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喬老夫人慢慢的說道:“多謝方大人還記掛著老身,只是這人老了一身都是病,吃著藥呢!大人且放心?!?/br> 方達眼神一閃,這是要和他劃清楚界限,可惜已經(jīng)遲了呢,他道:“晚輩倒是瞧著老夫人不像是病呢,說起來,上次見到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的臉色可很是紅潤的呢,這才幾日的功夫,在宮里聽到老夫人身子不好,國公爺可是非常擔憂呢,后來皇后娘娘信誓旦旦的說是累著了,國公爺才放下心來呢?!?/br> 喬老夫人劇烈的咳嗽起來,胸口劇烈起伏,靖國公忙道:“母親,母親,您還好么?”說著用手給她順著胸口,見她的臉色越加不好,怒道:“都是死人嗎?快去請?zhí)t(yī)過來!” 總算緩過勁來,喬老夫人拍拍兒子的手,說道:“紀然你先出去,老身單獨和方大人說幾句話?!币妰鹤硬毁澩难凵?,心里一嘆,知道這是不放心自己,安撫道:“就說幾句話,出去吧?!?/br> 靖國公道:“好的,母親若是覺的不舒服,一定要叫太醫(yī)?!闭f完淡淡的看了方達一眼,才出去了。 方達也不在意他的目光,只對著喬老夫人說道:“國公爺是個孝順的,老夫人真是好福氣。”真不知道,老夫人這般強勢的性格是怎么養(yǎng)出那樣的兒子的。 喬老夫人淡淡的道:“兒子自然是自家的好,方大人老身答應你的,已經(jīng)做到了,余下的就是你們的事了,老身這樣的身體怕是幫不上什么的?!?/br> ☆、第75章 七十五章 喬老夫人的話說的明白,只是方達卻不置可否,他道:“老夫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皇后娘娘就是再賢良大度也會對靖國公府心有芥蒂,再來晚輩可是聽說,老夫人親口說過,玉貴妃的大皇子不似先皇?,F(xiàn)在再來撇清關(guān)系,似乎已經(jīng)沒什么作用,想來睿智如老夫人自是知曉,如今靖國公府面臨的境況。” 喬老夫人垂下眼眸,淡淡的道:“方大人真是好算計,老身記得,那日你來的時候說過,先皇的嫡子還在就應該是嫡子繼位,那么不知道方大人所說的嫡子,是*皇后所出的嫡子,還是先皇貴妃所出的嫡子顧崢,老身可是聽既然說了,顧將軍與皇上可是兄弟情深呢。” 方達心下一凜,果然是精明了半輩子,一手撐起靖國公府的老夫人,竟然能往這上頭想,眼中晦暗一閃而過,他道:“老夫人說笑了,三皇子已經(jīng)夭折了,自然是身為嫡子的二皇子才是正統(tǒng)?!?/br> 喬老夫人面上露出一絲諷刺,這方家人還真是都一樣的,一樣的會裝模做樣,明明是為了一己私欲,偏偏說的好似這天下就他們一家忠臣義士似得,哼,說方家支持二皇子,還不如說方家兄弟想要篡位還更可信些,真當她老糊涂了。是以她道:“方家真是忠君愛國的典范,老身自愧不如啊?!?/br> 方達并不在意她的諷刺,語氣誠懇的道:“老夫人,家父曾經(jīng)說過,自開朝至今靖國公一直都朝廷的弘股之臣,雖然不是為人臣子該說的話,可是晚輩仍是要說一句,先皇,先皇實在是太過不念舊情了些。說句逾越的話,靖國公如今的年歲不小,就算他自己念著先皇,不愿意違背他的心意再入仕,可是靖國公世子難道要像他父親那般一直蹉跎下去么?”果然此話一出,喬老夫人臉色一變,直到說中了她心里的隱憂,繼續(xù)道:“當然就算如此,世子一世榮華富貴少不得,可是少年人知少年事,男子立于世上自然要建功立業(yè)才能不枉來世上走一遭。” 果然喬老夫人臉色更是難看了些,沉默半晌,像是是試探道:“青城那里的兵馬可是都在顧將軍的手上,曾家那里曾老爺子可還在呢!” 方達忙道:“老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曾家的老爺子不過是托日子罷了。”頓了一下,扔出一個炸彈說道:“而且,青城那邊可不太安穩(wěn),蘇老將軍雖然打贏了那場仗,可是倭族人同樣是知道的,蘇家四子全都戰(zhàn)死沙場,顧將軍雖然自小參戰(zhàn),可是號召力畢竟比不上蘇老將軍,是以倭族有些想法也是應當?shù)?。?/br> 喬老夫人臉色不好的看著方達,但是很快平靜下來,慢慢道:“方大人的意思老身明白了,老身還病者,就不多留方大人了?!?/br> 方達擔憂道:“老夫人這身子還是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晚輩就不多打攪了?!闭f完退出去,又和臉色不好的靖國公說了幾句話,才起身離開,他心里有八分把握靖國公府會參與,雖然已經(jīng)沒落但是那些個底蘊絕對不能小看。 靖國公耐著性子送走了方達,回到喬老夫人的院子,看到她一臉倦容,心里一痛,嘴上說道:“母親何必cao這么多的心,好好養(yǎng)病才是正經(jīng),要不要再讓太醫(yī)看看?” 喬老夫人搖搖頭道:“不必了,長空的毒雖然解的及時,但是終究是壞了身子,母親啊,恐怕拖不了多久了?!眹@了一口氣,手撫上兒子的臉,回憶道:“紀然都有皺紋了,母親的歲數(shù)也到了。”收回眼光,慈愛的看著兒子,說道:“母親這一輩,榮華富貴都享盡了,當然所有的苦也都受盡了,強勢了一輩子,即使是將你父親越推越遠,母親都從未后悔過,可是唯一后悔的就是,當年不該攛掇著你攙和先帝立儲的事?!?/br> 看著喬老夫人眼中的淚光,心里一疼,再想到太醫(yī)的話,終究還是說道:“母親不必如此,其實當年我并未按著母親的意思做,先帝說他的身體撐不了多久,我根本就沒那個能力攙和之后的事,所以才讓我回府榮養(yǎng),他說這樣靖國公府才能安穩(wěn)?!?/br> 喬老夫人全身一顫,語氣顫抖的說道:“你是說,先帝是為了讓你置身事外才罷免了你,甚至慢慢的喬氏一族都極少出仕也是先帝事先就算好的?”是了,她的兒子一根筋的腦袋,向來以先帝的意思為先,怎么會按著她的意思做。 喬紀然點點頭道:“對,先帝說,我只要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靖國公府就能屹立不倒,對了,他還說若是我的兒子會讀書的話,可以考科舉。所以我才督促蕭兒讀書的?!?/br> 喬老夫人看著兒子雖然成熟但是卻依舊堅定的眼,突然就想起老靖國公的話,丈夫說,阿然雖然不聰明,但是有福氣,而靖國公府的繼承人有福去比聰明還要難得,心猛然間靜下來,笑著說道:“先帝果然是顧念你的,不枉你對他言聽計從?!睕]想到到頭來,她終究是枉做了小人,不過還好,還能補救。咽下胸口的疼痛,說道:“紀然,等我去后,你就將開國太祖寫的那份免罪折子遞給皇上,皇上會明白的?!?/br> 喬紀然忙道:“母親會沒事的,思柔太過綿軟,還需要母親時時提點呢?!?/br> 喬老夫人笑著說道:“你媳婦是好的,我雖然嫌棄她太過優(yōu)柔,但是她這樣的性子和你也配,到底是先皇了解你,若是當年順了我的意娶了你表妹,不定會怎么樣,往后好好對她。”說了這些話有些喘息,休息了一會,才道:“方家狼子野心,想要拖靖國公府下水,你以后只要不理會他就行了。” 當夜靖國公府太夫人去世,消息傳到宮里,蘇瑞寧只是皺了下眉頭,她有些奇怪,太醫(yī)明明說還能拖些日子的,后來又傳來消息,靖國公帶著太祖親筆所書的免罪折子在沈子君面前請罪,沈子君當場收回折子,并對喬老夫人贊道:“巾幗不讓須眉?!?/br> 喬老夫人風光大葬,此后,靖國公為喬老夫人守孝甚少出門,只是一次在公開場合對方達恨極道:“靖國公府與方家勢不兩立?!?/br> 眾人一番猜測,最后終于有人說出喬老夫人臨終前,見的最后的一人就是方達,并且說話的時候,隱隱的有爭吵傳出去。再結(jié)合靖國公的態(tài)度,眾人紛紛揣測,是不是因為動怒才加劇了病情。一時間,方達不得不面對眾人奇怪的眼光。 蘇瑞寧此時卻看著那份開國太祖的免罪折子一臉震驚,沈子君以為她是在意那內(nèi)容,說道:“很難相信吧,太祖竟然會寫這么一份折子,但論起心胸都難有人及?!?/br> 蘇瑞寧心思卻煩亂,聞言心不在焉道:“那倒是,說起來縱橫古今,太祖驚采絕艷少有人能及?!?/br> 沈子君說:“是啊,不單是為帝王,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并且終身只有一位早逝的皇后。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太祖也是一頭卷發(fā),說來奇怪,這么些年來,竟然沒有一位能和曄兒一樣遺傳了太祖的卷發(fā)。”說完意識到不對,忙說道:“朕不會不顧祖宗規(guī)矩的?!?/br>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了,好難受?。?/br> ☆、第76章 七十六章 蘇瑞寧疑惑他的話,轉(zhuǎn)念一想,笑著說道:“曄兒出生時帶著異象,就算是皇上想要培養(yǎng)他也是應當?shù)??!闭f完似是不經(jīng)意的問道:“關(guān)于太祖的事,好似民間少有流傳?”確實非常奇怪,從前她未曾多想,但是每個朝代的開國皇帝的事跡大多會流傳極廣,但是本朝的開國太祖只除了名字,再多的竟然都沒有了。 沈子君眼神極為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沒有繼續(xù)剛才的話,而是回答道:“這在皇室中也算是個隱秘,大興歷代繼承人都是嫡子這規(guī)矩是太祖爺親口說的,但是眾人皆知,開國太祖只有一個早逝的皇后,并未有子嗣,而事實是,太祖從未有過皇后?!彪m然時日已久,當初的事情早就沒有人記得,亦或是追究,只是皇室卻好好保留著太祖的生平。 蘇瑞寧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疑惑,好奇道:“這么說,太祖死后,繼承皇位的圣祖并非是嫡子了?”大興開國至今不過五代皇帝,依著太祖的心思,怎么著都要給圣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可怎么就偏偏至死都沒有這么做呢? 沈子君解釋道:“太祖只有圣祖爺一個兒子,圣祖爺?shù)哪稿彩呛髮m位置最高的,位及貴妃,剩下的那些個不僅都是低位妃嬪,更是都沒有子嗣。你今天怎么對太祖的事這般感興趣?對了,曄兒如今漸漸大了,你多看著點!” 蘇瑞寧放下心思,順著他的話道:“我知道了,只是畢竟玉貴妃這個正經(jīng)的母親在跟前,我不好過問太多,不過皇上放心好了,大皇子那里的東西我都是安排最好的送過去,還有梁榮華眼看就這幾日生產(chǎn)了,二皇子不比大皇子健康,母妃位份也低,到時候陛下還是多去看看?!?/br> 沈子君不會在這些小事上拂了她的意,何況他自己對注定要體弱的二皇子也多有憐惜,畢竟當初胎教也不是白做的,這段日子,他寵著的都是新進宮的嬪妃,雖說如此,相比較以前,他流連后宮的日子也是大大減少,多事之秋,他也沒那么多精力,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住在交泰殿的。是以他道:“朕心里有數(shù),對了,朕已經(jīng)打算讓二皇兄回青城了,時間久了怕方家會對那邊起心思,萬家的根基還是太淺了些。對了,朕也好久沒歇在鳳棲殿了,今兒就留在這里吧?!?/br> 蘇瑞寧身體一僵,又很快放松下來,淡淡道:“整個皇宮都是皇上的地方,想留在哪里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說完轉(zhuǎn)身進了寢殿。 沈子君有些悲傷地看著她的背影,微微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jīng)是一片清明,他道:“皇后這話說的極對,整個大興都是朕的,就沒有朕去不得的地方?!?/br> 蘇瑞寧聞言腳步一頓,卻沒有再說什么,繼續(xù)不緊不慢的走著,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之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耳邊又傳來沈子君嘆息似的話語,他道:“寧寧,你是朕的妻子……” 蘇瑞寧沒有回頭,只是反問道:“皇上可還記得,我們大婚之日,您親口說過,只有徐子瑜才是你認定的妻子!”說完不等他說什么,加快了腳步。 夜里,難得溫度也降下不少,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卻都有些心情不好,蘇瑞寧是腦子里不住想著太祖的事,而沈子君是惱怒于蘇瑞寧的態(tài)度。不管開始時如何,她都已經(jīng)嫁給了他了,就算當初他不該說那話傷了她的心,可是她難道打算為此和他耗一輩子不成?煩躁的翻了個身,忍無可忍的坐起身,說道:“皇后可睡了?”說完下了床,,走到半開的窗前。有涼風吹在身上,很是舒適,煩躁的心情也平緩不少! 蘇瑞寧懶洋洋的道:“皇上怎么今日這么精神,快睡吧,明天一早可還是要上早朝呢?!彼鴽]動,手抬起來,順了順頭發(fā)。 沈子君嘆息一聲,望著漆黑的夜里,點點繁星,也許是寂寞太久,也許是這夜太過安靜,似是回憶,似是傾訴的低聲說道:“我自小就知道我是父皇唯一的兒子,父皇身體不好,但是對我很是用心,他教導我宮里的生存之道,教導我如何平衡勢力,教導我如何做個好皇帝,我知道他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知道的都教給我,可是終究還是撐不住了,他走了,我曾在父皇臨終前立誓,我一定會做個好皇帝。當時終究太過懵懂,事實和我想的不一樣,什么事我都插不上手,我也知道是我年紀還小,所以我耐心的等著,等著成年?!?/br> 蘇瑞寧心里嘆息,這是要攤牌的意思了?坐起身,走到小桌前坐下來,喝了杯涼開水,一言不發(fā)的盯著面前的茶盞。 聽到動靜,沈子君知道她起身了,繼續(xù)道:“子瑜和清雅一直就陪在我身邊,那時候我隱隱知道意思,只是并沒有排斥,因為父皇曾經(jīng)說過,我的妻子定然是多方考量的結(jié)果,所以能從小就培養(yǎng)感情,也沒什么不好的,后來我喜歡上了子瑜,我想要她做我的妻子,漸漸的我就已經(jīng)認定了她會是我的妻子,可是當我要如愿以償?shù)臅r候,你出現(xiàn)了,我不得不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我憤怒,我難過,可是無濟于事,我是皇帝必須如此?!彼D了頓,然后落在黑暗里的目光,轉(zhuǎn)過神來,清冷的月光招進來,只能影影綽綽的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是以他也走回來,坐在蘇瑞寧旁邊。 蘇瑞寧仍然沒有做聲,靜默良久,她突然開口道:“皇上可知道,我父親從未想過要讓我嫁給皇家?他甚至已經(jīng)為我選好了夫婿?!?/br> 沈子君右手握得緊緊的,有些艱難的說道:“我知道,是那個林之恒吧?”查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蘇將軍對他很好,幾乎就是當半子養(yǎng)大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也是默認的事。 蘇瑞寧似是想到了哥哥們死命折騰林之恒的事,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說道:“是啊,父親和哥哥們都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的打算,可是我早就看出來了,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是那般了,可是突然圣旨到來,我要做大興的皇后了,子君,我是不愿的,”感到身邊人勃發(fā)的怒氣,蘇瑞寧繼續(xù)道:“我天生是個冷情自私的人,又一直被寵愛著長大,理所當然的認為所有人都應該遷就我,若非父親臨終交代,我是不會嫁給你的!不僅是因為我知道你有愛的人,還因為我是喜歡林之恒的?!笔堑模?jīng)他們青梅竹馬的長大,她是喜歡他的,雖然隨著記憶的回歸,那份喜歡早就已經(jīng)變了味道。 沈子君猛的將桌上的茶盞都掃在地上,瓷器落地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無限的放大了起來,四喜的聲音首先響起,他遲疑的道:“皇上?” 隨后卉珍的聲音也傳進來,沈子君淡淡的道:“都滾的遠遠的?!甭牭侥_步聲遠去,沈子君目光灼灼的盯著蘇瑞寧惡狠狠的道:“蘇瑞寧,你是不是覺的我不能拿你怎么樣?” 蘇瑞寧見他并沒有用朕自稱,心里滿意一點,嘴上諷刺道:“怎么?只許你有兩小無猜,就不許我有青梅竹馬?只許你對玉貴妃情深如許,就不許我曾經(jīng)年少動心?” 沈子君壓抑住怒氣,聽她所年少動心,刺道:“你就是因為那個林之恒,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于朕?”心里升起一股殺意,哼,林之恒么? 蘇瑞寧聽出來了,她淡淡的道:“不是因為他,我說的喜歡他,只是純粹的喜歡,并非涉及男女情愛,當時年紀太小,還不開竅,可是等開竅的時候我和你名分已定?!?/br> 沈子君心里飛快的算了算,他對玉貴妃動心也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當然他不知道女子向來早熟一些,玉貴妃對他動心還要更早,當然他不知道,是以蘇瑞寧說的他也信了,何況以蘇瑞寧的驕傲,這種事上不會撒謊,心氣順了些,他道:“現(xiàn)在想想我當初的心情,雖然有因為喜愛玉貴妃而恨你搶了她的位置,但是更多的大概是我的身不由己,若是當初我大權(quán)在握,那么誰也奈何不了我,也不會最后落了個多方博弈后,大家都能接受的結(jié)果?!?/br> 蘇瑞寧冷笑道:“所以,你就把氣發(fā)在我身上?” 沈子君卻沉默了半晌,長嘆一聲,聲音飄忽的說道:“我后悔了,寧寧?!甭曇糨p緩,寧寧二字綴在尾音上,帶著不可言說的溫柔繾綣之意。是的,他后悔了,他后悔推開了她。 蘇瑞寧沒有任何觸動,她淡淡的道:“所以你后悔了,我就必須回頭?!彼捳f的冰冷,刺得沈子君心里一疼。 深吸一口氣,他道:“那你要如何,我們是夫妻,是大興的帝后,你難道要一直對我這般疏遠,我們要這樣耗上一輩么?朕是皇帝!” 蘇瑞寧聽出來了,他是皇帝,所以他能對她如此,她是皇后,接受他是她的責任,他已經(jīng)很是遷就她了,可惜,太晚了已經(jīng),如果子墨沒出現(xiàn),如果,她一直蘇瑞寧,那么一起過下去也沒什么,可是世事難料,她記起來了,所以她不僅僅是蘇瑞寧,而歷經(jīng)三世她最為虧欠的子墨也來了,她不能被圈在這里。是以她道:“子君,你后悔,我信,人在成長之后,什么事都會看透徹些,我不僅代表了忠良之后,還代表了不會有外戚之禍,最重要的,蘇家的追風騎在我手上,對了,你一定也查到了蘇家還有一股子勢力在為我所用,所以,你后悔了,所以,你不也不要用情深意重的口氣說這句話,我,承受不起?!?/br> 沈子君身體一僵,心里莫名的有些傷感,他確實有這諸多考量,可是他對她有感情也是真心的,驀然間發(fā)現(xiàn),原來她不信他,平靜道:“你是不信我,還是不想相信我對你有感情?!?/br> 蘇瑞寧反問道:“子君,你愛徐子瑜嗎?在她為你生下皇長子之后?她聰敏、漂亮,知進退,識時務,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子?!?/br> 、 良久,沈子君聲音沙啞道:“天不早了,我們休息吧?!?/br> 重新躺在床上的兩人反而隔閡更深,沈子君閉著眼睛,子瑜啊,愛么?自然是愛的,那是他曾經(jīng)發(fā)誓要捧在手心里的女子啊。 ☆、第77章 七十七章 第二日,沈子君去上早朝,蘇瑞寧用過早膳,就去了藏書閣,這還是她自從進宮以來第一次進去。從前都是她要看什么書,直接吩咐卉珍去找過來就是了。有些話,她不好直接問沈子君,只能自己找當年的線索。藏書閣的守衛(wèi)大概是沒想到她會親自過來,都緊張的不得了,蘇瑞寧想了想,讓他們都散開了。留了卉珍在門前守著,蘇瑞寧一個人進去了。 關(guān)了門,腳步一頓,怔怔的看著藏書閣的布局,眼神掃過排排書架,目光最終落到靠著窗子的小桌上,那里突兀的放著一套桌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的視線挪開。 藏書閣很大,帶著歲月雕琢的陳舊,似乎空氣里都彌漫著書香味,慢慢走著,邊走邊看,偶爾停下來翻幾下,又原樣的放回去,如此轉(zhuǎn)上一圈,蘇瑞寧停下腳步四處觀察著,突然就猛的轉(zhuǎn)過身,回頭定定的看著裱好的寧靜致遠四個字。一步步走近,停在跟前,細細的觀察著,手有些顫抖的輕輕撫上去,最后停在落款處,蘇源澈,蘇源澈,字體漸漸模糊起來,水汽溢滿眼眶,推門的聲音響起,蘇瑞寧似是沒有聽到,仍是靜靜的對著那幅字流淚。 沈子君下了早朝,就聽到四喜說,蘇瑞寧親自去了藏書閣,下意識的他就覺的于太祖有關(guān),想起父皇對他說起的太祖的事,不知為何,心里一慌,帶著人就來了藏書閣,看到藏書閣的護衛(wèi)都站的有些遠,就連卉珍都在門口守著,制止了要通報的卉珍,徑直開門走進去,一眼看到那個穿著淡紫色長裙的女子怔怔的對著藏書閣唯一一幅字流淚。 心劇烈的跳了起來,難道那話竟然是真的么?腦子里不斷的閃現(xiàn),蘇將軍死后,蘇瑞寧前后的變化,處處都是痕跡,處處都是破綻,他就那么站著不錯眼睛的看著蘇瑞寧,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太祖最愛的那個女子喜歡穿紫衣,因此當初后宮不許任何人著紫色,是啊,他怎么忘了,生辰那日她一身紫色的廣袖長裙分明和畫像上的女子一般無二。 停在身上的目光猶如實質(zhì),她轉(zhuǎn)過身,淡淡的問:“皇上怎么到這里來了?”滿臉的淚水,偏偏聲音冷靜無比。 沈子君一言不發(fā)的拉過她的手,一路回到了交泰殿,兩人沉默一路,蘇瑞寧是心傷過后的疲憊,沈子君則是沉著一張臉,下了轎子,看了四喜一眼,四喜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讓跟著的眾人都退下去,自己也離得遠遠的。 等到停下來的時候,蘇瑞寧已經(jīng)被帶到一個密室里,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到沈子君沉聲問道:“是該叫你蘇寧呢?還是該叫你蘇瑞寧?我的皇后娘娘!” 蘇瑞寧身體一僵,似是一霎那,她身上氣勢一變,走到旁邊坐下來,眼神沉靜的看著沈子君,漆黑的瞳孔里沒有任何情緒,淡淡的道:“有區(qū)別么?” 沈子君卻是眼神一縮,萬種情緒充斥在胸口,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似是回音一樣,一遍遍響起,那云淡風輕的話,“有、區(qū)、別、么、么、么……?!?/br> 蘇瑞寧不管他像是魔怔一樣站著一動不動,自顧的站起身來,環(huán)視著這間密室,最為醒目的是一幅紫衣女子的畫像,雍容明麗,騎在馬上,縱使前方是萬丈懸崖,笑容卻仍舊帶著睥睨天下的肆意??粗@畫像,蘇瑞寧心下復雜,這是她前世最兇險的一次,幾乎是命喪懸崖,當時是什么樣的心情呢,右手撫上心口的位置,恍惚只記得,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了吧,以身作餌,重創(chuàng)了入侵的強敵,淡淡的感傷縈繞心間,后來她無數(shù)次,若是她就那么死了,是不是就不必,那般委屈的活著。 沈子君此時卻回過神來,見她盯著畫像,神色不定,肯定道:“畫像上的女子就是你。”雖然是肯定的語氣,但是卻緊緊的盯著蘇瑞寧的臉,生怕漏了她一個神色。 蘇瑞寧應道:“是我沒錯?!?/br> 沈子君卻嘲諷道:“原來你就是太祖癡戀了一生的女子,為了你,他一生后位懸空,為了你,圣祖的母妃惜貴妃致死都是貴妃,甚至太祖陵里都留著你的位置。” 蘇瑞寧卻冷靜的出聲道:“住嘴,不要說這些讓我惡心的事?!焙撸质沁@樣,擺出這樣情深意重的模樣,妖姬的名聲都被她擔上了,慕容清風真是死了都不讓她好過。 沈子君卻被踩了痛腳一般,也不知道是惱怒多一些,還是怨恨更多,怒道:“蘇瑞寧你真是好樣的,我大興開國皇帝為你神魂顛倒,就換來你一句惡心,你真是,你真是……”他氣的說不出話來,她這般不屑一顧,那他們沈氏皇族,代代帝王相傳的這件事又算是什么? 蘇瑞寧靜靜的問道:“那你覺的我該作何反應?既然你知道我是蘇寧,那太祖的來歷你也定然知曉,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是為甚么嫁給他的?”一步步走近沈子君,沈子君不由自主的后退,蘇瑞寧依舊步步緊逼,看著他的眼睛道:“他一定沒告訴你,他在我面前永遠沒法理直氣壯,在我面前,他就是亂臣賊子!” 直到碰上了掛著畫像的墻壁,沈子君有些發(fā)蒙,不自覺的說道:“不可能,太祖他本就是天定帝王,你是他的皇后?!鄙砩象E然增加的壓力,猛然意識道他把心里想的說出來了。 蘇瑞寧嘲諷道:“天定帝王,虧他說的出口,你睜大眼睛看看著是什么?”她蔥白的手指輕輕的壓在畫像上女子紫色衣衫上的金色龍紋上。 沈子君轉(zhuǎn)過頭,定定的看著,然后轉(zhuǎn)回來看著蘇瑞寧的眼睛,聽她繼續(xù)道:“就在這里,我為了我的國家,我的子民而戰(zhàn),他卻帶著人走上了龍庭?!?/br> 沈子君張了張嘴,沒等他說出話,就聽她道:“從小就認識,長大相扶持,最后狠狠的捅了我一刀,呵,這就是你們天定的帝王慕容清風陛下?!比缓笏p笑一聲,淡淡道:“不過,我早就察覺到他的野心,只是在一個城池的子民的性命與被背板之間,我選了前者,所以,”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朕,愿、賭、服、輸?!?/br> 退回去,微微閉上眼睛,笑著看著沈子君說道:“成王敗寇,他的選擇無可厚非,我能做到顧全大局,嫁給他為后已經(jīng)是我心胸寬廣,怎么你還指望我對他深情不悔不成?論才華,倫謀略,我皆不輸他半點,我唯一比不上他的就是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