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旁人取笑他,他也不惱:“哼,你們?nèi)⌒ξ也贿^是因著眼氣我?!?/br> “莫要取笑同伴?!焙龅糜新曇糁浦顾?。 男子抬頭,認(rèn)出了長官:“司水監(jiān)?” 慈姑也瞧見了他,沖他笑道:“見過司水監(jiān)?!?/br> 司云笑道:“我來巡視這段,順道來瞧瞧你這邊?!?/br> 慈姑舀一勺紅燒rou與他。 “我們不能吃堰卒吃食?!彼驹茡u搖頭婉拒。 慈姑笑道:“今日許多人未來,這是多出來的?!?/br> 司云一瞧便了然:“京師禁兵并不在這里吃飯,他們比汴河治堰卒餉銀要高些,便喜歡在外頭食攤上買些吃食,不與堰卒摻和?!?/br> 只不過他這話卻說早了,京師禁兵李南本不欲在食攤上吃飯,可下工了瞧見同伴都往那草棚子里趕,不由得疑惑:“怎的去那里?莫非是暈了頭?” “你才暈了頭,如今康娘子接手了我們的食肆,又美味又便利,誰還去外頭買著吃?” 李南跟著去瞧,吃了一驚。 只見草棚下面排著長隊,里頭一個大鍋,鍋里正燉著雜魚燉豆腐。 各色不知名的小魚收拾得干干凈凈,拍上面粉后下油鍋慢煎,而后另起一鍋加入蔥姜蒜紫蘇葉子爆炒,投入煎制好的小魚后加入醬油和黃醬,倒入且好快的豆腐。 煎制過程中另一個廚子也不閑著,發(fā)起面團(tuán)分隔成小劑子,貼在鍋邊,而后蓋上鍋蓋任由小火咕嘟。 等到晚上能吃時魚香四溢,鍋邊的玉米餅子焦香濃郁。 李南聞見那香氣肚子咕咕咕叫了起來,他吃了一口,魚rou被剁成大塊,大刀闊斧,經(jīng)過一天的燉煮后還保持著完整,被經(jīng)過燉煮后很是入味,但仍舊能吃出魚rou本身鮮甜的滋味,黃醬提味,將魚rou本身的鮮甜發(fā)揮到最大,吃了一塊便忍不住還要再吃一塊,細(xì)嫩的魚rou不斷入嘴,格外過癮。 豆腐是老豆腐,耐燉煮,經(jīng)過這一天魚香與黃醬的咸香滲入到豆腐每一個空隙中去, 蘸一點玉米餅子,玉米餅子被篩過又和了許多白面,因而口感并不粗糲,反而只嘗得到濃郁的鮮甜,蘸上這個醬汁,又鮮美又醬香,還有一絲絲淡淡的花椒香。 李南大口大口吃起了玉米餅子。 同伴一臉得意問他:“如今到底是誰暈了頭?!?/br> “是我暈了頭是我暈了頭?!崩钅闲ξJ(rèn)錯。 * 卻說宋家。 孫川將外頭打探來的消息傳遞與宋雅志:“聽說是修建汴河堤岸,專門供堰卒飯食。” 臥病在床的宋雅志氣得一拳砸在了床板上:“那可是個大肥差!我盯了許久,沒想到被那個賤人奪了去!” 宋宏一邁步進(jìn)了屋:“記吃不記打?屁股上的傷口沒還好,就惦記著外頭的什么人?” “姨丈,我們說的可不是外頭的花娘,是飯食行里的康娘子?!睂O川忙站起來。 宋雅志也跟著臉色鄭重:“爹啊,這位康娘子別的不說,可如今得了姑姑的歡心,那供堰卒飯食這般大的事都帶著她去,這得有多少油水?。恐慌陆窈髸o她更多的好處?!?/br> 供堰卒飯食之事宋宏是知道的,去年宋行老允許宋雅志cao辦此事,他負(fù)責(zé)采購食材,光是一單便賺了百兩銀子,此事一聽吃了一驚:“這可如何是好?” 孫川眼珠子一轉(zhuǎn):“姨丈、表弟,我有一招,莫不如將她迎娶進(jìn)來……” “不不不!”宋雅志忙搖頭。他才不要這么個人做自己娘子。 宋宏也跟著疑惑:“為何要娶她?這般有主意不好拿捏的兒媳婦進(jìn)門后豈不是要將我宋家攪得天翻地覆?” “姨丈,表弟,你們稍安勿躁,聽我說啊?!睂O川慢慢將自己的算盤說出,“任她是帝姬郡主,只要嫁入了我們家,還能不恭敬公婆,能不聽從丈夫的話?” 其余兩人眼前一亮。 一個娘子自己有田有房他們自然拿她無法,可若是成了自己家媳婦,搓扁搓圓,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法子好?。 彼魏昱陌附薪^,“管她多桀驁,進(jìn)了我宋家的門還能有什么好說?” “對對對,姑母不是賞識她嗎?反正到時候她嫁進(jìn)來好處全是我家的。”宋雅志也覺得絕妙,“聽說她名下還有許多賺錢的食鋪,到時候她嫁進(jìn)來便將這些食鋪收歸我所有,她若是聽話便尊著她的主母之位,她若是不聽話,哼!報個疾病什么的送到莊子上便是?!?/br> 三人越想越好,當(dāng)下便合計如何尋媒婆做媒。 這天便有個媒婆搖搖擺擺到了康家。 瞧見門開著,有個小娘子在門庭出剝蠶豆,便當(dāng)那是慈姑,上前就笑吟吟大喊:“大喜啊康娘子!” 卻不想那小娘子一聽激動不已,就反攥住她的手詢問:“可是濮家派你來的?” 媒婆一愣,將手從她手里抽出來,心里嘀咕道:好個不害臊的小娘子。 可她只是收錢辦事的,便笑道:“不是,什么濮家,是宋家!滿汴京城里最大的廚子世家,特來請我來與康娘子做媒?!?/br> 那小娘子是嵐娘,聞言立刻灰了臉,將手甩開,指著內(nèi)里喊:“慈姑,有人來與你提親?!睙o精打采,毫無適才的激動。 原來這個不是正主。 媒婆見灶房里出來個小娘子,身著雪青色繡紫丁香裙袍,配淺紫色褙子,發(fā)間簪一枝紫薇花,端的是清爽又潔凈。最奪目的是她那對大眼睛,水汪汪,似乎一眼就能將人看透。饒是媒婆閱人無數(shù),心里仍贊了聲好。 慈姑站在那里就如一尊玉人兒,媒婆堆起滿臉微笑:“這宋家不用我說娘子自然是知道的,是汴京最大的一家廚子世家。錦衣玉食衣食無憂,聽說娘子還是個廚娘,以后的前程都無憂?!?/br> 慈姑搖搖頭:“你回去吧,我不會嫁給宋家的。”說罷便要轉(zhuǎn)身進(jìn)屋。 “哎哎哎,娘子留步?!泵狡呸D(zhuǎn)轉(zhuǎn)眼珠子,“我聽聞宋家人說家里掌事的宋行老喜歡你,你嫁過去豈不是正好?” 慈姑面無表情反駁:“那我嫁給宋行老豈不是更好,中間還有宋雅志什么事?” 她撣撣手上灰,將院門拉得更大:“宋家是滿城頭一家。我康娘子自己一人,別說是滿汴京城頭一家,就是滿大宋也是獨一無二,何苦去下嫁別人?” “哎呀康娘子你可莫要如此高傲,說起來小宋行老生得風(fēng)度翩翩,歷來郎才女貌哪個女兒不動心?”媒婆見慈姑油鹽不進(jìn),又想一個法子。 “這人心術(shù)不正,偽善浮夸,善于鉆營,將世人都當(dāng)成個傻子。這樣的人,就是扔到臭河溝里都沒人要。您請回吧?!贝裙靡娝€不走,索性點明。 那個媒婆哪里期許過今日是這般情形,她氣急敗壞就要往外走。 正巧此時,濮九鸞進(jìn)來,被媒婆撞見,她先是驚訝:“好個俏郎君?!倍蠡腥淮笪颍骸霸瓉碛羞@么個妙人,怪道康娘子油鹽不進(jìn)??墒俏覀冞@可是小宋行老,你可不要為著貪圖好顏色誤了前程……” 不待她絮叨完,不耐煩的疾風(fēng)早冷哼一聲,將她推了出去:“聽清楚了,這位可是鎮(zhèn)北侯爺,莫要亂吣。” “什么?鎮(zhèn)……鎮(zhèn)北侯?”媒婆嘴里磕磕巴巴,想起那些市井間的傳聞,嚇得直哆嗦,恰在此時濮九鸞眼神掃過來,如雷電似寒冰,叫她恨不得屁滾尿流跑路。 宋家人正坐在一起憧憬將慈姑娶進(jìn)門后要如何磋磨,誰知媒婆垂頭喪氣進(jìn)了門。 “如何?”宋宏問道。 “哎呀我的老爺,我今日可差點沒被嚇?biāo)?!”媒婆好一陣埋怨,但不敢說出真相,只含含糊糊道:“這人我可是得罪不起,您另尋高明吧?!?/br> “怎么?嫁到我家還不同意?”宋宏怒火沖沖。 “姨丈息怒,我有一計,定然叫那康娘子不得不束手就擒?!睂O川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是一招。 * 濮九鸞聽了嵐娘與疾風(fēng)所言后,眸色漸深:“有人要與慈姑提親?” 第77章 冰糖肘子…… 孫川甫一出門就被人壓住手腕動彈不得。 “誰抓的我?”他納悶四處瞅瞅, 卻很快被套上了一個麻袋拖到了墻角。 “哎哎哎哎哎!”孫川慌了,他急得喊道,“你干甚?你小爺我是宋行老家親戚!” 回答他的是一聲重似一聲的暴揍聲。 孫川剛開始還嘴硬, 到最后只剩下了哀嚎:“大爺, 您是我大爺,求求您, 慢些打吧!” 又問:“您是哪家,我得罪了哪家?” 卻無人回答, 對方暴揍他一頓, 而后將他扔在了馬市上。 他摸黑爬出來, 這馬市是汴京城里交易牛馬騾子之地, 一地的牛糞馬糞,孫川抹了兩手泥, 只能就此回去。 他好容易掙扎回家后如掉了魂一般,在家里休養(yǎng)了一整天,又遣人去宋家打探消息。 卻得到消息, 說是宋宏也被人揍了一頓,如今走不得路。宋雅志因為上次被他爹打了在家養(yǎng)傷沒有出門而躲過一劫, 只不過宋家名下的幾個莊子出了大岔子, 不是莊子上與人爭奪水源便是佃農(nóng)鬧著要漲工錢, 整個宋家焦頭爛額, 正愁著呢。 宋雅志心眼多些, 與他爹進(jìn)言:“前腳向康娘子提親, 后腳我們便都出了事, 左看右看都透著邪乎,莫不是康娘子做的?” 宋宏搖搖頭:“我早就打聽清楚了:康娘子不過是個家是外地的尋常小娘子,在此地舉目無親, 能有什么本事?”他自打知道了宋行老有意要將行老之位傳給康娘子后就一門心思想把康娘子娶進(jìn)家門。在他看來,便是天塌了這結(jié)親之事也不能拖延。 只不過康娘子不同意。 這卻難不倒宋宏,他又施一計,命令宋雅志帶著宋府幾十個人大張旗鼓將聘禮往馬家送:“女孩兒家面薄,我們將結(jié)親之事散播開,叫她無從分辨?!?/br> 這一招的確毒辣:若是慈姑應(yīng)下,在外人眼里落下個宋家殷勤求娶的印象,以后方便宋家人掌握;若是慈姑不應(yīng)下,那外頭少不得要有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或說她眼界高,或說“蒼蠅不叮無縫蛋”若她沒有招引,這小宋行老緣何這般主動。 反正要叫她橫豎不對。 一大隊人提著漆盒的茶禮點心、冠梳頭面在康家門口站著,還有許多吹鼓手吹吹打打,巷子里有路人好奇瞧上一眼,那隊人立即熱心說:“我們是與康娘子下聘禮來著?!蔽秩瞬恢馈?/br> 慈姑自然是端一盆水就往外潑,宋雅志躲閃不及,被泥水潑了一身,他惱了,站在門楣陰惻惻冷笑道:“康娘子還是做人留一線為好,我姑母還是總行老,若不是你今后不想在我們團(tuán)行里混了不成?” 卻被慈姑啐了一口。 “哪里來的賊!”恰在這時對面馬府門一開,馬老夫人舉著一把大掃帚就打:“我呸,整日在我府門外盤旋,是不是想瞧中踩點好上門偷盜?” 宋雅志還待分辨,卻被馬老夫人狠狠一掃帚尾打出個紅印子來:“好你個小賊,昨日里我家那一個瓦缸是不是你偷的?”說罷也不停他解釋,劈頭蓋臉就打。 她一個年齡大的老嫗又拿著竹掃帚,宋家的人紛紛逃竄,居然被馬老夫人打跑了。 馬老夫人得意洋洋叉著腰站在巷子口,威風(fēng)凜凜:“哼!當(dāng)年想動老娘腦筋的人多的是,豈能被你這手段迷惑了。”旋即洋洋得意給嵐娘講她重振家業(yè)后是如何打發(fā)上門提親的宵小。 “爹,不是我們不賣力,著實是康家巷子里有個瘋老婆子,我們是招架不住??!”宋雅志正與宋宏訴苦。 卻見宋行老進(jìn)了家門。 “姑母!您怎的來了?”宋雅志喜出望外,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聽說你去康家提親了?”宋行老并不欲與他多客氣,直截了當(dāng)問道。 “正是啊姑母,您不是頗喜歡那小娘子嗎,娶進(jìn)門正好與您更加親近?!?/br> “你與誰提親不關(guān)我事,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拿我威脅康娘子?!彼涡欣侠淅涞?,“往常見你還有些章法留你一線,卻不成想你扯著我的旗號欺侮個弱女子。今后行老之位你也不用做了。” “什么?!”宋宏和宋雅志齊齊驚呆。 “以后你不能做行老也罷,只不過我這宋家的家業(yè)也還是由你掌管?!彼涡欣弦荒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