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澄覺得就這么一顆松子下肚,有一股微弱的暖流經(jīng)過胸口,整個人暖洋洋的還挺舒服。 之前還想多拿幾個,現(xiàn)在看這感覺,估計是什么稀罕東西,江澄也沒好意思當(dāng)個普通的小吃隨手拿著吃,雖然她好久沒吃零食真的很嘴饞。 江澄心內(nèi)遺憾了一下,拍拍手側(cè)頭去看大師,這么仔細(xì)一看,她發(fā)現(xiàn)大師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的樣子。臉上沒什么血色,只是神情依然平靜的很,眉眼間仿佛還帶著一股平和的笑意。 只不過三天沒見,大師去做什么了,弄得一副腎虧樣。 想起剛才在路上被那位金光閃閃的壕氣和尚給攔住,來來回回翻來覆去的念叨了幾句“竟敢欺辱青燈師叔”,江澄略覺微妙,該不會是她的鍋吧? 但是大師要是有事這半個多月在路上早該有事了,又怎么會等到來到這里之后才出狀況。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大師路上一直硬扛著? 現(xiàn)在認(rèn)真想想確實不太正常,大師身為一個出家人,被她給[嗶——]了之后,也算是破戒了吧,說不定還有像那什么武俠小說里面練了什么童子功,總之肯定吃了大虧,不然剛才那兇巴巴的和尚怎么一副悲憤的想要一拳錘死她的表情。之前大師太淡定,搞得她都完全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了。 江澄想的有些出神,忽然被大師的動作給喚回了神。大師他也許是見江澄一副嘴饞又克制的樣子,從那堆松子里抓了一大把放在了她旁邊。 “給我的?那我吃咯~”江澄一下子把剛才那些心思忘光了,開開心心的繼續(xù)磕起了松子。 磕完松子,江澄又見面前出現(xiàn)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大師右手端著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左手握著另一杯喝了一口。 所以說,大師他壓根就沒走動過,哪里來的熱茶?這種一不注意就能拿出來東西的技能她也想要! 兩個人同樣的姿勢坐在那,一齊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時放下,又同時呼出一口氣。 “好喝。”江澄咂咂嘴,把茶杯放到一邊,然后她問:“大師,剛才有個滿身金燦燦,拿著黃金法杖,看上去好兇的和尚來找我,說我欺負(fù)你誒?!?/br> “哪一個?”大師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江澄問:“難道你們寺里還有很多那樣金燦燦打扮的和尚嗎?” 大師答:“嗯?!?/br> 為什么同樣是當(dāng)和尚,人家就能把金子不要錢似得往身上掛,大師你就穿著舊衣服舊布鞋,而且現(xiàn)在腳下這雙鞋都快磨穿了也不換?這肯定不是因為窮,難道是因為懶?江澄又不懂了,她說:“叫刑戒的那個?!?/br> 大師:“哦?!贝髱熡趾攘丝诓瑁谀且粍硬粍?。 江澄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見大師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忍不住問:“……就沒了?大師你不說點什么?” 大師:“說什么?” 江澄:“好吧,那我換個問題,大師你是不是受傷了?” “確實。” “嚴(yán)重嗎?” “嚴(yán)重?!?/br> 難道一般不是就算嚴(yán)重也會說不嚴(yán)重嗎,這么干脆的就說嚴(yán)重大師還真是誠實,而且明明自己都說嚴(yán)重了還這幅不溫不火的樣子,你真的確定嚴(yán)重?江澄愣了一會兒才繼續(xù)問:“是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受傷的?” “一小部分是你的原因?!贝髱熢俅问终\實的如實相告。 “需要我慎重的給你道歉嗎?”江澄認(rèn)真的問。 “如果你覺得這么做自己會高興,就可以做。”大師說。 江澄聞言還真的站起來,站到他面前嚯的一下鞠躬九十度,因為這還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太熟練,沒估計好距離,再加上用力過猛,就用腦袋重重磕到了大師的膝蓋。 “哎呀臥槽!好痛!”江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痛呼,忽然發(fā)覺自己按著腦袋的手被拉開,隨即大師將他的手按上去。 江澄還以為大師要溫柔的按一按,誰知道他抬手就啪啪啪用力拍了幾下,把江澄拍得往后一仰,不得不伸手抓住了大師的手,“夠了夠了不痛了,大師你的治療方法還真特別?!?/br> 被大師這么拍了幾下還真不痛了,江澄驚異的摸摸腦袋,站起來繞到大師身后,捏了捏手指,“不然,我給你捶捶肩表示歉意吧?” 不等大師回答,江澄按住大師的肩,嘟嘟嘟的用力捶起來。江澄這力氣,要是換個普通人,都給捶出個好歹來。但大師不是普通人,他巍然不動看著就像睡著了,倒是江澄自己把雙手都捶的通紅。 江澄:“大師,你是石頭做的嗎?” 大師:“金佛之身?!?/br> 江澄:“是嗎?” 江澄說完,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對準(zhǔn)大師腰間軟rou一戳。 “嗷嗚!我的手指!” —— 下午,殊妄小和尚聽完課回來了,見江澄坐在那一邊翻經(jīng)書一邊哼歌,便微微一笑:“江澄jiejie今日很開心。” “大概是因為吃了好吃的。”江澄把手里的書一合,跳下大石,抹了一把殊妄小和尚的腦袋,“小殊妄,jiejie跟你打聽個事?!?/br> “關(guān)于師傅的?”殊妄小和尚露出一個篤定的笑。 “聰明!”江澄嘿嘿一笑,“你師傅怎么回事?。靠粗孟癫惶玫臉幼樱俊?/br> 殊妄小和尚爬到石頭上坐好,才說道:“我聽住持師兄說過,師傅當(dāng)年以一人之力渡化千尊魔頭,還將邪煞之源封在自己身上,后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體內(nèi)生出邪煞之氣。師父的佛器菩提子能凈化邪煞之氣,可這么長久的累積下來,終有菩提子也壓制不住的時候,這個時候師父就要待在寺中浸泡無垢泉?!?/br> “邪煞之氣乃是世間最能迷亂人心的邪氣,一般修者沾染一點就要被迷失心智,但是師傅不同,他能在邪煞侵襲之下保持清明。但是無法壓制的時候,師傅不能動用靈力術(shù)法,否則就會受創(chuàng)?,F(xiàn)在本是到了師父該泡無垢泉的時候,但是卻是江澄jiejie在泡,殊妄也有些好奇,jiejie能替殊妄解答嗎?” 江澄摸摸鼻子,覺得如果和殊妄說了這事,會有帶壞孩子的嫌疑,于是她一臉正直的說:“因為一個意外,大師的邪煞之氣轉(zhuǎn)到我身上來了。” “怎么轉(zhuǎn)的?”殊妄小和尚好奇的直指紅心。明明知道小家伙看不見也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江澄還是在那清澈天真的眼神注視下紅了臉。不管怎么樣這事回想起來一次就羞恥一次?。?/br> 最后江澄使出了終極絕招,她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br> 殊妄歪了一下腦袋:“如果是這樣說,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江澄不太相信,殊妄才七歲,再早熟聰慧也應(yīng)該不太可能知道吧?他師父對這種事都不清楚的好不好。和他同歲的明華明重明非連妹子和漢子都分不清,殊妄就知道這檔子事了,這太不科學(xué),而且他從哪知道的?! 仿佛明白江澄在想什么,殊妄說:“是殊止師兄告訴我的?!?/br> 又是那個被大師罰腹瀉的胖和尚。江澄有點明白,為什么大師回來,一言不發(fā)就要罰他了。 殊妄小和尚突然嘆息了一聲。 “江澄jiejie,你可知今日刑戒師兄為何攔住你嗎?” “為什么?” “我方才去問了,刑戒師兄說師傅去了規(guī)誡堂,因為他言道自己破戒,要受罰。” 聞言,江澄一下子沉默了。 殊妄接著道:“師傅之前受創(chuàng),回來后鎮(zhèn)壓魔塔消耗極大,又受了這一道罰——師傅乃寺中目前輩分最高者,受的罰也最重。刑戒師兄一向尊敬師傅,如今知曉這一遭,才會氣不過去找jiejie你?!?/br> 可大師除了臉白了點,什么都看不出來。江澄有些后悔剛才那么用力捶大師的肩了,也不知道他傷哪了,而且她一路上還沒少給大師添麻煩,想想實在不好。江澄唉聲嘆氣,“你這么一說,我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了。” 殊妄小和尚搖搖頭,“肯定不是江澄jiejie的錯,否則現(xiàn)在jiejie就不會在這里了,以師父的性子,若jiejie真的做了錯事,現(xiàn)在肯定在什么地方挨罰呢。” 江澄想到那個被大師隨手扔到不知何方的鼠妖,笑了一下,有些感嘆的輕聲道:“大師,真是個奇特的大師?!?/br> “因為師傅,是上云佛子啊。”殊妄笑道,語氣里滿是尊敬。 兩人談話中的上云佛子,此刻面前蹲著一只黑貓。這只貓叫白雪,是住持殊印的愛寵。這只黑貓甩甩尾巴口吐人言,“住持說了,這靈松子對師叔的傷有好處,讓我多送一些來?!焙谪埬_邊放著一小袋松子,正是之前江澄吃的那種。 因為一晚上都想著大師不知道受了什么罰,傷的如何,江澄難得的沒有休息好,到第二日泡無垢泉的時候就有些昏昏欲睡。 在無垢泉里泡著睡了一覺,如果不是外面守著的殊妄出聲提醒,江澄估計得睡到天黑。從無垢泉里爬起來,江澄一不小心踢到衣服旁邊的一個小袋子,從小袋子里滾出幾個圓潤的松子。 江澄撿起那一小袋松子,猜測是大師放在這的。只不過,自己剛才是裸著的,大師就這么進來了? 江澄: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師。 第10章 一條咸魚 一棵蒼松,一片流云,一盤棋,一個和尚,一只黑貓。 “白雪是說,師叔他讓你把靈松子都送到那位女客那里去了?”住持殊印問,狹長微瞇的眼睛里露出幾絲精光,將手中的黑子啪嗒一聲敲在棋盤上。 “是啊,師叔自己可是一顆都沒留下呢~”黑貓甩甩尾巴,一爪子將一枚白子按在殊印的黑子旁邊,一雙貓眼和主人一樣瞇起,怎么看都有些意味不明。 “師叔他自己如今的狀態(tài)也不如何妙呢,迫不得已在煞氣滿身時出寺,偏偏又出了這種意外,失了元陽,又受了損,金佛修為倒退。原本已是大圓滿,只差一步便能入靈佛境??扇缃瘛?,兩百多歲的靈佛,想想便覺了不得,我上云寺建寺千萬年,此等天賦悟性之人也不過寥寥幾人罷了。可惜,當(dāng)真可惜了。”就算這么說著,殊印也還是一張笑吟吟的臉,怎么看都愜意的很,哪有什么可惜的樣子。 “而且過不了多久的那件事,還需要師叔前去,但如今師叔的狀態(tài),可不適合去那里?!弊炖锫v騰的說著,殊印手下也沒停,吃了黑貓好大一片白子。 黑貓白雪見自己的棋子被吃了這么多,頓時不滿了喵了一聲,那雙金黃瞳轉(zhuǎn)了轉(zhuǎn),干脆跳到棋盤上,把整個棋局都打亂了,然后耍賴的往棋盤上一躺。 殊印笑瞇瞇的撿起旁邊散落到地上的棋子,一個個收回到藤盒里,“白雪,修行可不是這個修法的?!?/br> “哼?!焙谪堓p哼一聲,“自己都懶得修行的人沒資格說我。” “我可是每日都在認(rèn)真修行?!笔庥∧﹃种械钠遄?,緩聲道:“下棋念經(jīng),喝茶賞花,觀云聽風(fēng),哪一樣不是修行?!?/br> “你若真的認(rèn)真修行了,如今千歲才只金佛修為?”黑貓不屑的瞥他一眼,十分之鄙視。 殊印笑道:“在他人眼中,千歲金佛修為已經(jīng)十分了不得了,我這個修為,剛剛好。” “老狐貍?!焙谪埛藗€白眼,伸長四肢伸了個懶腰,忽然跳下棋盤往遠(yuǎn)處跑去,“你這里太無聊,我去找點有趣的事做?!?/br> 黑貓白雪說的有趣的事,就是指去看江澄。上云寺里難得來個生面孔,還是個姑娘,雖然這姑娘完全不像個姑娘,但好歹也是個新奇的人。黑貓這幾天有時間就跑來偷瞧,倒是挺欣賞江澄。 這女子明明是個不懂修行的普通人,到了這上云寺,既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太過好奇鬧騰,安安分分又不過分拘謹(jǐn),這個度把握的倒是挺好,看著是個心性堅毅的女子。當(dāng)然,黑貓最喜歡她的不是其他,而是因為她是寺中除了他自己唯二有漂亮毛發(fā)的,那頭柔軟順滑的毛發(fā)勉強能和他的毛比一下。 作為一只雌雄同體的百歲靈貓妖族幼崽,白雪對于每天對著一群沒毛的光腦袋感到非常不開心!他也想要一個毛發(fā)長長的玩伴! 江澄此刻絲毫不知道有一只小貓崽在想著要和她做朋友,并且偷偷跟著她好幾天了,她現(xiàn)在正在滿寺的找青燈大師。 她從來了上云寺,除了住的地方和膳堂以及泡無垢泉的小山,其他地方都還沒去看過。見到的人也就那么幾個,這回光明正大走出去晃了晃,江澄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上云寺有這么大,里面的和尚有這么多。 江澄穿著一身普通的男子衣裳,扎著頭發(fā),看著就是個臉嫩的少年,走在一堆腦袋噌亮的光頭中間顯得特別顯眼??瓷先ツ昙o(jì)大一些的和尚多是只會看她一眼就不再多看,還有些看都不會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事上。 但是那些年輕一些的和尚,都會悄悄偷看她,目光里滿是好奇。江澄走到一條大道上,迎面走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和尚,身后跟著兩個看著十一二歲的小和尚。 走到近前,江澄對老和尚笑了笑,對方也很是慈和的對她一禮,老和尚身后的小和尚也似模似樣的行禮。江澄走過去幾步,就發(fā)現(xiàn)那兩個小和尚還在偷偷轉(zhuǎn)頭來看她,見被發(fā)現(xiàn)后立即就漲紅著臉轉(zhuǎn)過頭去,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被那個老和尚一人敲了一下腦袋。 一路上江澄路過幾座大殿,見里面都坐滿了大大小小的和尚。木魚聲聲、青煙裊裊、梵聲陣陣,空靈又悠遠(yuǎn),渾不似在人間。 路上遇上的和尚,江澄若是友好的朝他們笑,對方也會很有禮的回應(yīng),多是平和自在的樣子,并沒有人前來詢問她是什么人,怎么在這里到處走。這里那種滿溢在空氣里的平和感與青燈大師身上的感覺如出一轍,很是讓人心情舒暢。 走過幾座大殿和小經(jīng)堂,江澄路過一個廣場,老遠(yuǎn)就聽見震天的呼喝聲,走近一看,江澄才發(fā)現(xiàn)是約莫數(shù)百個和尚正在那練武。 說起來,雖然大師說過這個世界有許多修真者,可江澄來了這么久,也沒看見他們所謂的修真是如何修的。這些和尚是佛修,但是在江澄看來,他們做的和普通的和尚也沒什么區(qū)別,并沒有看見他們跟人打架的時候會發(fā)出各種紅的白的藍(lán)的光。 就好像是現(xiàn)在這些正在光著膀子練棍的和尚們,一個個練得肌rou繃起,臉色肅然,渾身都被汗水打濕,就是純粹的鍛煉rou體而已,就像她在現(xiàn)代那些電視劇里的武僧。 江澄在不遠(yuǎn)處站著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看見了個熟人——那位之前曾來攔她的刑戒大師。 這位大師依然金光閃閃瑞氣千條,這回他身邊還有好幾個和他做相似打扮的,一群和尚一起站在陽光下,閃光效果成倍增長,也不知道是那些金色更閃還是他們的光頭更閃。 這幾個看著兇巴巴的和尚就沒有剛才那些穿著樸素的和尚們看著和善了,一個個眉峰蹙起殺氣甚重。見她站在一邊,以刑戒為首,全都用一種一模一樣的戒備姿勢看過來,不知道為什么,江澄還從他們眼里看到了一些敬畏……錯覺吧? 既然人家不歡迎,江澄也沒有站在這里招人厭的意思,不過她走了幾步想想又退了回來,朝刑戒大聲問道:“刑戒大師,你可知道青燈大師現(xiàn)在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