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七個兇神惡煞，因為沒有船甚至一路偷偷抓著阿秀的小舟游過來的水匪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這些個女子隊他們非但沒有半分畏懼，反而鎮(zhèn)定自若，事有蹊蹺！可是這會兒，司蘭慢條斯理地道：“阿秀是吧？你還挺有勇氣的，跟著小姐學(xué)了多久的武？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他們同那少女阿秀帶著驚恐的眼神，聽著吟菊輕輕道：

    “我們卻練了十年?！?/br>
    ☆、第9章 英雄會始

    謝玉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在韓家村了，從雍州到韓家村，即便是百姓也足以在半日內(nèi)來回，距離相當(dāng)近，若是起個大早，天亮的時候就差不多能到了。

    六七年前的韓家村，還只是個窮山村，沒辦法，雖同是江南，但是韓家村就是窮，雍州是大城，旁邊的沐閆鎮(zhèn)也很富庶，洛家口人比韓家村少，卻比這里更有錢，說穿了不過是因為韓家村不臨玉陽湖罷了。

    可是現(xiàn)在，韓家村修了齊整的“馬路”，沒有水，卻有座山——或者以這高度不能稱之為山，只能叫做高一點的土丘，正因為小，也好修整，山下種了大片的桃花林，又建了一片園林，硬是給建成了一處休閑避暑之地，雍州越來越繁華，原先風(fēng)景還算不錯的西郊已經(jīng)拆了，于是，恰好給了韓家村這個機會。

    不過，這里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在村子的正中心，有一座占地極廣的建筑，半弧形，上下足有四層，中間是往上幾階臺階的平臺，若在一層看那平臺，恐怕要稍稍仰視，在二層三層卻都是視線極佳，四層稍高一些，但遠(yuǎn)眺可見青山園林，看下方平臺也算方便，另外半邊卻是敞開式的，這里就是英雄會的舉辦地點。

    冠個英雄會的名字聽起來十分高大上，其實不過就是謝玉上輩子就愛看的拳擊，在低武世界，武術(shù)在她看來就是簡化的拳腳功夫，并不能引起她的多少興趣，反倒是某次看到一場商業(yè)拳賽，才發(fā)現(xiàn)這個很合她的胃口，粗暴、直接、拳拳到rou。

    好吧，她本就不是個小清新的柔弱女子。

    比起舞刀弄槍，其實拳擊還不算那么危險的運動，因此，她專門讓人縫制了厚厚的填充了各種填充物的皮手套，經(jīng)過幾年改良，已經(jīng)頗為不錯。六連星島上的工作有重有輕，同樣是壓榨，卻也分等級的，例如磚窯中干活兒的，因為安全沒有保障，總會伴隨著手的燙傷等等各種痛苦，種地和飼養(yǎng)牲畜雖然同樣一天到晚足以累死人，卻到底要好一些。

    好與壞都是對比出來的，這些水匪也沒多少見識遠(yuǎn)大的，只要能稍好一些，就足以讓他們?yōu)榱诉@個去努力，甚至忘了去反抗真正主宰他們命運的謝玉。

    “這兩年，他們倒是越來越勤奮了。”謝玉輕笑一聲。

    靈雨不屑地撇撇嘴，“不過是因為前些年他們在偷懶而已，大龍頭還是對他們太寬容了。”

    即便是用鞭子驅(qū)趕著，也會有偷懶的人，如今的六連星島上，卻少有這種人，因為他們彼此之間都在互相監(jiān)督。

    唯有生產(chǎn)量到達(dá)謝玉的標(biāo)準(zhǔn)，才能參加這個英雄會，每個島上的人本就仍是一個水寨一個水寨的，謝玉并沒有將他們分開打亂，互相之間相當(dāng)熟悉，一個島上出八人，英雄會后按照名次可以依次選擇六連星島中的一座，譬如去年落敗的最終只能去燒磚窯，今年便憋足了勁要換個地方，如果不互相監(jiān)督拼命干活，只能選擇別人挑剩下的，自然沒有什么好去處。

    百姓也可參加，只需組滿八人一組，而且與水匪不一樣，百姓可穿戴護(hù)具，水匪不行，他們拿到的只是一雙拳套而已。

    若是百姓的隊伍獲勝，便可獲得獎賞，甚至一夜暴富。不過，這只是這幾年英雄會成為江南盛事的原因之一。

    謝玉走到窗邊，“已經(jīng)開盤了？”

    “是，已經(jīng)有不少人押注了?！?/br>
    辦這么個東西，可不僅僅是為了管理這些個水匪，給他們畫個大餅并制造一些緊迫感，又或者出于自己的興趣享樂，這世上什么來錢最快？賭。但十賭九輸，謝玉對賭場并沒有興趣，她要做，便要坐莊。

    這英雄會，就是一年一度的大賭盤開賭之日，單單這短短三日，每一天都能讓她日入斗金，因為她這個“江南王”的名聲在外，早兩年抓過幾個私設(shè)賭盤的之后，再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嘛，嘖。

    “大龍頭，夫人那邊的事……”朝雨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謝玉坐了下來，“已經(jīng)有三四年不曾有如此膽大的蠢貨了，”確實，因為一年一度的英雄會，絕大部分的水匪已經(jīng)被消磨了意志，夢想也不過是到更好一些的島上去，根本已經(jīng)生不出反抗之心了，“這人倒還真有些意思。”

    “大龍頭的意思是？”

    謝玉想了想，“交給文淵文博處置吧。”這么點兒小事，懶得管。

    “是?！?/br>
    并沒有人有疑議，謝氏兄弟在玉陽十二塢的人心目中，還是相當(dāng)穩(wěn)重可靠的舵主，盡管他們還未滿十五歲。

    這會兒英雄會的具體事宜，也是他們在cao心，謝玉簡直一身輕松。

    處理好了寥寥幾件事，謝玉才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這里是英雄樓的四樓，能在這里的，都是玉陽十二塢的人，下面三層第一層相對便宜，有不少小有資產(chǎn)的人家不想同開放的另半面來圍觀盛事的百姓們擠，便在這里包了桌子來坐，二層三層視野最佳，卻都是江南的大戶包下的屋子，一間間隔開，不少女眷通過樓后的車道從單獨的樓梯上去，絕不擔(dān)心被人撞見。

    天色尚早，這棟英雄樓四近已經(jīng)熱鬧起來，謝玉并不禁止百姓在此做生意，于是每到這個時節(jié)，附近便熱鬧得有如集市一般，絕大部分還是賣吃食，卻也有賣扇子賣汗巾的……

    “在看什么？”謝玉走到了魏瑾瑜的身邊。

    這里因為比周圍都高，一眼看過去周邊一覽無遺，魏瑾瑜一看到謝玉來就有些不自在地耳朵微紅，“嗯……下面好熱鬧。”

    謝玉笑了起來，“一會兒會更熱鬧?！?/br>
    英雄樓里也賣吃食，最受人歡迎的便是低度數(shù)的啤酒，這會兒因為謝玉被叫江南王，這酒又只有她那兒有得賣，百姓又叫這江南酒，然后還有最受孩子歡迎的用色彩鮮艷的紙包裹的糖果，以及各種糕點小吃，不喝酒的也有茶可以喝，甚至還有一些新鮮的蔬果汁，品種豐富，價格也很厚道。

    在謝玉叫了人來，上了幾杯啤酒，又上了炸雞，她才有些恍如隔世地想著：再沒有比她前世那個世界更享受的時代了，哪怕這會兒她看似身居高位一呼百應(yīng)，實則她更懷念那個讓她的武功沒有多少用武之地，卻著實舒服便利的歲月。

    “不喝嗎？”她將桌上啤酒推給魏瑾瑜。

    魏瑾瑜猶豫了一下才道：“這是酒？”

    “對?！?/br>
    他只喝了一口，就皺了皺眉，“……不好喝，苦的。”

    謝玉失笑，也就他這等長得芝蘭玉樹一般的，這樣任性都會叫人無限寬容吧？

    “給他來一杯果啤吧?！?/br>
    靈雨鄙視地看了一眼魏瑾瑜，才脆生道：“是。”

    魏瑾瑜舒舒服服坐在這兒往下看的時候，魏瑾琮和奚寧安他們正擠過人群，探頭往里面看來。

    因為是外來人根本不熟悉這兒，他們錯過了訂英雄樓的時間，盡管這英雄樓一座極大的建筑，可容納的人畢竟還是有限的，絕大部分的百姓都在另半面敞開式的地方或席地而坐或帶上了自家的木質(zhì)小板凳，或者直接搬了箱子來坐，絕大部分人還是站著甚至還踮起腳尖往里看，熱鬧得人擠人，那邊懷良與人磨了好一會兒，高價買了一張一樓的桌子，他們一身汗地擠進(jìn)去，將手上的木牌憑證給了門口的灰袍青年，才被引進(jìn)樓中去。

    “人這么多，怎么找得到世子？”懷良給魏瑾琮擦了擦汗，轉(zhuǎn)過頭去壓低了聲音道。

    奚寧安左右看了看，一層坐的自然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他們隔壁一桌大概只是雍州城里的普通人家，那穿著樸素的婦人面容愁苦地一直在念叨：“太貴、太貴……”，倒是兩個孩子興奮地一直在嘰嘰喳喳。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小二給他們一桌上了一壺茶水和一碟瓜子，這年代已經(jīng)有了西瓜子，向日葵卻只是被作為觀賞植物，又叫朝陽花，玉陽十二塢共有十二座島，其中一座就種著大量的向日葵，這種植物其實很好養(yǎng)活，但是謝玉可不是為了看，葵花籽可以吃，還產(chǎn)油。

    炒茶、炒瓜子、制糖，這些工作算不上太繁重，讓那些水匪將瓜子們初步處理，再由十二塢中人運送到另一座島上，謝玉聘用了大量勤勞的婦人們，酬勞日結(jié)，這幾年穩(wěn)定之后，她很容易就能招得到為她工作的人。

    “這個不用給錢的吧？”隔壁桌那婦人一遍遍確認(rèn)。

    “只要訂了桌的，這些是我們大龍頭送的！”

    “江南王真是個善心人?！眿D人卻不敢跟著那小二稱呼，只恭敬地叫著江南王。

    奚寧安看向桌上那盤“瓜子”，卻是沒認(rèn)出來這是何種植物的籽。

    整個空間里喧嘩熱鬧，食物的香氣發(fā)酵，有些油膩，卻又勾人得很的金黃色炸雞在這個年代是相當(dāng)奢侈的食物，再配上便宜得平民都可以喝得起的啤酒，產(chǎn)生了一種奇特的反應(yīng)，當(dāng)然，也有奚寧安熟悉的糕點和美食，有一些甚至遠(yuǎn)不如京城的色香味，但不知為何，在這種空間里氤氳出來的東西讓他太陌生了，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到不真實。

    尤其，當(dāng)如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響起，一個人的聲音偏偏可以穿透這些歡呼和嘈雜，傳到他的耳中，本身就是一件叫人難以置信的事——

    “歡迎大家來到英雄樓！春暖江南，一年一會，今年之期已如約而至！”

    奚寧安皺眉，那強烈的違和感又來了……

    ☆、第10章 言聽計從

    尖叫、歡呼、喝彩，透過身旁的窗戶，就連一開始十分反對魏瑾琮來的懷良都被深深吸引住了，不時發(fā)出驚嘆聲。

    拳擊本來就不算什么很大眾的運動，但是少有運動能比商業(yè)拳賽更刺激，這些個水匪本就很有兇性，能到這里來的，更是兇中之兇，不能穿護(hù)甲，只有一層柔軟的麻布短褂，和適宜運動的長褲，不比現(xiàn)代只穿短褲的荷爾蒙四溢，卻仍然足以讓看的人熱血沸騰。

    ……尤其這是一個缺少娛樂和刺激的年代。

    人本就是容易被同化的動物，外面平臺上一個高大的水匪拳頭狠狠砸在了一個穿著護(hù)甲的青年身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但因為那護(hù)甲質(zhì)量極佳，青年沒受什么傷，很快就爬了起來，但既然選擇了來，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是經(jīng)常的。

    “好！”

    眾人紛紛喝彩，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比賽，不過江南多水匪的時節(jié)，有點勇武之力的年輕男子不少落草為寇，這青年當(dāng)初年紀(jì)尚小，也被水匪鬧得家破人亡，因此出拳也是格外狠，打得十分激烈。

    謝玉靠窗看著，卻是有些興趣缺缺，見過商業(yè)拳賽，下面那業(yè)余水準(zhǔn)并不大入得她的眼，還不如身旁的魏瑾瑜好看。

    “阿姐！”謝文博的聲音響起，他表情微妙地看了魏瑾瑜一眼，好吧，他知道自家阿姐救了魏瑾瑜，畢竟計紅燭的報告是先交到他手里的，隨后謝玉帶著人回到莊園，也和他們兄弟說過，但是……沒有人告訴他，魏瑾瑜長得是這副樣子啊。

    “阿娘來了？”

    “嗯?！敝x文博點頭，“我剛叫人下去接她。”

    劉氏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古代深閨女子，不比謝玉這般，她走的也是女眷專用的樓梯，謝文博雖只有十三四，在這個時代卻已經(jīng)算是半個成年人，卻也不便從那里走，于是才叫人下去接劉氏。

    不多時，劉氏便到了，落梅和聽竹扶著她，也難得因為想看比賽，劉氏走得比平日急了些，結(jié)果走進(jìn)來才看到窗邊坐著個男人，驚得差點兒叫出來！

    幸好，魏瑾瑜長得好看，她才穩(wěn)定了情緒，驚疑不定地對謝玉道：“玉兒，這、這是？”

    “他叫玉陽，之前落水為我所救?！敝x玉介紹。

    魏瑾瑜有些拘謹(jǐn)?shù)叵騽⑹闲辛艘欢Y，然而人長得好看，哪怕姿態(tài)再怎么不自在，看著還是很賞心悅目。

    劉氏忍不住又看了看他，再看向自家女兒，“他落水之后被你所救？”

    “是啊?！?/br>
    “那、那你可有家室？”劉氏忽然問。

    魏瑾瑜的臉一下子紅了，卻說不出話來。

    謝玉似笑非笑，“阿娘不必問了，他根本想不起來，連家住哪兒為何落水都不知道?！?/br>
    劉氏有些失望，看這樣貌氣質(zhì)，定是好人家出身，她才想問一問，若是得當(dāng)……她的玉兒，當(dāng)真快要十八了?。?/br>
    下方的拳賽十分精彩，喝彩聲一陣陣傳來，水匪分為六支隊伍一支八人，百姓卻也有六支隊伍，同是八人，這拳賽與現(xiàn)代的不同，因?qū)﹃嚥皇桥藕玫?，隊伍與隊伍之間對戰(zhàn)，若是安排得當(dāng)，實力稍弱的勝稍強的也不是不可能，因此這些個水匪才這樣積極，畢竟有些個匪首個人勇武之力確實要強過其他人，然而這比賽卻不是一個人強隊伍就可以獲勝的。

    劉氏在視野最好的位置坐下，拉著謝玉一塊兒到屏風(fēng)后去了，不管魏瑾瑜如何風(fēng)儀出眾，劉氏仍是那等很計較男女之別的婦人，尤其謝玉與他男未婚女未嫁，到底不合適。

    魏瑾瑜這邊坐著，卻是有些失望，只見謝玉有一抹裙角落在屏風(fēng)之外，他都忍不住一再看去，直到迎上謝文博那雙帶著探究的眼睛，才轉(zhuǎn)過頭去。

    偏在這時，聽到屏風(fēng)那邊劉氏驚呼一聲，“你說什么？”

    然后就是謝玉那極有辨識度的慵懶聲音，“阿娘，你說我招贅了玉陽好不好？”

    若是上輩子，謝玉覺得一輩子不嫁人才是她想要在自由生活，反正又不愁養(yǎng)老，即便是她那混跡江湖的第一世，也是不用愁這個的，江湖上從沒有那些個繁文縟節(jié)，不大講究男尊女卑，與男女關(guān)系上還是挺開放的，不像是這個古代……真心讓她覺得相當(dāng)沒有意思。

    不過，她雖在這個年代生活了十年，骨子里的離經(jīng)叛道卻并沒有多少改變。

    魏瑾瑜的身份她一清二楚，怕是恢復(fù)了記憶絕不會認(rèn)這贅婿的身份，到時候，若是自己當(dāng)真愛上他，便將他困住一輩子也是很容易，若是沒有，讓他離開從此兩不相干也很簡單，謝玉只是想要一個孩子，按照上輩子的說法，魏瑾瑜的基因相當(dāng)相當(dāng)不錯。

    聽到這話驚愕的不僅僅是魏瑾瑜，還有坐在一旁的謝文博，他猛得站了起來，失聲道：“阿姐，你說什么？”

    他可是很清楚魏瑾瑜事實上是靖王世子的，雖說他們并不怕這些個什么王侯公子，但是這等身份，若是恢復(fù)記憶怎可能安分地呆在阿姐身邊？

    謝玉直接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輕笑道：“你可曾聽清楚？”

    魏瑾瑜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尊雕像，只是可以看到耳朵已經(jīng)紅透了，他的眼睛依舊那么清澈，抿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那么，我只問一次，你可愿意入贅與我成親？”

    謝文博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聽到魏瑾瑜堅定中甚至帶著驚喜的聲音：“我愿意！”

    謝玉勾唇微笑，看，多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