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狈怦阂а狼旋X。

    宗衍：“……？”

    “不是說你?！狈怦侯D了頓，忽然抬手使勁推了宗衍一把，柳眉倒豎，“你也是個混蛋！混賬！”

    宗衍冷不防被推得朝后退了半步，手臂卻反射性地虛扶住封窈，“你小心一點……”

    “小心什么，怕我把你的寶貝胚胎摔掉了？”封窈更是直冒火，“要不是為了保住我肚子里這個，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坦白？”

    “憋著不承認(rèn)是吧？覺得我不在乎你，你就可以隨便貶損我、傷害我，是吧？轉(zhuǎn)頭又發(fā)現(xiàn)不小心落了東西在我肚子里，怕被我打掉，就忽然肯承認(rèn)了？”

    封窈氣得踢了他一腳，“我是不是還得慶幸，多虧肚子里多了這塊rou，才能有幸聽到大少爺屈尊降貴，放低身段對我說了這么一大通話??？”

    她這一腳沒有留力，正好踢在宗衍的脛骨上，宗衍倒吸了一口氣，卻顧不上呼痛，“不是的寶貝，不是因為孩子，不管有沒有寶寶，我都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原諒我……”

    “誰信你！”

    封窈憋在心口的那股氣不出不快，索性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大少爺不是最高高在上，最愛論資格嗎？沒記錯的話，我連當(dāng)你女朋友的資格都不夠，是這么說的吧？”

    她冷笑著，嘆了口氣，“唉，都怪我，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像我這種身份，走了狗屎運被宗大少爺看上，成了你的未婚妻，怎么能不歡天喜地，不二十四小時圍著你打轉(zhuǎn)，惶惶不安，生怕被甩了呢？聽說你留了余地可能反悔，我居然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問都不值得問——也太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吧！”

    事實證明，女人不翻舊賬只是因為不想，不是因為心里的小本本上沒記著。真想翻的話，多久以前說過的混賬話，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宗衍急道，“沒有什么資格不資格，那時只是因為……因為我沒有遇到過讓我動心的女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想著無論如何，要先把你留在身邊?！?/br>
    他捉住封窈的手，“窈窈，不要再說這種氣話好嗎？是我想錯了，你能信任我，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br>
    水已經(jīng)燒開了，咕嚕咕嚕都翻滾聲漸漸趨于平靜。

    宗衍低頭看著封窈，“前日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這些話。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有寶寶了，我真的很高興，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那樣，讓我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受上天眷顧?！?/br>
    “寶貝對不起，是我太自我中心，沒有考慮到你會不安，會害怕……”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想要你全心全意的愛我，卻沒有照顧好你的感受，如果一定要論資格，是我沒有資格才對。做錯事的人是我，你氣我恨我都是應(yīng)該的，我只請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掉我們的寶寶？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好嗎？”

    這怕是宗少爺這輩子最低聲下氣的一次了吧。

    他性格中的缺陷，封窈當(dāng)然不是不清楚。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完美小姐，兩個人之間出了問題，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全無過錯。

    不管誰錯得多一點、誰錯得少一點，重要的是，這個問題是一次說開了，就能解決的嗎？還是說，它會反復(fù)地出現(xiàn)，直到把感情消磨干凈，最后變成相看兩相厭，甚至反目成仇？

    封窈抿了抿唇，抬眸望進(jìn)宗衍的眼眸中，忽然開口道，“我很討厭麻煩。所以那時候我跟朱嬸說，我們只是玩玩而已，彼此都是見色起意，不會認(rèn)真，以后跟你絕對不會有任何瓜葛，雖然有故意拿話堵她的成分，但我心里也確實是那么想的?！?/br>
    宗衍的俊臉一下子褪去了血色，蒼白如紙，嘴唇動了動，卻被封窈抬手止住。

    “你閉嘴，聽我說?！?/br>
    “原本我以為，反正聽你的意思，是不打算作為男女朋友正式的交往，不承諾不負(fù)責(zé)，兩個人開心一段時間，該結(jié)束自然就結(jié)束了?！?/br>
    封窈站得腿有點酸了，朝后退了退，倚在沙發(fā)靠背上，仰起臉看著宗衍，“可是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你比我想象的認(rèn)真，我也比我想象的認(rèn)真。明知道陷下去會是麻煩，可是想到要結(jié)束，我卻舍不得了?！?/br>
    她笑了笑，“不過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宗衍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緊，“我……”

    “都說了讓你閉嘴聽我說了?！狈怦翰唤o他機會插嘴，“我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那么大的羞辱，按理說那時候就真正的該結(jié)束了?？墒悄憔o追著不放，我還是選擇了原諒你。因為我覺得，既然我還喜歡你，既然舍不得把你徹底驅(qū)逐出去，那么與其糾結(jié)過去，不如往前看?！?/br>
    “但是現(xiàn)在我在想，我是不是太過輕易地原諒你了？讓你覺得我是個沒有感情沒有感覺的人，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接受？所以你才會東想西想，想這個女人的接受度這么高，底線這么低，就算不是你，換個人大概也能得手？”

    “不是，”宗衍忍不住道，“不是你的問題。一切只是因為，我知道，除開了身份，拋開金錢地位這些你不在意的外在的東西，我本身沒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br>
    宗衍薄唇微抿，“你不是一直覺得宗瀾又有才華又有趣嗎？他隨便說說話，就能逗得你開心……”

    “他哪有你有趣？”封窈認(rèn)真道，“惹你生氣不比跟他說話開心？”

    宗衍：“……”

    封窈撇撇嘴，“才華就算了吧，畢加索有才華吧？情人多得數(shù)不清，還家暴吸毒，pua慣犯。詩人顧城有才華吧？他用斧頭砍死了老婆，自己在樹上吊死了。宗瀾的才華在這倆人面前不值一提，也就心理變態(tài)程度可能還有一拼。”

    “況且什么叫才華？你很會經(jīng)商，連你祖父都認(rèn)可，不是才華嗎？你每次都能在我想到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好，從來不要我cao心，不是才華嗎？更何況，你會無條件的維護(hù)我，會一直堅定的選擇我，這在我看來，比什么才華都要閃閃發(fā)光?！?/br>
    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星星點點的燈光亮了起來，光線映在積雪上，將白色的雪映得昏黃，有種暖暖的感覺，透著靜謐的溫馨。

    宗衍恍然如在夢中，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是這么想的。

    “我放低了底線，是因為你是你，我愿意包容你?！?/br>
    不待宗衍靠近，封窈又搖了搖頭，“可是讓我放低底線的機會只有一次，你已經(jīng)用掉了。”

    宗衍心頭剛升起的一絲欣悅又沉了下去，心直直地朝下墜?！笆裁匆馑?？”

    “意思就是，我沒法再像上次那樣，直接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狈怦合铝酥鹂土?，“既然話都已經(jīng)說清楚了，時間也不早了，你該回去了?！?/br>
    “窈窈！”

    宗衍本來就不愿放手，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她的心，要他放棄就更不可能了。他想再說點什么，可是到了這個地步，語言是蒼白的，他總不可能逼迫她立刻原諒他。

    宗衍緩緩地松開緊握著的手，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他從桌上蔣時鳴送來的箱子里找到一個包裝花花綠綠的盒子，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一番杯盞的響動之后，封窈看著他端著一個馬克杯出來。

    白霧裊裊從杯中升騰起來，一股覆盆子的香味飄了過來，聞起來酸酸甜甜的，好像很可口。

    “這個果茶是我舅媽和表姐推薦的?！弊谘馨驯臃旁谏嘲l(fā)旁邊的小幾上，“你犯惡心的時候可以泡一杯，試試看有沒有用?！?/br>
    封窈：“……”

    他該不會把生育過的女性親屬都sao擾了一遍，搜集止吐秘方吧？

    “我沒有帶你去一一見過宗家人，是因為我知道你連封家人都不喜歡理，宗家這種復(fù)雜的大家族，彎彎繞繞太多，你只會更嫌打交道麻煩?！弊谘苷J(rèn)真道，“我不需要你去討好誰，祖父也逼迫不了我，我更不會像我父親那樣，一次次的帶著黎韶華去見祖父，卻把她單獨撇在門口，受下人們的目光羞辱?！?/br>
    “……哦?！?/br>
    封窈一向很清楚自己做人的水平不怎么樣，也沒想過要嫁入什么水深的豪門。那天姓羅的老頭嫌棄她不是個合格的大家閨秀，成不了宗衍的助力，她在不以為然的同時，其實也還是有那么一點小介意的。

    誰會喜歡被當(dāng)成拖伴侶后腿的人呢？

    “如果你把我撇在門口，我肯定會轉(zhuǎn)身走掉。可是如果你為了我，自己也不去見他……”封窈輕輕地道，“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你的心意，不能陪你一起面對呢？”

    宗衍的手指動了動，終究是忍不住，捉住她纖細(xì)的手腕輕輕一帶，雙臂將她擁住。

    “抱歉寶貝，是我沒能早點明白你的心?！?/br>
    封窈讓他抱了一會兒，再次逐客：“好了，注意你戴罪之人的身份，不要得寸進(jìn)尺。你該走了，我也還有一堆功課要做?！?/br>
    “……”

    宗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臂，忽然將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

    男人的大掌溫?zé)?，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熱熱的溫度。盡管知道自己肚子里這個小rou團(tuán)才只有一丁點大，什么器官都還沒長出來，不可能有感知，封窈卻感到了一種奇異的悸動，仿佛冥冥之中，血脈之間隱隱有呼應(yīng)似的。

    “乖一點，不要折騰mama。”宗衍認(rèn)真地低聲交待了一句，抬眸看著封窈，“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封窈：“……”

    若論得寸進(jìn)尺順桿上的功夫，怕是沒有誰能贏得過這個男人了吧。

    封窈面無表情地拿開宗衍的手，“戴罪之人幾個字不知道怎么寫嗎？”

    ……

    蔣時鳴送完錢姝，就回返到蘇河花園，坐在車中等待。

    他倒是希望等不到，那說明少爺被容留了。然而可惜，華燈初上時分，男人高大的身影從公寓樓里出來了。

    蔣時鳴的臉皺了皺。唉，看來是沒有成功。

    宗衍坐進(jìn)車?yán)?，不待蔣時鳴仔細(xì)觀察他的神色，冷聲問道，“宗瀾還躲在祖父身邊么？”

    第91章 小別致長得還挺東西

    凜冬時節(jié), 宗老爺子早就從瑞士遷移去了溫暖的法國南部。就在前幾日，宗瀾也到了法國南部的莊園。

    最直接的原因自然是為了避開宗衍——他又不是不了解這個堂弟的脾氣，怒火滔天之下對他下追殺令都不奇怪, 他當(dāng)然不會乖乖留在慶城。而另一部分原因么, 則是躲避他父親宗啟山的詰問。

    對于突然勒令宗衍卸權(quán)的原因，宗老爺子一直諱莫如深。在他看來, 繼承人的頭號人選被女人迷昏了頭這種不入流的原因?qū)嵲谔喜坏门_面，宣揚無益, 另一方面也是給宗衍留足了臺階, 只要他及時迷途知返, 這一切他可以當(dāng)作沒有發(fā)生過, 大度地揭過。

    外人不清楚內(nèi)情，猜測紛紜, 甚至有猜是因為老爺子忌憚孟家的，可是宗啟山卻是隱約知道實情的。嘗過了掌權(quán)的滋味，宗啟山又哪里愿意再將權(quán)柄交出去？他可巴不得宗衍在那個女人的肚皮上醉生夢死, 跟他爹一樣，為了個女人把一手好牌生生作成死局！

    而這個時候宗瀾居然去勾搭那個女人——這哪里是挖宗衍的墻角, 根本就是在挖自家的墻角！

    事實上, 就連自認(rèn)見慣了豪門爭權(quán)的羅君毅也看不明白, 宗瀾到底意欲何為。

    “爭權(quán)奪利有什么意思？”長廊上, 宗瀾慢步走在宗老爺子的身后, 對于羅君毅旁敲側(cè)擊的發(fā)問, 他微微一笑, “每個人生來就帶著不同意義，有人是支配者，有人是掠奪者, 有人是奉獻(xiàn)者……而我嘛，我認(rèn)為我是一個旁觀者?！?/br>
    ……神神叨叨的。

    然而羅君毅卻憑著深厚的閱歷和悟性聽明白了。他記得曾經(jīng)聽小兒子講過一種說法，以道德的善良，邪惡或中立，以及對社會和秩序的態(tài)度——守序，混亂或中立，將人性劃分為九種陣營，什么守序善良、混亂中立、守序邪惡……等等。

    像宗瀾這種，應(yīng)該就是屬于混亂邪惡陣營吧。全憑興趣喜好行事，視秩序為無物，以破壞為樂……

    羅君毅隱晦地打量了宗瀾一眼。在他的印象中，宗瀾在孫輩中算不上太出挑，因為沒有參與家族生意，在老爺子面前的存在感并不高，從前他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外表溫和儒雅的青年，還有如此反社會的一面？

    羅君毅在思量些什么，宗瀾不甚關(guān)心。他只是隨手做了些小事，就像扔在墻角的那副眼鏡，至于后續(xù)的走向如何，正如他所說的，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替老爺子做事只是順帶的，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即便宗衍明白一切，卻依然不可避免地走向既定的結(jié)局……

    這難道，不是很有趣嗎？

    “……君毅你上回說，那個女人可能已經(jīng)懷孕了？”宗宏深忽然發(fā)問。

    羅君毅猶豫了一下，道：“只是猜測而已，沒有多少根由，想來只是我想多了……”

    “未必?！弊诤晟畈[了瞇眼睛，“阿衍的性子我很清楚，極愛惜臉面。到現(xiàn)在還死撐著，說不定真的是珠胎暗結(jié)了。他打小沒了母親和兄姐，慶山……哼，那個不爭氣的混賬東西。若是那女人懷了孩子，血脈天性，他過于看重，也很正常?！?/br>
    宗瀾眉梢微挑。這倒是意料之外的可能性……唔，那豈不是，更有意思了？

    “這……”羅君毅有些猶疑，“若是有了，阿衍應(yīng)該會向您報告喜訊才對……”

    宗宏深哼了一聲。

    他這個孫兒，本事可是不小，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從老三手里截胡了好幾個項目。讓宗宏深又是氣恨得牙癢癢，同時又是惜才，更加不想放棄宗衍了。

    廊下的鳥籠里，兩只畫眉鳥振了振翅膀，鳴聲婉轉(zhuǎn)清脆。

    宗宏深的拐杖一下下敲擊著地面，沉吟半晌，忽然吩咐道：“安排一下，回一趟慶城?！?/br>
    ***

    宗瀾在事發(fā)之時就去了歐洲，躲在宗老爺子的身邊，在蔣時鳴看來，這事委實有些難辦。

    總不能派人沖到莊園里，在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把宗瀾綁回來吧？

    且不說這樣cao作的可行性，如果這么干了，傳了出去……甚至都不需要傳出去，就是在宗家內(nèi)部，宗少也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很難立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