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清晨天未大亮時,蘇瑞寧就起身了,卉珍見她有些疲憊,勸道:“時辰還早,主子還是再睡會?!逼饺绽镆簿土T了,可蘇瑞寧剛剛大病初愈,實在是不能不小心著些。 蘇瑞寧輕嘆一聲“約束好宮人,另外去通知玉貴妃和梁嬪將大皇子和二皇子先送過來。”看著外面還有些昏暗的天色加了一句:“孩子現(xiàn)下應該還沒醒,讓伺候的人都小心著些?!?/br> 見人都退了出去,蘇瑞寧走到墻邊,伸手拿下瀾羽弓,輕輕撫摸,這把弓是她在皇家的兵器庫找到的,和當初陪著她征戰(zhàn)沙場的那把弓模樣相似,用著也很合手。微微一笑,想來今日過后這把弓就能真正成為她的瀾羽了。腳步聲響起,蘇瑞寧走出內(nèi)室,見卉珍已經(jīng)帶著兩個皇子進來了,笑著道:“孩子沒鬧騰吧?” 兩個奶娘對視一眼,皆看向卉珍,“兩位嬤嬤很是盡心,皇子乖巧著呢,主子放心就是?!被苷浯鸬?。見兩人松了一口氣,蘇瑞寧不緊不慢道:“今兒是個喜慶日子,皇子年幼,兩位當好好盡心?!?/br> “奴婢遵命?!眱扇她R聲答應,蘇瑞寧點點頭示意卉珍帶著人下去安置。天將大亮之時,蘇瑞寧換上鳳袍,望著銅鏡里華麗繁復的妝容,微微一笑,道:“卉禾這妝上的倒是越發(fā)好了?!?/br> 卉禾笑容甜美正要回話,就見周嬤嬤匆匆進來,行了個禮,說道:“主子,福壽宮那顆榕樹枯死了,流言已經(jīng)傳開,天子無德,上天示警?!备蹖m本應是太后寢宮,可惜一直沒有人能成功入住。那宮里榕樹樹齡已經(jīng)過了五百年,歷任君王都小心照料,全因開國太祖定天下之時,本已經(jīng)枯死的老樹一夜之間煥發(fā)生機。是天下皆知的天授吉兆。 蘇瑞寧面容平靜“看來她這是一心求死,也罷,本宮就成全她。讓人都進來吧?!泵鼖D們都候著呢。 而此時,方進帶著更加消瘦的沈子安站在朝臣當中等著沈子君的接見。眾人都心照不宣的既沒有對沈子安的身份好奇,也沒有覺的方進突然進京有什么不對,只是涇渭分明的站成兩撥互不干擾。 鳳棲殿內(nèi),蘇瑞寧見人都到了,看著盛裝打扮的靜貴妃,笑著道:“靜貴妃大病初愈,這正是天寒的時候,本宮怕呆久了受不住,就先回去休息吧?!?/br> 靜貴妃笑容張揚:“到底是我們的皇后娘娘體貼大度,只是妾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明白,好著呢,倒是娘娘才真是大病初愈。可不要太過勞累才是?!?/br> 蘇瑞寧懶得跟她再說什么,給卉珍使了個臉色,眾人只看到靜貴妃被兩個粗壯的嬤嬤捂住嘴帶了下去,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見玉貴妃想要開口,最終又沉默了下來,遂也都不再做聲,依舊若無其事的繼續(xù)剛剛的話題,唯有林貴人臉色不太好看,似是有心事。接見命婦也是個力氣活,好在今兒能進宮的都是聰明人,即使血腥味彌漫,也都頂著蒼白的臉色極力裝作若無其事。是以一直都很順利。直到周嬤嬤過來給蘇瑞寧上了茶,心知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再待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人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對這些命婦來說是監(jiān)視也是保護。 被周嬤嬤服侍著換上輕盈的騎馬裝,一路向著慶西宮奔去,周嬤嬤顯然有些氣喘,她在宮里幾十年,這種陣仗還是第一次經(jīng)歷,不提鳳棲殿內(nèi)被就地格殺的人,但就那一撥撥的被攔在外頭的人,血染了一地。深吸一口氣,看著沒有絲毫變色的皇后娘娘,心里波動不已,這位眼神都沒動一下,仿佛那不是人血一般。 沈子君那里正到激烈的時候,方進進京給眾人帶來了邊疆的消息,青城幾乎失守,大將軍顧錚下落不明。池坊城那里曾家已經(jīng)與反賊勾結(jié),國之不穩(wěn)。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沈子君面色陰沉,語氣平靜“當年父皇曾說方家百年世家,人才輩出,方卿乃其中佼佼者,如今百年清名盡皆葬送于你手,但愿卿不會后悔。” 方進神色不動“陛下所言,微臣慚愧,先皇知遇之恩,臣一直銘記于心。如今宮中圣樹一夜枯萎,天罰已降,江山不穩(wěn),老臣自將拼死捍衛(wèi)沈氏江山?!?/br> 他話音未落,當世大儒張文遠怒道:“好你個方進,老夫倒是從不知道你有如此野心,陛下的江山倒是需要你拼死捍衛(wèi),你無召入京,在這大殿上大放厥詞,你眼里可還有王法,可還有陛下?”他歷經(jīng)三朝,寒門出身卻高中狀元,如今已到古稀之年,告老多年,若不是陛下托付,他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實在是沒想到這方家的手會伸得這么長。 方進垂下眼,淡淡的說道:“當年之事,大人比我清楚,*皇后為何早逝?我自問我方家忠心耿耿,如今此舉也是實屬無奈,況且先皇嫡子尚在人世,我等自然要維護正統(tǒng)?!?/br> 張文遠被他氣的直哆嗦,心里卻是一沉,先皇只有一個早逝的嫡子,難道?“方進,你莫不是糊涂了吧,先皇嫡子早逝,你要維護什么正統(tǒng)?” “當年*皇后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是以嫡長子被提前送了出來。臣一直謹尊娘娘遺愿,惟愿皇子能平安富貴一生,可沒想到,皇上如此狠心絕情,竟然想謀害嫡親兄長,老臣如今所為都是被逼無奈,等大局定下,定然以死贖罪?!狈竭M大義凜然道。 張文遠冷笑“莫不是方進你覺得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不說皇子是真是假,就算他真是先皇嫡子,*皇后竟然膽大包天,將皇子送出宮外,怪不得,你方家這是早有不臣之心?!?/br> 蘇瑞寧帶著人走進來,不看眾人,徑直走向沈子君“皇上,妾帶人去一趟神武門?!彼呀?jīng)接到消息,方氏的人會從神武門進來。 沈子君有些奇怪,雖然她性子霸道,但是從來沒插手過政事,就算和方家有仇也不至于如此,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方家勾結(jié)倭族欲顛覆我大興江山,而且那倭族我認識,名為扎木齊乃是倭族皇子,我長兄死于他手,這仇,我必須親自去報?!?/br> 方進眼神陰霾,沒想到皇后竟然認識扎木齊。蘇瑞寧猛的轉(zhuǎn)身看向那道陰冷的視線,正對上方進的目光,厭惡道:“皇上還是快點收網(wǎng)吧,小心玩脫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沈子君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收回目光,看著目瞪口呆的大臣,顯然是被皇后囂張的態(tài)度刺激到了。與站在方進身邊的男子對視一眼,點點頭,冷聲道:“方氏意圖不軌,勾結(jié)外族,以叛國罪論處,誅九族!給我拿下。” 他話音一落,一個黑衣男子,立刻帶著方進身邊的病弱男子轉(zhuǎn)到沈子君身邊。方進反應也不慢,飛快的從袖中射出黑箭,好在被暗衛(wèi)及時攔下。不過沒等人將他拿下,方進卻倒在地上,口中吐出黑血,顯然是服毒自盡。 病弱男子皺眉道:“這人是個替身,真人看來還在城中?!彼緛碛行┢婀?,以身犯險顯然不是方進的作風,如此一來,倒是在情理之中了。說著對黑衣男子道:“去檢查一下?!?/br> 很快,黑衣人道:“確實不是本人?!?/br> 沈子君帶著病弱男子走到內(nèi)殿重新做了些布置,才道:“皇兄這些年來受苦了。” 沈子辰微微一笑,灑脫中帶著釋然:“皇上言重了,是我命中有次劫數(shù)。何況,我這樣的身體在哪里都是一樣的?!?/br> 沈子君卻莫名有些難過,想到查出這人生平,被囚禁,被欺騙,要怎樣驚才絕艷,才在一片絕境中殺出生路,還能如此豁達,他自問自己做不到??粗矍坝行┥n白卻又熟悉的臉,他忽然道:“想不到,我們?nèi)值?,最像父皇的卻是皇兄?!?/br> 沈子辰想到先帝的生平,笑言“可惜我沒見過他?!?/br> 看著他帶著笑容的臉恍惚又看到那個明明虛弱卻讓他覺得高大的人又回到身邊,他回憶道:“父皇長得和你很像,性情寬厚,若是他見到你定然會很開心的,我沈氏皇族子嗣凋零,這一輩,算上成王世子也不過四人而已?!眱扇肆髀湓谕?,一人隱姓埋名,說來真是造化弄人。 蘇瑞寧到達神武門的時候,方氏大部分的人都已經(jīng)被就地格殺,扎木齊也已經(jīng)被活捉,京城內(nèi)部的混亂也很快被平復,之后幾日,沈子君借耪獯位崆逑戳順茫迷謁急賦浞鄭戮墑屏善轎取7郊頁嗽諤擁姆澆溆噯碩家丫還亟衛(wèi)鎩h爻悄潛呱蜃泳丫沙魴母梗肜詞屏Φ氖章r彩淺僭緄氖慮欏 轉(zhuǎn)眼過了月余,積雪還未融化,蘇瑞寧在難得的好天氣里,早早去見沈子君,扎木齊是倭族的皇子,他的命留著還有些用處。再次走進交泰殿,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映著沈子君的面龐似乎都陌生了起來,這個曾經(jīng)的少年終究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成長了起來,如今威嚴日重??粗麖碗s的眼,再想想鳳棲殿的異動,有些悵惘,又有些欣慰,果然想要她的命才是帝王應該有的態(tài)度。自嘲的一笑,她輕聲道:“皇上不是很好奇,我之前為何去藏書閣,為了這個!”她攤開手,瑩白的手上赫然是一般鑰匙。 沈子君神色一變,問道:“皇后這是何意?” 蘇瑞寧笑容依舊,她說“這把鑰匙,是慕容清風留給我的,若我沒猜錯,無論多久,若是我也來到這里,只要你沈氏皇族不滅,他就有辦法讓我自投羅網(wǎng),還是那句話,我終究不夠狠心?!辫€匙的背面刻著一個光字,他們的兒子小字齊光。 沈子君默不作聲的走進密室,將那紫檀木的盒子取出來,然后拿出另一把鑰匙,兩把鑰匙同時插進去,機關(guān)瞬時打開,里面是一幅畫,一個令牌,和兩封信。 蘇瑞寧看著寧寧親啟的字樣,當著沈子君的面打開,她的手微微顫抖,隔著時光,她好像又回到那個曾經(jīng)守護一生的國家,她的孩子啊??焖俚目赐晷?,小心的拿過那幅畫,端詳良久,才抬頭看向沈子君“這些年皇上待我多有包容,不管是為了什么,我都感激不盡?!?/br> 沈子君看她滿臉的淚水,心里一痛,平靜道:“太祖說要我放了你。”這個女子讓太祖念念不忘多年,臨終前仍然不忘為她籌謀,高祖生母念念不忘的鳳令竟然藏在這盒中。 蘇瑞寧反問“你愿意么?”若她是平民百姓,放過她也沒什么,只是蘇家經(jīng)營多年勢力都到了她手里,殺了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沈子君沉默的從她手里拿過畫,畫上的人龍袍著身,一股威嚴之氣似乎要躍出來,轉(zhuǎn)頭看向蘇瑞寧,看她淚眼含笑,眉目柔和,似乎從骨子里透出溫柔,輕聲道“我兒子?!?/br> 似是塵埃落定般,他就突然不愿意再問了,直接道“朕要蘇家?!?/br> 蘇瑞寧拿過鳳令,說道:“追風騎交給你了。這鳳令日后我也會送還。” 回到鳳棲殿,蘇瑞寧輕輕撫摸手里的信,她前生用生命為代價,終究還是將她兒子推上帝位,也如她千百次想象的一樣,兒子長成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也一定會長成一代明君。而她和慕容清風,他奪了她的江山,偏偏對她動了情,時至今日,她才有些相信,不論立場如何,大概,慕容清風對她真的有情。 鶯飛草長的三月,天氣回暖,宮內(nèi)傳出皇后病重的消息。而病重的蘇瑞寧此時正站在天牢內(nèi),扎木齊被鐵鏈鎖住,與之前意氣風發(fā)的模樣相去甚遠,看到緩步而來的女子,他道:“又見面了。” 蘇瑞寧微微一笑“是啊,又見面了?!?/br> 扎木齊哈哈大笑“皇帝這是要處置我了?怎么他不怕我的鐵騎了?” 蘇瑞寧漫不經(jīng)心道“如今還是不是你的鐵騎可就難說了。當初你殺了本宮的父兄,這次本宮是要告訴你,本宮會讓你們一族陪葬?!?/br> 扎木齊諷刺道“倒是沒想到,大興的女人這么有志氣,你問問你的丈夫有沒有這個信心?” 蘇瑞寧沒再廢話,吩咐道:“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帶上他我們走?!?/br> 臨行前,沈子君來到鳳棲殿,看著眼前依舊從容的人,輕聲問“若是朕不在介意從前之事,你愿意留下來么?” 蘇瑞寧手中動作一頓,反問“皇上真能不介意么?在知道我曾是一國之君的時候,皇上就想要我的命了吧?” 沈子君皺著眉道“不管你信不信,朕從來都沒想過要你的命!” 蘇瑞寧搖搖頭,此時沒想要她的命,將來誰又能說的清楚,她要么直接弄死沈子君,要么遠遠地離開。 ☆、第93章 九十三章 蘇瑞寧溫柔淺笑“父親戎馬一生,最后戰(zhàn)死沙場,是他求仁得仁。但是瑞寧身為人女,為父報仇也是理所應當。”她此生終究是蘇家的女兒,蘇家世代忠良,父親至死都要求她守護這片土地。她如何做得出殺了沈子君的事。所以就這樣吧。 沈子君怔怔的看著她,沉默良久,最后他聽見自己說“既然如此,那就去吧?!痹挸隹谥?,他清楚的知道,從此以后,他們大概再也不會相見。 當夜,蘇瑞寧帶著被廢掉手腳的扎木齊出了京城,夜涼如水,馬車也是一片安靜,卉珍看了看閉目養(yǎng)神的主子,在夜明珠的光下,顯得越發(fā)的沉靜悠遠,心里卻是松了口氣,主子心結(jié)已解,整個人都舒展了許多。像是往日里偶爾流露出的悲傷和沉重一下子移開了似得。與卉禾對視一眼,輕聲勸道“主子晚膳沒用上多少,這會子時辰還早,先用些點心吧?!?/br> 蘇瑞寧睜開眼睛,說道“不必了。”她輕聲嘆息“從前還以為永遠回不到青城了,上天終究對我不薄……”她聲音漸漸低下去。 卉禾臉上也帶著明顯的笑意,她們幾個自小在邊疆長大,自在慣了,這幾年在宮里,連最活潑的卉苗都持重了許多。她聲音輕快“是啊,也不知道將軍府還是不是我們離開之前的樣子……”話沒說完,她臉上僵硬起來,小心的看著蘇瑞寧,見她神色平靜,囁嚅到“肯定還和原來一樣?!被苷涞伤谎?。 蘇瑞寧淡淡道“馬上就能回去了,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過去這些年了,何必忌諱?!逼饺绽?,卉珍幾個都是絕口不提青城的,怕她傷心,只是好似也沒什么可傷心的了。沒有了親人的將軍府,景色變沒變,擺設是不是與原來一樣,與她而言,好像沒什么意義。 半月后,她們一行人抵達青城,戰(zhàn)事正是緊張的時候,一進城就能感受到一種肅穆的氣氛,將軍府似乎還是從前的模樣,看著匆匆走出來的林之恒,記憶里的少年,如今已經(jīng)長成一個英俊高大的青年,眉眼從容,身上不經(jīng)意間發(fā)出煞氣,讓人不能小覷。蘇瑞寧微微一笑,說道“之恒?!?/br> 林之恒卻是站在原地好一會都沒動,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衣難掩華貴雍容,笑靨如花的臉似乎和從前重合起來,又似乎哪里不一樣了,他壓下心頭的酸澀,像她行禮,自從接到她要秘密來青城的消息,他就寢食難安。如今人安全的到了,他卻更擔憂了。 蘇瑞寧扶起他,說道“之恒,我們進去說吧。”說完率先像書房的方向走去,林之恒楞了一下連忙起身跟上。 到了書房,林之恒連忙開口道“皇上怎么會讓娘娘回青城?” 蘇瑞寧解釋“之恒,這事說來話長,我不是皇后了,也不要再叫娘娘了,過一段時日,皇上會宣布我病逝的消息?!?/br> 林之恒神色一變“這是什么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蘇瑞寧忙道“之恒,是我的意思,我自在慣了,不愿意一輩子呆在宮里,皇上肯放我出來,也是看了我父親的面子,不然我有這種想法,他殺了我才是最好的做法。我們不說這個了,現(xiàn)在戰(zhàn)況怎么樣了?” 林之恒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隨了她的意,不再追問,擔憂道:“互有勝負,只是將軍失蹤,軍心有些不穩(wěn)。而且按著我們的計劃,這會倭族應該會有消息傳來才是,只是現(xiàn)在音信全無?!鳖檷樢呀?jīng)失蹤一個多月。一點消息也沒有,他雖然盡力隱瞞,但是如今各方都有些蠢蠢欲動。 蘇瑞寧皺了皺眉,隨后又放下心,想到顧崢最后傳給她的消息,說道“兩月前,我曾收到消息,我猜他應該是到了倭族王廷。那里有我埋下的釘子,現(xiàn)下沒有消息才是好消息?!?/br> 林之恒有些驚訝“倭族王廷那邊有我們的釘子?”能被蘇瑞寧說出口的釘子,顯然那人地位不低。 蘇瑞寧輕聲說道“克頓。” “克頓?他是倭人沒錯?!辈还炙@訝,克頓是倭族如今深受首領(lǐng)信任,戰(zhàn)場上也交手數(shù)次,沒想到竟然是他們這邊的人。 蘇瑞寧冷哼“真正的克頓當然是倭族,他已經(jīng)死了?!边@還是她出嫁前做的手腳,本來打算就是她被困深宮,過些年也能除掉倭族王廷。克頓身份特殊,她也是費了很大功夫,才成功。平日里從未聯(lián)系過,還是看了顧崢的計劃,她才傳信給他。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看到蘇瑞寧臉上的倦意,林之恒說道“趕路這么久,也累了,內(nèi)院沒人去,我已經(jīng)吩咐鄭嬤嬤收拾了,平日里出入,就從后門好了。” 蘇瑞寧輕聲嘆息:“多謝之恒了。”她如今是不能露面的,幾個丫頭自小與她一起長大,等過一段日子,京城傳來她身死的消息,也能安排她們嫁人了。 十日后,這邊接到了顧崢的消息,林之恒帶著人大敗倭族,蘇瑞寧帶著扎木齊,讓他親眼看著倭族王廷被殺了干凈,看著他帶著瘋狂恨意的雙眼,蘇瑞寧聲音輕柔的說“這可都得感謝你,不是你我怎么安插這么多釘子,你們怎么會敗的這么快?!比缓筠D(zhuǎn)過頭去冷冷道“全部坑殺一個不留?!?/br> 話音一落,扎木齊啊啊直叫,蘇瑞寧嫌棄他吵鬧,讓人堵住了他的嘴。到是顧崢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對待戰(zhàn)爭寧寧雖然夠狠辣果斷,可是對于坑殺這種事一向是不贊成的,她都是讓戰(zhàn)俘去挖煤或是做苦力。不過好像,她是說過非常不喜歡倭族。 局面很快被扭轉(zhuǎn)過來,池坊城很快也傳來大勝的消息。沈子君趁此機會清洗了一批人,連同逃出去的方氏兄弟,京城幾乎每日都有家族覆滅。血腥味久久不散。 兩個月后,皇后病逝,封號孝慈皇后入皇陵。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消息傳來的時候,蘇瑞寧在和顧崢一起下棋??粗T诎肟盏氖?,顧崢笑“倒是委屈寧寧了。”他的記憶里,蘇瑞寧生來尊貴,如今為了他拋開一切過往,他覺得甜蜜卻也心酸。這個女子無論處在何種位置,好像從未忘記初心。永遠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從前是大寧天下,而如今,當他帶著前生的記憶來到這個陌生的天下,她的寧寧終于在無盡的愧疚里,對他的感情變成了愛。何其幸運,他們隔著一世的光陰,重新相聚。 蘇瑞寧歪著頭,看著顧崢帶笑的臉,嘴角微微彎起,聲音輕快“拋開一切過往,我也依然是蘇寧?!彼?jīng)背負大寧天下,辜負了父皇,辜負了幼子,辜負了子墨,在一日日的算計里磨盡了她的心力,甚至臨終前,她都算計了慕容清風一把,為她的兒子鋪就了通往皇位的路。而時至今日,當她知曉她的孩子還是在幾乎在必死的局里,走出了一條通天路,終究她沒有辜負大寧天下。無憾了。 顧錚怔怔的看著她,眉眼里盡是溫柔,眼前的女子仿佛去掉一層枷鎖,整個人都輕快起來,“寧寧好像很開心?!?/br> 蘇瑞寧輕聲說“是啊,很開心。曾經(jīng)我要守護大寧的江山,從前我要背負蘇家的忠誠,如今我終于可以只是蘇寧?!?/br> 三年后。 華清宮的宮人們個個喜氣洋洋,銅鏡前月妍笑容滿面,聲音透出絲絲喜悅“娘娘今兒個真美?!笔稚蟿幼髀槔膶ⅧP釵插好。 徐子瑜恍惚的看著銅鏡里錦衣華服的自己,鳳袍加身,明黃的色澤映照著柔美的臉,雍容無限。自嘲一笑,終究還是少了分華貴的威嚴。月妍見她神色不對,心里輕嘆一聲,不著痕跡的勸道“娘娘自幼生于詩書之家,乃是皇上嫡親表妹,出嫁之后又成功生下皇長子,如今鳳位加身,這天下在沒有哪個女子有娘娘這般福氣了還有什么可計較的呢?” 是啊,有什么可計較的,徐子瑜也問自己,到底在計較什么,皇上冊封她為后,皇兒聰慧伶俐,似乎世上所有女人羨慕著的一切,她都擁有了。不,這世上所有的女人唯獨不包括那一位,現(xiàn)在應該是先皇后了,輕而易舉的拋開所有的一切,仿佛尊榮地位全都不看在眼里,憑什么?她心心念念的一切被對方不屑一顧,她終究是意難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