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懶懶地起身后,便凈身沐浴,又換了熨燙好了白布,便是梳洗一番食了早餐。雖然寶珠一再勸她在床上躺上一會,可是既然起身了,哪里還躺得下?便是要起身走一走。 待得走出了院子,飛燕被唬了一跳,竟是連正廳里的椅子都不見了大半,便是只留了主位那么一把威風凜凜地立在了那,再走幾間屋子也是如此,倒真像剛搬進來的情形。 看來魏總管昨日的那句“賣得差不多了”的確屬實,只可憐那些個達官顯貴們,也不知買了幾許的寶貝,家中是否有地方安置? 中午時,驍王并沒有回來,聽魏總管說,已經(jīng)買了許多的木材,開了鐵鋪的鐵爐,準別打造鹽場需用的器具,驍王這一整天都是要長駐鹽場了。 飛燕閑來無事,吩咐寶珠去郡縣的街上的書局,買了些許的地方小志還有新印的書籍。 其中一本五槐先生所著的“淮南通史”倒也有點意思,將淮南著地界的風土人情,還有風光特產(chǎn)倒是介紹得周全。就連昨日食用的那道“青鯖子”書上也是有詳盡的記載,原來這魚最佳的食用法子真是清蒸,自己倒是蒙對了,也算是沒有暴殄天物。 整本書里,制鹽篇所占的篇幅最多,飛燕一頁頁地看下來,突然心念微動,想到了一處要命的關(guān)節(jié)…… 她騰得坐起身,想了想,喚來了自己院里在外屋聽差的一個新買來的婢女。 這個婢女名喚青杏,是淮南的本地人,飛燕無意間曾經(jīng)聽過她與寶珠閑談,提起過她的父親曾經(jīng)是鹽場的鹽工。 因著之前一直在外屋聽差,見側(cè)妃突然將她喚進了屋子里,一時心有些發(fā)慌,便忐忑地施禮,跪在地上等著主子發(fā)話。 第57章 飛燕看出了青杏的拘謹,便是拿起了針線,邊刺著女紅邊和緩地問了問她家里的情況,青杏逐一地回答。待提到了她的那名當鹽工的父親時,飛燕又問:“你的爹爹在鹽田里謀生的時候,一年四季都是忙得回轉(zhuǎn)不了家嗎?” 青杏答道:“春夏是最忙的,入了冬,倒能清閑些,若是下了寒霜便能在家徹底地歇了。” 說完這句,青杏偷眼探頭望去,突然發(fā)現(xiàn)側(cè)妃手里的針線略緩了。 “哦,那淮南這里的冬霜降得頻嗎?” 青杏想了想道:“氣候無常,很是難說,雖然淮南冬季曬起塵的日子多,但若是降了冬霜便是連著天的不散,便是手腳都要凍出瘡呢……” 果真是如此,飛燕心里微微嘆道:方才看了那“淮南通史”就記錄了此地一年冬天突降寒霜,便是毀了鹽田無數(shù),一時歉收的往事……” 想到這,飛燕眼望了望院外的天空,此時艷陽高照,但愿這老天一直如此,不然王府拮據(jù)的日子便是要雪上加霜。此時自己倒是不必出言提醒了,如今鹽場的架勢早已經(jīng)擺開了,此時再說,倒真是事后諸葛了,若是沒有什么解決問題的法子,只不過憑增煩惱罷了。 若是說,在白露山的那幾年,飛燕徹底琢磨懂得了什么,那就是男人說到底,還是盼著女子囚困在后院廳堂里的。男人做事,女子還是少摻和為妙。 只是當初她并不懂得這點,總是竭盡所能地做好每一樣,殫精竭慮處處為樊景諫言,初時那幾年,樊景倒是言聽計從。可是慢慢的,當白露山的勢力一天天的壯大后,樊景找自己議事的時候便是越來越少了……每每自己提及了什么公事上的諫言,他也是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剛從白露山心碎離去的時候,她只以為是樊景變心的緣故,現(xiàn)在倒是想得透徹了,試問世間哪一個男子封王拜相后,能容許別人留下自己乃是靠著女人的諫言建功立業(yè)的話柄呢? 諸葛書生雖然建立了功勛,但是“他”在世人眼中也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聰慧男子罷了!而白露山的青山綠水間,巾幗女子尉遲飛燕從來都是不存在的…… 這幾日,驍王基本是不大回府了。這戰(zhàn)場轉(zhuǎn)戰(zhàn)到了鹽場,倒是有點隔行若隔山之感。但是驍王是那種若是打定主意做事,便是一意要做得圓滿之人。 初來乍到,一時是有些了無頭緒,驍王命魏總管請來了許多經(jīng)驗豐富的老鹽工,務必短期內(nèi)將鹽場運作起來。 按說這種事魏總管吩咐幾個管家就是,但是他怕底下人辦事不盡心,壞了驍王的大事,帶了幾個侍衛(wèi)親自去找鹽工打聽,很快就請來了鹽場的幾個老把式。幾個老把式干了一輩子鹽場,是老祖宗的輩分,徒子徒孫都是一大堆,很快也就挑了一批精明能干的出來。 驍王初到淮南,雖然身份尊貴無比,但是要錢沒錢,要人無人,對淮南縱然有心也是無力插手。鹽場就是他插手淮南的第一步棋,成敗涉及到他掌控淮南的計劃能否順利實施,所以對鹽場很是重視,親自接見了老把式和鹽工。 鹽工們哪里見過這般尊貴的?嚇得只有俯首跪下,無論驍王說著什么都一律點頭應下。 驍王倒也大方允諾他們工錢倒是闊綽,干得好年底還另外有賞。鹽工們已經(jīng)幾年沒有活計,境況都是有各自的苦楚,這次給二皇子干活,一個個有了都是歡欣鼓舞,干勁十足,沒幾天就把新鹽場搭建起來,引水進,結(jié)晶池。 從開始搭建,驍王一天倒是大半在鹽場度過??吹禁}場順利搭建,鹽田注滿了海水,驍王喚來幾個老把式問何時可以出鹽,出鹽能有幾何。老把式們跪在地上,低著頭說道:“水剩下一半時要倒入排水結(jié)鹽的晾曬場,等水慢慢干了,鹽就出來了。夏季的話十天可以出鹽,現(xiàn)在天有些涼,十五天后可以出鹽?!?/br> 驍王心中暢快,命今日給所有鹽工加餐加菜,這才回轉(zhuǎn)王府。以后驍王每天都要來鹽場巡視一圈,十天后結(jié)晶池里隨著水分不斷減少,開始慢慢露出一點一點的白色鹽粒,過了幾日,鹽場終于出第一批粗鹽了,再精細地加工,重新蒸制,細鹽也慢慢產(chǎn)出了。驍王欣喜異常。以后每天鹽場都會出一批鹽。 但是好景不長,這幾日下了幾場秋雨,溫度驟降,鹽場里先是出鹽的數(shù)量減少,現(xiàn)在已是完全不出鹽了。驍王急忙召老把式詢問,老把式們跪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剛下過雨,又濕又冷,是不大出鹽的,待天氣干爽就會出鹽了?!?/br> 驍王皺著眉,問道:“那豈不是一下雨就不出鹽了?” 老把式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氣說道:“啟稟老爺?shù)弥?,秋冬兩季日頭少,出不來多少鹽的,而且這樣的天氣尚好,若是霜降才是徹底毀了鹽田的……” 驍王眼光一冷,盯著老把式說道:“可是本王查閱了以往的鹽場賬本,原來的鹽商在秋冬兩季也是正常售鹽的,而且數(shù)量也未減少?!?/br> 老把式低著頭,哆嗦著說道:“以前老東家秋冬售賣的鹽多是春夏多曬鹽積攢下來的。春夏出鹽量多,以前的鹽場老爺們都是會安排著不同季節(jié)售鹽的數(shù)量,出鹽的旺季少賣,淡季則多賣,這樣既能賣上價錢,也能保證旱澇保收……” 這商賈的算盤倒是撥打得甚是精妙,可是驍王卻有種被賬本蒙蔽得上當之感。竟是選了出鹽貧乏的季節(jié)開工,饒他一向是個城府頗深的人,初涉這鹽業(yè)也是犯了致命的大錯。 驍王又仔細詢問,發(fā)現(xiàn)只能聽天由命,根本沒有辦法保證秋冬正常出鹽,打發(fā)走了老把式,在鹽場走了二圈,心中十分煩悶。他只盼著出鹽養(yǎng)兵,卻沒想到剛開始不久就被老天把路堵死了。更糟糕的是,前些天“販賣寶物”得來的銀錢部分充了軍餉,剩下的幾乎都投到鹽場里了,而現(xiàn)如今鹽場的一干人等也是各個都等著開口吃飯的,若是失言不能及時給這些鹽工的工錢,那以后哪一個還愿意來他驍王府的鹽場做事?驍王二殿下在淮南百姓中的名頭便是徹底地臭了……可是現(xiàn)在就算他想走其他路子也沒錢了。 回轉(zhuǎn)王府,驍王沒有如以往那般去側(cè)妃飛燕的房中,而是去了書房,書房的燈后半夜方才熄滅。 飛燕的院子離得那書房不遠,正好隔著一片水池,透過軒窗便能看見不遠處的昏暗的燈光,收回了目光,飛燕手執(zhí)著篦子漫不經(jīng)心一下下地攏著自己的頭發(fā),驍王應該也是發(fā)現(xiàn)了鹽場的制肘之處,便是苦惱著呢。 也是因為那場“義賣”扒皮得太狠厲了,雖然解了燃眉之急,卻是得罪的淮南的一干權(quán)貴,剛開始重建鹽場時,那些通曉鹽場經(jīng)營的,竟然是沒有一個人來提醒著驍王。 現(xiàn)在這幫子豪強應該都伸長著脖子等待著驍王府的笑話呢! 驍王一系勢弱,連帶著他的一干親信也跟著受牽連。飛燕想起前幾日的家書,書信乃是敬柔所寫,里面便提及到賢哥的秋季初試名落孫山,拔得頭籌的似乎是沈家的一門親戚外侄,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飛燕其實也是心里早有準備,原指望著考場公正些,現(xiàn)在看來也是內(nèi)里機關(guān)重重,倒是不必再去碰壁。她原來也是存著讓賢哥讀一讀圣賢之書,不要變成愚鈍之人的意思……那官場不登也罷……只是這樣一來,舅舅家的表弟的春試恐怕也是無望了…… 對著鏡子坐了一會,飛燕便起身上了床,放下的重重幔簾倒是遮擋住了對面書房投過來的燈影,飛燕合攏上眼,獨自一人睡去。 原以為驍王便是要這般一人閉關(guān)想著應對的法子,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寶珠卻喜滋滋地抱著一套略小些的蓑衣斗笠進來了。 “側(cè)王妃,您快些早起準備著,驍王命小廝來傳話,說是正午帶著側(cè)妃你去金水垂釣,親自釣些青鯖子回來。” 飛燕聞言倒是心內(nèi)詫異:這位倒是好寬的心,一夜無眠便是想出了垂釣的消遣主意嗎? 驍王在京城里便是有江邊垂釣的消遣愛好,立在船頭眼見浪花飛濺跳入船中,心內(nèi)倒是暢快得很,因著大船船艙寬敞,里面布置得很是舒適,甚至有取暖的火盆,他知道飛燕畏寒,便讓她呆在船艙里,莫要出來嗆了冷風。 一直船開到了地方,拋錨停穩(wěn),飛燕才在寶珠的攙扶下出了船艙。 此時船已經(jīng)停靠在龍山之下,連綿的青山之下碧波蕩漾,金水流經(jīng)此處,水勢倒是變得平穩(wěn)了幾許,形成了游魚成群的金水圍湖,遍布垂柳綠樹的沿湖幽徑,迷人的杉樹小林在秋風里晃動著深綠的波浪。 站在船頭便可看見龍山臨水處的一個幽深的水洞,那里便是青鯖子的藏身之處。 因為最近秋雨頻繁,水面上漲了不少,水洞里的空間倒是剩余不多,不宜久留。驍王下了小船,在王府幾個善于垂釣的仆役的幫助下,在水洞里布網(wǎng)下了線后,便出了水洞再在大船的船頭垂釣。 驍王脫了鞋襪,赤腳單坐在了船頭,一手握著玉質(zhì)的小酒壺,一手執(zhí)著釣竿,側(cè)歪著頭問向身邊的飛燕:“一壺酒,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 這句“漁歌子”乃是南唐李后主為了向自己的太子哥哥表明自己并無稱帝的野心,只是一心向往田園的漁民逍遙生活,而特意題寫出來的。但盼著兄長放下戒心,免得加害了自己。 可惜現(xiàn)在驍王的太子兄長并不在身旁,這番拳拳誠意只能白白辜負在這片青山綠水間了,兄長往井口里扔的石頭,一塊都是少不了的,便只有硬著脖頸干挺著了。 飛燕執(zhí)著巾帕,伸出皓腕去擰著他衣角沾染上的水漬,說道:“天這般涼,濕氣又重,殿下還是將蓑衣披上吧!” 驍王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無妨,本王心里發(fā)熱,這樣倒是好消散涼快些?!?/br> 飛燕知道他乃是心里上了火,渾身才這般燥熱,早晨出府的時候,便是眼見著他的嘴角一夜間起了老大的水泡,應該是才用銀針挑開,雖然撒了藥,但是結(jié)痂好沒有完全干癟呢??墒撬难哉勁e止間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如往常一般,看著也是淡定從容的樣子不大一會,驍王的魚鉤連連被扯動,倒是連釣上了幾條大魚。 這午飯也是準備在船上解決的。大船隨行的廚子,手腳麻利地將魚rou洗駁翻腮去鱗,放入已經(jīng)調(diào)好醬汁鹽水的鐵盤里,用火爐的小火慢慢煎,不時地把魚翻面讓兩面都充分煎。船艙窄小,飛燕無處可去,便看著廚子煎魚。不大的功夫,醬汁鹽水翻滾起來,醬汁的味道混雜著魚rou的鮮香,蒸騰起來直沖人的鼻子。 幾個奴仆小心的深吸了幾口香氣,偷偷望向廚房,驚訝地發(fā)現(xiàn)側(cè)王妃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女子一樣,眼睛直盯盯地瞅著那魚rou出神。 廚子煎好了魚,便將那渾身掛著鹽霜的煎魚擺在了大船一側(cè)席地的圓桌上,待得驍王也盤腿坐在了團墊上,便準備開始這船上風雅的一餐。 可是他剛舉箸,便發(fā)現(xiàn)飛燕猶自在發(fā)愣,那雙眼兒迷離的樣子倒是可愛得緊,卻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便開口道:“燕兒在想什么?為何不食?” 飛燕略收了心神,開口道:“……沒什么,就是略乏了?!?/br> 驍王不信,只當是飛燕有了心事,略一思索便開口言道:“賢哥兒的事情,莫要放在心上,本王一早便想好了,雖然他秋試未過,但是大丈夫出世又非華山一條路,就算應試不過,也可另辟蹊徑。華南府的府尹乃是本王以前軍中的參事,本王已經(jīng)修書給他,讓尉遲敬賢去華南府歷練上幾年,那里乃是中原糧倉,瑣事甚多,讓少年家去那歷練幾年,接觸些文書檔案,也能了解些民生,懂得應變之道,總好過閉門去讀那幾本死人的書卷,若他真是個人才,以后自然是有康莊大路與他走。” 飛燕聞言微微詫異,她壓根沒想到驍王竟是能在如此焦困的境地里還想著她堂弟的這等事情…… 驍王看著飛燕詫異的模樣,便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頭:“怎么?又怪本王了?知道你疼愛弟弟,本王怎可不用心?原是打了招呼的話,敬賢的秋試也能通過的,不過他尚且年少,不懂得內(nèi)里的陰險機關(guān),少年得志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是從小吏做起,倒是更穩(wěn)妥些……” 飛燕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開口道:“妾身怎么會責怪殿下,殿下想的比妾身這個當jiejie的都周到,方才妾身愣神,乃是突然想起,制鹽應該也非華山一條路,如果曬鹽不成,為何不能煮鹽呢?” 第58章 驍王倒是毫不詫異飛燕猜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僅僅是微笑了一下說:“這個法子,本王也是想過了,曬鹽乃是最節(jié)省本錢的法子,可是天公不作美,此時的時節(jié)便是入冬了。 可若是用煮鹽之法雖然可以出鹽,但本錢卻是要滾上一滾的,柴草火炭的本錢加進去,那鹽的價錢就要水漲船高了,便是要白忙一場……沒關(guān)系,本王自會想出法子,快些吃,莫要菜涼了冰了肚腸……” 昨日一夜無眠,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翻閱了書房里的書籍,拿來了歷朝歷代的制鹽法子,可是能避開季節(jié)的干擾,出鹽的法子雖多,要命的關(guān)節(jié)還是兩個字——“錢銀”。 如何能降低本錢,才能大量出鹽,這是怎么都解決不掉的死結(jié)! 倒是真希望這些個阻攔前路的難關(guān)俱是個有形有狀的,倒是要抽出寶劍,干凈利索地給“它們”個個開膛破破肚! 到了后半夜,便出了書房,在王府里的練武場里赤膊狠狠地打了一套拳法,練舞的樹樁盡數(shù)踢爆了幾根,出了一身熱汗,才慢慢走向了側(cè)妃的院落。在昏暗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那松散了長發(fā)的女子正安詳?shù)厮?。只需得一伸手便能觸碰得到,感受著指尖的綿軟,而不再是那一幅殘破的紙面。 在這靜謐若水的月夜,他可以肆無忌憚充滿愛憐地看著這熟睡著的女子。 殫精竭慮,歷經(jīng)周折得到此女,是因為他足夠的強大,可以穩(wěn)穩(wěn)的身居上位掌控著布局控線著一切,才能覓得這總是欲展翅高飛的小燕兒。 可是,他心知,她不愛他。若是他不再是驍王,不再是大齊的二殿下,綁縛加諸在她的身上的層層束縛一旦掙脫,她……還會在他的身旁嗎? 所以,前行的路竟然沒有后退的,就好像他在武院從師的那幾年,在被眾多彪悍師兄挑戰(zhàn)時,只有不斷地變強再變強,一次次被擊倒,再一次次站起來,只要余著氣力,總是會有翻盤的一日…… 想到這,他倒是不急了。左右就是個沒錢銀,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待到揭不開鍋的關(guān)節(jié)再做打算!實在不行,便要學了南麓公,帶著薛勇他們蒙了面,打劫個看不順眼的貪官污吏,弄些快錢來度日! 飛燕不知這大齊的二皇子已經(jīng)起了綠林好漢的心思,猶自沉浸在自己方才突生的想法里,指了指那煎魚的鐵盤說道:“要是不用太多的柴草呢?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曬鹽與煎鹽同而兼之,只需要借助熱氣,將鹽煎出即可!” 其實飛燕所說的煎鹽,自古有之,利用盤鐵生熱,煎熬取鹽,只是盤鐵厚大,難以燒灼,因此每開灶生火通常便是不能熄火需要連續(xù)煎鹽半月左右,需要數(shù)家鹽工合家出動聚在一處灶臺前輪流cao作,團煎共煮。 這般的費力傷身才能煎出一擔擔食鹽,所以待得曬鹽之法普及后,那些個煎鹽的灶臺便就此荒廢,再無人用此法了。 若是先曬后煎,倒是能大大縮短出鹽的時間,而且所耗費的柴草也不及煮鹽的一半,可是這樣還是抬高了出鹽的成本。哪里能與山東鹽場所出的食鹽相抗衡啊? 飛燕想著那日在小廚房里所使用的精鹽,更是想起了前朝尚未覆滅時,宮里賞賜下來新羅進貢的漱口所使用的竹鹽…… 若是能將產(chǎn)出的精鹽加工成為竹鹽的話,那么既不需要太多的產(chǎn)量,這等賣與達官顯貴的奢侈之物更是不愁價錢。一兩食鹽不過二十文,可是一兩竹鹽的價格卻是二兩銀子,若是質(zhì)地能更細膩,價格再翻倍賣出五兩銀子的高價也不是沒有可能。 新羅與新朝交惡,一直未有恢復納貢與商貿(mào)。想起未出京城時,在驍王府里所有的竹鹽皆是本土仿著新羅的制法產(chǎn)出的。雖然經(jīng)過青竹的煅燒少了海鹽的腥味,可是質(zhì)地還是略顯得粗糙了些,無法同前朝新羅進貢的竹鹽相媲美。若是能煅燒出精良的竹鹽,既能避免與沈家直接鹽路抗衡而不能敵的劣勢,也不必刻意在冬季這樣的出鹽淡季強求產(chǎn)量。 當她將自己的打算說與驍王聽時,驍王慢慢地瞇起了眼,終于停住了手中筷箸,認真地琢磨起了飛燕的諫言。聽到了最后,他的眼睛一亮,突然伸手在飛燕嬌嫩的臉頰上擰了一把:“好燕兒,待你的相公賺錢了,定把你那準備裝私房錢的匣子裝得滿滿當當!” 飛燕正是說得認真,絲毫沒有防備著驍王的神來一筆,被他像對待孩童捏住了臉頰,頓時有些愕然,便是微瞪眼,抿著嘴瞪著他。 驍王卻是一把將她抱了了起來,又在那微紅的臉頰上一吻,抱著她立在船頭,暢快的高聲長嘯,大船之旁隨侍的護衛(wèi)們,都是與驍王沖鋒廝殺過的將士們,便也如戰(zhàn)場上一般慣性跟跟著高聲鳴喝! 男兒雄壯的嘯聲沖破了天際,驚起了林中的一群群白鷺直沖云霄。 飛燕被他攬在懷中,只能緊摟著他的脖頸,免得掉入到了船下,雙耳卻被驍王的長嘯聲震得嗡嗡作響…… “風云多變,前路漫漫,燕兒可愿與吾攜手共進?” 陽光自驍王的背面透灑過來,飛燕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卻是卻是覺得這類似的話語,這般的柔情都是似曾相識,這般的自信,與記憶里那站在高岡之上,執(zhí)著她的素手愿付江山的男子又是何曾相似? 飛燕慢慢垂下眼:“能為殿下解憂,原是妾身當盡的綿薄之力。將來與殿下攜手共度風雨者,定是個賢淑端雅之女子,當?shù)闷鹫拿^,給殿下增輝……” 話語方落,驍王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淡了,他定定看著懷里的女子,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