做好的。

    沈非煙說，“這個是雞柳和牛油果?！?/br>
    “上面撒的是瓜子仁？”

    “嗯，有瓜子仁和松仁。”

    江戎嘗了嘗，里面還有圓圓的綠色葉子，他不認(rèn)得，就問沈非煙，“這個是什么菜？”

    沈非煙說，“我不知道，我要羅勒葉，他給送錯了，我看著挺好看，嘗了嘗味道也好，就放進去了?！?/br>
    江戎立時驚悚了，這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就敢給人吃？

    他咳嗽了一下，說，“那個中餐，咱們講究食物相生相克，有些東西不能一起吃，西餐有這個講究嗎？”

    沈非煙說，“哦，那我不知道，回頭查一查?！?/br>
    江戎微不可見地，把那碟東西，往旁邊放了放，一想，他又挪到了自己面前，“這個蠻好吃的。”

    沈非煙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了這么多。

    她把早前炸的菜丸子，放進剛剛煮好的牛rou番茄湯里，盛放在白瓷的深口盤里，遞給江戎說，“這道是主菜，你試試?！?/br>
    江戎很感動地接過，這樣兩個人很家常的吃飯，不管什么頭盤正餐，很自在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是上輩子干了什么好事，才能有這樣的福氣。

    他心里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就趁機說，“那桔子下個月婚禮，當(dāng)天讓我陪你出席好嗎？”

    “你怕又和上次一樣嗎？”沈非煙用全賣面包沾了一點點牛rou番茄湯，吃了說，“桔子結(jié)婚那天我又不做伴娘，還有一個月，你與其在我這里未雨綢繆，不如出去未雨綢繆，把那些要替你打抱不平的紅米分知己都通知一下。”

    江戎剛和她一樣的姿勢吃了面包，嘴里還有東西，一時無法反駁。

    沈非煙就說，“下次再惹我，可沒有那么好收場了。”

    江戎覺得這面包太干，連忙用勺子和牛rou番茄湯，那湯很稠，他端起水杯。

    沈非煙看著江戎說，“我和桔子說好了，她會幫我放話，我正好單身了，誰這次再不知死活，我就掛了她的男朋友?！?/br>
    “咳咳……”江戎咳了自己一身水。

    沈非煙半點沒介意他的失態(tài)，把面包泡進湯里，“我和你打賭一百塊，這次還會有人和我示好?！?/br>
    江戎點頭，“還是這個辦法聽著節(jié)省時間。”

    他說完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沈非煙的話里意思很多，有了這話，當(dāng)然會有人示好。不是想趁機巴結(jié)她，而是希望趁機有了關(guān)系可以告狀，用沈非煙去滅了自己討厭的人。

    女孩間的勾心斗角，他現(xiàn)在覺得找準(zhǔn)了套路觀看，非常通俗易懂。

    沈非煙要去掛一個男的？那必須是應(yīng)該馬到功成的吧……

    他看向沈非煙，沈非煙正抬起餐布擦嘴，問他，“你覺得這里哪一個菜，徐師父會喜歡吃？”

    江戎一秒鐘，落到地獄的地獄。

    原來留他吃飯，是為了這個……

    他看著沈非煙，她正從旁邊罐子里，拿出一根根拇指大小的酸黃瓜來，那黃瓜放在碟子，切成下片，沈非煙順手捏了一個嘗了嘗。

    他說，“那是什么？”裝的不認(rèn)識。

    “黃瓜呀?！鄙蚍菬熌笃鹨黄f，“你開西餐廳的，不認(rèn)識這個？”

    “我看看……”江戎伸手過去，拉住沈非煙捏黃瓜片的手，硬生生扯過來，而后，含進嘴里，他的舌，柔軟地劃過她的指尖，一點一點，不止那黃瓜片，還有上面殘留的，沈非煙的一切。

    那壓制不住的，每次見到她，都想把她抱上樓的沖動，全都回來了。

    雖然他心里，已經(jīng)把那晚瘋狂的一切，復(fù)述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到了今天，此時，好像又全忘記。

    沈非煙搶回手指，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

    江戎說，“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沈非煙，“……”

    他從未隱藏過對她的欲念，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眼神都在說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