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還這么冷，真是要人命。

    鄆言走進高一二班的教室時，正襟危坐的學(xué)生們一聲歡呼：“帥老師是教我們的！”

    還有些學(xué)生趁機把書撒了一地。

    鄆言冷冷地站在講臺上面，一言不發(fā)。

    不過一分鐘，已經(jīng)有學(xué)生察覺到不對勁，乖乖趴在桌子上，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鄆言表情冷淡時，俊美的臉上絲毫人類的感情都沒有。

    他修長的手指拈起一只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名字，簡短進行自我介紹。

    “彼此尊重，才會有平等?！彼f了一句，“翻開課本第四十五頁，今天我們要講的內(nèi)容是……”

    一節(jié)課下來，學(xué)生們已經(jīng)被他嚇服了。全程不看書本，還能精準說出每一頁內(nèi)容，這還是人嗎？

    鄆言拍了拍手上的灰，離開教室。

    穿過走廊時，堵滿了學(xué)生。

    高三一模成績已經(jīng)出來了，學(xué)生們蜂擁過來，擠著查看榜單排名。

    “陸海清又是第一名！”

    “我呢我呢！”

    “別擠，你看個**看，全校倒數(shù)第四，哈哈哈哈?！?/br>
    “黃娟娟……第二?！?/br>
    有人弱弱地喊到她的名字，才想起來名字的主人已經(jīng)跳樓離世。

    霎時間吵鬧聲都安靜了幾分。

    鄆言在他們身后站著，等上課鈴聲響后，學(xué)生們才逐漸散開。

    紅色榜單前，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矮小男孩。

    他推了推眼睛，轉(zhuǎn)身和鄆言擦肩而過。

    “等會，”鄆言抓著他的衣袖，抬起來，在他校服袖子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膠貼。

    “你認識黃娟娟嗎？”

    陸海清皺著眉頭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老師，“認識，我們是一個班的?！?/br>
    “上課了，老師可以放我走了嗎？”他表情冷淡，說話拽拽。

    讓鄆言的拳頭有些癢。

    他松開手，男孩撣平有些皺的校服，慢悠悠向教室走去。

    “他叫陸海清?！?/br>
    身后傳來李冬的聲音。

    李冬怯生生地站在身后，懷里抱著幾本書，他笨拙地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蹲你的。我昨天在那里解題，現(xiàn)在是要去上課。”

    “我是他們班物理老師……”

    在鄆言的目光中，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弱，隨后腳步匆匆從鄆言身邊走過，拐個彎進了教室。

    鄆言在榜單前看了一會，黃娟娟考了592分，第一名只多了她兩分。

    上午最后一節(jié)才是語文課。鄆言趁著這段時間，去學(xué)校里面的小賣部走了一圈。

    果然在小賣部里發(fā)現(xiàn)一籃子膠貼，各種形式的都有。

    老板熱心地介紹：“這是衣服貼，衣服破了，貼一個就好，不用縫，很方便的?！?/br>
    黃娟娟毛衣上面的膠體花是縫上去的。

    鄆言買了一袋，五塊錢，里面有兩個。

    一個是純藍色的，一個是黃色蝴蝶。

    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學(xué)生們已經(jīng)急不可耐沖向食堂去吃飯了。

    鄆言站在四樓向下看，女孩跳樓的地方，連條白線都沒有留下。

    學(xué)生們還在談?wù)摚蠖嗾f的都是她可怖的死像。

    沒有人關(guān)心她為什么跳樓。

    下樓時，史明正不耐煩地對一個老頭子解釋道：“她跳樓了，人死了，警察那邊不都通知你了嗎？”

    老頭子佝僂著腰，牙齒都快掉光了，混濁的淚水不斷流下來，他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抓著男老師的手，不肯放手。

    “哎呀你這老頭，你兒子都拿錢了事了，你還想干什么？你不是在養(yǎng)老院嗎，自己跑出來做什么？”

    他說的話，老頭子也聽不懂，一時之間，兩個人僵持在這里。

    第10章 撒謊百次

    最后史明報警，吳龍騎著電瓶車趕來，好言相勸把老頭子勸走了。

    “她沒出事，去外地學(xué)習(xí)了?！眳驱埬托牡匕阎e言說了一遍又一遍，“成績太好，校長覺得她是好苗子，不能浪費，就送她出去學(xué)習(xí)了！”

    “這老頭，半盲還半瞎，真虧他還能找到這里，”史明笑了笑，抽出煙遞給鄆言，“別看咱學(xué)校不大，就這些學(xué)生的破事，一天天都能煩死人?！?/br>
    他噙著煙，瞇起眼睛：“好在就快高考了，帶完他們最后一屆，我就離開這破地方，出去搬磚也不當老師了?！?/br>
    鄆言接過煙，笑笑沒說話。

    史明看他一眼，“你不信？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嗎？32，就這樣了?！?/br>
    他低頭讓鄆言看他锃亮的頭皮，隨后又把兩邊的頭發(fā)撥上去稍作掩飾。

    鄆言話不多，他需要的聽眾正是這樣的人，一個沒忍住，就把自己這么多年心酸工作史全講了出來。

    “你別看他們都是小孩子，有時候心眼多的，我都弄不懂他們。我剛畢業(yè)就開始工作，從他們初一帶到現(xiàn)在，算是磨光了我對生活的熱情?！?/br>
    “我現(xiàn)在連結(jié)婚都不打算結(jié)了，太可怕了。”

    他搖搖頭，苦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太夸張了？”

    “我從初一開始帶班，到現(xiàn)在班里的學(xué)生只有一開始一半。”

    “有幾個男孩子故意傷人被送到管教所，有一些女孩子早早懷孕輟學(xué)回家?！?/br>
    “有時候他們自以為早早看清了這個世界，捂上耳朵不肯聽別人的勸告，結(jié)果受傷的只能是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