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飛燕看罷,用手拍了拍公主的手背,輕聲問道:“公主可會泅水?” “……會些,你又要怎樣?” 尉遲飛燕定定看著已經(jīng)逼近原木的刺客們,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水漫金山!” 就在黑衣刺客將要翻過原木的時候,徐威他們突然一起施力將原木滾落,朝著奔過來的黑衣人砸去。 而與此同時,水閘門的鐵鏈也被拉了起來。 前幾日暴雨,所以水閘拉起,倒是囤積了不少雨水,當(dāng)水閘拉起的那一刻,幾十名侍衛(wèi)連同公主都各自抱著一截事先準備好的浮木,順著噴涌而出的水流,沿著挖出的水道,如一葉葉輕舟一般快速地快速地離開了被黑衣人重重包圍的險地沖進了大河之中。有那站在溝渠里的黑衣人,也被突然而至的大水抽得轉(zhuǎn)眼間沒了蹤影。 就在她落水迅速沖出偷襲者的包圍圈時,一個落水的黑衣者掙扎著四肢在她的身旁被沖得失了方向。 就在這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這名黑衣人的脖子上有一枚半殘的虎牙刺青……那是白露山當(dāng)?shù)氐淖逡帷瞄L偷襲圍獵的通古族部的族徽…… 第22章 而立在岸邊的黑衣人首領(lǐng),也不敢置信地看著漂浮在水中的尉遲飛燕,喃喃自語道:“怎么……諸葛先生竟是會在……” 援軍來到比想象中的還快。 原來今早,驍王便得了信兒,知道尉遲飛燕入宮去教習(xí)樂平公主去了。 他的這個meimei是什么秉性,霍尊霆豈會不知?向來的吃軟不吃硬。 當(dāng)初她故意刁難著飛燕喝那滿滿一碗的烈酒,他未出手阻攔,便是希望飛燕不勝酒力,示弱一下,讓他那刁蠻的meimei失了斗氣的意味,免了以后明里暗里再為難飛燕之意。哪成想,他卻是不大了解那位“諸葛書生”,竟是硬氣地拼了滿滿一碗的烈酒。 雖然醉酒的小燕兒嬌憨得另有一番滋味,可是如此一來,那刁蠻的樂平豈會善罷甘休?被父王母后嬌寵壞了的她可是什么混賬都干得出來?。?/br> 所以一早命人去尉遲府上送去了便條,言明自己一早回去宮中議事,讓她且入宮晚些,等到中午時,他議事完畢會在宮門前迎了她一同進宮去見樂平公主。 哪知跑腿的小廝送回來的紙條上只寫了一句:“盜賊何須君子貌?” 看來這查抄了絲綢鋪子的釜底抽薪之舉很是讓尉遲小姐惱火??! 小商婦果真是將錢銀看得甚重! 驍王看了紙條笑了笑,心知這著了惱的小姐大概也是不會給大齊的二殿下什么面子了,所以商議完了國事后,便直接去了公主的行宮。 哪只這公主竟然老早便打定主意去了圍場,而飛燕也隨著她一同前往了。于是驍王便決定去為圍場找尋她們。 當(dāng)他來到獵場時,老遠就看到了遠處的那深紅色的火柱子,便是渾身一僵。當(dāng)年他圍剿白露山時,有一次叛軍就是利用了泓麟木點燃時的特性,來了個“狼煙”傳信,兩個山頭的叛軍同時發(fā)起夾攻,進行聲東擊西的分化之戰(zhàn),所以他對這煙霧印象甚是深刻。 這紅煙……不祥! 于是他命行館的駐軍馬上上馬,快馬加鞭地朝著冒紅煙的方向奔去。行至河邊時,恰好看到了抱著浮木上下漂浮的樂平公主他們。 在擅長泅水的徐威等侍衛(wèi)的庇護下,她已經(jīng)堪堪被推舉到了岸邊,在援兵的幫助下渾身濕淋淋的上了岸。 而他們口里的黑衣刺客,消失得無影無蹤。 霍尊霆快速地掃視著四周,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尉遲飛燕的身影,立刻牽動著馬匹帶著幾個人沿著河沿搜尋,越往前走,他的心里越沉,只因在前處乃是落差很大的瀑布斷崖,若是被河水沖刷入內(nèi)…… 他不敢往下去想,只能不斷地催促著腳下的馬快快前移,終于在靠近斷崖的石縫處找到了被沖得東倒西歪的尉遲飛燕,幸好她抱著的浮木卡在了石縫里,才堪堪抵住了湍急的水勢。 驍王從馬上接下了粗長的繩索,揚手揮舞,準確地將它套在了河對岸一處半殘的樹樁那里。命自己的下屬拉直繩子,然后他跳下馬去在腰間同樣系了繩子,手扶著繩子,快速地跳進大河,抵抗著轟轟的水流,來到了飛燕的身旁。 這小妮子臉色被冰涼的河水激得發(fā)白,情況這般的危機,見了援兵前來,竟然也不喊,只是緊抿著嘴唇依然將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攀附浮木上了,直到霍尊霆的長臂牢牢地圈住了她的纖腰,那兩只發(fā)抖的細胳膊仍然不肯撒手。 “松手吧,我會抱住你的?!彬斖踉谒亩猿谅曊f道。 “手……發(fā)僵了,松不開……”飛燕試了試,懊惱地小聲說道。 驍王聞言,想了想,低頭便朝著她的濕淋淋的臉頰親吻了過去。 河對岸便是站立的兵馬,這番孟浪之舉當(dāng)真是不成體統(tǒng),飛燕驚得一偏臉頰,倆手自然地便是松開要去推二殿下。 就在這時河岸邊的侍衛(wèi)們拉緊了繩子,將二殿下與飛燕一起拽回了河岸邊。 上了岸時,驍王依然沒有松手,高大的身體緊緊地圈住渾身濕透,曲線畢露的小燕子,直到伸手接過侍衛(wèi)遞過來的披風(fēng),將她密實裹住才松了手。 就在這時,有侍衛(wèi)來報,下斷崖瀑布下發(fā)現(xiàn)了兩具偷襲黑衣者被淹死的尸體。飛燕聞言微微一震,當(dāng)她抬起眼時,卻發(fā)現(xiàn)驍王的一雙厲眼正在不動聲色地緊盯著她,似乎是要從她的臉上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這時,徐威一臉羞愧地向驍王前來請罪。 驍王陰沉著臉,直瞪著他。雖然心知他乃是公主的護衛(wèi),危機時刻自然是先要護住公主的周全,可是一想到若是方才他若是追趕得不及時,那么那小女子豈不是同那兩個黑衣人一般,跌下高崖,拍死在水流之下…… 就在他要動怒時,一旁的飛燕突然開口道:“徐統(tǒng)領(lǐng)你太過謙了,方才的情況實在是驚險,幸好你指揮有度,我們才得以脫險,何罪之有?” 徐威被她說得一臉羞愧,只覺得自己方才竟然大意,讓飛燕一不小心獨自飄走,差點遇險,當(dāng)真是自己不配個“人”字,如今又聽她夸自己指揮有方,當(dāng)真是在嘲諷了。 恨不得鉆入地縫的同時,艱難啟齒道:“屬下哪里是指揮有度,都是小姐……” “行了,尉遲小姐既然這般夸贊,徐統(tǒng)領(lǐng)就不用太過自謙了。若不是你指揮有度,難道還是危急時刻忘了自己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聽了旁的不相干的人的指揮嗎?”就在這時,驍王突然冷冷地打斷了他的未出之言。 徐威看著他尖利的眼神,嚇得吞咽下了未盡之言。 這場獵場遇襲的風(fēng)波很快便傳到了皇帝的耳中,龍顏大怒,那黑衣人的身份也很快確定下來,乃是北方叛亂的通古部族不滿大齊近日抓獲了他們的首領(lǐng)之子并要處以極刑,妄圖在行刑前劫持公主交換人質(zhì)。 護公主圣駕有功的徐威晉升官品一等,賞金千兩。其余的侍衛(wèi)也一概領(lǐng)賞受封。而圍場的官兵也因為疏于管治,讓刺客蒙混了進來而逐一受罰。至于那個被俘的通古部首領(lǐng)之子,當(dāng)日便被送到法場斬立決。 而那個在遭遇突襲時,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眾人抗擊的小女子,上至樂平公主,下至徐威護衛(wèi),都是絕口不曾提起。 雖然正值夏季,可是在密林中本來就是氣溫陰冷,加上又在水里泡了許久,當(dāng)飛燕回府的時候就開始有些發(fā)熱guntang。 驍王命宮里的御醫(yī)前來瞧病,只說是受了風(fēng)寒,服上兩服藥就好了。 飛燕燒得有些迷迷糊糊,朦朧間只覺得有人在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勉強睜開眼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驍王坐在了自己的床邊,而自己好像已經(jīng)不是在尉遲侯府了。 “本王府里的藥房小廝齊全,煎藥照料要比你叔伯府上周全。你剛剛遇襲,就在本王的府里住下養(yǎng)病,等到你我成禮時,再回侯府出嫁走了禮數(shù)便好。” 尉遲飛燕有心回絕,可是剛一發(fā)聲就感覺喉嚨里如同吞了硬毛一般,痛得只能沙啞地發(fā)出了單調(diào)的音節(jié)。 驍王側(cè)躺在了她的身邊,伸手輕拍她的后背:“怎么辦,本王的小燕兒倒是成了個小烏鴉,且閉上眼睛,再睡一會,本王暫時不欺負你便是了……” 也許是喝了助眠的藥湯,就算身側(cè)有梟鷹,飛燕居然也是睡得深沉,待得再睜開眼時,已經(jīng)到了第二日,身旁倒是沒了那惱人的驍王,只是枕榻便的凹痕明顯,似乎是有人睡了一宿的模樣。 傷愈的鴛鴦也跟著一同入了府,與寶珠一起正坐外廳一起搗著御醫(yī)開開出的草藥。這草藥驅(qū)寒,需要搗泥成汁敷在后背前心。 聽見小姐醒了的動靜,連忙跑過來,倒了清嗓子的藥茶給小姐潤喉。 這幾日驍王似乎事務(wù)甚是繁忙,在她醒了之后并未來sao擾,這日她正靜臥在床上便聽到有門外的侍女稟告,樂平公主前來探望尉遲小姐了。 這樂平公主倒是甚壯實,前幾日,經(jīng)歷了那般的折騰后,竟然毫發(fā)無損,又活蹦亂跳地出來了。也不知她的母后怎么會放心讓她出來。 尉遲飛燕聞言,便想要起身向公主施禮??墒枪鲄s是早了一步來到了她的床前,不冷不熱地說道:“都病成那副樣子,還起身呈什么能?” 說著便徑直坐待了離床略遠的椅子上,左右看了看這屋內(nèi)的擺設(shè),小聲地嘟囔道:“二哥可真小氣,房間里的擺設(shè)竟是短缺了金器玉雕,平白只擺了些許的字畫木雕,當(dāng)真是窮酸書生一樣的氣息……明兒本宮會命人送來些擺設(shè),你擺在屋子里也還漲一漲貴氣,免得那病神霉鬼總是來尋你。” 尉遲飛燕覺得這公主此時別別扭扭的樣子倒是有趣,便坐在床上低頭道:“奴家先謝過公主的賞賜了?!?/br> 樂平見她道謝,便略覺得有些興奮,得意地站了身來揮了揮手,然后說:“過兩天,母后為本宮的舉行納禮的典禮,你若身子清爽了入宮觀禮可好?” 飛燕不知這公主為何變得與自己這般主動親近,便是也拘謹?shù)匾灰粦?yīng)下。 公主看起來很高興,便是留下了自己帶來的一盒子百年老參,便離開了王府。 尉遲飛燕是親手接過禮盒的,當(dāng)她打開時,突然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夾帶著一張紙條,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充滿力道的筆體:“燕兒,回到我的身邊吧?!?/br> 尉遲飛燕看著這一行字,不由得渾身一震。 第23章 老參能進補,舊情最傷身。 那日偷襲獵場的情形看來,倒是白露山王者霸業(yè)無虞。她不再看那紙條,伸手將它撕得粉碎,隨手揚進了香爐中化作了青煙縷縷。 大齊的納禮習(xí)俗倒是隨了前梁的做派。高門女子出嫁前,要廣邀親朋女眷清點嫁妝。尤其是絲絹織物,更是要自己親嫂代為折疊一番。 其實最重要的是,這是當(dāng)姑娘的在自己的娘家最后一次款待女眷姐妹。上門的親友不可空手而至,要奉上些女孩家的稀罕物。當(dāng)然這新嫁娘的家里也是有回禮的。 這么多女眷湊到一處倒是熱鬧得很,少不得搭建戲臺開場唱上一天。 至于皇家公主的納禮便更是隆重,得了請柬入宮的女眷們莫不是當(dāng)作莫大的喜事來炫耀。 尉遲飛燕既然是得了請柬,自然要好好地準備份賀禮。因著調(diào)養(yǎng)身子她暫居在驍王府,自然是要驍王舍些東西做了入宮呈現(xiàn)給皇上的賀禮。 驍王便讓魏總管打開私庫門,讓飛燕親自去揀選些。 因著驍王的小肚雞腸,飛燕只當(dāng)是這被罰奉了一年的驍王還真是硬撐著門面的破落戶,連她小心謀劃的些許子家私都給吞沒走了。 可是今兒得見了這驍王的私庫才覺察出來,齊帝的整頓朝綱懲治污吏的舉動還是不夠徹底,沒有整治了自家兒子的后院??纯催@滿倉庫的流光溢彩!當(dāng)真是想不出這魏總管每次哭窮時的苦瓜臉是怎么抻拉出來的。 不過這魏總管的確是一門人才,站在金山銀山的前面,依然耷拉著略長的須眉,一副守財老奴的慢條斯理說:“尉遲小姐,你要知道這納禮時,府宅進獻的寶貝那是各有各的稀罕,若是比著金貴,那就忒累了,比得不過來啊!莫不如咱們就讓那愛出風(fēng)頭的拔得頭籌,走下中庸之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即可……” 打從飛燕選了一對馬踏飛燕的嵌著五彩寶石的臥地濾水長燈,這總管就露出心痛的表情,勸說的話語就沒閑過。 魏總管勸了半響,發(fā)現(xiàn)這小姐不為所動,便是嘆了口氣:“小姐,過段時日,您便是也要進府,算是這王府的主子了,這些個東西,其實也是您的不是?如今主子沒了俸銀,能省當(dāng)省??!” 尉遲飛燕笑著說:“以后這王府里的主子,可是不會少,我豈不是要趁著現(xiàn)在府宅清凈,多多過些當(dāng)主子的癮?” 那個驍王身中劇毒都不不忘吃她的豆腐,當(dāng)真是天然的色胚,雖然沈家的婚事告吹,但是以后說不得再娶妝點門面的正妃來。她這個落魄的前朝千金,哪里當(dāng)?shù)昧诉@王府的主來? “小姐既然是要過癮,本王不可不給機會啊?” 就在這時,驍王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外,微微笑著說道,他本出府辦事,不知何時回轉(zhuǎn)了,見飛燕要邁出庫門高高的門檻,便伸手要去扶著她的手。 飛燕的身子微微一躲,自己提著羅裙邁了出來。驍王的手這時這樣懸在了半空。 他的俊臉上依然掛著笑,可是笑意卻是未及眼中,不過還是平靜地接著說道:“你我成禮后,這府庫便交由你來管理,可好?” 自從去了侯府查抄了賬本后,這位燕兒對著他時就是這副冷冰冰的表情。 方才他去三弟暫時居住的郊外行館,看著三弟有新納了寵妾,綾羅綢緞頭面俱是賞賜了不少,那侍妾當(dāng)真是嬌羞得恨不得化作春水,癱軟在三弟的懷里。 當(dāng)時他倒是頗有感觸。看來討好女子的手段,且是門精進的學(xué)問。又是不由得去想,若是那燕兒也是這般的巧笑嫣然該是怎樣一番美事?從三弟那兒回來,這驍王倒是少了些平日里對飛燕慣常的戲謔之心,生出些討好的意味來。 可是這尉遲飛燕其實尋常女子?聽聞驍王這般大方,倒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就淡淡說道:“王府私庫乃聚寶之地,又是入不敷出的岌岌可危時,便是要有魏總管這般如貔貅一樣吞金納銀的本事才能管理妥帖,飛燕無才不堪殿下重托?!?/br> 驍王瞟了一眼在旁邊聞聽這話,笑得褶子舒展的魏總管,心道:這老貨活得倒是舒心,聽不出小女子的畫外音,乃是暗諷他只進不出呢! 被卷拂了好意,難得生出的嬌寵討好的心思便是也煙消云散。也是,這等驕傲的女子豈是一般金銀能討好得了的? 想到這,驍王的斯文便一掃而空,大掌一伸便是握住了她的玉手,牢牢地握在掌中,牽著她一路前行。飛燕猝不及防,被他大力拽著疾走,當(dāng)真是要跟不上步伐了:“殿下這是要帶奴家去哪?” 驍王回身露出一口白牙,微笑這說:“替美人剪花妝鬢!” 大齊最近果然是太過安生了。日理萬機的驍王還真如他所言的那般,帶著她入了花園,提著精致的銀剪,剪下了尤帶著露珠的嬌艷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