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心內(nèi)雖然對飛燕有些好感,可是她自從來到宣鳴身邊,便是白紙一張,任憑身邊之人揮毫潑墨,心內(nèi)對于齊朝皇室也是同仇敵愾,想到此處,便倔強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叫萱草,你快放了我,不然我的主子是不會饒了你的!” 飛燕百味雜陳地望著這個一臉戒備的少女,嘴里卻是淡淡道:“你本是金枝玉葉,出至普天下最尊貴的人家,沒有人能當?shù)闷鹉愕闹髯印?/br> 說完,她摸了摸安慶的頭發(fā),站起身來,拖拽著鳳尾長裙快步走了出去。 跟隨在飛燕身后的寶珠疾步跟上,微微抬頭瞟了一眼皇后的臉色,竟是不多見了怒氣外漏。 飛燕的確是動了真氣。晉王宣鳴此招真是直直刺中了大齊皇室的命門。還有什么比教唆皇帝的親妹敵視皇室要來得諷刺的?可是他究竟是施了什法子,竟然讓安慶對于霍家如此敵視?想起方才霍郎震驚的樣子,飛燕便是替他隱隱心疼。 該是如何才能讓安慶重新恢復記憶呢?當她走到獨坐在宮中龍椅之上的霍尊霆時,心內(nèi)也是有些茫然,只能語道:“安慶到底是回來了,其他的也都好說了,想來她總是會恢復記憶的……” 說話間,已經(jīng)來到了龍椅前,此間無人,宮人們都在外殿候著,飛燕干脆拖拽著長裙席地坐在臺階上,將臉貼在霍郎放在膝蓋處的大手之上。 綿軟的肌膚磨蹭著霍尊霆的大掌,讓沉思中的皇帝略略拉回了些心神,他看到飛燕席地坐在臺階上,不由得眉頭一皺,手腕翻轉間便將她拉起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人前倒是又有些母儀天下的氣勢,可是私底下怎么還像個不懂事的孩子,這般的不注意身子。青石地板那么冰涼便坐在其上,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還需要調(diào)息將養(yǎng)嗎? 因著生玄兒難產(chǎn)的緣故,霍尊霆覺得這生產(chǎn)竟是比上戰(zhàn)場還要兇險百倍。一時間竟是不敢讓飛燕再有身孕,一時間,齊宮里的羊腸耗費得甚多。只盼著燕兒的身子再壯實些,才可繼續(xù)綿延龍子。 飛燕偎依在霍尊霆的懷里,靜靜地聆聽著他的的心跳,等待著他自己平復心情。 霍尊霆沉默良久,再抬起頭時,臉上的陰郁還是未散,不過卻語調(diào)平靜:“既然父王依然宣布霍家的二公主早夭,那么她不愿做霍家人便隨了她,離開這深宮中,對一個女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擔著霍家女兒的名頭也是負擔。有朕在,總是不會叫她吃苦……可是若她一心向著那妖孽宣鳴,休怪朕不念兄妹之情…… 飛燕心中也是猜測著宣鳴是否故意利用安慶公主來霍亂皇室,可是沒有想到霍尊霆竟是早已遠遠想到了若是安慶一味執(zhí)迷不悟,那么他該如何處置這親妹了…… 他的回答簡明扼要,內(nèi)里的深意卻是讓人忍不住打了寒戰(zhàn)。這是身居上位者應有的鐵腕冷血,可是飛燕聽了心內(nèi)卻還是有些不適應,同時又是深切領悟到了沈后為何當初如此放心不下,甚至肯放下高傲的自尊,來刻意示好自己。 飛燕想到這里,看著拉著自己的手,卻面色陰沉,合眼而坐的男子,又是暗自嘆了一口氣,就算仙逝的太后與驍王再不親近,也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如何的性情吧?知子莫若母,豈會沒有想到霍家男人的冷血。她或許不知安慶竟是會失憶,但也終究放心不下自己的二子,只能期盼著未來的家嫂能將霍家男兒冷硬的心腸化作一池柔水,能多體恤照顧離家多時的小女兒。 看著霍郎如山石一般堅毅的側臉,飛燕終于體會到霍家媳婦的難做了……婆婆雖然已經(jīng)離去,可是她怎么能辜負沈太后身前的最后一樁心愿呢? 大齊的深宮,因為這失蹤多年的小公主而攪亂得翻江倒海。 深宮之外的京郊一戶農(nóng)莊庭院里,也是不大太平的。 邱天被震怒的宣鳴一掌擊倒了。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是絲毫不后悔“送走”萱草之舉。若不是想到萱草在晉王的心中已然是占據(jù)了極重要的位置,他其實是很想一了百了,一劍斬了那來歷不明的少女的。 可是若是她真死了,只怕宣王是再也忘不了她的。 以前那個厚顏無恥,游走在晉王與先帝之間的女人不也是如此嗎?不過是個有些心機的女人罷了,仗著幾分姿色便是主動在宮宴上勾引先皇,又假惺惺跑到晉王的面前擺出一副被迫入宮的可憐狀,還真是像將前朝有權勢的男子一網(wǎng)打盡。待得大梁覆滅,又是迫不及待地勾引那剛剛入京,泥腿尚未洗刷干凈的霍允。 他常年匿身于京城收集情報,自然知道的要比晉王詳實得多,只是當時那女子沒有斗得過大齊的皇后,已經(jīng)一命嗚呼被沉入潭水,而晉王也是因著這點原因一掃以往閑云野鶴般的懶散,終于肯拿出宣家唯一繼承者的氣勢,意圖重整河山。他也是樂得其見,自然更是不會告知詳情了。 所以,有了這前車之鑒,邱天更是不會要了這萱草的性命。因為比起那個女子身死,讓晉王徹底對那女人心死才是上上之選。 想到這,邱天從地上爬起,跪在宣鳴的面前道:“若是晉王心里有氣,就是打死了邱天,也是應當應分,可是晉王可知,那個萱草究竟是誰家的孩子?” 宣鳴微微瞇起了眼,修長而美好的手指慢慢緊握,這么多年來,他不是沒有對萱草的身世產(chǎn)生懷疑,可是多方打探無果后,他也不再去一味追究,畢竟精心嬌養(yǎng)了這么久,那個當年昏迷在貨擔里,一臉懵懂無知的小女娃,早已經(jīng)變成了他的萱草了。 五年的時間,點點滴滴的積累,早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將這萱草視為自己理所當然的人,至于她的出身,他竟是不想也不愿再知道了。 但是現(xiàn)在,萱草被齊朝的官兵帶走,就算是千萬個不想,宣鳴還是要問,只能緊緊地抿著唇,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霾,冷聲問道:“她是誰家的孩子?” 邱天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他剛剛打探到的消息:“當時她登上的馬車直奔了大齊的皇宮,因著宮里戒備森嚴,就算小的安插的眼線也是不能接近宮闈,但是……多方打聽,還是打探到當天內(nèi)侍監(jiān)送了許多物品去了觀月宮……那觀月宮已經(jīng)閑置了多年,是那霍允的二公主安慶的寢宮……而那安慶……是六年前夭折的……與晉王您撿拾到萱草的日子正好契合……” 話點到這里便是夠了,一時間,宣鳴立時想到了衛(wèi)宣氏當時眼望貨擔子時那焦慮的眼神,還有萱草舉手投足間露出的非同一般的貴氣…… 許多想不通之處,頓時全都明了得一清二楚了。宣鳴的指甲已經(jīng)狠狠地陷進了自己的掌心,如今不明之處便只剩下一點了,那就是——大齊的安慶公主是真的失憶了,還是這么多年了,小小年紀卻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第199章 和親 自從住進這觀月宮后,再也沒有看到那個黃袍的男子,這讓萱草的心內(nèi)稍稍有些平穩(wěn)。獨自在這華美宮殿里的幾日,可是看到這里到處都是孩童的物品,有精致的布老虎,成套的梆子戲人偶還有那宮苑里榕樹下的秋千,似乎都是在靜等著一個孩童歸來。 不知為何,萱草看著這眼前的一切就是莫名覺得心內(nèi)似乎有什么東西破繭而出。在遇到晉王之前的回憶,已經(jīng)是盡喪失掉了,日子久了也就不去想了,可是有時在夢里總是夢見些影影綽綽的身影。每次醒來,枕榻都被浸濕了……可是卻不知悲從何來,就是要茫然地躺上一會才能平復自己的心緒。 那個美貌嫻雅的皇后倒是來看了自己幾次,也沒有再提她是公主的事情,而是仿若講述他人故事一般,講述了一個叫安慶的齊朝小公主的往事。那皇后講得從容,語調(diào)平靜。萱草也不好打斷,只能悶悶地做在秋千上,一邊蕩著腳,一邊聽著她的講述。 可是越聽卻是心內(nèi)越波瀾起伏,她知道這皇后口里講述的那個女孩就是影射著自己……若是她說得是真的……那么自己真的是晉王說痛恨的霍家的小女? 那么她與宣鳴之間,便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那么她與他……豈不是沒有了再在一處的可能? 只想到這里就感覺是有什么堵住了咽喉,難受得簡直是要窒息??墒悄腔屎笾v述的事情都是有理有據(jù),不像是騙人的。甚至這宮里都有她小時的畫像,那是沈太后生前因著太過思念女兒,命宮中的畫師畫下掛在墻壁之上的。那畫中的女孩簡直是與她小時在銅鏡里的影像一般模樣…… 萱草隱約的猜到那皇后所言也許是真的,可她拒絕再想下去。只是每每努力回想前塵,便頭痛得愈加厲害。 飛燕耐心著與安慶交談,也是知道了當時她失憶的情形,當聽說宣鳴是從別人的手上救下了安慶,并起名萱草時,心內(nèi)也猜出了大概,這也算是解釋了為何當初追查跡象乃是那衛(wèi)宣氏拐帶了公主,卻再也沒有任何勒索要挾的下文的原因,因為那宣鳴大概根本不知這萱草乃是大齊的安慶宮女公主,所以才做了侍女養(yǎng)在身邊。 想起啟元節(jié)那日,她與那晉王在街市上的情形,倆人的舉止間隱約能看出男女情愫,一想到這,飛燕心內(nèi)難免擔憂不已,可是眼看著安慶終于對自放下了些許心防,又是不好開口去問。只能尋了機會再慢慢探究。 可是飛燕這般小心,霍家的大女卻是個外無禁忌的。 五年前,王家被查抄之后,那樂平也是被飛燕點醒了過來過來,沒有再一味的癡纏著要赦免王家,只是因著名義上與王玉朗和離后,便依著沈太后的意思,回轉了出嫁前的宮中居住。 沈太后原是打算在物色個合適的駙馬讓樂平早點再嫁,奈何這大公主的名聲實在是傳播得太遠,加之乃是先皇的女兒,如今新帝登基,這皇帝的姐夫可沒有皇帝的女婿來得春風得意,再說娶了這悍婦入門,那王家可不就是前車之鑒了嗎?所以這樂平一時間成了燙手的山芋,無人肯接。 到了沈太后去世以后,那樂平雖然在二哥的眼皮底下收斂了些,可是宮外府宅里豢養(yǎng)著的男寵也是有幾個的。每個月都是要出宮借著各種名目去與面首們相會?;糇瘀€算是體恤臣子的,不想讓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家宅遭殃,見這樂平就算不嫁人也是自得其樂,便以大齊長公主要為仙逝的二圣守孝十年的名義,算是含糊過了再嫁的波折,也不好趕上出宮,便是一直在隨云宮住下了。 不過樂平所居住的隨云宮離著安慶的觀月宮不遠。宮門之隔著一條宮街。所以有宮人走動都是能看見的。 安慶被接回來時,樂平正好借著啟元節(jié)的空擋,帶著隨從仆役去了運河游船玩樂。只是半途感染了風寒,覺得身子不適,便提前回來回來了。 下了車還沒入宮門,便一眼飄到了那靜寂了許久的觀月宮里竟是有人出入,不由得柳眉微挑,停下了腳步。命人攔住了一個提著食盒出的小太監(jiān),出聲問道:“這宮里怎么住進了新人不成?” 那小太監(jiān)沒想到自己這般倒霉,竟是出門就撞見了大公主,一時間便是嚇得縮著脖子,只期期艾艾地說自己只是跑腿的,不知宮內(nèi)住的何人。 可是越是這般遮掩,越是讓樂平起了一探究竟的性子。 她心道:母后在時,這觀月宮乃是禁地,是母后思念小妹之所,不容許外人踏入半步。怎么才過五年,那尉遲氏便如此無狀,竟然是將小妹的宮殿讓與他人去??? 可是這宮里除了做事的宮人,已經(jīng)許久沒有新選的宮女入宮了,她二哥一向只專寵那尉遲氏一人乃是盡人皆知的事情,那么就不是皇帝的新妃入主……難道是宮里的父皇的妃嬪們拍了馬屁,取得了皇后歡心,便哄來了這宮殿,趕著給自己的亡故的母后添堵不成? 想到這,氣往上撞,因著風寒堵塞的鼻孔盡是通開了,立著眉毛便闖進去撕扯了那不要臉的賤人。 門口的侍衛(wèi)也不好阻攔著公主,便是被點了藥捻子的樂平一路橫闖進了宮中。 待得入了內(nèi)室,水汽蒸騰,只見一個女子披散著頭發(fā)的背影,正在玉石砌成的小池子里沐浴著。 樂平嘴里高聲喝罵:“倒是好會享受,可知這池只乃是當年先皇命滇國進貢的溫玉特意為本宮的小妹制成的,你算是什么東西,竟然也配!” 說話將,人已經(jīng)走上了石階來到了浴池的邊沿。準備命身后的侍女將這賤人拉拽出來,可沒有想到,就在這時,池中之人竟然回過了頭來,露出了一張被池水蒸騰溫潤得粉紅的小臉,那眉眼竟是不容錯認的。 樂平如同活見鬼一般叫出了聲,身影一閃,腳下的繡鞋沾到了水漬,便是微晃了兩下,便栽進了水池里去。 這水池不深,可是由于是橫栽進去的緣故,整個人也入了水中,一時間就站不起來了,便是尖叫著撲騰四肢在水里掙扎,一時間水花四濺,旁邊的宮人們也是嚇得連忙跳入水里去撈起樂平。 只是混亂之間,沒有人看到安慶竟然是臉白得如同宣紙一般,緊緊地貼附在了池邊,雙眼驚恐地看著眼前四濺的水花…… 等到樂平被攙扶上來,侍候安慶小公主的嬤嬤也趕緊拿著絨毯要攙扶著安慶出來,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安慶公主,竟是渾身僵硬,銀牙都在微微打顫。 兩個氣力大的嬤嬤竟是費了半天勁才將她從水池里拉拽了上來。那樂平吐了幾口在池子里飲下的水后,便是顫著嗓子喊道:“安慶,你竟然是回來了,可是讓jiejie好生想念你??! 可是連聲的呼喚卻是不見在床角縮成一團的安慶有絲毫的回應。就在這時,知道突然回宮的樂平公主攪鬧了觀月宮的飛燕也及時趕到了,一看那安慶的情形便是看出了異狀,這分明是受了極度驚嚇后的樣子?。?/br> 飛燕瞪了一眼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坐在一旁的樂平,便是喚來了觀月宮管事的嬤嬤,仔細問清了當時的緣由后,看著那漂浮著紅色玫瑰花瓣的浴池,略一琢磨一下子便猜出了緣由——安慶當年在淮南時,曾經(jīng)游湖遭遇過土龍的襲擊,當時侍衛(wèi)接二連三地入水與土樓搏斗,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才救下安慶。當時湖內(nèi)水花四濺,被土龍咬傷的侍衛(wèi)鮮血都染紅了湖面。當時安慶還年幼,所受的驚嚇可想而知。 而方才樂平一時腳滑掉入了水中,掀起的水花加之那紅色的花瓣自然是與當日土龍肆虐金水湖的情形有幾分相似了。那安慶雖是失了記憶,可是幼年所遭遇的險境已經(jīng)深印在了心中,方才一時間應是勾起了心內(nèi)的懼意,才會有這般受驚的表現(xiàn)。 想到這,飛燕心內(nèi)倒是一喜,照著這么來看,安慶的記憶殘存,讓她完全恢復也是不無可能的。 請來神醫(yī)鐘平替安慶開了安神的藥方后,飛燕示意著樂平與自己一同出了觀月宮。 驚見安慶出現(xiàn)在宮中,一直讓樂平有些回不過神來,出了宮門便跟隨飛燕一起去了中宮,待得坐定,便些埋怨飛燕隱瞞:“小妹平安找到,乃是可喜可賀之事,為何皇后卻是遮遮掩掩,也不告知meimei我一聲?” 如今樂平算是面前在心內(nèi)承認這尉遲氏乃是自己的嫂子,畢竟她回宮后能依然享受如先皇在世時一般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全靠了這位霍家的二嫂。不然依著二哥的性情,一道圣旨將她發(fā)配到了尼庵里也是入情入理的。 所以,現(xiàn)在樂平在飛燕的面前多少是有些敬畏之意的,只是這安慶出現(xiàn)的實在是太過突然,真是讓人措手不及,一時間便大了嗓門。 可是當飛燕一雙鳳眼淡淡地飄過來時,樂平還是不知覺地降低了聲音。 “先皇在時,已經(jīng)昭告天下安慶公主離了人世,公主你這般大聲若是傳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豈不是將先皇陷于不仁之地?如今這觀月宮里住的乃是本宮老家的近親,樂平公主你可是明白?” 樂平被飛燕一番話堵住了嘴,她心內(nèi)也知道父皇當年的舉動已經(jīng)且切斷了安慶重歸霍氏皇家宗譜的可能,想起正是由于自己當年的貪玩才導致安慶下落不明,心內(nèi)自然又是也是有著絲絲悔意。安慶就此成了見不得光的戶頭,可是該如何是好?便是吶吶地問道:“皇后可是有什么主意,若是能勸動皇帝……” 飛燕搖了搖頭,這些事情錯綜復雜,可不是一個“求”字能解決的,也只能見招拆招,一步步地走了。 樂平不知飛燕心內(nèi)所想,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這有什么難的?為何每次求到皇后你這,都是千難萬難,諸多的搪塞……難不成是看母后不在了,便是要給樂平我臉子看了?” 想起前些日子懇請著這位尉遲皇后多通融些月例銀錢,竟是被一口回絕,樂平便是心中有氣,那股子潑勁又翻涌上來。 飛燕鳳眼微瞇,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正色道:“公主你如今不算得小了,做事當是有些分寸,本宮一早便是勸你收些心神,莫要再荒誕度日,你前幾日在運河醉酒胡鬧的事情,已經(jīng)有諫官呈送到了圣上面前,圣上看了折子,臉上的神色便沒有舒朗過,本宮受了太后的囑托,自然是照拂與你,可是若公主指望著本宮包庇著那些個荒誕所思的事情,恐怕本宮也是力所不及……西域賈倫國要求和親的折子可是遞上了有些日子了。那國王年近七十卻還想著要與齊朝鞏固下情誼,指名道姓可是要求你前往賈倫國和親?。 ?/br> 樂平聽到這臉色大變,驚恐不已。說到底,這求親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惹出來的。那賈倫國的國王是個及時行樂的主兒,生平嗜好是收藏各個朝邦的異域美女,從黑色皮膚的昆侖女奴到金發(fā)白膚的胡女竟是盡納入后宮之中,堪稱嘗遍天下美色。 因著賈倫國地勢在交通南北東西的樞紐之處,也是齊帝霍尊霆想要拉攏交好的番邦,是以常有賈倫國使節(jié)入京朝拜齊朝天子。 恰好前年來的使節(jié)乃是賈倫國王的侄子,長得頗為英俊,又有些異國的神韻。那樂平公主便是在宮宴上與這使節(jié)眉來眼去,趁著酒興偷偷溜出了宮外,跑到使節(jié)驛館與這藩使胡鬧了一場。 睡得乃是堂堂齊朝大國的公主,頓時讓這艷史有了炫耀的資本。于是回到了賈倫國后,便是添油加醋地炫耀了一番,原本就頗有些姿色的樂平公主在男人嘴里咀嚼了幾遍時候,被潤色得更加的豐腴曼妙,床第間的種種俱是成了難得的性感尤物。 那賈倫國王聽說了之后,頓時色心膨脹,直覺得生平若是沒有睡到此女,該是死不瞑目抱憾九泉。當下也不在乎她的名聲,更比在乎她乃是生不出子嗣的,總歸不過娶來做床上的玩物,自然是越風sao越好,當下便是寫下求親的國書,愿用賈倫國特有的踏燕寶馬六十匹,加上寶石黃金等作為聘禮,懇請樂平公主遠赴賈倫國和親。 說實在的,霍尊霆的確是被加侖國王的國書動搖了。賈倫國的踏燕寶馬名揚天下,卻不肯外傳,像這樣血統(tǒng)純正的寶馬當真是千金難求?,F(xiàn)在那色迷心竅的老國王肯用六十匹來換他這個放蕩不羈的meimei,當真怎么看都劃算的買賣。、依著霍尊霆的意思,當下便是要將樂平打包送去換回名駒寶馬了。還是飛燕極力規(guī)勸,這才緩了一緩。 而樂平聽了飛燕之言,魂兒都嚇得有些渙散了。若是真的遠嫁給那異國老頭子,只怕再無還朝的可能,堂堂的大國公主又如何,遠隔千山萬水,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了。 “皇后娘娘,你可是要在圣上的面前為本宮求情,若是真逼著本宮遠嫁蠻荒,那……那本宮便是不活了?!?/br> 看著樂平急得流了眼淚,飛燕將目光望向了窗外,心內(nèi)暗自嘆了口氣。早就應該猜到,沈太后當年留下的差事,豈會是容易的?也難怪那王玉朗對齊朝生了反心。如今她接手了這位難纏的長公主,當真是體會到了其間的苦楚,若不是每每想要撒手不管時,總能夢見沈太后入門,更若不是她一向看重承諾,實在是不想食言。還真是巴不得這位公主遠嫁,嘗一嘗沒有霍家皇室加持護身的苦楚。 第200章 跳水 樂平被飛燕的一番話嚇得有些變了臉色,只能是伏低做小,賠上笑臉,趁著四下無人,刻意坐到了飛燕的身旁,嘴里叫著“好嫂嫂”說了些討巧的話來。只是飛燕卻不怎么搭話,那眉頭卻是慢慢皺了起來,樂平自覺沒趣,說了些會兒話后便想告退了,可就在她起身要告退時,卻突然被飛燕出身叫住,只見皇后抓起了她的衣襟,使勁嗅聞了一下后,猛地抬頭道:“你出宮后,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樂平的確遇到了一個妙人兒。在她在運河游玩的最后幾日,在夜色闌珊里遇到了一個吹奏地笛子的樂師,那樣的白衣男子立在船頭,被溫潤的燈光籠罩著,簡直第一眼便迷醉了樂平公主。 當下便是將這樂師一同帶回了京城,竟是連府外那面首府都舍不得放,偷偷地帶回到了宮里。 她也不知道飛燕為何有此一問,當然是不能說出自己獵艷的荒誕,便只說自己游船,無非是看些歌舞,并沒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 飛燕的鳳眼卻是異常犀利,只命人拿來早前通緝宣鳴時的畫像問道:“公主可是遇到了這個人?” 說實在的,那畫像雖畫得精細,卻是難以畫出宣鳴一半的美貌。所以那樂平雖然早前也看過宣鳴的畫像,可是見了真人時卻從未將他與當年在飛燕那看到畫像聯(lián)系到一處。 可是現(xiàn)在被飛燕刻意的這么一問,才猛然醒悟,這的確是同一人,當下心內(nèi)便是有些忐忑,不知這畫中人犯了何事,竟是讓一向從容的皇后變了臉色。 飛燕看了樂平的神色就知她在撒謊,當下便是一針見血地指出樂平身上的那熏香味道,簡直是跟當年太子呈現(xiàn)給先帝的編鐘樂隊,奏樂時點燃的沉香一個味道,此香有迷亂人心之功效,飛燕向來對這蠱惑的迷香就敏感,所以當樂平刻意親近靠將過來時,一下子便嗅聞出了這味道。 當飛燕道出原委后,樂平也驟然變了臉色,終于是期期艾艾地說道:“只是遇到了個吹笛子的樂師,看著他吹奏得不錯,便帶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