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程無雙曾經(jīng)在驍王的營下,與驍王相處過,自然是辨認得出他的筆跡,既然是驍王的手諭,便是她也不好多說什么。 說到底,程無雙心知自己的這番皇帝賜婚,二殿下是蒙在鼓里的,換了一般的女兒家,這樣先斬后奏地入門,可能要打退堂鼓。 可是她程無雙可不是那些個扭捏的后宅婦人,自從她見了驍王第一眼起,便對他一見鐘情。別人都道她乃是因為成了女將軍而耽誤了婚事,其實前往程家登門求親的又豈是少數(shù)?可是她心內(nèi)一直放不下那挺拔的身影,又怎么會輕易地將自己嫁出去? 所以當皇帝跟父親提及了有意將自己許配給驍王為正妻后,她便是主動進宮,面見皇上,壓根沒用父親,自己親自應承下了這門婚事。 原本她安心留在京城的驍王府即可??墒撬齾s不愿。既然驍王先娶的側妃身在淮南,她有何留在京城的道理? 這就如同領兵的元帥應與部將在一起是同等的道理。當下便奔赴淮南,熟悉著驍王府的人事,也是一意要讓驍王知道,他不在府衙的期間,自己治理府宅事宜的能力,并不亞于她領兵作戰(zhàn)的能力。 面對這等毫不扭捏的二兒媳,霍允倒是笑得極為開心,在程無雙出京時,特意命皇后親自到城門為這位二兒媳送行。 在他這三個兒子里,便是這老二看似恭順其實最離經(jīng)叛道。他對自己的二子也是心內(nèi)最為復雜的,一方面要忌憚著他實力不能太過壯大,以免危及皇權;而另一方面也在暗暗地磨礪著他的能力。 大齊的江山來之不易,稍有不慎,霍家便是會一朝又被打回原形。 老大雖然是名正言順的嫡子,本該是萬里江山的繼任者,可是卻是個空有著野心,毫無建樹之輩…… 他這個做父皇的不是沒有給太子機會,當初他將霍尊霆調(diào)置淮南,又將整頓鹽業(yè)的事宜交由太子,便是期許著他趁此機會做出些建樹,讓滿朝的文武看上一看這儲君的治國能力。 可是近兩年之后,結果又是怎樣?他堂堂太子接著接收鹽業(yè)的由頭,竟然是順理成章地侵吞了山東鹽場近一年的稅銀,這個大兒子自以為與沈國舅里合外應,配合無間,其實這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伎倆卻是被霍允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底。 到底是扶不上墻的!新野時窮苦的日子在這個大兒子的性格上烙下了太深的印跡,睚眥必報而又小肚雞腸,在錢銀上,眼皮子淺啊……可怎么能擔當一國之儲君? 反觀那老二,被扔到了淮南那不毛之地,剛開始王府里簡直都窮得不開鍋了,可也是這短短的時日,霍尊霆卻改建鹽場,開通商路,將鄧懷柔一黨從盤根錯節(jié)的淮南連根拔起,哪一樣單拎出來,都是讓人心服口服的政績! 如此比較,也不能怪他這個父皇不顧及長幼之分,畢竟大齊還是要一脈綿延下去的……只是這老二的政事能力毋庸置疑,在兒女私情上卻是處置得不夠大氣,獨寵一個前朝的落敗千金,愈加到了無狀的份兒上! 在內(nèi)寢床榻上怎么嬌寵,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將來那大齊后位上坐的難道還要是前朝抗齊名將的女兒不成? 霍允深知自己這老二的脾氣,竟是要從他身邊硬生生除了那女子,父子二人的臉面上也是不大好看的。倒不如給他指派個出色的女子分散下他的心神。 只是那尉遲氏本身也不是只靠女色侍人的平庸之輩,若是隨便指派一個正妃去,還真怕是壓制不住那女子的出色,于是便是左右權衡,才想到這個程無雙。 程無雙的容貌也算是上乘,與那飛燕相比各有千秋,但是她在軍功上的建樹,卻是那只會奇工機關的小婦不能比擬的。 老二不傻,又是心懷大志的,就算是他不愛程無雙,卻不能不敬這位立下了軍功的女將軍。身為未來的大朝之后,得到夫君的敬重,遠比嬌寵要來得重要!將程無雙放入到驍王府里,一則是以正王府之氣。其實也是希望這老二明白,他這個當父親的拳拳之心! 程無雙深諳朝堂之道,她一早便是看出,驍王乃是金鱗絕非池中物!齊帝的心內(nèi)還是極為看中二子的,這個驍王的王妃一職,若是用心經(jīng)營,其前途絕對是比大齊的女將軍要來得昌遠! 如今程無雙算是帶著二圣的一份重托來到了淮南,卻是未及入府坐穩(wěn),這小小的側妃便是急著出府,就算是頂著驍王書信的名頭,也未免是有些不給面子,當下便是淡笑道:“既然是如此,那不如你我姐妹二人一同上路,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飛燕微微一笑道:“那是極好的,只是……妾身一直未走,乃是因著鄧懷柔部的余孽未除,淮南局勢未穩(wěn),加之二位公主一直在淮南府,真是怕府中沒有掌事之人,辜負了皇后的信任,原本也不過是左右猶豫著犯難。現(xiàn)在正妃來了,程將軍的大名誰人不知?在軍事上的建樹要比妾身強上許多,莫不如請正妃前往北疆,順便帶著妾身畫好的圖紙,一并呈給驍王。妾身正好可留守在淮南,照顧著安慶小公主……” 聽了飛燕這話,程無雙的一雙大眼兒微微瞇了起來,她原本就聽說了驍王府的側妃在王府里甚是如魚得水,不但手頭的錢銀闊綽,而且還幫著驍王處理著瑣碎的諸事,如今一看,的確是不假,方才打賞大內(nèi)太監(jiān)的錢銀,竟然頂?shù)贸幸黄钒肽甑馁旱摚粋€小小側妃竟然是手眼通天地代為教管著小公主…… 而驍王此時并不知皇上賜婚一時,原先依著皇上的意思,自己領旨入府待得驍王歸來已經(jīng)過了些年歲了,就算他膽大肆意地想要抗旨不遵,可是要一個入門這么久的御賜正妻攆出府門,群臣御史大夫們也是不干的!便是不愿也已經(jīng)是木已成舟了。若是自己現(xiàn)在貿(mào)然前去北疆見驍王,依著驍王的脾氣,一怒之下,十有八九能將自己一路送回到京城大內(nèi)禁宮的門前的,豈不是要自討沒趣? 程無雙覺得自己并不比急于去爭驍王的寵愛,如何從這尉遲氏的手里奪了王府里錢銀賬本的掌控實權,才是當下的第一要務! 這么想來,讓這尉遲氏去北疆暖床,倒是上上之策了。 她是隨軍打過仗的,自然是知道男人在軍中煎熬的苦悶,戰(zhàn)場上的廝殺最是讓人熱血沸騰,下了戰(zhàn)場,若是有芙蓉帳暖最是紓解心神。不然為何充軍的營妓有增無減,那一水兒的紅帳一入了夜,便是曖昧之聲不斷,營帳微顫,燭光一亮便是半宿。 如今驍王親自寫信給這婦人,雖然美其名曰是要她去改良軍器,可是如今戰(zhàn)事吃緊,哪里是修修補補的好時節(jié)?這個婦人雖然頂著才女的名頭,那些個不入流的技巧怎么能是戰(zhàn)場上需要的?分明便是驍王去了漠北,夜間生火,需要個降火解悶的女子罷了。 她程無雙既然嫁與驍王,心內(nèi)倒是沒有那獨寵的奢望,那樣英偉的男子,日后必定被大齊的九五至尊,后宮佳麗豈是會短少?她存的是身為賢后,輔佐驍王之心,必定不會爭這一時的情愛短長! 既然驍王缺少個暖床的,那她便恩準了這個妾室前去邊疆又如何,左右不過是給自己的丈夫送個舒緩身心的家妓罷了!利用這點時間熟悉了驍王府內(nèi)的私庫賬目,以及與二位公主聯(lián)誼情誼才是重中之重! 這么左右挑揀著權衡,程無雙微微一笑,渾不在意道:“驍王親筆要meimei前往,我豈可李代桃僵?還請meimei放心前往,服侍好驍王的飲食起居,淮南府的事情,便是交由我處置好了,meimei以后倒是省心不用耗費心力了,便是一心服侍了王爺便好!” 飛燕一早便料定,這程無雙會這般說,當下便是一福:“既然是如此,那么飛燕就此向王妃別過!” 當飛燕的馬車出了淮南府時,寶珠猶自有些不甘心,她如今呆在飛燕的身邊久了,自然心內(nèi)向著自己的女主的:“那船塢造船,商路開通,哪一樣不是側妃您的心力?當初為了改進商船的圖紙,一連煎熬得幾夜都沒合眼,如今倒好,竟是全成了……” 寶珠話沒說完,便被飛燕不急不緩地打斷:“都是王府之物,哪一樣不是歸到驍王的名下,以后這王府里有了正經(jīng)的女主子,你說話可是得小心些……” 寶珠當下便噤若寒蟬,再不敢說話。 飛燕卻是微微長嘆了口氣,心內(nèi)異常的疲憊:這一天,早在她入府之時便是想到了。原本是要守住本心,無欲無愛的,卻不曾想在與驍王相處時情根深種。今日在那程無雙的面前,她也是極力把持,才是不至于失態(tài)??墒莾?nèi)心翻涌的酸意卻是不可抑制的。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絕不會與另外一個女人分享自己心愛的丈夫! 這一點,她還是如同那個多年前在白露山的喜帳外孤站一宿的執(zhí)拗女子一般,毫無半分長進! 第143章 前往漠北的路途遙遠且漫長,隨行的除了寶珠等侍女外,還有是十余名護衛(wèi)。前行的路線都交由這群侍衛(wèi)安排。因著為了穩(wěn)妥,所走的路線都是以安全為第一要務。并沒有急于前行去走險路。 當走了水路,過了關卡,一路來到了金門關外時,大漠風光便是漸漸地顯露的出來。沿途群山綿延,土黃的顏色如同瘡疤插在零星的植被之外。大風在馬車的卷簾外打著璇兒,發(fā)出呼嘯之聲。 這一切都是飛燕熟悉的。在車里,她命寶珠從妝匣子里取了一罐百合香膏,摳了一塊涂抹在自己露出的肌膚上,然后對寶珠說道:“你也抹些吧,這個時節(jié)漠北最干燥,若是曬得起皮了,夜里那肌膚會疼得睡不著覺的?!?/br> 寶珠連忙應下,幫助側妃涂抹均勻了膏脂后,便自己又涂抹了些,可是心里卻暗暗佩服:側妃竟是懂得這么多關于漠北的風俗,莫不是在書本上看到的? 進門關外,出關時,已經(jīng)臨近暮色,不宜趕路,于是馬車便在金門關外最大的客?!袢蜅A羲捱^夜。 飛燕這一路為了避免麻煩,都是身著男裝。她的個子本就高挑,容貌又是清麗而不妖媚的,待得穿上一身儒衫青巾,真好似風度翩翩的江南美書生。 因著夕陽西下,飛燕一行人入了客棧時倒是并不惹人耳目,便是選了五間上房安頓了下來。 侍衛(wèi)長柴進詢問飛燕是否提前信鴿傳書,通知一下驍王,好讓大營派出兵馬前來迎接。飛燕卻是猶豫了一下。 她此次前往漠北,乃是先斬后奏,驍王并不知情??墒堑搅四莾?,該如何跟驍王去說,便又是一件撓頭的事情了。而且……他若知道皇帝親賜了正妃,他的心內(nèi)又是作何感想? 當時出走時,憑借的是一股激憤之氣,現(xiàn)在到了漠北的荒涼之所卻一時間頭腦又慢慢冷卻了下來,左右掂量也覺得隱隱有些不妥之處。此等拈酸吃醋的行為怎么能逃得過驍王的厲眼?到底是有失了婦人的德行……到底是去不去大營?一時竟是無法拿定注意。 如此想來,飛燕微微嘆了口氣,沖著柴進說道:“暫且先緩一緩,待得入了白露山一帶再說也不宜遲?!?/br> 柴進聽了便垂手退出門口,囑咐門口的侍衛(wèi)看護好側妃,便去了隔壁的房間休息去了。 方才寶珠給樓下的伙計使了錢銀,所以伙計很是殷勤地送來了熱水倒在洗刷干凈的浴桶里讓貴客洗去這一路來的疲勞。 飛燕寬衣泡在了熱水中,任憑熱氣蒸騰,一時間倒是舒緩了幾許疲勞。正在合眼養(yǎng)神之時,樓下卻是傳來了一陣噪雜之聲。似乎是有人在打砸著東西。 飛燕馬上睜眼,喚來寶珠道:“你且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寶珠連忙去開門,不一會便慌張的地跑回來小聲道:“側……側妃,外面來了一伙土匪一般的人物,說是要緝拿一個叫……叫什么諸葛書生的……” 飛燕聞聽此言,登時杏眼圓睜,有些不敢置信地說:“諸葛書生?” 寶珠點了點頭:“現(xiàn)在他們要挨個房間的搜查,樓下掌柜的阻攔都是攔不住的,現(xiàn)在刀都架在了脖子上,嚇得一動也不敢都動了。 聽完了這話,飛燕不禁擰起細眉,心里頓時一翻。此地雖然出了關外,但因為離著金門關很近,算是治安良好的地帶,距離縱深數(shù)百里的三不管混亂之地還算尚遠。卻不知樓下的是何等來頭,竟然在此地大張旗鼓的搜查。 想到這,她連忙從浴桶里出來,將微濕的頭發(fā)挽在頭頂,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好,然后穿上了外衫衣袍。 就在這時,可以聽見外面的樓梯間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有一群人已經(jīng)氣勢洶洶地上樓來了。緊接著便是房門被踹開,客人們的驚呼聲與怒罵之聲此起彼伏。 很快那對人馬就移向了飛燕所在的客房,可是沒有到一半,就被柴進等人攔住了。 “站?。 辈襁M乃是北方的八尺大漢,臉膛不笑時,一臉的橫絲rou,乍一看絕非善類。 那領頭前來搜人的乃是一聲胡戎的打扮,也是一臉不好相與的,一路暢通無阻地到此,卻是驟然被人攔下,當下便是瞪起了一雙狼眼,緊握鐵拳朝著柴進揮舞了過去,這個柴進原是驍王旗下的先鋒,雖然無統(tǒng)兵之才,可是論起甩膀子打仗,剁人卸大腿來卻是驍家軍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手黑心狠。 待那胡戎漢子揮來拳頭時,柴進微微一躲閃后,朝著那過來的臂膀就是一記劈山削岡,挨得近的人都能聽到那骨縫斷裂的聲響。那胡戎漢子吃不住勁兒了,登時怪叫一聲便后撤。 后面的人那些胡戎侍衛(wèi)一看,便是嗷嗷怪叫,抽出寶劍便往前沖,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清亮的聲音,發(fā)出一陣聽不懂的短促命令,似乎是叫他們住手的。 飛燕順著門縫往外看去,只見一個臉蛋黝黑,濃眉大眼兒的異族姑娘走上了樓梯,只見她身著貂尾短皮裙,腳上蹬著一雙馬靴,手上則拎著一根長長的馬鞭,一臉殺氣地望向柴進,突然目光一凜,直直地越過柴進望向了飛燕所在的房門,嘴里嘰里呱啦地說著什么。 別人許是聽不懂著北地的蠻族語言,可是飛燕在北地經(jīng)營了那么久,對于當?shù)氐姆窖陨跏鞘祜?,她聽得分明,那女子說的是:諸葛書生應該就是藏在這間屋內(nèi),多挑撥些人手過來,將他的屬下統(tǒng)統(tǒng)殺死,但是要將那混蛋生擒活捉,等捉到后,我要親自剜下諸葛這廝的心臟來祭奠先祖! 話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慢慢擠出來的。飛燕真是想不出自己跟這姑娘有什么昏天滅地的仇恨,竟然讓她不管不顧地跑到大齊的地界來撒野? 眼看著又一隊精兵沖上了樓梯,飛燕心知自己這方身單力薄,唯有一個“拖”字,連忙來到桌前,匆忙拿起寶珠放置在桌子上的妝盒,取出眉黛,沾著墨黑色在一張紙上寫下一行字,折疊好交給寶珠吩咐道:“一會趁著我與這群人說話的功夫,你讓一旁的侍衛(wèi)回房將信鴿放出去。”想了想,又從包裹里翻撿了一樣東西,壓在枕下,扔在地上,然后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沖著那位蠻族女子抱拳道:“不知尊下是何方高圣?” 那女子眼見著那房門打開,走出一位清瘦斯文的書生,便是一愣,只是上下打量而不說話。 飛燕以為她是聽不懂漢語,便用胡戎方言又問了一遍。 那蠻族女子顯然沒有料到這么一個清瘦斯文,看上去便是南方書生模樣的公子,竟然一張嘴便是地道的北方胡戎方言,那兩只大眼兒里似乎有些個火苗微微地閃了一下,微微一笑,徑直問道:“你是從哪里來的?來干什么?叫什么名字?” 飛燕本以為這女子既然是來抓諸葛書生,必定是知道她的樣貌的了。沒想到這女子方才提起她還咬牙切齒,這一會的功夫,竟然是認不出的模樣。不由得心內(nèi)狐疑,心念轉動間開口壓低聲音說道:“在下遲燕飛,身居江南,此番出關乃是為了做些皮毛馬匹的生意,方才我的家奴誤會了姑娘的手下,出手誤傷,在下情愿出醫(yī)藥銀子,還望小姐莫要見怪?!?/br> 這一副斯文有禮的做派,在北地倒是稀罕,飛燕穿著高領長衫,正好遮擋了脖子,她鳳眼微調(diào),容貌清秀,做男子相貌時,還真是有些風度翩翩雌雄莫辯之感,以前身在北地時,她便經(jīng)常作男裝跟隨樊景外出,所以無論是做派,還是言談舉止倒是不露痕跡。 那姑娘慢慢走上去前,柴進還是要擋,卻被她猛一揮長鞭,裹住了腰身,八尺大漢竟然被這臂力驚人的姑娘輕輕松松一下子甩飛下了樓梯,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驚得樓下的眾人四處逃散。 柴進被摔下去后,便被十幾只刀槍抵住了喉嚨,可是那表情卻是分外的震驚,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個女子從二樓掀翻了下來。 飛燕余下的侍衛(wèi)也被群后上來的胡戎精兵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動彈不得。而那姑娘倒是可以暢通無阻地走到了飛燕的跟前,在她的身旁慢慢地踱了一圈,伸著脖子嗅聞了一下她微濕的頭發(fā),開口用有些生硬的漢語道:“剛洗過澡?你們南方的男人都是這么香?” 這樣輕佻的舉動本是讓飛燕心內(nèi)一驚,自以為是被這胡戎的女子辨認出來了,卻沒想到她會有如此一問。當下便是醞釀著道:“用了些江南時興的皂角香料,姑娘若是喜歡,在下便送給姑娘些如何?” 那女子微微一笑:“嘴巴這么甜,你很會討女人的歡心啊……” 就在這時,樓下又進了幾個人,手里舉著插著信鴿的長箭,用胡戎語道:“首領,有人放信鴿!” 這下飛燕身后的寶珠簡直是要哭出來了,這最后的一線生機竟是被這么硬生生的釘死在了利箭。 那女子表情一凌,伸手接住了樓下扔甩上來的信鴿,從那腳爪的蘆葦筒里取出了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王白各一戈!”這位胡戎女子雖然識得漢子,識得漢字,可是一時間,也是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來。 其實乃是飛燕與驍王平日里信鴿傳信的嗜好,總是喜歡拆開字體,隱藏些部首,這樣也可避免一些重要的書信不慎落入敵手。 那紙條的意思其實就是“玉泉客?!敝?,只是隱去了部首拆開了字體而已。驍王若是收到書信,必定能認出自己的字體,并會快馬前來增援。可是現(xiàn)在這信鴿已經(jīng)是落到了這個女子的手里,就算她看不懂是何意思,也是必定會懷疑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女子表情頓時變得肅殺,伸手抓住了飛燕的胳膊道:“你是要給誰發(fā)信?這紙條是何意思?”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聲輕笑:“遲公子,我們竟是會在這里相遇,當真是緣分?。 ?/br> 飛燕順著樓梯往下一望——這玉泉客棧還真算是南來北往的咽喉要地,樓下站著的分明便是跳崖不知所蹤的衛(wèi)宣氏。 只是她再不復淮南時的雍容華貴,一身胡戎服飾,眼角眉梢也俱是更加冰冷的寒意,在望向尉遲飛燕時,目光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不過她并沒有拆穿飛燕的身份,而是走上了樓梯,沖著那胡戎首領道:“這位遲公子是我的舊識,我們有些夙愿未了,不知首領能否將’他‘交由我來處置?” 那個胡戎首領狐疑地看了看衛(wèi)宣氏,似乎是很信任她的模樣,便是放開握住飛燕的胳膊道:“將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帶回部落!” 此時整個客棧里的人都被趕了出來,那些胡戎兵卒手握畫卷在跟每個人挨個對照,去找尋著諸葛書生。 飛燕被押下樓時,一眼便掃到那畫卷上的人像……那眉眼……分明就是前朝的皇子宣鳴! 心內(nèi)正震驚之余,衛(wèi)宣氏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近前,貼耳輕聲道:“想要活命,就乖乖扮好你的遲公子,不然……” 這群胡人悍匪來也匆匆去也如風,在搜尋未果后,便帶著飛燕一行人押上了隨行的馬車,烏泱泱地疾馳而去。 驚魂未定的客棧老板,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又提了一口氣,方才那位公子氣度不凡,那些個吃穿用度絕非普通客商所能比擬的,這樣的人物若是有個背景身家,又是在他的客棧出事……可是不好說清了……想到這,疾步來到了剛才被劫走的客人的客房里,一下子扔在地上的枕頭,拾起時看見枕套里似乎插著什么文書,拿出一看,卻是通關的度牒。 掌柜的將那度牒展開,待得看到上面的文書時,手愈加的顫抖起來,竟是連跪帶爬地下了樓梯,扯著一個伙計說道:“快!趕緊備馬!快快地去官衙報信!不然我這一家老小可真是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