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淵默默看著他，任他把自己的衣褲拉高。

    “淤傷得用藥酒揉開，會有些疼，忍忍?！?/br>
    把藥酒倒在掌心搓熱，關(guān)衍沾滿藥酒的粗糙大掌握上顧九淵青紫的腿使勁揉搓。顧九淵只皺了皺眉，并沒有關(guān)衍想象中的疼得面色發(fā)白忍不住咬牙握拳。

    畢竟這種程度的疼痛比之前氣血逆流的蝕骨之痛算不得什么。

    關(guān)衍有些意外，少年瞧著細(xì)皮嫩rou的，可看起來并不像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般嬌弱。

    顧九淵也覺得意外。男人蹲在那，托著他的腿細(xì)細(xì)按揉，昏黃的燈光落在男人如刀斧刻就立體而硬朗的五官上，柔和了棱角，平添幾許溫柔。

    明明只是一個農(nóng)夫，高大俊毅還如此細(xì)致體貼，真讓人……

    眸光微微閃爍，顧九淵按下心頭的sao動。

    除了腿，顧九淵的手臂，后背及額頭上都有傷，等關(guān)衍一一把傷口處理好，面也攤涼了。

    “好了，去吃面吧?！?/br>
    關(guān)衍起身收拾好藥箱去洗手，顧九淵尋著香味坐到桌邊。

    一雙筷子和一碗面擺在他面前。

    煎得焦黃的雞蛋搭配幾片切得薄薄的腌rou，上頭飄蕩著的點(diǎn)點(diǎn)油光和蔥花看得人胃口大開。

    顧九淵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

    關(guān)衍回來的時候，顧九淵還維持著拿筷子的姿勢。

    他的手指不太聽使喚，筷子老是劈叉，急得臉都紅了。

    正想再次嘗試夾起rou片，剛才給自己栓褲子的大手包裹住了自己軟綿的手。

    “筷子要這么拿，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筷子的上端……”

    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因為彎腰握著手，彼此挨得很近，他整個人像被關(guān)衍擁在懷里一樣，男人身上的氣息一個勁地往鼻子里鉆。

    顧九淵眼睫不住顫動，面上像被火燒一樣熱辣辣的。要不是之前才狠狠發(fā)作過一次，他很懷疑自己又要暴走。

    瞧他滿身不自在，關(guān)衍笑了聲，松開手：“多練幾次就會了?！?/br>
    他不是不會，他只是乏力！

    顧九淵羞惱地瞪他一眼。

    少年一張臉紅彤彤的，錚亮的黑眸直直望著自己，關(guān)衍忍不住又彎了下唇角。

    少年人就應(yīng)該朝氣蓬勃些，這樣挺好的。

    “快吃吧，很晚了，吃飽好睡覺?！?/br>
    聞言，顧九淵咬牙，凝神靜氣，用力抓緊筷子。

    這一回，他順利把rou夾到嘴里。

    抬頭看關(guān)衍，他迎著關(guān)衍的目光慢條斯理地把面條夾起來。

    關(guān)衍忍俊不禁，轉(zhuǎn)頭給他拿了個勺子。

    顧九淵垂眸，接過勺子喝了一口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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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長得俊，手藝也很不錯，大部分記憶都被饑餓支配的顧九淵吃得十分開懷，連湯底都喝得一干二凈。

    看他這么捧場，關(guān)衍也挺高興的。

    一個人即便失憶了，可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是刻在身體里的，就像顧九淵此刻，雖然抓著筷子的手看起來不太靈活，但吃相優(yōu)雅，讓人賞心悅目。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就像是自己偷偷在家里養(yǎng)了個眉目如畫的小公子，小公子乖巧聽話，讓獨(dú)居多年的關(guān)衍感到心靈上的滿足。

    一種被人需要的滿足。

    夜已深，外頭的雨還在沒完沒了的下。關(guān)衍拿了換洗衣衫，道：“你先睡，我去洗個澡?！?/br>
    顧九淵瞥了眼他身上不在淌水的褲子，皺眉點(diǎn)頭。

    臥室里一盞昏暗的油燈在燃燒，顧九淵靜靜躺在床上，呼吸間全是關(guān)衍的味道。

    被這熟悉的氣息包圍，身體不自覺地放松，顧九淵緩緩閉上眼。

    油燈飄忽了下，四遭突然暗下去。顧九淵一下子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入目一片漆黑。

    轉(zhuǎn)頭一看，男人還沒上床。

    眉頭輕蹙，顧九淵坐起身。他正欲下床，床邊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看他直愣愣坐著不睡覺，關(guān)衍放輕聲音問：“可是不習(xí)慣？”說完，安慰他：“等天好了，我再去置辦新的床鋪給你，今晚暫且睡吧?！?/br>
    顧九淵不語，坐到床邊去。

    男人在床下打了地鋪，看樣子是要把床讓給他睡。

    關(guān)衍不曉得他臉上何種表情，只感覺黑暗中顧九淵炙熱的目光一直鎖定著他。

    這是想做甚？關(guān)衍摸摸鼻子，忽然外頭又傳來一聲轟隆，關(guān)衍恍然大悟：“可是害怕打雷？”

    顧九淵心中惱然。他才不怕打雷！他只是……

    只是……

    顧九淵握緊了手。

    自以為猜對的關(guān)衍猶豫了下，道：“那、那行吧，我陪你睡。”

    床鋪傳來輕微的聲響，一具帶著沐浴過后清新水汽的軀體靠了過來。顧九淵下意識地往里挪了挪。

    因自身怪病從未與人同睡過的關(guān)衍渾身不自在地躺在床邊，被誤會的顧九淵則緊貼到墻根去。兩人之間空出好大一塊位置。

    “咳，睡吧，不早了?！标P(guān)衍干巴巴地說完，直接閉上眼。

    原本他只想盡快讓自己入睡，可今晚著實累了，合上眼后很快就睡了過去。

    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可顧九淵仍是習(xí)慣性盯著關(guān)衍。

    屋外噼噼啪啪的雨聲不斷，并未攪亂他思緒，實際上他內(nèi)心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