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過得極為漫長，待神志恢復(fù)清醒的那一刻，顧九淵五指收攏成爪，咻然睜眼。

    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偏頭看去，對上一雙欣喜關(guān)切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膚色比常人略深一些，身材挺拔健壯，眉眼俊朗，是個陽剛正氣的男人。這個男人神情激動的看著他，眼中并沒有那些齷齪心思，但是！

    他沒有戴面具，這人看到了他的真容。

    他最煩盯著他臉看的人。

    顧九淵坐起身，眉宇森寒。

    “你是何人？膽敢闖入本座寢殿，你可知后果？”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你是何人？膽敢闖入本座寢室，你可知后果？”

    這話像一桶冰水，生生澆卻關(guān)衍火熱的心。

    他怔怔看著顧九淵，低低的喚了聲：“小九……”

    眼前這張臉的確是小九那張臉，聲音也是他所熟悉的，可眼前之人說話的語氣淡漠疏離，看向他的黑眸中是全然的冰冷，那陌生的眼神簡直就像不認識他一樣。

    小九？時隔多年再次聽見這個稱呼，顧九淵眸中有一瞬間的恍然。他不動聲色的按下心里那絲懷念，逼視關(guān)衍，嗓音略帶一絲不耐：“回答本座，你到底是誰？”

    他是誰？關(guān)衍啞然，一種酸脹在心里發(fā)酵，逼得他雙目發(fā)澀。

    他、他是小九口中的阿衍！小九一遍又一遍的說喜歡的人！小九用炙熱濃烈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我要和你在一起的人！

    關(guān)衍用力攥緊拳頭，對上顧九淵能將人刺傷的冷銳目光，心頭翻涌的熱血一點點化為冰涼。

    ……不，他只是關(guān)衍，一個靠種地為生、寡悶無趣的泥腿子。

    腦中劇烈起伏的思緒被生生壓制住，關(guān)衍又變回那個隱忍內(nèi)斂的農(nóng)夫。

    察覺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個呼吸間看他的眼神就變了，顧九淵折起好看的眉毛。

    他聽見男人說：“我是誰不重要?！?/br>
    顧九淵嘴角扯出一抹嘲諷。若是不重要，他們還敢把人放到他跟前來？是他太過放縱他們了？

    關(guān)衍神色坦然的看著顧九淵，目光溫和而不過分熱切，一如之前剛把顧九淵帶回家那會：“既然你已無事，那我就放心了?！?/br>
    顧九淵靜靜看著關(guān)衍。

    男人用一副長輩來探望晚輩的口吻和他說話，可他哪來的長輩？這男人瞧著年歲并不大，何以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顧九淵審視的眼光到底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關(guān)衍覺得難堪。

    他喉結(jié)滾了滾，艱難開口：“你還有傷在身，我就不擾你休息了?！?/br>
    “我走了，你多保重?！?/br>
    言罷，垂目起身。

    顧九淵一直盯著他，目光從他挺得筆直的腰背往下移，掃過渾圓挺翹的臀，修長有力的腿，最后落在他身側(cè)悄然緊握的拳頭上，眉毛一挑。

    擔(dān)心他？那為何又要用這種不遠不近的語氣說話？

    關(guān)衍抬腳踏出房門的那一瞬，緊握的拳頭松散開，有什么沉甸甸的東西從掌心滑落，消失在空氣里。

    “關(guān)衍公子，教主醒了嗎？”瞧他出來，沈飛白急問。

    關(guān)衍：“醒了?！?/br>
    沈飛白等人又驚又喜，關(guān)衍眸光微黯，道：“有你們照看著，我也沒甚好擔(dān)心的。家里還有活要干，我就先告辭了?！?/br>
    沈飛白訝然：“關(guān)衍公子你這就要走了？”

    “地里的稻谷還等著收割。”

    關(guān)衍隨口解釋了句，正想請沈飛白送他出去，屋里顧九淵冷冷的喊了句‘誰在外頭？’，沈飛白等人顧不得他，忙快步進屋。

    顧九淵低頭看了眼自己手指纖長白皙、掌心細嫩柔軟，一看就讓人覺得是高門嬌養(yǎng)出來的少爺公子哥的手，眼里滿是嫌棄。

    醒來的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不對勁，眼下一瞧，他整個人從里到外都不太對勁。

    先不說內(nèi)傷如何，他竟從青年變回了少年的模樣，連帶一身肌膚都變得如剛剝殼的雞蛋般白膩光滑……

    “教主！”

    幾道異口同聲的呼喊打斷顧九淵思緒，顧九淵掀起眼皮，不冷不熱的“嗯”了聲。

    沈飛白等人一愣，仔細觀察他臉色。

    少年臉上沒什么表情，一雙眼深邃幽冷，明明還是同一張昳麗明艷的臉，但氣質(zhì)迥異，給人一種高深莫測又孤寒冷傲的感覺，教人不敢直視。

    柳長老心驚rou跳地問：“教主……您、您想起來了？”

    顧九淵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柳長老以為呢？”

    這語氣，這神情，得！是教主沒錯了！

    四人面露欣喜，可顧九淵下一句話就讓四人臉上的笑容僵住，心中俱是驚濤駭浪。

    “那男人是誰？”

    沈飛白扯扯嘴角，干笑道：“那、那是關(guān)衍公子，您說他是您的救命恩人啊，您不記得了嗎？”

    救命恩人？

    顧九淵眸光像淬了冰一樣。他的記憶只到走火入魔的前一刻，此后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說清楚?！?/br>
    四人心中一緊，齊齊跪倒。

    “事情還要從屬下等人擅自做主把玲瓏閣閣主玉琉璃放進來那日說起……”吳長老苦笑道，“您走火入魔離教出走后，屬下留守教中，易護法柳長老他們分頭去尋您。”

    滿頭大汗的沈飛白接著道：“屬下一路向西，兩個多月后在洪桐縣水溝村附近發(fā)現(xiàn)您的時候，您就是這幅模樣。當(dāng)時您在和合歡宗一弟子對峙，屬下一時激動，害您中了合歡宗的蝕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