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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汴京美食錄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誰知此時陳牙婆抱著一疊棉被到窩棚處對慈姑笑:“小娘子,西廂有間房還空著,你便將就一晚?!?/br>
    窩棚里忽得格外安靜。

    滿窩棚的小娘子們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都瞪得老大。

    小紅更是如被雨打了的蝦子一般瞠目結舌:“什么?你!竟然住西廂?!?/br>
    陳牙婆對她可沒有那么好的耐心,板起臉兇道:“老老實實兒待著!否則今夜連豬泔水都沒得喝!”

    慈姑忍著笑接過被子:“謝過阿婆?!北愕皖^起身自去西廂。

    她還沒走遠,便聽得窩棚那里如一滴水入熱油,沸騰了起來。

    過一會兒三娣偷偷尋了來。慈姑則悄悄兒將在王府的事情說與三娣,三娣喜得蹦跳起來。過一刻又感慨:“如今你可算是逃得生天!我如今只求明兒能將我賣去個富貴人家,吃飽喝足便是?!?/br>
    第二日清晨慈姑便早早起來,煮起一把豆芽和春筍焯水,而后便起了油鍋,將豆芽、春筍、香菇、榛蘑、加一些白蘿卜分批加入爆炒,再倒入一竹瓢山泉水,便挪到了一旁紅泥小火爐上的砂鍋中燉煮。這便是素高湯,今兒許多菜肴調(diào)味時要用到。

    這當口陳牙婆早將一群睡熟的小童們趕了起來:“快起來幫忙?!毙〖t還困著就被她一屁股踢到此處,心里著實不喜,可又不能沖陳牙婆撒氣,便將那氣盡數(shù)投到慈姑身上,沖她摔摔打打,卻被慈姑一個眼神過來,立刻將她嚇得直出了灶房裝作去外頭報柴。

    攆走了小紅,慈姑這才安心做菜,她將蔓菁切絲,與紅蘿菔絲一起盤成小團子,蘸些油和些面油炸,這卻是因著陳牙婆家境富庶才能容著慈姑漫天用油,饒是如此,她還是細致地將用過的炸油收攏起來,待今后做菜用,炸好素丸子后便擺成盤,上面再掐一朵南瓜花權做裝飾。

    再做一道素什錦,先炒香蕈丁,又放蘑菇丁,筍芽、木耳絲一起翻炒,最后加一把豆芽,倒一勺素高湯燜煮替鮮。

    今日的壓軸菜卻麻煩些。

    第5章 油炸素丸子、林檎果醬進浸山藥……

    慈姑先將香蕈油燜,只取香蕈蓋用刀切成松樹枝條狀,再用鮮豆皮裹木耳卷成卷,而后切成薄片一水攤開權做松樹根,再取花瓜片成片扮做松樹葉子,至此一棵挺拔遒勁的松樹已經(jīng)躍然盤上。

    灶房里往來的幾個嬸子瞧見紛紛驚嘆:“這小娘子好厲害身手?!痹瓉磉@座大雜院是陳牙婆所有,她只住其中兩間,其余皆租出去賺錢,那些婦人都是她的租客。

    慈姑抿嘴一笑,再將蘭香菜取一簇擺成草叢模樣,馬芹菜則剪成小矮樹,分別擺在松樹周圍襯托松樹,再取胡蘿卜切成紅日和彤云模樣擺在松樹上方,層層疊疊已經(jīng)形成一幅畫卷。

    外頭卻在鬧騰,小紅早去喚醒了隔壁房間里的陳阿呆:“陳大哥,好起床了?!?,她一對眼珠子機靈鬼轉(zhuǎn),也早尋好了要巴結的對象。

    陳阿呆正二十歲的年紀,生得不好,自然汴京城里娘子們瞧他不上??蛇@并不代表他能來者不拒,這來來去去在他家暫住轉(zhuǎn)而向他獻殷勤的小丫頭娘子見多了,自然也不稀罕,帶著被吵醒的惱怒隨手就扔過去一柄木梳:“滾!莫惹了爺好眠。”

    木梳砸在臉上不重,卻拂了面子,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小紅捂著臉跑出門嗚嗚嗚哭了起來,院里同伴上前去安撫她,反被她遷怒,氣得同伴頓腳:“好你個白眼狼,我再管你我便是狗子?!?/br>
    外頭鬧得雞飛狗跳,慈姑卻不知道,她才做好一半,另一半是兩只翩翩起舞的松鶴,但見她將燉煮過的白蘿卜從高湯里撈出,晾涼后切成仙鶴身體,將倭瓜綠得發(fā)黑的瓜皮切成尾羽、腿、爪等物,再將紅蘿菔切小片成仙鶴嘴巴櫻桃點額頭,不過片刻功夫,便成兩只栩栩如生的丹頂鶴。

    恰在這時,陳牙婆進了灶房,她今日請客,心里始終忐忑,便坐不住進來瞧瞧熱鬧,見廚房中霧氣繚繞、飯菜飄香,這才點點頭,嘴上跟慈姑客氣:“勞煩娘子則個?!?/br>
    “舉手之勞不算麻煩,婆婆莫客氣。”慈姑趁機問道,“當日我那哥哥在碼頭上被賣,您還記得是賣與誰人?”

    陳牙婆仔細想一想:“信平坊極有名的李中人,他說要給個鐵匠尋個幫閑,便將你哥哥買了……

    心中大石落下,慈姑牢牢記住這個名字,只等一會兒脫身便要去尋哥哥。她手腳麻利,又做了前日黃燜冬筍、油鹽南瓜花、紅油石花菜那幾道菜,此時已經(jīng)有第一個客人上門來,陳牙婆招呼對方坐下喝茶后便急著來廚房催菜:“可快些哩。莫要客人等急了?!?/br>
    慈姑忙應了聲好,看芋頭、山藥已經(jīng)煮好,便搗得爛碎,團成一個個小球,上頭澆一勺灶房里就有的林檎果醬,看著色澤誘人。

    這時候外頭的客人已經(jīng)到的差不多,慈姑便把今日剩下的食材香蕈、筍芽、素雞、粉絲、紅蘿菔等物統(tǒng)統(tǒng)切丁,而后加醬油炒制,最后用早上就發(fā)好的白面包餡兒包成了銀錠大小模樣,再在蒸籠上灑滿才摘下來的松針,上鍋蒸煮了一刻。

    陳牙婆這回請的是五六個一起吃齋的老姐妹,這些人家算不得大富大貴但也是殷實小康人家,她為了省錢命慈姑做飯,可此時心里到底有些忐忑。

    不多時功夫,便見慈姑將菜端上來,但見除去昨日里做過的黃燜冬筍、油鹽南瓜花、紅油石花菜,便是五彩什錦、油炸丸子、林檎果醬澆山藥、松鶴獻瑞,湯是素高湯,還有一個個白白胖胖的松針饅頭1。她登時松了口氣,只覺臉上有光,大力招攬老姐妹們吃菜喝茶。

    諸人目不暇接,都驚嘆得卻是那道做成松樹仙鶴模樣的菜,一個個嘖嘖稱奇:“這可能吃?”

    慈姑便站在旁邊講解:“此菜叫做松鶴獻瑞,是一道看菜,可吃可看,講究的是松樹仙鶴祥瑞之兆?!痹谧膵D人們都已經(jīng)上了年紀,最講究好彩頭,當下紛紛稱好。

    再拿起筷子品嘗素炒什錦五彩紛呈,吃入口中脆生生爽滑可口,油炸丸子咬一口酥脆無比、紅油石花菜則香辣開胃,拿起一個白胖可掬的饅頭,聞見一股松樹清香,再咬一口,居然透出一股rou香,慌得個中一個馬夫人放下饅頭:“啊呀!我可是持長齋之人?!?/br>
    慈姑忙解釋:“莫慌莫慌,今日絕無葷腥,您吃的饅頭餡有素雞與豆干、香蕈,再佐以醬香,自然味道似rou味,實則并不是rou?!?/br>
    那馬夫人細細一看,可不正是?餡料里并無任何葷腥,她這才舒了口氣,想起適才有些不好意思,便贊道:“這可不比相國寺里的齋菜差。”

    馬夫人再吃松針饅頭,松樹的清香浸染進饅頭,滿口清香,雅致異常,看別的菜樣樣合心,便稱贊道:“你有這造飯的手藝,可真是難得!”

    又一一述說自己往年給侯府老夫人拜壽,吃得素筵筵席都不及今日精致,慈姑笑道:“我娘昔日還活著時三五不時便要帶我與哥哥去廟里拜佛,我吃多了素筵便自己琢磨出來。”更得馬夫人稱贊。

    滿屋的婦人們吃得盡興,又聊些佛經(jīng)經(jīng)義,慈姑在旁侍奉殷勤,得他們喜愛。席間少不得要說起慈姑的身世,聽聞她如今得了恩典自己已是自由身,只不過無地方居住,馬夫人便道:“我寡居多年,正好院子里空著,你若有心,不若來住?”

    慈姑大喜過望,她如今無處落腳,能有個遮風避雨之所便是難得,更兼房東又可靠,著實是好事。當下謝過馬夫人。

    飯過三旬,屋里熱熱鬧鬧以茶代酒行起了酒令,酒足飯飽,馬夫人要告辭,慈姑便跟在了她身后。

    馬夫人住在信陵坊大錄事巷里,獨門獨戶一座兩進小院,前頭一進住著一對老夫妻并一個廚娘,她自己則與兩個貼身女使住在后一進院子里。

    她進了院便招呼仆人們過來:“這是一個投靠來的小友,你們客氣待她?!庇謬诟滥菍戏蚱蓿骸扒霸耗请s物間騰挪一下好叫她住下。到點端一碗飯與她?!?/br>
    并不說她是奴婢,叫慈姑感激不已,卻不能白吃白住,她忙道:“能得夫人收容已是感激不盡,萬萬沒有白吃白住的道理,我住的屋子便按照市價給夫人交租?!?/br>
    她這般識情識趣倒叫馬夫人高看她一眼,再看她雖著荊釵布裙卻難掩風骨,心里更是惋惜她家道中落,便道:“那便算你五百文一月?!?/br>
    這卻是大大的便宜。慈姑在大雜院時見陳牙婆的房子一間賃金也有一月一貫,何況馬家前院這般寬敞又不與人龍蛇混雜,她忙感激行禮,心里惦記著要好好兒日后謝過這馬夫人才是。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馬夫人好心叫廚娘送過來一碗槐葉冷淘,慈姑如今身無分文,便也不拒絕,道了聲謝,接過那碗冷淘便吃。

    殊不知此時陳牙婆門前正有個王家管事婆子與陳牙婆商議:“我家三少爺是個甩手掌柜,回去府里老夫人便生了氣:‘剛為你娘子尋了個好廚娘,叫她能吃得下飯,倒被你就此放走!’三少爺沒法子,便叫我們來找你尋人,看能不能雇那小娘子回去做飯……”

    陳牙婆一拍大腿:“哎呀呀,她下午剛與人走了。不過不妨事,我明兒個保準將她請到府上?!?/br>
    老夫妻送來一床被鋪,慈姑先幫他們洗了碗,便又借了掃把,灑掃庭院,將屋子拾掇得干凈清爽,此時天黑了下來,慈姑沒有油燈,便和衣躺在了床鋪上閉眼浮現(xiàn)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她初到汴京,已經(jīng)贖了自由身,有了棲身之所,明兒個再與哥哥團聚,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當日哥哥被賣的情景少不得浮現(xiàn)眼前:

    那天牙婆的船一停泊到開遠水門,碼頭邊早有候著的經(jīng)濟瞧中了憨厚老實的大松,湊過來來問:“陳阿婆,你手里男娃可賣?我出十五貫。”

    大松忙湊上去哀求陳牙婆道:“陳家婆婆,求求您發(fā)發(fā)善心,將我與meimei賣與一處?!?/br>
    橫豎都耽誤不了她掙錢,陳牙婆便點點頭,轉(zhuǎn)而問經(jīng)濟2:“這兩人要賣做一處,可使得?”

    大松和慈姑兩兄妹剛放下心來,就聽得岸上那經(jīng)濟皺著眉頭道:“使不得使不得,我這頭是個鐵匠要買個徒兒養(yǎng)老,要女娃無用?!?/br>
    這……牙婆略一遲疑,經(jīng)濟已經(jīng)轉(zhuǎn)身欲走:“莫不是相熟照顧生意,怎的會尋你買?”

    “等等!”陳牙婆一咬牙,心里飛速盤算上了。

    十五貫便是十五兩白銀,這個男娃買時不過花了兩貫,路上吃喝坐船花了五百個銅錢不到,如今算下來就是凈賺十三貫!何況“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樣男娃養(yǎng)在家里賣不出去,光是一天便要吃許多,汴京可不比鄉(xiāng)下行船,這燒得火喝得水皆要花錢添置,男娃吃得多又不如女娃搶手,養(yǎng)在家里也不知何時才能出手。

    她看了慈姑一眼,這女娃長得乖巧人又討喜,可沒得為了她潑費進去銀子:“十六貫!”

    經(jīng)濟見有戲,便站定了腳,與她討價還價起來。

    船艙里康大松一臉緊張,他一路見許多孩童婦人被牙婆買來賣去,心里早知道有這么一天,可驟然降臨到自己頭上,仍舊是惴惴不安,又想到要與meimei分離,嚇得一把攥住meimei的手不肯分開。

    慈姑亦是驚惶,康大松與她已如兄長一般,爹娘皆喪,康大松是她唯一的親人,便是奶娘夫婦離世、被二房提腳賣了都有康大松與他一起面對,如今驟然要分開,心里刀割一般,淚水旋即模糊了視野。

    牙婆談好了十六貫的價格,滿意地將大松攥著慈姑的手一把拍開,提溜著他的領子便拎出了船艙。

    “meimei!”康大松茫然伸出雙手,急切在空中蹬腿。

    ……

    第6章 芥辣瓜

    第二日清晨,外頭白鴿一圈圈飛起的鴿哨聲吵醒了慈姑,她見窗外已經(jīng)泛起了蟹殼青,便一骨碌爬身,自去院子里的水井旁搖轱轆打一桶水,而后提到灶房里的水缸里去,如此往返添滿水缸。

    等她添滿水缸,外頭天光才漸漸大亮起來,院里才有人“吱呀”推開自己屋門,是馬府的廚娘正急匆匆來做飯,卻見慈姑已經(jīng)在灶間忙碌,頗為驚訝。

    慈姑不慌不忙笑著與對方道個喏:“正好起來便挑了些水”。

    馬廚娘本就憐這小娘子瘦瘦小小一人,如今見她手腳勤快,心里的喜歡更多一份:“當真是個麻利小娘子?!苯o慈姑舀出的粟米粥里便多加了一勺。

    慈姑心里掛念哥哥,幾口扒完飯便與老夫妻及廚娘說了聲,自去外頭尋哥哥。

    大錄事巷外頭正熱鬧,這里沿著汴河有許多攤販,有身上搭著舊衣服買賣“故衣”的,還有寫字畫畫賣字畫的,更有手里提著籃子賣花環(huán)的,更有攤子上掛著五彩繽紛領抹的,叫人目不暇接。迤邐時光晝永,旁邊人家院落里榴花初綻,有人挎著初上市的茄瓠叫賣,更有跨馬輕衫小帽的少年們縱馬達達。

    信平坊與信陵坊離得不遠,慈姑便向人打聽了方向步行過去。李中人果然是本坊有名,聽聞打聽李中人,路邊提擔賣磨喝樂1的小販立刻熱心指著一家“李慶糟姜鋪”:“喏,里頭那個著青錦直裰、鬢邊簪一枝海棠花的便是?!?/br>
    李中人聞言立刻大奇:“你怎的一兩日之內(nèi)便得了自由身?”他清楚明白記著當日這個與哥哥垂淚相別的小娘子。

    慈姑腦子一轉(zhuǎn),禮貌笑道:“也是我運道好,做的菜能入得了琬珠郡主的青眼?!眳s絕口不多說。

    琬珠郡主懷孕后遍尋廚師的事滿汴京城的牙人都知道,收個廚娘不稀罕,稀罕的是能給廚娘自由身。是以李中人立刻態(tài)度大變,殷勤帶慈姑去家中,將還沒來得及賣掉的大松帶了出來,又伸手向慈姑要錢:“二十貫?!?/br>
    被綁住的大松見到meimei立時三刻便激動起來,可聽到牙人要價二十貫便立刻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他倆都被販賣,又哪來的二十貫?

    慈姑卻仰臉沖他一笑,而后與李中人道:“你且等上一等,我出去與友人籌錢?!贝笏傻菚r猜到了緣故,心里沉重起來。

    慈姑出了門繞幾條巷,看身后無人跟著,才蹲身裝作系草鞋帶子。她穿著的草鞋是棕繩織就,側(cè)面由一枚粗布環(huán)扣褡鏈接。

    此時她將粗布環(huán)用力拽開,一層層揭開裹著的灰布,浮現(xiàn)出一個指環(huán)。那指環(huán)琉璃材質(zhì),設計成鳥身蛇尾銜接之狀,在陽光下泛著藍色的光芒,別有些古樸蘊味。

    那指環(huán)是當年她親娘與她訣別時親手放在她懷里的,奶娘更是小心保管著,據(jù)說這是她家當初與另一戶大戶人家指婚時對方夫人交換的信物。

    奶娘常私下里與她說等黃家沉冤得雪,便要帶她去汴京認回親事,到時候這指環(huán)便是憑證。

    慈姑不想認什么虛無縹緲的婚事,卻總覺得這指環(huán)代表了娘親,她每每思念母親時便會拿出這指環(huán)摩挲。

    只不過還沒等到黃家平反,奶娘家先遭了變故。當時其余各房叔伯已經(jīng)隱約出現(xiàn)相逼態(tài)勢,慈姑見情勢不妙便偷著將一些珍貴之物用粗布包裹打在了草鞋中。本是為著防叔伯們偷盜,卻沒想到叔伯們要更無底線,直接將他們兄妹提腳賣了。

    倉皇之中慈姑只換上了那雙草鞋。

    她原本想拿這指環(huán)賄賂陳牙婆,好叫她發(fā)善心賣自己與哥哥與一處好地方,誰知道命運機緣巧合,倒叫她先脫了險。更沒想到如今又能救哥哥的命。

    慈姑咬咬牙,走到最近的一家寶貴典當鋪門口,當了個活當。她想,等日后賺到錢便來贖回便是?;町斠阋诵?,她據(jù)理力爭才當了二十貫銀子。

    拿著當來的二十貫,慈姑便去尋李中人贖回了哥哥。

    兄妹倆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俱有重返人世之感。

    大松先開口,聲音低沉:“慈姑,你可是當了你娘給你的戒指?”

    慈姑摸了摸懷里的當票點點頭,復又沖他眨眨眼:“無妨,我們一起賺回來便是?!?/br>
    她伸起一只胳膊振臂一呼:“走??!去賺錢!”

    對啊,這里是汴京,兄妹倆有手有腳,又何必消沉?大松也振作起來。

    四月的汴京市井一新,汴河邊煙草鋪堤,柳絮在風中飛揚,巷陌路口有小販提籃叫賣,橋門市井店家躬身送客,滿城的百姓皆是喜氣洋洋、向上端正,這樣的春風吹得兄妹兩人意氣奮發(fā),豪情萬丈,發(fā)誓要做一番大事業(yè)。

    *

    不過,要賺錢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易。

    第一:沒有本錢,第二:沒有貨品,實在捉襟見肘。即便是擺個書畫攤子與人代寫信,他們都無錢買筆墨紙硯,當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