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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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林漪身亡尚不到一周翟欲曉就遞了辭職申請,只是因為她的職位比較重要,所以交接期也比較長,眼下才徹底脫身而已。 林普怔怔地望著她,半晌,突然問:“曉曉你永遠(yuǎn)都不會嫌我麻煩嗎?” 翟欲曉抓著油條回望著他不假思索地說:“不但‘永遠(yuǎn)’,而且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林普,你可以懷疑你爸爸是不是你爸爸,但你不能懷疑你鄰居jiejie的感情?!?/br> 翟欲曉說完,把油條一分為二,一半塞進自己嘴里,一半不由分說塞進林普嘴里。“趕緊吃吧,唧唧歪歪的,你卷兒哥要敢問這樣的問題我早把他打哭了?!彼f。 兩人飯后溜達(dá)著回家的路上突然下雨了。林普催促著翟欲曉跑起來,翟欲曉各種找理由賴賴唧唧地不想跑,林普便只好跟扯驢似地扯著她跑。但因為雨又大又急,即便兩人一路小跑,仍是很快被澆成了落湯雞。 翟欲曉一路上聒噪個不停。 “林普,你遷就一下你鄰居jiejie的腿長行不行,我跟不上你差點被你扯跪了?!?/br> “林普,那邊墻腳有一簇小黃花兒啊,就東北角那兒,你回頭瞧瞧?!?/br> “嚯,嚇我一跳,姑娘們夜里光線不明就不要穿漢服踩輪滑cos孤魂野鬼了?!?/br> “林普,出門前我好像忘了關(guān)窗了” …… 林普家的熱水器壞了。昨天還能用,但是今天就壞了。兩只落湯雞只好來翟欲曉家洗澡。翟欲曉信誓旦旦地跟林普說,翟輕舟和柴彤正在樓下花卷家打麻將,一般不到午夜不回來。結(jié)果她剛剛進去浴室不到五分鐘,翟輕舟就回來取東西了——一柄柴彤幫花卷媽代買的掃床小毛刷。 “林普,玄關(guān)柜子上應(yīng)該有我媽新買的洗發(fā)水,你給我拆開送進來?!辈恢榈牡杂麜栽谠∈依锖爸耙遣辉谛P(guān)柜子上,就在鞋架最頂層的抽屜里,你找找看。” “……” “你聽到?jīng)]有咋不回話?!我一身的泡沫出不去,你趕緊找到給我送進來。趕緊的,我洗完你洗,再耽誤會兒要著涼了?!?/br> “……” 林普與翟輕舟在玄關(guān)尷尬地面面相覷,他們彼此都沒做好應(yīng)付這種場面的準(zhǔn)備,雖然大家心知肚明該發(fā)生的早就發(fā)生了該猜到的也早就猜到了。 “嘖,我發(fā)現(xiàn)你臉皮兒薄的真的令人匪夷所思,叫你進來一起洗你不愿意,叫你進來送個洗發(fā)水也為難你了?洗發(fā)水真的用完了,沒有騙你,你踏實進來,jiejie不跟你浴室play!” “曉曉閉嘴。”林普說。 與此同時翟輕舟以小毛刷為劍刷地指向浴室,他撇開頭沒眼看的樣子,糟心道:“你趕緊給她送進去?!?/br> 大雨至夜半轉(zhuǎn)為小雨,小雨落在磚瓦上、塑料棚上、窗玻璃上、易拉罐上,造出各種各樣連綿不絕的回響,擾得人睡不安穩(wěn)。 翟欲曉正做著林普在石鍋魚店里叫自己jiejie的美夢,突然被樓下風(fēng)吹易拉罐的聲音驚動,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向左側(cè)一劃拉,是空的,瞬時清醒。 翟欲曉怔怔地盯著天花板,片刻,倒數(shù)十個數(shù)規(guī)整自己的情緒,起身走向廚房。 林普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轉(zhuǎn)頭望過來,他左手抓著一片檸檬正往嘴里送,右手手心里是塊融化得只剩下核桃大小的冰。他在翟欲曉溫柔的目光里狼狽地低下頭。結(jié)果翟欲曉徑直上前銜走他剩下一半的檸檬——不過因為酸得直逼天靈蓋嚼兩下就吐垃圾桶里了。 “我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林普眼尾微紅有些抱歉地說。 翟欲曉把冰塊從他右手摳出來塞進他左手里,說:“啊,那要是我昨天辭職你今天就大步向前了我辭得也尷尬不是,可勁兒造吧沒事兒,我看著你呢?!?/br> 林普聽到這句“我看著你呢”,眼淚突然就簌簌掉下來了。他松手扔掉冰塊像抱大娃娃似的緊緊抱著翟欲曉。其實當(dāng)時距離太遠(yuǎn),林漪在視網(wǎng)膜里只是個急速下墜的黑點,什么細(xì)節(jié)都看不清楚,而且后來到場的法醫(yī)也說了這種地勢和落差林漪是在觸地瞬間死亡的,但他卻夜夜做夢夢到她磕磕絆絆摔下來的樣子,這讓他總是在清醒的瞬間也跟著感覺到很疼。 翟欲曉一開始只是給林普胡亂抹著眼淚,后來自己也裝不下去了,她抽搭著安慰林普:想不開沒事兒林普,其實我也沒想開呢,你媽真是挺渾的啊。 翟欲曉辭職以后的前兩個月基本完全圍著林普轉(zhuǎn)。她只在三道門前與林普分開,實驗室門、廁所門和浴室門——浴室門前有時候也不分開。 兩個月以后,翟欲曉在花臂調(diào)酒師的幫助下開始學(xué)習(xí)打理林漪留下的酒吧。 今年天氣回暖得早,春花也開得早,三月底整個城市就姹紫嫣紅了。 林普剛剛走出g大校門,便被褚炎武劫上了一臺越野車。林普以為褚炎武只是劫他去吃飯——他有三周沒跟褚炎武吃飯了——結(jié)果一覺睡醒,褚炎武居然將車開上了都寧高速,直奔東寧方向而去了。 褚炎武說brandon回美國之前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林漪在藏區(qū)的日光宮給林普留了個物件兒。他倆眼下將由東寧出發(fā),騎行去藏區(qū)尋回那個物件兒。褚元邈給定制的全地形變速自行車早前直接寄去了東寧。 褚炎武把著方向盤滔滔不絕。 “我英國回來就覷空混進了你們施教授的高爾夫圈子里,跟他套了幾個月的近乎才敢坦誠身份。他說四月底你必須回來。行,大手筆,我本來都不敢指望能給你要到一個月的假?!?/br> “你小哥專門給我找教練做了兩個多月的密集訓(xùn)練,漫漫騎行路上先趴下的指不定是咱爺兒倆誰?!?/br> “啊,后座的背包里是你鄰居jiejie給你整理的行李,你翻翻看有什么能用上的,其余的到東寧以后再補上。” …… 林普轉(zhuǎn)頭斜睨著他,忽然說:“你要是一直這么吵,我跟你應(yīng)該都騎不出東寧市?!?/br> 褚炎武一愣,立刻說,行行行不吵了。 褚炎武清楚林普的壞脾氣,所以這樣不顧其意愿貿(mào)然將其劫走心下一直惴惴的。林普這句威脅反而給了他底氣。他盯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的高桿燈、急速倒退的建筑和黑峻峻的山脈,揚眉笑了。 林普的手機叮地一聲響,有新消息進來了。林普劃開鎖屏低頭看去,是翟欲曉十分謹(jǐn)慎的一句囑托:時刻注意防曬,jiejie是顏狗。 林普望著黑屏里自己的眼睛,眼睫毛低垂,嘴角微微勾起來。 褚炎武和林普自東寧市出發(fā)八天以后,褚元維和褚元邈飛去了他們到達(dá)的城市。之后便是一行四人繼續(xù)前進。雖然父子四人都沒有騎行經(jīng)驗,但由于這個季節(jié)正是騎行的高發(fā)期,沿途不斷遇上經(jīng)驗老道的熱心腸騎友,所以一路算是有驚無險。 他們遭遇過泥石流、山體塌方,住過浴室大小的漏雨房間,斷過一個下午的水,在仰望似乎怎么都爬不到的山頂時、在配不到自行車配件時、在突然被急雨澆在半路時爭吵過——褚元維甚至還給過倆弟弟一人一腳。但總歸最后是來到了日光宮前。 “她交給誰了?我問誰去???”林普回頭問褚炎武。 褚元維和褚元邈紛紛避開林普的目光,作勢在研究日光宮的建筑特色。 褚炎武仰頭望著湛藍(lán)高空,半晌,慢條斯理地說:“你媽是個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么,嘁,哪里有什么藏在藏區(qū)要給你的物件兒。” 林普沉默片刻,長吁一口氣。 林普正要說“其實你不撒謊也行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遠(yuǎn)處,眼神一凝,眼尾瞬時紅了。 高原上的風(fēng)太大了,翟欲曉大步向前走著,花卷給她拎著婚紗的裙擺步步緊跟著。 翟欲曉一直走到林普跟前。 翟欲曉咽下喉嚨里的哽塊,狠狠揉了把眼睛,她頓了頓,硬聲道:“林普,我這不是激動,我是有點生氣,你沒聽我話防曬,好像曬黑了?!?/br> 林普溫柔地望著她,回道:“我聽話了,四瓶都快涂完了?!?/br> 翟欲曉哽住。 林普突然在大風(fēng)里笑起來,翟欲曉覺得他的笑聲比徐回去年年底再度封神的那首《不舍晝夜》都好聽,是世界上第一好聽的聲音。 林普單膝跪下,眼睛里倒映著日光宮和翟欲曉。 翟欲曉怔怔地扒拉著頭發(fā),嘿嘿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