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與之不同的是錦繡簾帳外,余下的身份不高的太醫(yī)交談之余不免焦急地望著帳內(nèi),直到里面的太醫(yī)出現(xiàn),與他們交代一番,一行人方派了代表出去與皇帝匯報。 血水一盆接一盆的端出,但簾幕中的宮妃已經(jīng)小憩歇過了一場瞌睡。 同人不同命,和她相同身份的另一個妃嬪,在皇宮的另一端,正遭受著慘痛的折磨。 這一回,暗紅的血液真切地從女子下身滲出,以無法挽回的勢頭,浸透了冰冷如水的竹席。女子的痛呼猶如響在耳邊,一聲疊著一聲。 “痛,我好痛……” 忠心的宮女拖著沉重的步伐,告訴她太醫(yī)無法前來的噩耗,她慘淡一笑。 “我早知道了……” “他不要我們的孩子,就算生下來,也會推他去送死。不如不生!”她的笑容突然變得極其悲痛和詭異,流著淚一遍遍地捶著肚子。 “不如不生!” “楚茵!” 司徒延在極度的憤怒和彷徨中醒過來,全身就像在汗水中浸泡過,冷汗淋漓。他的思緒猶自停在最后一幕,女子口口聲聲說著不肯生。 但寒冷的月色,孤獨的帳幔,無不透露著一個事實——夢中的女子,早就不在了。 心臟一陣絞痛。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自從楚茵走后,他就一次又一次被這樣的噩夢包圍、驚醒。夢里不止有她曾經(jīng)受苦的模樣,還有舒妃在他的疼寵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錦衣玉食的生活。 殘酷的對比,讓他一次又一次被迫直面自己曾經(jīng)的自負和愚蠢。 就仿佛,他最心愛的女子,其實是被他親手殺害了。 · 噩夢隨著天光夕照被焚燒只余灰燼,司徒延后半夜睡得尚可,只是張明德掐著時辰進來時,已然睜眼醒了。 “皇上,今日退朝后,還是去瑜華殿?” 他舒展手臂由宮女穿戴龍袍,輕輕“嗯”了一聲。 “是,那奴才先吩咐宮人去支會一聲。”張明德躬身退了出去。 退朝后,司徒延果是來到瑜華殿。 舒妃還是舒妃,也仍是居住在瑜華殿,但有很多東西已經(jīng)不同了。如今的瑜華殿雖不是冷宮,但簾布盡遮,鏡面收起,連一絲一毫的光亮都無,陰森可怖的氣氛,卻是比冷宮更甚。 原因是,舒妃害怕。 從養(yǎng)胎時起她就沉浸在嫉妒、害怕、憤恨的諸多情緒中,小產(chǎn)后更是沒有多加注意,一時因楚茵身亡的事瘋笑,一時想起沒了的孩子又落淚,等到回過神時,她不過雙十年華的人,卻有了四十多歲老嫗才有的皺紋,皮膚松弛,再不是當年容貌清艷的舒妃。 自鏡子里看到她恐懼的畫面之后,她便開始害怕鏡面和亮光。 因為張明德先行派人來打過招呼,所以四角的燈籠燭火點燃,大殿亮堂許多。 “皇、皇上……”舒妃早已沒了曾經(jīng)的溫柔笑容,見到他后只剩下惶惶不安的情緒。 殿堂的驟然明亮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場災(zāi)難,雖然倒映在光滑地板上的面容模糊,但她視線一觸就想起了當時從鏡子里看到的女人——長滿了斑點皺紋的老女人,立刻死死咬住想要尖叫的嘴唇。 “告訴朕,當時為什么要陷害楚妃?” 十幾日了,他來,只問這一句話,沒有威逼利誘,沒有嚴刑拷打,他很平淡地詢問著她。 她終于不再拿話搪塞他,而是疲態(tài)盡顯,閉了眼道:“……是因為察覺到她對我有威脅?!?/br> 皇帝仍是面無表情。 “僅僅因為她對你有威脅,你就要使計除了她……朕一直以為你和她一樣,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利用你曾讓朕覺得愧疚?!?/br> “可是你告訴朕,這一切不過是個笑話?!?/br> 這一句直擊她的內(nèi)心,讓她慘白了臉色,沒有人肯承認自己狠辣惡毒,即使她做過無數(shù)件根本稱不上善良的事。更沒有人愿意將自己難堪的一面,展露給愛慕喜歡的人看。 可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年少時,最討厭的那一種人。 而對于他來說,寵愛著這么一個惡毒心狠的女人,是他抹不去的恥辱。他殘忍地否認了她的所有。 她哆嗦著嘴唇半天答不出來,須臾,眼眶里滲出了淚水,“皇上,我曾經(jīng)和她一樣善良,真的,只是后來變了,是皇后的針對讓我變了,是這吃人的皇宮讓我變了……” 皇帝搖了搖頭,看著她低聲一笑,“不,是朕的寵愛讓你變了?!?/br> 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揮袖離開。 舒妃癱軟在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捂著臉,流淚不止?!安皇堑?,我怎么會變成這樣,這不是我,這不是我——浣紗,告訴我——” 空空蕩蕩的大殿里只有回聲,沒有人應(yīng)她。 早在楚茵離開的時候,浣紗就因為助紂為虐的罪名,被暴怒的君王賜死了。 · 司徒延之后就擺駕來到瑤華殿,殿內(nèi)的一切都與楚茵生前沒有不同,甚至有時令花卉供在美人斛中,充滿了生機。 這讓他產(chǎn)生錯覺,好像回到了當初,他去瑜華殿逢場作戲后,總要帶著大太監(jiān)拐過眾人的視線,來到真正讓他放松的瑤華殿,和他心愛的女子在一起。 彼時身邊伺候的還不是張明德,是與楚家有著關(guān)聯(lián)的一個太監(jiān)。 所以在察覺到楚家的威脅后,他就找借口將他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