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這連日來的趕路到底是讓人困乏疲憊,不多時,飛燕便在那久違的懷抱里酣然入睡了…… 本來也已經(jīng)合上眼睛的驍王,卻是突然睜眼,望著懷里睡得香甜的小女人,臉上的表情卻愈加帝凝重。,他慢慢抬眼望向掛在床頭那把金劍,眼里已然是熊熊的怒火。 本以為那軍餉一事。便是自己父皇留下的制約著自己的后手,沒有想到,父皇的手竟然是那么長,一反常態(tài)地伸向了自己的內(nèi)宅! 程無雙?那個自不量力的女人!當(dāng)初她打著替父從軍的名頭,來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下,軍功上的建樹倒是平平,但是很善于鉆營搶功,手底下的幾位謀士也是有些本事的,加上鴻運當(dāng)頭,竟是由她主導(dǎo)的幾場戰(zhàn)役連連告捷。 可是隨后的一場遭遇戰(zhàn),由于她的指揮不力,造成軍隊將士傷亡慘重,而她卻是滴水不露地將責(zé)任推卸得一干二凈。當(dāng)下便是讓他勃然大怒,身為將帥豈可如此的推諉責(zé)任? 因為她的父親與父皇乃是至交好友的緣故,皇帝也是不欲他追究下去。他也要跟那程老將軍幾分薄面,只是將她遠(yuǎn)遠(yuǎn)地調(diào)離了自己的大營了事。 不過她之前立下的軍功倒是足夠撐起一個將門虎女的門面了,回到朝中,皇上的賞賜毫不吝嗇,大齊女將的威名京城遠(yuǎn)播…… 她愛怎么沽名釣譽,本是她的事情??墒蔷谷灰宦枫@營進(jìn)了他的王府里?飛燕雖然說沒有受到她的閑氣,可是怎么可能呢?別人不了解燕兒,他還不了解,整個就是個小醋壇子,那些個人前的從容大度,沒有一樣是真的。 不然,她當(dāng)初豈會一氣之下,連苦心經(jīng)營了許久的白露山基業(yè)都不要了,一個人負(fù)氣跑到京城里來賣粥? 淮南的王府,乃是自己一力苦心的經(jīng)營,那里的亭臺樓閣無一處不精致,每一處的暖閣,玉泉俱是自己為了金屋藏嬌,給他的燕兒享受的??墒侨缃駞s是叫個不知羞恥的鴉雀占了金巢…… 父皇的這一招可是夠狠!往常他老人家的種種試煉刁難,自己都是一力忍下,畢竟不痛不癢,不是他心內(nèi)計較的,就算在旁人的眼中看來是吃了虧的又如何?可是這一次,父皇可真是不該動了他的底限,叫他如何能忍? 想到這,他慢慢地松開懷里的嬌人,輕輕起身,披上了貂絨的大氅后出了自己的營帳。 肖青領(lǐng)著幾個人在門口布防??匆婒斖醭鰜砹耍阙s緊走過來小聲說:“二殿下,屬下聽竇勇說……側(cè)妃來了大營?” 驍王陰沉著臉,并沒有接肖青的話茬,而是目光冰冷地緊盯著他。 肖青本是不解,可是收到這如利刃般的目光后,再一琢磨,立刻便明白了,連忙跪下小聲道:“請殿下明察,屬下便是吃了熊心豹膽,也絕對不敢私自扣下淮南的密奏書信!淮南,真是許久未曾遞信過來了……” 驍王垂下眼眸,看著肖青的樣子不像作假,便問:“淮南的書信,都是從哪個驛站轉(zhuǎn)來的?” 衛(wèi)青略一思索:“無論是陸路的書信,還是飛鴿傳書,一律都要在金門關(guān)內(nèi)的繞城驛站中轉(zhuǎn)。尤其是信鴿,雖然一般會放出三五只左右,可是能躲避蒼鷹等風(fēng)險到達(dá)的繞城的,一般就一兩只,需要重新?lián)Q過信鴿再到達(dá)漠北大營?!?/br> 驍王說道:“帶著人去查,看看是誰攔截了淮南的書信,查到了就審問問幕后的主使,若是嘴硬的,不用顧忌著死活,一律重刑伺候!” 肖青領(lǐng)命后,便帶著人抄襲了繞城驛站,將整個驛站的人提審了一邊后,終于有人耐不住刑罰吐露了實情,只說是上面下達(dá)的命令,淮南的消息一律不得中轉(zhuǎn),統(tǒng)統(tǒng)要截獲下來。問得再細(xì)些,只說似乎是程將軍府的人。 而被截獲的消息,盡被銷毀了,但是新近送來的還沒來得及燒毀,就被肖青的人馬搜查到了。 當(dāng)驍王接過了魏總管傳來的密報時,那臉色已經(jīng)時鐵青一片了。 只見上面寫道:“老奴的總管之職,已經(jīng)被王妃撤下,現(xiàn)在外院里聽差,王府的新總管是王妃從京城里帶來的人。安慶公主失蹤已有快半個月了,依然音訊全無,王妃因著忌憚,不肯上報天子,依然在秘密搜尋。惟愿側(cè)妃一路平安,順利到達(dá)漠北……” 剩下的便是總管匯報的一些王府的賬目瑣事,驍王已經(jīng)是無心再看下去,他終于明白為何淮南的消息一律都被程家人截獲下來了。 原因倒不是針對飛燕。而是她程無雙在淮南府已經(jīng)是闖下了滔天的大禍!在她坐鎮(zhèn)驍王府的期間,竟然是把自己的幼妹安慶公主給搞丟了! 她程無雙好大的膽子??!竟然又是故技重施,將以前在軍營里瞞上欺下的做派一股腦地帶到了淮南,竟然指望著不驚動天庭,便自己偷偷地找尋回安慶公主。 霍家的金枝玉葉,怎么可能平白的就沒了蹤影?這期間到底是出了什么波折。 拽來了驛站里攔截了書信的那名小吏,他便是跪在驍王面前,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截獲事看到的書信內(nèi)容俱是說了出來。 原來在側(cè)王妃離了淮南,不到一日,安慶公主便吵著要隨著側(cè)妃一同去漠北,而與那程王妃相處得不大愉快。 恰在這時,樂平公主又是起了貪玩的念頭,便是要去游湖。 可是安慶公主因著上次在湖中遭遇了土龍襲擊,心內(nèi)對那湖水產(chǎn)生了懼意,便是不肯前往。而程王妃為了討好樂平公主,不顧魏總管的開口阻攔,調(diào)來了游船,在這淮南局勢動蕩之際,與樂平公主一起上了游船,卻將那小公主留在了岸邊的長亭里。只留下了一個嬤嬤,幾個侍衛(wèi)。 等到她們游得盡興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嬤嬤與侍衛(wèi)都中了迷藥,倒得七橫八豎,而安慶小公主卻是蹤影全無…… 這下子程王妃可是慌了手腳,全面封鎖了淮南的消息,開始找尋著安慶公主的蹤跡…… 而那日樂平公主返回駙馬府時,下車時不小心從馬車上摔了下來,當(dāng)場下身出血,懷里已經(jīng)成型的胎兒也是沒有保住…… 可是大公主流產(chǎn),跟二公主被歹人劫持相比也是變得微不足道,因著這禍?zhǔn)乱彩且驗闃菲阶约呼[著要出去游玩引起的,自然也是負(fù)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便是連皇后都沒有敢告訴,只能是自己在駙馬府里將養(yǎng)…… 第148章 飛燕也知道了這內(nèi)里的來龍去脈,心內(nèi)是又驚又急。那樂平無德,自己跟她實在不是一路中人,感情也是淡得可以??墒沁@小安慶公主卻是不同,乖巧可愛,又不失孩童的天真,雖然只是相處了短短幾日,飛燕卻是喜歡得不得了。 劫走那安慶公主的絕不會是一般的歹人,也不知她現(xiàn)在身在何處,是否擔(dān)驚受怕。有沒有受到非人的苦楚……飛燕不敢再想下去,直接跟驍王請命要回轉(zhuǎn)淮南,也要盡力去找尋安慶。 可是驍王深吸了兩口氣后,卻是開口道:“你走得正好,免得被歹人扣了臟水盆子,也不要回去了,如今也是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本王身在陣前不能回轉(zhuǎn),就算你我一起回去也是無濟于事。”說完便展開一張信箋,寫了整整一篇后,命人封蠟專人快馬呈送到京城。 既然那位賢德的王妃是父皇欽定的賢婦,自己貿(mào)然申斥難免是傷及了父皇的臉面,倒不如一并呈到父皇那里,由著他老人家定奪吧! 寫完書信后,驍王便是如常一般出營巡查前方的布防去了,再也看不出半點的波瀾起伏。 飛燕并沒有說什么,可是看著自己夫婿的背影,卻再次感到了那幾許淡淡的薄涼。以前便是覺得他對著自己的家人有著異乎尋常冷淡,雖然對著小安慶有著難得的熱絡(luò),可是也僅止于此了,并不會因著幼妹的失蹤而亂了方寸,失了頭緒。 雖然成大事者當(dāng)如此,可是枕邊人呈現(xiàn)出這樣的冰冷時,還是會讓飛燕感到隱隱的震驚。 可若說驍王便是天生這般的冷情,他卻會因為自己遇險,而方寸大亂不管不顧地投入到深不可測的激流中去,也會為了自己在身負(fù)重傷的情況下奔襲下暴風(fēng)肆虐的原野上。 被這樣一個冷熱分明的男人眷寵愛慕著,當(dāng)真是不知幸與不幸…… 此時的淮南早已經(jīng)被翻騰了幾個來回。 程無雙已經(jīng)連著幾宿沒有睡上一個安穩(wěn)覺了。她夜里睡不著時,便是反復(fù)地懊悔著一件事……怎么就將那尉遲飛燕輕易地放去了漠北了呢?也就是只差了一天的時間,安慶便是出了事。 若是尉遲飛燕那女人在的話,這等禍?zhǔn)伦匀皇怯腥隧敻琢恕?上О 羰悄菢迂M不是不費摧毀之力便是去了一個眼中之釘?可惜……可惜…… 雖然安慶失蹤的事情一時間是瞞住了,可是程無雙自己也心知這紙里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眼看著安慶蹤跡全無,那綁匪也不曾露頭談條件,想要尋回安慶水過無痕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也只能是再另想其他的出路了。 程無雙坐在屋內(nèi)正胡思亂想如何解決安慶公主的手尾,她從京城帶來剛提拔的管家進(jìn)來稟告:“王妃,駙馬拜訪。” 程無雙聽了心中又是一陣煩亂,這駙馬怕是因樂平公主的事來尋她晦氣。如果王玉朗還是當(dāng)初那個有名無實的王家公子,她大可裝病不見。只是這位駙馬現(xiàn)在主政淮南,自己卻是不好怠慢。 吸了一口氣,程無雙淡淡說道:“有請駙馬?!?/br> 王玉朗走進(jìn)屋內(nèi),看到程無雙端坐在椅上,連忙緊走幾步,躬身施禮道:“下官拜見王妃。” 程無雙略欠了下身,說道:“駙馬請坐?!贝跤窭首潞?,程無雙問道:“樂平公主現(xiàn)在可好?” 王玉朗說道:“公主還在府中修養(yǎng)。”說完便閉口不言。 程無雙以為他要為此興師問罪,便也懶得說話。二人端坐在會客廳,一言不發(fā),彼此耗著耐性,卻是駭?shù)檬毯虻难诀吲鸵粋€個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程無雙心中煩悶,坐了一陣后,終于開口問道:“駙馬此來可是有何事情?” 王玉朗雙手抱拳,行了一禮道:“下官寫了一封奏疏,將最近淮南公務(wù)報與圣上,也提到安慶公主失蹤一事。然下官偶然得知奏疏并未發(fā)出,請問王妃是否知道此事?” 程無雙眼角立起,揮了揮手,她在軍營里待得時日久了,倒是不甚顧忌著男女之大防,只命侍女們在門廊處候著,等到廳內(nèi)沒了閑雜人等,才冷冷道:“是我攔下的。圣上十分寵愛安慶公主,若是驟聞安慶公主失蹤,必然心中焦慮。然圣上春秋漸高,若是因此而龍體欠安,豈非我等之錯?待得尋回安慶公主再報知圣上不遲?!?/br> 程無雙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王玉朗,又道:“駙馬坐鎮(zhèn)淮南,卻致安慶公主失蹤。駙馬治下卻是太過混亂,怕也是難逃其咎?!?/br> 王玉朗聞聽此言,眼角微閃,他早就聽說這位新任的王妃是打太極的高手,沉吟了下,慢慢說道:“下官剛至淮南,人地生疏,致安慶公主為歹人所虜,自當(dāng)向圣上請罪。然則王妃隱瞞不報,怕是有些不妥?!?/br> 程無雙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不再接話。 王玉朗繼續(xù)說道:“現(xiàn)首當(dāng)?shù)囊獎?wù),不是互相推諉,掂量著罪責(zé)的輕重而當(dāng)齊心協(xié)力,共度難關(guān)。王妃您意下如何?” 程無雙聞聽此言,不禁微微瞇起眼睛,慢慢說道:“不知王大人有何妙計良方?” 王玉朗微微一笑道:“安慶公主乃皇后的骨rou至親,便是因著誰的疏忽讓這金枝玉葉出了差池,都是兜不住的滔天大禍。然而此次都是因為樂平公主太不懂事,一意要鬧著游湖,才有了這等橫禍……在下回去命人細(xì)查了一番,原是公主身邊有個叫朧月的侍女?dāng)x掇著公主那日巡游。我已經(jīng)將她擒下,供詞也是一并俱全。她乃是與淮南的余孽勾結(jié),意欲挾持公主要挾圣上。此番公主的身邊出了賊人,也是防不勝防。王妃初來乍到,怎知此地兇險,就算圣上怪罪,也要另尋個由頭的。” 程王妃聽到這里,心下立刻雪亮,這駙馬爺是要將一江禍水俱引到樂平公主的頭上。當(dāng)下便遲疑道:“駙馬當(dāng)真若此,這么做與你有何好處?” 王玉朗適時端起了茶杯,輕輕地品味著細(xì)瓷杯中的鐵觀音。放下茶杯,笑著說道:“樂平畢竟是霍家人,不管如何處置都是他們霍家的家事,與你我這樣的外姓人來說便是何樂而不為?” 程無雙的眼珠微微一轉(zhuǎn),他素聞這駙馬爺與公主不睦,再掐算一下公主懷孕的時日,登時便明白了幾分。既然他樂得攬過這等禍?zhǔn)氯墼跇菲焦鞯念^上,自己正好順?biāo)浦郏瑢⒇?zé)任撇清,于是微微頷首。 王玉朗道:“王妃沒有立即將安慶公主被劫持的消息通知圣上,還攔住在下的奏疏,卻是大大的不妥。若是皇上從別處聽到風(fēng)聲,知道我們知情不報,必定龍顏震怒?!?/br> 王玉朗雖然說得隱晦,但程無雙也非愚笨之人,立時明白王玉朗未盡之意,圣上必然在淮南安置了不少耳目。想到這些耳目繞過自己直接將消息報與圣上,程無雙臉色變得雪白,后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王玉朗見程無雙想明白個中關(guān)竅,繼續(xù)說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王妃立刻放行我的奏疏,同時另修書信呈送圣上,將此事說明。只要我們趕在圣上得到消息前將奏疏呈上,便可無事?!?/br> 程無雙點點頭,說道:“多謝駙馬點醒,我要立即上書,卻是不留駙馬了,以后自有回報?!?/br> 王玉朗離開驍王府,上車向駙馬府駛?cè)ァ?/br> 淮南的駙馬府,選買的是當(dāng)?shù)佧}商的宅院,采用的是套院的結(jié)構(gòu),倒是方便著多納幾方妻妾,各在一方宅院里,互不相犯,倒也相安無事安享齊人之福。 快到駙馬府,他下了馬車,繞行到府中的后門,推門進(jìn)去,順著一條幽草重生的曲折小路,拐了幾個彎兒后來到一間小屋前,伸手輕輕推開屋門走了進(jìn)去。 屋內(nèi)一個身著青衣,面色姣好的女子坐在椅上,對著一方妝臺,興致勃勃地將妝盒里新添的幾樣首飾挨個比試著。見房門打開,駙馬走了進(jìn)來,連忙放下手里的珠釵,站起身來,上前幾步,又豁然停步,臉色羞紅,雙眼有些閃躲又隱含期待地望向駙馬。 這眉眼含春的女子正是王玉朗剛才提到的朧月。 如今她可是今非昔比,竟是不必跟下女們同住在通鋪下人房中,駙馬爺已經(jīng)給她另撥了這獨立的小宅院,月錢翻倍,首飾也是可著心意去挑…… 到底自己是有這福澤的,入了駙馬府,憑著自己的姿色靈巧得了駙馬的眼緣,從此便是要一步登天,再磨著駙馬要兩個丫鬟,自己便是要生成正經(jīng)的主子了! 王玉朗看著朧月,溫和地問道:“公主車蹬上的油脂可是擦拭干凈了,是否有人注意到?” 朧月輕聲道:“擦拭干凈了。駙馬放心,公主出事時侍女侍衛(wèi)都心系公主,無人注意朧月。” 原來朧月入了駙馬府不久,便發(fā)現(xiàn)駙馬和公主不和,駙馬絕少來到公主房間,更是從不曾一起就寢過。朧月心內(nèi)暗喜,慶幸自己離開驍王府這一步賭對了。然后,便是很小心地幾次花前月下時“偶遇”駙馬。 慢慢地,駙馬也對這個眉清目秀,還粗通文墨的侍女另眼相待。這王駙馬到底是讀過書的,幾次人約黃昏后,在花池邊,以手為筆,沾著池水,為自己寫了幾首情意綿綿的詩詞,雖然過不了多時,那水漬便干,再不留半絲痕跡,可是那等的甜蜜卻是一刻都沒有閑散過。 這番的做派還真是同戲文子里的才子一般無二呢!朧月原本只是存了高升長進(jìn)的心思,可是不知不覺對這斯文駙馬倒是動了真情,也是因著這般,對那不守婦道的樂平公主心內(nèi)更是憤恨。 駙馬說,公主腹內(nèi)的并不是他的親生骨rou,若是生下,卻是要頂著王家嫡長子的名頭,他還說只盼著自己心愛的女子誕下孩兒,哪怕是個姬妾所生,只要是自己親生的骨rou便是要用心疼愛的,將來歸總到公主的名下,扶正長子的名分也是不難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朧月只覺得這話里的意思是說給她聽的。所以當(dāng)駙馬示意她攛掇著公主游湖,又在公主的馬車上涂抹油脂時,她都是言聽計從,一一做到了。 那給公主瞧病的郎中說了,公主此番滑胎太過兇險,又是傷了身子的,以后恐怕是再難受孕。 所以只要她以后成了駙馬爺?shù)膼坻?,自己身下的頭胎孩兒便是這王家的嫡長子了!這幾日,每次想到這里,她都是激動得難以成眠。那公主金枝玉葉又算得了什么?不能生養(yǎng)孩兒的女人,在這內(nèi)宅里便是注定的輸家! 王玉朗不露聲色地看著朧月臉上算計回味的得意神情,淡淡地問道:“公主可是知道自己再不能生育了?” 朧月一臉邀功地說道:“昨兒,朧月一不小心說走了嘴,告知了公主,公主聽聞大發(fā)雷霆,將手邊的物件俱是砸個粉碎,連熬好的湯藥都沒喝呢!幸好駙馬也出府了,不然豈不是又要攪鬧了您的清凈?” 王玉朗嘴角慢慢勾著微笑,眼角的那道疤痕卻是繃得緊緊的:“原是以為難為了你去做這樣有傷福澤的事情,還擔(dān)心著你寢食難安,現(xiàn)在看你并沒有太過惴惴不安,我也就是放心了……” 朧月跪在了王玉朗的腳邊,用自己的臉蛋親昵地磨蹭著他放在膝蓋上的大掌,輕聲道:“為了玉郎,奴婢連死都是愿意的……” 王玉朗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靜默了一會,說:“下人們送來了新下的蓮藕,我命人挖了蓮子給你熬燉了一盅燕窩蓮子紅棗羹,你且趁熱吃了,補補身子吧。” 朧月從來沒有吃過燕窩這樣金貴的玩意,所以眼睛一亮,謝過駙馬后,便去了外屋的餐桌上,解開了那朱砂的盅蓋,拿起調(diào)羹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這名貴的補品。 甜甜的,又有著幾絲滑膩,原來這就是公主每日都要喝的燕窩的味道。 坐在這窗明幾凈雕梁畫棟的小院里,品著燕窩,朧月從來沒有覺得日子竟然可以這般的舒心!一會還要央著駙馬給自己新扯幾身衣服……那公主新制的蜀繡羅裙看得她眼花,當(dāng)時一心便是立意自己將來也是要穿上一件的……原來這貴女的生活竟是讓人如此食髓知味,莫說一個嬰孩的性命,便是再多做幾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也愿意…… 小盅里的紅棗伴著蓮子在泛黃的湯水里上下起伏,紅艷艷的,可不知為何,湯水里的殷紅變得越來越多,不多時,便是一碗猩紅的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