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相對的，劍修的修煉也十分艱難。沖霄劍派作為一品宗門，和其他三個規(guī)模巨大的宗派不同，門中人丁寥落。內(nèi)門弟子只有區(qū)區(qū)百人之?dāng)?shù)，外門弟子倒是多一點(diǎn)，也只有不到一千人。論起門中的人口，還比不上瀟真派隔壁的瑤光派。

    其中一個原因，自然是因?yàn)閯π揠y成。另一個重要的因素，則是因?yàn)闆_霄劍派一貫的作風(fēng)——他們實(shí)在是，太特么低調(diào)了。

    葉舒愣了好一會兒：“沖霄劍派近古時代就存在了？我怎么沒有聽說過?！?/br>
    “我祖上的一位先輩與沖霄劍派的前輩修士是至交，他曾在手札里提到過，沖霄劍派的道統(tǒng)起碼有三十幾萬年。”虞懷季苦笑道，“世人之所以不知曉，恐怕也是因?yàn)樗麄儾粣坌麚P(yáng)的緣故?！?/br>
    葉舒不由扶額：“這是有多低調(diào)啊?！?/br>
    知道了這個線索，但她卻依舊一籌莫展。

    作為九易洲的頂尖勢力，沖霄劍派弟子的日常生活十分簡單。那就是修煉、斬妖除魔、修煉、斬妖除魔……既不談情說愛，也不殺人奪寶，更不愛搞陰謀詭計(jì)。

    而葉舒要如何與這種苦行僧似的門派扯上關(guān)系？

    總不能直接沖到人家門口，大喇喇地就問：“道友你好，請問你知不知道我瀟真派以前的山門福地在哪里？”

    至于通過利益來交換情報，抱歉，人家不吃這一套。

    在九易洲，很少有勢力試圖收買拉攏沖霄劍派，因?yàn)樽罱K的結(jié)果都是自討沒趣。沖霄劍派既沒有盟友，也不扶持小宗門，更懶得和各大世家打好關(guān)系，活生生地詮釋了什么叫吊炸天。

    虞懷季道：“掌門也不必太過憂心，連云法會就要召開了，北部的宗派和世家?guī)缀醵紩傻茏訁⒓?，沖霄劍派必然也會去。屆時可以請龐掌閣牽頭，畢竟沖霄劍派雖獨(dú)，但與玄天閣還是要有來往的。不過是打探些舊聞，想來他們不會太過不近人情。”

    “但愿吧……”葉舒只能先將這件事丟在一旁，“瑤光派那邊有什么動靜？”

    如今門中的庶務(wù)都交由虞懷季掌管，瑤光派的弟子擅闖瀟真派道場，瀟真派自然要去一封義正言辭的譴責(zé)書，以此維護(hù)主權(quán)。

    這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雖說付遠(yuǎn)和王鋒年都死了，但此事原本就是他們不占理，葉舒也不必藏著掖著。

    “瑤光派的婁掌門前幾日出門訪友，還未回轉(zhuǎn)山門?！庇輵鸭镜男θ莺芪⒚?，“據(jù)說拜訪的是青陽門掌門顧菀，這兩家宗門素來親密，想來此舉大不簡單?！?/br>
    “哼，以為我不知道那老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比~舒輕哼一聲，“不過是因著我曾經(jīng)打傷過青陽門的一個弟子，道門做事，講究師出有名，他這是要找借口來對付我呢?！?/br>
    “哦？這又是為何?！庇輵鸭居行┎唤?，無緣無故的，葉舒干嘛要和青陽門過不去。

    “那時我剛穿……我剛拜入門派不久，帶著小清風(fēng)下山閑逛，結(jié)果在清河坊碰到個來挑事的家伙?！?/br>
    葉舒那時候年少氣盛，看到清風(fēng)被人欺負(fù)了，當(dāng)即就沖上去把那個青陽門的弟子暴揍了一頓。也正是這件事，才讓她結(jié)識了賀顯。

    等她回了山，才想起來宗門現(xiàn)在破落的很。要是青陽門來討要說法，山上的幾個人可就杯具了。

    陸修為此急得熬紅了眼睛，又怕葉舒被報復(fù)，讓她連夜下山避風(fēng)頭。

    誰知青陽門竟然沒有理會這事，大概也是因?yàn)槟潜蝗~舒打傷的弟子只是外門，也可能是欺負(fù)瀟真派比較缺乏挑戰(zhàn)?？傊~舒穿越以來面臨的第一次沖突，就這么被輕輕地揭了過去。

    如今再回想起來，不過是三年時間，卻有恍如隔世之感。葉舒早已不再懼怕青陽門，而那個為了她幾夜沒合眼的人，也已經(jīng)不在了。

    “聚如朝露，散若蜉蝣?！闭珈拍康呐栔?，葉舒卻油然而生一股幽靜的涼，“懷季?！彼挥蓢@了一聲，“若是一直往前走，總會有感到疲倦的那一天吧?！?/br>
    虞懷季將目光投向高天上薄遠(yuǎn)的云：“如果不往前走，就連疲倦的機(jī)會都不會有?！?/br>
    葉舒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對，是我執(zhí)迷了。大道之途，一路上有風(fēng)刀霜劍、萬般阻難，若我就此停下來，立刻就要生死道消，又何來其他。”

    她話音未落，顧浚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殿外：“師父，有瑤光派弟子前來拜訪?！?/br>
    葉舒和虞懷季相視一笑，她長身而起：“我輩之道，在于迎難而上，且讓我看看這風(fēng)雪又要如何阻撓我等！”

    ☆、54|4.18城|

    看著瑤光派弟子的遁光消失在天邊，葉舒方才收回目光。

    和她想象的不同，瑤光派既沒有氣勢洶洶地派人上門來踢館，也沒有下個挑戰(zhàn)書什么的。婁清客客氣氣地給葉舒寫了封信，信中言道——

    瑤光派與瀟真派比鄰而居，之前一直少有來往，實(shí)在是他的失職。因此請葉舒帶著弟子來參加他們瑤光派與青陽門的比斗法會，門派間相互切磋切磋，增進(jìn)感情。

    那老頭寫的一筆圓潤平和的好字，語氣親切熱情。葉舒看完信，不由冷笑一聲：“婁清還真是好算計(jì)，他自己不敢來我瀟真派的道場，打量著我就是個傻子，會主動跑到他的地盤去？”

    而且還是瑤光與青陽兩派聯(lián)合，明顯是要在主場以多欺少。

    “師父，那咱們還去不去？”蘇于霜問道。

    “去，怎么不去。”葉舒哼笑道，“這卻不是因?yàn)槲疑?，而是我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里！?/br>
    她轉(zhuǎn)而看向虞懷季：“懷季，陣圖你煉制的如何了？”

    虞懷季微微一笑：“只等過了今夜，明日就能呈到掌門手里?！?/br>
    “好?！比~舒眸中冷芒爍爍，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個徒弟，“你們也修煉了這么長時間，之前雖說有過對敵經(jīng)驗(yàn)，但畢竟情況特殊。如今有人送了如此好的練手機(jī)會給你們，為師自然不能放過?！?/br>
    她放下那張薄薄的信箋，唇角微勾：“到了瑤光派的地界，給我好好打，千萬別留情?！?/br>
    比斗法會？聯(lián)想到虞懷季說的連云法會，葉舒不由在心中冷笑，這估計(jì)是婁清送給她的熱身戰(zhàn)。既然你上趕著求虐，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看著瀟真派這小貓三兩只，以為我們離了護(hù)山大陣就會任人宰割？真是圖樣圖森破，天命之子小隊(duì)分分鐘教你做人。

    “放心吧，師父?！辈苎軟_她眨眨眼，“我們師兄妹可很久沒有與人動手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么……”他想了想，眼前一亮，“我的大刀已經(jīng)饑渴難耐吧?！?/br>
    葉舒：“……小衍，不要亂說話?！?/br>
    “哦?！?/br>
    很快就到了法會那一天，將虞懷季和小青留在山上看家，葉舒帶著徒弟們施施然出了門。

    飛過蒼蒼藹藹的連綿山脈，很快就到了瑤光派的道場。那是一片方圓數(shù)千里的碧藍(lán)大澤，仿佛一塊翡翠臥在崇山峻嶺之中。湖面上水波漾漾、清淺澄澈，舒卷的云氣在四周飄蕩來去，極目四顧，只覺得煙波浩渺、寥遠(yuǎn)深宏。

    瑤光派的屋宇樓閣就散落在大澤之上的島嶼里，七星寶蓋飛樓降落在正中央最大的一座島上。甫一站定，葉舒就看到一個形貌溫和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一面走一面朝葉舒拱手：“葉掌門，真是稀客、稀客?！?/br>
    葉舒微微一笑：“婁掌門，叨擾了?！?/br>
    “葉掌門太過客氣。”婁清滿臉熱情，“久聞葉掌門大名，一直無緣得見，如今總算是得償所愿。”

    葉舒意興闌珊，若是往常，她還有閑情逸致與婁清打打太極，今日懶得做表面功夫，只是皮笑rou不笑地回了一句：“婁掌門謬贊?！比缓缶筒辉倮頃淝濉?/br>
    婁清面上極快地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很快又堆起笑容：“葉掌門還沒見過顧掌門吧?！彼蚯胺讲贿h(yuǎn)處的一個宮裝麗人，“那位是青陽門的顧掌門，也是極想結(jié)識葉掌門的?！?/br>
    顧菀聞言，笑盈盈地走上前來。她倒不如婁清殷勤，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葉舒一番，又沖婁清使了個眼色：“咱們可別在這里敘話，先進(jìn)殿吧?！?/br>
    說罷，也不管葉舒和婁清，徑直朝前走去。

    看這架勢，婁清和顧菀私交甚篤啊。這位青陽門的顧掌門葉舒是知道的，她雖看著俏麗溫柔，實(shí)則生性乖張。這樣一個脾氣的人物，若是利用得當(dāng)，怕是大有益處。

    葉舒面上帶著淺淡的笑容，隨婁清步入殿中。當(dāng)下幾人坐定，幾個徒弟都侍立在葉舒身側(cè)。

    婁清一眼掃過葉舒身后那寥寥幾人，面上微露訝色：“葉掌門，貴門今次只有這幾位弟子出戰(zhàn)？”

    “正是，有何不妥？”

    婁清一時顯得有些為難，猶豫了片刻，才道：“葉掌門也知道，但凡門派間的法會切磋，都是按修為境界劃分的，葉掌門這幾位高足都是筑基期，那練氣期弟子的比試……”

    他一面說，一面還露出歉意的笑容，儼然一副為葉舒憂慮的模樣，實(shí)在是看不出滿肚子壞水。但葉舒豈能不知道婁清的算盤，要說這家伙沒打探清楚瀟真派的情況，打死她都不信。

    婁清會不知道葉舒就三個徒弟，而且都是筑基期？恐怕下一句，他就會道貌岸然地說：“既然如此，練氣期弟子的這一場比試，就算瀟真派不戰(zhàn)而輸?！?/br>
    葉舒絕不會給他這個機(jī)會。

    端坐在云椅上的女人只是笑了笑：“無妨，練氣期弟子的比試，就讓我這大徒兒來吧。”

    婁清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顧浚：“可顧小友乃是筑基修士?！?/br>
    筑基對練氣，這不是明著以大欺小嗎？

    難道葉舒是因?yàn)闊o計(jì)可施才做了如此無恥的決定？婁清不由在心底冷笑，看來這位葉掌門黔驢技窮，真是什么話都敢說，連一點(diǎn)臉面都不打算要了。

    “婁掌門恐怕誤會了?！比~舒自然知道婁清在想些什么，她語意淡然地道，“我的意思是，讓我這大徒兒一次對陣瑤光、青陽兩派所有的練氣期弟子?！?/br>
    “什，什么？”婁清又愣住了，他甚至還磕巴了一下，面對瀟真派的這個女人，他總有種自己的思維趕不上趟的錯覺。

    “葉掌門。”婁清不由沉下臉色，“玩笑話說一次就夠了。”

    瑤光和青陽兩派的練氣期弟子加起來不說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一個對陣八百人，這不是胡說八道嗎？雖說顧浚是筑基期，但修士還未成嬰之前，境界與境界間的差異并不是難逾天塹。八百個練氣修士打一個筑基修士，耗也能把他耗死。

    “我可沒有開玩笑?！比~舒也斂去面上的笑容，“婁掌門莫非是瞧不起我這大弟子？”

    眼看兩人間的氣氛一觸即發(fā)，大有現(xiàn)在就要撕破臉的架勢，一直沉默不語的顧菀開口了：“依我看，葉掌門的主意不錯?！币娙~婁兩人都看向自己，顧菀眼波流轉(zhuǎn)，“不過所有練氣期弟子是不用的，就由我青陽門派出二十六個弟子，與葉掌門高足一戰(zhàn)，如何？”

    “二十六個？”葉舒笑了笑，語氣里的不屑十分明顯。

    “葉掌門可別小瞧我這二十六個弟子?！鳖欇覅s不動怒，“我青陽門有一陣法，名喚鈞天劍陣，由二十六個練氣期弟子一起發(fā)動，滅殺的筑基修士不知凡幾呢?！?/br>
    “哦，劍陣？”葉舒就像沒聽到顧菀的最后一句話那樣，臉上的笑容愈發(fā)興味，“我倒是忘了，貴派乃是劍修宗門。看顧掌門模樣，一時間卻是沒有辨識出來，是我眼拙，實(shí)在是罪過?！?/br>
    顧菀聞言，握住椅子扶手的右掌終于收緊了一些。葉舒這是在明著諷刺她，說看不出顧菀是劍修，不就是譏嘲顧菀身上沒有劍修那種一往無回的鋒銳氣勢嗎？

    顧菀瞇起眼睛，笑容里透露出一點(diǎn)猙獰的意味：“不妨事，很快你我二人就會知道，到底是誰眼拙?！?/br>
    “顧道友?！眾淝迳衲顐饕舻?，“不必為此動怒，那女人不知道鈞天劍陣的威力，你正好給她點(diǎn)顏色看看?！?/br>
    “哼，我自然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她。”顧菀眸中冷光連連。

    這非是她自負(fù)，青陽門的鈞天劍陣，乃是一門十分高妙的陣法。陣法之中，尤以劍陣的威力最為突出。憑著這門劍陣，青陽門不知?dú)⒘硕嗌贁橙?，才能在離合山站穩(wěn)腳跟。

    顧浚不過是筑基一重的修為，對付他，鈞天劍陣還用不著二十六個弟子齊齊發(fā)動。但顧菀有心要給葉舒一點(diǎn)厲害瞧瞧，因而暗中吩咐主陣的弟子：“待會斗法開始后，不要手下留情?！?/br>
    婁清并不打算在斗法時下死手，他邀請葉舒前來法會，要在法會時落葉舒的面子，好出一口惡氣。而等到瀟真派幾人灰溜溜的認(rèn)了輸，他又可以借主場之利逼迫葉舒。

    在道義上，他們有葉舒的把柄，在武力上，瀟真派又斗不過婁顧二人。屆時，葉舒自然只能乖乖吐出她在玄天閣手里得到的好處。

    顧菀原本同意了婁清的計(jì)劃，只是現(xiàn)在，葉舒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了她。

    對付瀟真派這種破落戶，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曲里拐彎的計(jì)劃。婁清就是太講究道門那一套條條框框，做事才如此拖沓。顧菀暗中冷笑一聲，直接就將這幾人殺了，難不成還會有人為他們出頭？

    思及此，她面上重又平靜下來，只是漠然地看著葉舒，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葉舒似乎察覺到了顧菀的目光，她勾起唇角：“婁掌門，比試可以開始了吧?！?/br>
    婁清點(diǎn)點(diǎn)頭，手中拋出一枚圓鏡，在殿外化作一座云臺。云臺外圍有無形的屏障蕩漾波動，可以將場內(nèi)斗法的余波擋在云臺之內(nèi)。

    “兩派參與比斗的弟子可以上臺了。”

    “小浚?！甭劼牬搜?，葉舒淡淡開口道，“別弄出人命，其他的隨便你?！?/br>
    顧菀頓感怒火上涌，這女人的態(tài)度……實(shí)在是囂張！

    葉舒似乎還嫌刺激的她不夠，又施施然看著顧菀，唇邊的笑容十分惡劣，分明是赤l(xiāng)uoluo的挑釁。顧菀極力壓抑著怒火，掌中的扶手被她捏得咔擦作響。但她到底還是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而是滿臉嚴(yán)霜的看向云臺。

    此時，青陽門的二十六個弟子已在云臺上站定。他們井然有序地按照陣法方位擺開陣勢，手中各有一口寶光爍爍的飛劍，在陽光下耀著刺目寒光。

    就在他們的對面，顧浚身形挺拔地站在原地。他大袖一揮，手中就多了一把靈光四溢的長劍。

    婁清見狀，瞳孔不由一縮。竟然是件寶器，看來瀟真派真是在玄天閣手里得了不少好東西。

    “諸位。”少年的聲音冰冷淡漠，“先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