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白的唇瓣動(dòng)了動(dòng)，程杳以為他要說話，可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默地別開臉，視線投向雪白的墻壁。

    程杳盯著他的側(cè)臉，慢慢怔住。

    她茫然地看著那些水珠從他漆黑的眼里冒出來，沾濕他密長的眼睫，再一顆顆滾落。

    他閉了閉眼睛，成串的眼淚滑下來。

    他居然在哭。

    程杳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

    陳覓言的頭越垂越低，通紅的眼里水光氤氳。

    他沒出聲，也沒看她，最后他甚至松開了她，兀自背過身。

    程杳脫離了桎梏，她想離開，但雙足不聽使喚。

    俞美櫻總說她沒心沒肺，她也以為是，可現(xiàn)在看到他這樣哭著，才知道心是會(huì)疼的。

    陳覓言垂首站在那兒，以背影對她，自始至終沒發(fā)出一絲聲音。

    程杳看不見他的臉，不知他是否還在哭著。但她看到他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緊握著，一直在發(fā)顫。

    一堆情緒堵在程杳的喉嚨口。

    不知過了多久，陳覓言終于抬手抹了抹臉。

    他轉(zhuǎn)過身，程杳看見他黑沉沉的眼睛一片通紅，眼眶仍是濕的。

    她慢慢捏緊了手。

    就在這時(shí)，突然響起的手機(jī)鈴聲打破了安靜。

    程杳愣了一下才發(fā)覺那聲音是她兜里傳出來的。她都不記得什么時(shí)候把手機(jī)揣兜里了。

    她低頭掏出手機(jī)，一接通，陌生的聲音傳進(jìn)耳。

    對方說得很急，她聽了兩句就變了臉色： “okay，i’ll be right there.”

    程杳按掉電話，一抬頭，對上陳覓言的目光。

    他眼里的委屈和悲傷太明顯，讓人沒有辦法無視。

    程杳已經(jīng)心軟了?？墒乾F(xiàn)在林頌聲有事，她不能不管。

    她低頭默了一秒，抬眼對陳覓言說：“我朋友出了點(diǎn)事，我現(xiàn)在要去處理，你……”

    你怎么樣呢？

    她頓了一下，不知該怎么說下去。叫他等她嗎？

    她遲疑著，這時(shí)聽到陳覓言低啞的聲音。

    他說：“我能不能一起去？”

    程杳愣了一下，怔怔看他兩秒，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

    林頌聲并沒有鬧出多大的事，他只是跑到外面酒吧喝酒，一不小心喝高了，就跟人鬧了點(diǎn)沖突。程杳帶了錢過去，很快就搞定了。

    林頌聲癱在沙發(fā)上，迷蒙中看到程杳，他伸著手勾她的脖子。

    “dear？”他滿臉通紅，含含糊糊地喊，笑得有些瘋癲。

    程杳嫌惡地拍開他的手：“你走不走？”

    “走……當(dāng)然走了……你抱我……”林頌聲的手又伸過來。

    這回是被陳覓言拉開了。

    “我背他?！彼f完沒有等程杳回答，很快拽著林頌聲的手臂背起這個(gè)比他還重的男人。

    他的情敵，他又恨又嫉的人。

    “不用……”程杳剛說出口，陳覓言已經(jīng)背著人走了。

    林頌聲暈暈乎乎的，感覺自己被誰背了起來。

    “你誰呀？”他嘟囔著，不安分地伸手摸陳覓言的頭，“咦，是男人啊……”

    程杳剛剛反應(yīng)過來，飛快地拉回林頌聲的手：“你給我安分點(diǎn)，不許亂摸?！?/br>
    林頌聲雖然神智不清，但程杳的聲音他還是記得的，聽出她口氣很兇，他乖乖地聽話了：

    “好好好，不摸就不摸嘛，兇我干什么？”

    陳覓言一言不發(fā)地走著，強(qiáng)迫自己不去聽他們的對話。

    林頌聲雖然不是胖子，但好歹是個(gè)身高快一米九的男人，比他還要高一些，怎么說都是有些重量的。他背起來并不輕松。

    程杳看出來了。

    “陳覓言，你放他下來，我扶他就行了?！?/br>
    “不用。”陳覓言抿著唇往前走，一直不停步。

    他不想讓程杳扶這個(gè)男人，不想看著他們親密依偎在一起的樣子，不想聽他喊她“dear”。

    好在路途很近，他們很快就回到酒店。

    陳覓言一直把林頌聲背回房間。

    林頌聲已經(jīng)睡過去了。程杳看著他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的樣子，無語地嘆口氣。這種龜毛的男人大概只有在喝醉之后才不會(huì)在意上床前洗沒洗澡的問題了。

    她幫他脫掉鞋子，拉好薄被蓋到他身上，又重新調(diào)了屋里的溫度，最后才關(guān)掉頂燈出去。

    她做這一切時(shí)，陳覓言就在一旁看著。

    他嫉妒得發(fā)瘋。

    出門后沒走幾步，就是陳覓言的房間。

    程杳猜測他是今天才到這兒的，應(yīng)該很累，她想叫他去休息，但是看他的樣子好像沒有要回房間的打算。

    她想了想，問道：“陳覓言，你困不困？”

    陳覓言搖搖頭，烏黑的眸子一直看著她。

    “哦?！背惕命c(diǎn)點(diǎn)頭，說：“那去露臺(tái)坐坐吧?！?/br>
    這個(gè)時(shí)間，露臺(tái)已經(jīng)沒有人了。兩盞白亮亮的燈照得這方天地空曠干凈。

    程杳在木椅上坐下，陳覓言坐到她身邊。

    “今天到的？”程杳看著前方黑乎乎的天空，輕聲問。

    “嗯。”

    “來找我的？”

    “嗯?！?/br>
    程杳吸了口氣，沒說話。

    陳覓言盯著她的側(cè)臉出神。

    沉默了一瞬，程杳扭過頭，認(rèn)真地看他：“陳覓言，你想要什么？”

    陳覓言眸色深沉。

    “我說過了?！彼麊≈曊f。

    “我已經(jīng)給你了?！?/br>
    “不是那樣的。”陳覓言眼睛里跳著火，“我根本就不是那個(gè)意思，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br>
    程杳受不住他那樣悲憤又難過的目光，她低下頭說：“陳覓言，我只能給你那個(gè)，沒有別的了。”

    “為什么？”陳覓言呼吸急促起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牢牢地扣在手心，像是怕她跑了。下一瞬，他又xiele氣：“因?yàn)槟莻€(gè)男人吧？”他緊緊皺著眉，表情痛苦，“師姐，你把我當(dāng)什么？既然你喜歡他，那天晚上你為什么……”

    “跟他沒關(guān)系?！背惕谜f不出更多，只否認(rèn)這一點(diǎn)。

    陳覓言根本聽不進(jìn)她的解釋，他的眼神更難過了。

    “師姐，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diǎn)……沒有一點(diǎn)……”喜歡么？

    第24章

    她對他有沒有一點(diǎn)喜歡？

    沒什么可否認(rèn)的。她想，她對陳覓言不止一點(diǎn)喜歡。

    有那么一刻，她想把他據(jù)為己有。

    這個(gè)念頭令她驚懼，所以她逃了。

    程杳遲遲不回答，陳覓言漸漸心冷了。

    他松開她的手。

    程杳以為他要走了。

    他忽然傾身，捧住她的臉，唇咬上來。

    男人柔軟的唇舌又濕又燙，很兇地碾磨、侵略，程杳被他的氣息籠罩。

    她渾身僵硬，怔了一會(huì)才伸手推他。

    陳覓言的雙手落下來，將她整個(gè)圈到懷里。

    他貼著她的耳朵喘息。

    “不喜歡我也可以，其他的，你不能食言。”

    程杳懵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微微震驚地看著他：“不是已經(jīng)……”

    “不夠。”他說。

    程杳看了他一會(huì)，嘆口氣：“陳覓言，你別這樣?！?/br>
    “你不能食言?！彼终f。

    程杳發(fā)現(xiàn)跟他說不下去了。他看起來明明疲憊憔悴，卻還是一臉固執(zhí)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