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學(xué)業(yè)，我打算這兩天假期結(jié)束，就去跟導(dǎo)師談一談。我不是理工科，要跟課題組團隊泡實驗室，我們比較文學(xué)這種學(xué)科，比較的……獨立，靈活一點。跟導(dǎo)師商量一下，請幾個月假就可以了，頂多延遲一段時間畢業(yè)，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把博士讀下來的?！?/br>
    蘇湘云戳著封窈的額角，“你想得輕松！你以為孩子生下來就萬事大吉，不需要照顧嗎？”

    “我已經(jīng)著手在挑選育兒嫂和保姆了，”宗衍道，“我也會照顧窈窈和寶寶，這是我的責(zé)任，我會承擔(dān)起來?！?/br>
    說到這里，他起身去了客廳，拿起茶幾上的平板電腦，回到餐桌前。

    “這是我做的團隊人員配備的初步計劃，包括營養(yǎng)師、廚師、產(chǎn)前產(chǎn)后的健康管理專家、心理咨詢師，另外保姆至少六人，兩兩輪班，具體人手我已經(jīng)在挑選了，到時還需要外婆您幫忙把把關(guān)?！?/br>
    蘇湘云：“……”

    這是生孩子還是開公司？

    封窈瞟了一眼計劃書，嘴角直抽。各階段的管理計劃都列出來了，后面還有一大堆待審閱的簡歷呢……

    第一次看見有人把生孩子的計劃當(dāng)上市項目來做的，蘇湘云有些無語，“你不會以為把孩子丟給這些人就行了吧？”

    “當(dāng)然不是，”宗衍道，“這些只是輔助，我會承擔(dān)起責(zé)任，親力親為。”

    現(xiàn)在話說得好聽，到時候會是個什么光景，又有誰能預(yù)料呢。

    蘇湘云還是繃著臉，封窈又給宗衍打了個眼色，抱著蘇湘云的胳膊輕晃，“我們今天去做彩超，看到寶寶的心跳了。外婆要不要看？”

    宗衍適時遞上手機，指著那個跳動的小白點，“這個就是寶寶的胎心搏動。醫(yī)生說，他很健康。”

    胎兒的心跳比成人要快上許多，小白點一閃一閃，像個調(diào)皮又活潑的小朋友，在歡快地打招呼。

    蘇湘云的面色柔和了一瞬，旋即又繃了起來。

    “你們倆一唱一和，倒是我在枉做惡人了?！?/br>
    “哪有！我最愛外婆了！”封窈靠在蘇湘云的肩頭上，小女孩似的撒嬌，“我知道外婆都是為了我，擔(dān)心我。其實我也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dāng)好mama，可是我還是想試一試?！?/br>
    蘇湘云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封窈柔嫩的臉頰，“你遠(yuǎn)不如他的心眼多，我怕你會吃虧?！?/br>
    能被宗家視為繼承人，要論玩心眼，恐怕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蘇湘云看向宗衍，“你們宗家的長輩呢？訂婚以來，我還沒有見過你們宗家的長輩。我知道你的母親早逝，父親不成樣子，養(yǎng)大你的是你的祖父。他人呢？”

    宗衍薄唇微抿，正要作答，這時手機忽然響了。

    他掃了一眼屏幕，看見來電顯示的“羅叔”，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拿起手機對蘇湘云道，“不好意思外婆，我先接個電話?！?/br>
    說完便起身去了露臺。

    露臺上還鋪著一層積雪，白日里的陽光讓飛飛魚化掉了一層，本來堆的人技術(shù)就不怎么樣，現(xiàn)在看起來就更慘不忍睹了。

    燈光勾勒出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形，從寬厚的肩膀到細(xì)窄的腰身，再到修長筆直的雙腿，宛如大師精雕細(xì)刻的希臘神祇雕塑。

    說話間他微微側(cè)過頭，光影描摹出他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從下巴到脖頸，拉出一條清瘦漂亮的線條。

    眼神倏然隔空對視上，封窈忍不住沖他彎起了唇角。

    這個男人，從頭發(fā)絲到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都是她喜歡的模樣。

    “外婆～”封窈小小聲跟蘇湘云說，“其實他因為我，跟他祖父鬧翻了。他的祖父我見過了，是個很不怎么樣的老大爺，你看了那老頭子鼻孔朝天的樣子就會知道，宗衍能長成這樣，已經(jīng)是歹竹出好筍了。”

    ……這是夸人呢，還是罵人呢？

    蘇湘云沒好氣，“你當(dāng)我想不到？訂婚這么久都不露面不表態(tài)，能是什么好相與的嗎？我本來就打算找機會過問，結(jié)果你說分手了，那也就罷了，咱們不稀罕?？墒悄阌诌€舍不得他……”

    蘇湘云又戳她的腦門，“真是不讓人省心！”

    這時宗衍接完了電話，進來在門邊的暖風(fēng)下站了一會兒，散掉身上的寒氣，才邁著長腿走了過來。

    他伸出一只手，覆上封窈搭在椅子扶手上的玉手，十指緊扣住。

    “怎么了？”封窈敏感地察覺到他情緒中的陰霾，詢問道，“羅叔有什么事情嗎？”

    “沒什么。”宗衍沖她安撫地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轉(zhuǎn)頭對蘇湘云道，“祖父那邊您不用擔(dān)心，他年紀(jì)大了，該退下去靜養(yǎng)了。窈窈不需要看他的臉色——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宗衍……”封窈總覺得他的情緒不對，指尖在他的手心里撓了撓，仰頭望著他，“到底怎么了？”

    “公司里有點突發(fā)狀況，你不用擔(dān)心。”宗衍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得出去一下，晚上可能不回來，我會給你打電話?！?/br>
    又對蘇湘云道，“不好意思外婆，事情有點急，拜托您先照看一下窈窈。她晨間會惡心干嘔，檸檬氣味的香薰和覆盆子果茶可以緩解一點。還有她現(xiàn)在聞不得酒味和魚腥味……”

    蘇湘云到了一眼餐桌上，滿桌菜肴里，果然沒有魚蝦。

    宗衍交待完就要走，封窈起身拽住他，“你還沒吃飯呢！一忙起來又要忘記，晚上是不是還想熬通宵？身體要不要了？等著?！?/br>
    她說著，去廚房拿了個食盒，挑了些還熱著的飯菜裝進去，塞給他，“你就在車上吃，我要看光盤照，別想糊弄我?！?/br>
    宗衍一手拿著食盒，攬過封窈抱了抱，“謝謝寶貝?！?/br>
    大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爸爸出去辦點事，你乖乖的，不許折騰mama，好好跟曾外婆相處?！?/br>
    ……

    出了門，宗衍俊臉上的柔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化不開的陰沉冷戾。

    蔣時鳴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目光只略微掃到宗衍，便被他周身散發(fā)著的陰寒戾氣攝住了。

    “安排好了嗎？”

    冰冷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比夜間零下的空氣還冷，蔣時鳴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了，那邊……已經(jīng)控制起來了。”

    第99章 你的寶貝想你了

    羅君毅把擔(dān)憂透露給了宗衍, 就預(yù)料到他會有所行動。卻沒有想到，宗衍的動作如此迅速。

    整幢別墅當(dāng)夜就被管控了起來，除了宗老爺子的私人醫(yī)生之外, 其余人等, 包括護工、幫傭、廚師、安保……全部被替換掉了。

    逼宮的架勢，完全不加掩飾。

    行動之迅速果決, 讓羅君毅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就連他本人，也被禮貌地要求待在別墅內(nèi)不要外出。

    “你們少爺他人呢？老爺子的心臟不好, 受不得驚動, 他這樣做, 考慮過后果沒有？！”

    凌晨四點多, 窗外一片漆黑，羅君毅披著睡袍, 站在門口質(zhì)問守在門外的保鏢。

    保鏢的態(tài)度很恭敬：“少爺另有要事，他請您放心，他晚些時候, 會親自來向老爺子說明。”

    “他以為控制住老爺子就萬事大吉了嗎？公司里有慶山——”

    羅君毅的話頭戛然止住。

    他本來想說的是，公司里現(xiàn)在是三房宗慶山做主, 宗衍像這樣控制住宗老爺子, 一來名不正言不順, 勢必面臨宗家上下的千夫所指；二來惹惱了老爺子, 萬一他直接指定將宗氏交給宗慶山, 宗衍便會陷入絕境, 無法收場, 甚至再難以立足。

    然而他很快意識到，之前在把宗玉山的勢力拔起驅(qū)逐出去之時，宗衍曾經(jīng)鐵腕清洗過宗氏上下。

    各層的管理都換過一場血, 只是因為宗衍的手腕利落，掌控力強，將各方勢力平衡得當(dāng)，公司里并沒有如外界所料的那樣發(fā)生大的震蕩，而是順利地完成了交接，一切業(yè)務(wù)如常。

    后來宗衍因為訂婚的事情觸怒老爺子，被老爺子責(zé)罰，他很順從地退出，不再插手宗氏的事務(wù)，任由著三房接過權(quán)柄，沒有試圖做任何反抗的舉動。

    順從得連羅君毅都忽略了——

    那場清洗，固然是在老爺子的坐鎮(zhèn)下展開的，然而主導(dǎo)的人，是宗衍。

    宗慶山接過權(quán)柄之后，雖然安插了一些他的人手，然而他既沒有魄力、也沒有能力再將宗氏上下清洗一番——老爺子也不會允許短時間內(nèi)接連地震，引起不必要的亂子。

    換句話說，明面上宗衍雖然利索地交了權(quán)，毫不戀棧，然而在看似平靜的水面之下，宗氏卻可能依然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老爺子未必想不到這一點，只是他不可能將人事再次全盤打亂，更何況他責(zé)罰宗衍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把他驅(qū)逐，而是希望他低頭，回頭是岸……

    “我明白了?！毕胪诉@一節(jié)，羅君毅忽然平靜了下來。事實證明他的擔(dān)憂完全是正確的，宗衍的動作來得如此迅猛，說明他早已做好了撕破臉的最壞準(zhǔn)備。

    只是——羅君毅不無自嘲地想，他將老爺子可能抱有的想法透露給宗衍，原意是不希望祖孫倆走到這一步，然而似乎卻恰恰是他的舉動，成了那一根□□……

    “老爺子的習(xí)慣是六點半起床，”羅君毅道，“我希望，先由我去向他說明情況?！?/br>
    “請您放心，少爺吩咐過不得阻礙您到老爺子跟前?！北ｇS恭恭敬敬，“時間還早，羅老還是再歇息一會兒吧?！?/br>
    羅君毅關(guān)上房門，望了一眼窗外。

    今夜無月無星，夜色漆黑如墨，天際隱隱有濃云翻滾，猶如茫茫大海的暗濤。

    要變天了。

    ……

    宗衍晚間果然沒有回來，封窈抱著枕頭蹭去了客房，撒嬌非要跟外婆睡。

    蘇湘云再生氣，那也是針對宗衍。對于一手拉扯大的外孫女，她只有nongnong的擔(dān)心。

    “外人本來就覺得是咱們高攀了宗家，你又這么早懷了孩子，那些碎嘴的知道了，肯定更得說三道四?！碧K湘云摸了摸她的頭，嘆了口氣，“這種事兒啊，怎么著都是女人吃虧?！?/br>
    “可是我做什么外人不會說三道四呢？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外人還不是照樣會沒事找事嘛?！?/br>
    封窈笑嘻嘻，“反正不管怎樣都會被說，那我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就會詭辯?！碧K湘云無奈，這孩子心這么大，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哪有？你看mama，從她二十歲成名到現(xiàn)在，挨了多少罵，受了多少詆毀？可是越罵她越紅，罵她的人都不知道氣死多少波了?！?/br>
    “……”

    這邊祖孫倆頭挨著頭說體己話，另一邊，宗衍如封窈所料，忙得整宿未眠。

    ***

    翌日依然是個晴天。

    天空碧藍(lán)如洗，冬日的陽光穿透干冷的空氣，帶來不少暖意。眼下仍在元旦假期中，宗氏的股東董事們卻緊急應(yīng)召，開了一場臨時董事會會議。

    待到宗啟山接到消息，匆匆趕到時，會議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你好大的膽子！”宗啟山難以置信，“誰給你的權(quán)力私自召開董事會會議？”

    宗衍笑了笑，“自然是由半數(shù)以上的董事共同推舉。祖父因身體原因，無法履行職務(wù)，方才董事會成員投票表決，由我臨危受命，擔(dān)任宗氏新的董事長?！?/br>
    “……這不可能！”宗啟山瞪著眼睛，“老爺子昨天還好好兒的去廣源寺上過香，哪里就不能視事了？連我都沒有出席，憑什么投票表決？”

    “三叔一定是沒有仔細(xì)看過公司章程，選舉新董事只要持股超過50%的股東就夠了，少了三叔你，根本無關(guān)緊要。”

    “……”

    宗衍長身挺拔，立在窗邊，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至于憑什么——大概是憑三叔不到半個月就丟了三個項目，有多大的舞臺，丟多大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