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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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這么黑,睜著眼睛也看不到道路,到底怎么做才算正確呢? ☆、第一百二十三回繾綣 景巳元年春,有臣子上諫劾奏容華聶襄寧妖媚惑主,居喪言樂、行止放誕,毫無悲哀之心。 其后不久,皇太后李氏感懷先帝恩寵,追隨先帝而去,合葬于懷陵。同年五月,太皇太后遷居瓷安寺,為王朝祈福。 邵萱萱如今古文功底見長,粗粗一翻那些唧唧歪歪的奏折,就大約猜到這些話的意思了——秦晅導(dǎo)演的那場天雷苦情戲,果然還是被有心人記住了。 沒事胡亂雷人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秦晅一整天都陰著臉,杖斃了幾個有嫌疑的宮人,夜里都不要人伺候了,在人前就更加的叫人看不透心思。 邵萱萱也不懂老太太去瓷安寺的深意,她不愛孫子愛兒子是沒有錯,但搬離皇宮,又能有什么好處呢? 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就是要逼宮謀反,也需要里應(yīng)外合的人才呀。 邵萱萱邊啃梨邊吐槽,秦晅則冷笑:“她一把年紀(jì)了還跟朕玩苦情,只怕沒有這個福氣熬到頭了?!?/br> 邵萱萱打了個哆嗦,牙齒就磕到了下嘴唇上。 秦晅回過頭,就見她嘴唇跟吸血鬼似的滲了一道紅痕,心頭一跳,一把將梨子奪過去:“誰給你的果子?” 都流血了還在那傻吃! 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居然還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下毒! 邵萱萱哪里知道他腦補的那些機巧陰謀,老老實實道:“這是……我從桌上拿的呀?!闭f話間又碰到嘴唇,疼得直抽氣。 秦晅:“……” 會看上這種吃個梨也能咬破嘴巴的人,也是他自己瞎了狗眼。 服喪的緣故,飛霜殿這段時間到處都是白色的布幔,真跟它的名字一樣素凈。 邵萱萱拿手帕擦干凈血漬,左看右看,突然道:“要是沒有我們,他們或許就不會這樣早死了吧?” 秦晅伸手在她臉上狠捏了一下,“你也忒瞧得起咱們了。沒有我們,齊王就不想謀反了?沒有我們,先帝和太后就能舉案齊眉、恩愛如初?” “可是……” “哪里來那么多理所應(yīng)當(dāng),”秦晅打斷他,一邊拉人上榻,一邊嘀咕道,“拿你想要的,得你應(yīng)得的,這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不講道理?!?/br> 他這邊說著話,那邊已經(jīng)把外袍脫了,手自然而然地就環(huán)在邵萱萱腰上。 不講道理的人,確實是不少的,譬如眼前這個。 他們不曾在言語上提及情愛之類的事情,肢體接觸卻越來越頻繁,簡直像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一般。 開工沒有回頭箭,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很難找到合適的借口停下來。 在這古老的宮殿里,用陌生人的身體跟應(yīng)當(dāng)永遠(yuǎn)沒有交集的男子糾纏作一團,有時能聽到更鼓的鳴響,有時甚至能聽到窗下春蟲振翅的聲響。 秦晅仍舊是不愛說話的,但情到熱時,他會幾近虔誠地親吻她的臉頰、嘴唇、額頭、指尖——那耐心持久到可怕,綿延不絕,如春雨一般繾綣。 他不問,她自然也安靜地縮著逃避。 但被這樣溫柔親吻著時,胸口那股熱潮卻怎么也抑制不住,連手指尖都是顫抖著的。 邵萱萱談過這么多次戀愛,吻過這么多雙唇,從未驚惶至此。 . 太后下葬之后,朝中的局勢其實是在日趨穩(wěn)定的。 秦晅雖然年少,身軀內(nèi)的靈魂卻是在地獄里走過一遭的,殺伐決斷絲毫不作猶豫。太皇太后所謂的避世祈福,倒真有點避其鋒芒的意思。 軍器監(jiān)的火器源源不斷地輸進(jìn)軍營,北地那些叛軍殘部越分越散,有一部分干脆越過長城,與蠻夷為伍。 這一年的夏天來的晚,冬天卻趕得早,宮中的各色名菊都還未完全開遍,北風(fēng)就已經(jīng)呼嘯而至。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天地俱是一片縞素。 少年天子自外面回來之后,一言不發(fā)地就摔了一地的碎瓷片。 邵萱萱正抱著手爐打瞌睡呢,綠葛就小跑著進(jìn)來了:“娘娘,陛下回來了,正生氣呢!” 邵萱萱一個激靈醒來,惶然道:“生什么氣?” 綠葛也直搖頭,小聲道:“把昨日進(jìn)貢的尼拘國玉屏風(fēng)都給摔了呢?!?/br> 邵萱萱眼皮跳了一下,猶豫了片刻,窩回到軟榻上。 綠葛見她跟倉鼠似的一個勁往絨毯里鉆,還像模像樣地閉上了眼睛,也沒轍了——你都裝睡不管,是要我們大家當(dāng)炮灰么?! 可邵萱萱如今地位不比往昔,她又哪敢把抱怨真說出來。 秦晅摔了一路東西,始終不曾見邵萱萱出來,怒火越燒越旺,質(zhì)問張舜道:“聶襄寧呢?” 張舜賠笑:“娘娘今日一下午都在軍器監(jiān)監(jiān)工呢,想必是乏了?!?/br> 秦晅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團,大步就往里面走。 綠葛早聽到動靜了,輕輕踢了軟榻一下,立刻跪地行禮。 邵萱萱這才裝模作樣的睜開眼睛,含糊道:“你回來了?!?/br> 張舜:“……” 綠葛:“……” 秦晅面色卻緩和了不少,他現(xiàn)在已然不比當(dāng)年,擁有的東西多了,怕他的人也多了——邵萱萱這二愣子一樣的反應(yīng),還是合他胃口的。 他揮手摒退了旁人,拿眼神示意邵萱萱起來來伺候自己更衣。 邵萱萱利索地爬起來,把手爐放在一邊,狗腿地幫他把大氅的帶子解開,脫下來掛到一邊。 秦晅順手摸了摸那只精巧的金色小手爐,面色突然就變了。 這手爐不過盈盈一握,里面裝的炭火也十分有限,是以隔不了多久就得更換。如今這手爐溫?zé)岢檬?,一點兒沒要涼的跡象,顯然新添炭火不久……邵萱萱剛才一副睡了好幾個時辰的模樣,顯然是裝出來的。 你也跟我裝! 剛消下去的怒火瞬間就又上來了! 邵萱萱還跟那掛衣服呢,身后“砰”的一聲巨響,回頭一看,他又怒沖沖地出去了。 外面還在下雪好么! 邵萱萱也有點慌神,趕到外殿,正見張舜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秦晅身后喊:“陛下,雪太大了……奴婢給您備個轎子……” 風(fēng)聲嗚咽,斷斷續(xù)續(xù)聽不大清楚。 綠葛見她沖出來,伶俐地取了貂皮的大披風(fēng)出來,輕聲道:“娘娘,奴婢伺候您穿戴罷?!?/br> 邵萱萱回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慢慢搖了搖頭。 飛霜殿人人都以為他們是對恩愛夫妻,卻不知道……卻不知他們在一起獨處時,連眼神交流都極少。 半年時光匆匆而過,秦晅每日早出晚歸,只有在夜里才與她親近相擁……硬要她來定義的話,恐怕用“炮(和諧)友”來形容才更恰當(dāng)一些。 她不夠聰明,不夠能干,但也不是傻子。 他如今是一國之君,夜夜寵幸避而不談感情,必然是有了自己的考量。太后死得早,那句“紅顏未老恩先斷,最是無情帝王家”到底還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根小小的尖刺。 愛什么都行,唯獨不能愛這種“公共財產(chǎn)”。 她這邊給自己畫好了線,定好了位置,秦晅那邊卻是怒火難熄,在大雪中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被張舜連哭帶跪地求了回來。 彼時,邵萱萱已經(jīng)睡下了。 他衣袍下擺全濕了,靴子底下結(jié)了厚厚一層冰,進(jìn)到燒著地龍的屋子里,不片刻就滲出一大灘水來。 張舜張羅著要給他換衣服,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邵萱萱正睡得香甜,冷不防被子給人一把掀開,一雙冰涼的手到衣服里,擒住她柔軟的頸項:“你倒是睡得開心!” 邵萱萱瞬間就被凍醒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又是這個表情!又是這個表情! 秦晅盯著她,直覺冰水從頭頂灌下來。整整大半年時間,兩百多個日夜,就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她還是這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他搶到手的江山是與他無關(guān)的,他搶到手的榮華富貴是與她無關(guān)的,甚至有臣子進(jìn)言建議他服喪期間破戒娶妻封后,也似是與她無關(guān)的! 一起纏綿像是她居住在這座宮殿里的房租,定期繳納,安靜無異議。 他因為湘王秦晰上表求娶西南重郡大臣之女的消息煩惱,回來面對的依舊是裝睡的她。 她隔著玻璃與他相處,酸甜苦辣嘗遍了,也總一副旁觀者的模樣。 ☆、第一百二十四回分離 第一百二十四回分別 秦晅手指按在她頸動脈上,卻又遲遲下不去狠手。邵萱萱初時害怕,時間久了,又有點鬧不明白秦晅想干什么了。 她輕輕推了一把,竟然把他胳膊推開了,立刻就往后退了退。 秦晅臉上的雪水化了,乍一看跟流了眼淚似的,更顯得神色凄然。 邵萱萱被他的模樣嚇到,猶豫了半天,往回挪了挪,跪坐起來回抱住他:“你沒事吧?” 秦晅沒動,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 邵萱萱便哄孩子一樣在他后背輕輕拍了兩下,秦晅哭笑不得地回抱住她,親她柔軟溫?zé)岬亩埂?/br> 邵萱萱哆嗦了一下,沒躲開,但也沒什么熱切的回應(yīng)。 秦晅親了一會兒,手上動作更加大膽,心里卻還是冷的發(fā)顫。永遠(yuǎn)都是這樣,永遠(yuǎn)都是……他用力地吻住她薄薄的唇瓣,身體和身體緊貼著,聽得到隔著血rou皮膚的心跳,卻聽不到她心里的一絲聲音。 他這輩子就只有這么一點兒不夠理智的愛,那么小心掩藏著,終于說了出來,并沒有得到足夠安昕的回饋。 到底,還是輸了。 蠱蟲也好,空花陽焰也罷,命是栓在一起了,心還隔著千里萬里。 他白費了半天力氣,搶到一只空掉的蚌殼,肥美的鮮rou和珍珠早就不知漂流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