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光
季越在窗前分神的時候,雨越下越大,一滴碩大的雨滴砸在她臉頰上,終于打斷了她的回憶。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回家了,不知道爸爸和弟弟都怎么樣了。關上窗,季越回到病床前的椅子上,盯著監(jiān)護儀發(fā)呆。 表上的時針指向了晚上十點,爸爸應該要忙完來醫(yī)院了。季越拿出手機,看到一條未讀信息:“越越,我過半小時就到,給你帶點宵夜?!彼l(fā)了一個“嗯”的表情,默然地盯著聊天框,那里,季燃的名字排在最上面,置頂。信息還停留在兩天前她發(fā)出的那條“后天的飛機到家。”對面是一片死寂。 煩躁。季越摁滅了手機屏幕。思緒又飛回了那個晚上,也是十點多。 【四年前】 吃過晚飯小憩一會后,十點半,季越寫完了作業(yè),坐在臥室里發(fā)呆。她在想,明天。 明天,見到楊旭,該說什么呢?該和他分手嗎?他的爸媽回家有訓他嗎?對楊旭,季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和他認識是初中的時候,楊旭坐在季越的后桌,第叁排。楊旭是一個很調(diào)皮的男孩,總是問她借筆,借膠帶,還拉她的辮子。初叁的時候突然抽條了,長到了175,被調(diào)到最后一排坐了,季越也就不再和他有什么互動了。誰知高中居然還在一個班,季越在看到花名冊楊旭的名字的時候不禁愣住了,隨之而來的是欣喜:在重點高中終于有認識的“自己人”了。 高一加了QQ,他們聯(lián)系才多了起來。多半是楊旭在絮絮叨叨高中的嚴苛規(guī)章制度,班主任老劉的奇怪規(guī)定,做不完的試卷和被壓縮的午休時間。隨后在高一下學期一開學,楊旭就對她表白了。表白也是那么隨意,在體育課快下課的時候,班上其他男生的起哄中,他打完籃球,還來不及抹去前額的汗水,遞了一瓶水給季越:“做我的女朋友,以后我打球你給我送水?!?/br> 季越彼時正在發(fā)呆,接過水機械性地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回答,起哄聲就已經(jīng)幫她做了決定。于是她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楊旭的女朋友。楊旭在高一已經(jīng)逼近180cm,在人群中很有存在感,陽光的性格也獲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睞。走在他旁邊,季越感覺自己這個164的小身板也更挺拔了?!拔乙膊挥憛捤?,和他說話也挺開心,應該就是喜歡吧?!鄙倥膬?nèi)心誹復無人知曉。在九中叁班她和楊旭被傳成了“初中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馬?!?/br> “‘青梅竹馬’,你們就是這種關系,真是一段佳話!”閨蜜孫妍妍興奮地說道。 “別瞎說,我們高一才熟起來?!奔驹降剞q解,可惜孫妍妍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想著八卦。 成了情侶,和之前又有什么區(qū)別嗎?不過還是高一的小孩子,更像是過家家的游戲。除了楊旭不再叫她季越,而是叫她小越,一切和從前好像也沒什么分別,一起吃午飯,在QQ上聊天,不是情侶的時候也做過。季越轉(zhuǎn)起了手中的中性筆,左手支著腦袋想道。 正在季越苦惱明天怎么面對楊旭的時候,她的房門被打開了。是季燃。手上拿著她昨天換洗下來的校服。 “媽叫我送來的?!鄙倌曜哌M來的時候裹挾了一陣清爽的風。 “知道了,管好你自己吧?!奔驹较肫鸾裉靸纱伪凰驍嗟脑掝^,接過衣服,微微惱怒地說道,好像在提醒自己,該擺出jiejie的架子。 季燃瞥了一眼窗邊她的書桌,窗外月光柔和地照進來,和臺燈的光線巧妙地融為一體,把書頁照的微微發(fā)黃?!拔蚁騺砗芄艿淖∽约海琷iejie~?!鄙倌陰е唤z戲謔的語調(diào)輕聲說道,“倒是你,才讓爸媽cao心?!闭f完他抱著雙臂,靠在書桌的一側。 季燃說這話確實有他的資本,從小他就聰慧過人,重點小學,重點初中,一路順風順水,都是自己考的。在班里也一直名列前茅,每次王語英參加完兒子的家長會后心情就格外的好。 半開的窗戶吹進來一陣涼風,掠過季越的手臂,微微揚起睡裙的邊角,和房里的味道一起悄然鉆入了少年的眼睛和鼻腔。他抿了抿薄唇,不可捉摸地低下了頭。 “你又知道什么?我和楊旭是自由戀愛,爸媽說我就算了,你呢?”季越紅了臉,著急地想找出季燃的什么錯處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年一圈,季燃身形瘦削,在月光下白皙的皮膚透出醉人的光澤,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烏黑的短發(fā)隨意散落在額前,少年的氣息把季越包圍。最后季越的目光停留在他只冒出了幾根絨毛的下巴上,“胡子都還沒長全呢,就來管你姐的事?”說罷歪著頭,仰面盯著少年的眼睛。 少年再一次垂下了睫毛,清澈的眼神對上了季越漲紅的臉,用手在鼻尖劃出一道橫線,堪堪越過少女的頭頂,然后不懷好意地笑了,是在嘲諷季越是個小矮子。 季越氣急,想猛地推開季燃,卻一個重心不穩(wěn)被椅子絆倒,差一點摔倒。少年也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急忙伸出胳膊接住了少女,洗發(fā)露的清香從她的頭頂飄散開,“jiejie,”他低沉又急促地叫了一聲。季越只覺得身上一熱,隔著夏日的睡裙感受到了少年的體溫。弟弟,季燃,什么時候長得這么高了? “你...趕緊回你自己房里去吧!”季越緩過神來,平息了語氣說道。 “明天和我一起上學?!鄙倌暌不謴土送盏恼#置嗣羌?,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為什么啊?我們又不順路!”季越不滿地說道,“每次都這樣,你送我上學,就能解決什么事情了嗎?”一聽就知道是王語英的安排,每次季越考的差一點或者做錯了什么事,王語英就要求她和季燃一起上下學,覺得這樣好看管。 “你以為我想嗎?媽發(fā)話了,不做的話,你知道后果。”季燃不緊不慢地說道。好像在勸解jiejie,又像在說服自己。 季越覺得受到了羞辱,明明她才是jiejie,應該罩著弟弟,怎么感覺家里叛逆的到頭來卻是她? “老時間,七點半?!鄙倌炅滔伦詈笠痪湓?,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季越的房間。 討厭!討厭這個感覺,討厭季燃,討厭高中!季越懊惱地想著。 衛(wèi)生間里,少年拉近了自己和鏡子的距離,抬手摸了摸下巴,拿起了季建陽的剃須刀,認認真真地刮起胡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