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意外的是,唱完一曲,紫衣白發(fā)不開心大師伯竟然開口夸贊了一句豪氣,然后還給她烤了幾串rou表示贊賞。江澄眨眨眼,抱著烤rou埋頭吃起來,果然不愧是讓師傅和謝二師伯都懷念的味道,總感覺自己以后吃烤rou都要懷念這種味道了! 醉倒在地的朱苑師兄被白苒冬拉起來點名唱歌,茫然的坐起來,唱了一首搖籃曲,結(jié)果那邊許青霜忽然嗚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轉(zhuǎn)頭一看就見她大概也被灌醉了,正抱著師弟許素齊不撒手,一個勁的叫哥哥,像個和哥哥撒嬌的三歲小女孩。許素齊掙脫不開,臉都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喝醉了臉紅還是其他原因。 三個小蘿莉不太懂眾位師叔師兄們在唱什么,也跟著湊熱鬧,搖頭晃腦的擺著腿跟著一起唱,調(diào)不著調(diào),詞不成詞。還有許青霜哭完就拉著許素齊蹦跶著要跳舞,轉(zhuǎn)個圈圈就不穩(wěn)的往旁邊一倒把許素齊壓了個結(jié)實,逗得江澄笑得肚子都疼了。 江澄笑得太開心,被看不過去的師傅白苒冬逮著又灌了一壺酒,直把她喝的和朱苑師兄一樣癱到了案幾底下,爬都爬不起來。 仰頭看著漸漸明亮起來的遠方天幕,耳邊聽著逐漸輕快的塤聲琴聲,還有師傅師兄的奇怪合唱,江澄抱著酒壇子迷迷糊糊的想著,今天不是說是他們師徒幾個辦個小宴嗎,怎么大家都來了。 不過,這樣也挺高興的。 真高興,江澄翻個身,將臉埋進手臂里。 —— “阿姐?阿姐?” 江澄睜開眼睛,看見眼前晃動的瘦弱人影,慢了兩拍的嗯了一聲。 那孩子蹲下來趴在床邊和她對視,鼻梁上架著個黑框眼鏡,文弱清秀,聲音有些猶豫的問:“阿姐,你今天要回去了?不能多留幾天嗎?” 他咬咬牙,瘦弱稚氣的臉上露出幾分克制不住的不舍和懼意,遲疑開口道:“那個女人不喜歡我,她經(jīng)常在爸面前說我壞話,我偷聽到了,爸現(xiàn)在也不怎么管我了,阿姐,我怕。” 話一旦說出口,就容易了許多,男孩說的越來越急促,“阿姐,我不想再在這里待了,我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我可以一邊上學(xué)一邊兼職,我可以養(yǎng)活自己?!?/br> 江澄忽然笑了,抬起自己纖細的手重重揉了下他的腦袋,秀麗的臉龐上和男孩相似的眼睛彎起,“那就不住這里了,去跟阿姐住吧,阿姐在外面租的房子不大,但能塞下你這個小家伙,別怕,媽不在了,阿姐會養(yǎng)你的?!?/br> “阿姐?!笔萑醯哪泻⒍自诘厣峡薜枚秱€不停,用力攥著床單,哽咽哀求道:“阿姐,你不要像媽一樣扔下我?!?/br> “不會的,阿姐不會扔下你?!苯伪е呛⒆樱劬λ釢掏?,只喃喃重復(fù)道:“阿姐不會扔下你的,小洵?!?/br> 阿姐,會回去找你的。 —— 江澄宿醉醒來,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隱約記得自己醉后睡著,做了個夢,夢到了很久之前母親剛死,父親再娶時候的事。她當時十八歲,剛高考完,被繼母以成年為名趕出了家門另租房子一個人過。 弟弟十三歲,待在那個家里,不到一年就瘦了許多,還有抑郁癥的傾向,偷偷跟她說不想再留在那里。江澄那時自己還在苦惱著大學(xué)學(xué)費,但是聽著弟弟細細的哭聲,想也不想就答應(yīng)了。不過是過得難一點,不管怎么樣,她不想讓自己最親的人受苦了。 后來,他們姐弟相依為命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度過開始的艱難,一切都慢慢好起來,那孩子聽話又懂事,就是太依賴她,現(xiàn)在,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伸手一摸,果然兩只眼睛腫的厲害,頰邊還有濕潤的痕跡。 酒不能隨便亂喝,一喝醉就控制不住情緒,平時壓在心底的事都要翻騰出來,攪得人心口難受。 江澄沒有難受多久,因為她很快發(fā)現(xiàn)了目前的情況。她還在頑石峰上,已經(jīng)是中午了,陽光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四周一片狼藉,旁邊的嶙峋古松上掛著一張大字條迎風(fēng)招展,上面寫著“最晚起來的人要把這里收拾干凈”。 這字條是誰留的,除了師傅白苒冬不做他想。江澄僵硬的轉(zhuǎn)動脖子,在一地垃圾中,抽搐了嘴角。 聚會過后留下一地狼藉都不幫忙收拾就跑的人都是壞蛋! 沒辦法,做為輩分最低入門最晚的小師妹,江澄花了一下午才把這里收拾了個干凈。最后爬到樹上去扯松樹上掛著的那張紙的時候,江澄忽然看到背后還寫了一行小字“聽話的乖孩子有獎勵,請翻開樹后石頭”。 江澄依言在松樹后找到一塊石頭,撥開那塊石頭,只見石頭底下壓著一張靈符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這是清塵符,撕開可清理周圍百步之內(nèi)的雜亂垃圾”。 江澄捏著紙條站立良久,緩緩舉起那道符,用力摔在了地上。 這絕壁是在逗她!這么喜歡坑人取樂的師傅,青燈大師他給她選這個師傅,其實是在變著法的報復(fù)她之前口無遮攔的調(diào)戲吧! —— 神情恢復(fù)平和清明的青燈從后山縫隙里走出來,隨手拂去菩提手串上的灰翳,忽然腳步一頓抬頭看向天空。 “師叔也發(fā)覺了吧?!弊〕质庥∪匀活^頂黑貓坐在那,端著一杯茶瞇著眼睛道,“師叔這次沉睡的時間比以往稍久一些,恐怕和此事也有關(guān),大亂將至,看來師叔是沒有多少時間好好休養(yǎng)了?!?/br> 第24章 傳說中的小黑屋 “二位師兄看,這種異動是好是壞?” 白苒冬與大師兄連未行,二師兄謝椿懷三人坐在寒山殿高亭內(nèi),對著遠方天際凝目,神情是少有的嚴肅。 紫衣白發(fā)的連未行道:“如何看都不會是好事?!?/br> 老媽子謝椿懷神色復(fù)雜道:“又要亂上一遭了?!?/br> 白苒冬一口飲進杯中茶,皺眉道:“就算有大劫,也不該如此之快,上一次也堪堪在兩百年前,著實太快了!” “上一次不是大劫。”連未行道。 “師兄之意是?” “這次才是。” “師兄不能說得委婉些?” “哪來那么多要求,說話就好好說直接說不行嗎?!?/br> 三人沉默一陣,白苒冬忽然往后一仰靠在亭柱上,“我倒是不擔心自己,凡人一世百年,已經(jīng)是難得,我對長生并無執(zhí)念,若真身隕也就身……” 白苒冬沒說完,謝椿懷眉間一攏,露出不贊同的表情。白苒冬一見連忙擺手告饒,接著道:“我就擔心自己那幾個弟子,年紀還小呢,讓人不放心。翎翎過不了多久便可沖擊元嬰,只是他的身份始終讓我擔心,蘇蘇還在煉丹,大約察覺到這遭也快要出關(guān)了,她一向敏銳洞徹,看得清,幾個徒弟之間我反而更加放心她?!?/br> “謠謠,還在舊事里無法掙脫,我也不多說了。這三個好歹修為不錯,但澄澄她才剛?cè)腴T,筑基都沒開始,若真發(fā)生大事,自保都無法。入我容塵山派,若是一般時候確實不錯,至少能安穩(wěn)修煉,可若出了什么大事,定是要以身為劍為盾,護衛(wèi)天下的,她這樣我這當師傅的是一點不放心。更不要說這孩子心里的事也半點不少,年紀輕輕的,也不知為何哪來這么重的心思,真是。” 謝椿懷見她煩惱,開解道:“好歹還有幾位師兄師姐們,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定然會互相扶持,更何況現(xiàn)在情況未明,小師妹現(xiàn)在著實不必如此擔憂?!?/br> 寬慰完白苒冬,謝椿懷又對不語的師兄連未行道:“大師兄也不必過于擔憂三個七歲小徒,說起來,她們比起澄澄師侄還安全一些,畢竟是甄家的小姐。”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白苒冬一拍桌子道:“決定了,重開師傅留下的黑室!讓澄澄進去修煉個幾年再說?!?/br> 謝椿懷面露驚訝之色,連未行也頓了頓。 謝椿懷先是不同意,但敲盞細細思量一番,倒想開了,“確實比較妥當,就是如此一來要辛苦澄澄師侄了。不過我觀她心性堅韌,遇事不慌,謹言慎行,是個極有主意之人,想必也是愿意的。” “大師兄之見呢?”白苒冬又問連未行。 連未行只道:“你們真的不覺喚眾位弟子‘苑苑’‘翎翎’‘蘇蘇’之類,十分惡心?” …… “為何這么多年師兄還在意這個問題?!?/br> “哼?!?/br> 江澄坐在路邊歇息,思考著到底去哪找人,幫忙帶自己回去。修為低就是苦逼,沒有代步工具,來時是一群人來的,自然不必擔心,可現(xiàn)在只剩她一個人。頑石峰和她住的白信峰相隔的不是一般遠,靠她兩條腿走過去,恐怕走到天黑也未必能回去。 而且糟糕的是,她不認識回去的路,她可是第一次來此處。要是在路上能遇上幾個弟子,問問路,說不定還能請對方幫忙送自己回去,可是不知為何,這附近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原本半山腰上大師伯‘有靈’園應(yīng)該就在這里,但是她現(xiàn)在看不見了,估計是大師伯為了防止師傅又來玩鬧,干脆換了種手段藏起來了。 望天長嘆,還能怎么辦呢,繼續(xù)走唄。也不知道是師傅又在故意逗她玩,還是心血來潮想考驗她一下。 又走了大概半個時辰,江澄忽然看見迎面走來兩個佩劍男子。 終于遇上人了,江澄上前友好的打招呼,“兩位師兄有禮了,在下白靈江澄,兩位師兄能否告知白靈山往何處方向去?” “白靈一脈的人?”那兩人停下,互相看了看,后面那人打量江澄兩眼,對前面那人使了個眼色,然后前面那人就掛上了友好的表情笑道:“原來是白靈一脈的師弟,師弟看樣子,是新入門的弟子?” 江澄好似完全沒察覺他們眼中的不懷好意,仍然一派天真熱情的道:“是的,前不久才拜入白靈一脈,今日來此尋人,沒成想?yún)s迷路了,等候許久才看見兩位,讓兩位師兄見笑了,不知兩位師兄是哪一脈的?說來慚愧,師弟我今日第一次出白靈山脈,還從未見過其他山脈的師兄們。” “我們是桑柳一脈?!?/br> 江澄確定這兩位不能信了,這么多脈系,她認識的不多,但是很可惜桑柳一脈的腰牌,她認識,這兩位想欺她,肯定不是因為好意。 嘖,怎么這么倒霉,想問個路都會遇上這種事。江澄猜,她大概是遇上了和白靈一脈關(guān)系不好的其他脈系弟子了。回想起三師姐鄭謠說的話,江澄覺得頭疼,遇上不合的脈系弟子,好一些的翻個白眼視而不見,惡劣一些的以多欺少教訓(xùn)一頓,更加惡劣的,那就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么來了。 雖說不會丟了性命,但江澄也沒有興趣被人欺負羞辱。面前這兩位看著就不像是只想打她一頓,她該慶幸自己外貌像男子嗎?否則會發(fā)生什么還真無法想象。雖然令人厭惡,但是修真界的女修總是比男修要艱難,不,在哪都是如此。 “哈哈哈師弟跟我們兩來,我們送你回去?!?/br> 被帶著往更加偏僻的林子里鉆的時候,江澄心中再次嘆息,修為低真是糟糕。因為一直有人護著,遇到的幾乎都是友好的人,搞得她都快忘記了這個世界比起她的世界,更加不友好了。 半柱香后,江澄足下貼著兩張速行符從樹叢里沖了出來,隔了一會兒,兩個渾身濕漉漉的男子氣沖沖的追了上去。 “可惡的小子,竟敢騙我們!” 江澄對身后的怒罵充耳不聞,盤算著這兩張速行符能堅持多久。還是大師送她來這里的時候剩下的,還好帶在身上,也沒有一開始就用掉。那兩位硬是拉著她往那個方向走,那她就選相反的方向試一試好了,希望她的運氣沒有那么糟糕。不然,身后追著的那兩位氣得不輕的估計要讓她好好吃一頓苦頭。 方才江澄對那兩位用了清塵符,就是坑爹師傅留下的那張,江澄揣在懷里,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這符是用來清掃的,但是江澄在那兩人猝不及防間撕開,于是他們二人被從天而降的水清洗了一遍,又被風(fēng)吹了一遍。 江澄才剛學(xué)完靈字書,什么攻擊招式都沒有,只是趁機寫了個靈字‘電’打在了那二人身上。一般情況下,這個靈字并不具備攻擊力,只是有些電流而已,但是那二人渾身全濕,所以……雖然沒受傷,但是頭發(fā)不免有些焦卷,外表狼狽了些。更加令他們難以接受的是,他們雖然修為不高,但被一個筑基修為都沒有的家伙偷襲成功,實在丟臉。 江澄自知傷不了他們,只是想在爭取逃跑機會的同時,打個臉而已。就算之后逃不了被揍一頓,她也要先把利息收了。 好在江澄的運氣還算不錯,在速行符耗盡靈力之前,一頭沖進了刻著白煉峰三字的山中。緊追著他的兩人看到白煉峰三字,眼中露出些忌憚,咬牙切齒的對視一眼,不再繼續(xù)追逐江澄。 江澄沒有放下心,觀察了一陣發(fā)現(xiàn)那兩人確實沒出現(xiàn),這才一下子氣喘吁吁的靠在一塊大石上,抬起袖子扇風(fēng)?!昂魚還好運氣好~” “弄得這么狼狽,被人欺負了?” 隨著這聲音落下,眼前出現(xiàn)一雙白鞋,江澄往上看去,那一剎那,她感受到了段譽初見王語嫣,尹志平初見小龍女的那種驚艷感,直教人想感嘆一句“世上竟有如此出塵絕艷之女子”。 出塵絕艷的女子不耐抱胸,打斷了江澄的感嘆,虎著臉又問她:“我問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是的二師姐!兩個不知道是哪個脈系的渣男,還沒走遠!”江澄立刻告狀。 江澄猜到面前這美得超越性別,絕對能迷倒萬千男女的白衣美女是誰了,腰上掛著的寒玉紫煙牌表明和她一樣,都是白苒冬的弟子。除了那位據(jù)說一直在煉丹的二師姐燕扶蘇,也沒有其他人了。而且白煉峰,就是這位二師姐的峰頭。 慌不擇路都能跑到這里,還恰好遇上二師姐出關(guān),她現(xiàn)在運氣這么好,之后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等著她。 “我們白靈弟子,如果被欺負了,就要欺負回去?!卑滓旅琅w纖玉手捏的作響,一把拉起江澄,“走,去找回場子。” “好的師姐!” 三師姐鄭謠說,二師姐燕扶蘇擅煉丹煉藥煉毒,雖然打斗比不過兩位師兄師姐,但是敢惹她的人,比敢挑釁兇殘大師兄白翎的人,要少得多。雖然閉關(guān)多年,惡名仍舊四處流傳。 “哼,算那小子跑得快!不然非得打斷他的腿!” “師兄,這口惡氣難道就這么忍了?!” 先前追逐江澄的男子神情陰鷙,“當然不,看那小子修為不高,我們?nèi)ッ逅矸荩人麓纬隽税嘴`山,哼!” “不知下次我出了白靈山,兩位要做些什么呢?” 聽到這個聲音,兩個男子一驚,剛一抬頭就看見江澄笑臉,以及一片飛灑而來的白霧。 慘叫聲響起,驚起一片林中飛鳥。過了半個時辰,兩個光著屁股,頭發(fā)焦黑的男子捂著下身踉踉蹌蹌的跑遠了。 “師姐真厲害,今天多虧師姐了。”江澄洗了洗手,對燕扶蘇說。 燕扶蘇卻是嫌棄的看她,“你是師傅新收的弟子?看看你,這么沒用,修為低成這樣,趕快給我滾去好好修煉,下次要是再被人欺負丟臉,我就收拾了那些人再收拾你?!?/br> “師姐,在這之前,能不能先送師妹我回白信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