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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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讓枕鴛把西窗給關(guān)了起來,屋里瞬間就亮堂安靜了許多,沒有風吹入,燭火也不搖晃了,接過枕鴛遞來的一杯熱茶,薛宸一邊坐下一邊隨口對衾鳳說道。 衾鳳的臉上似乎有些為難,說道:“小姐,只怕來的人沒那么好打發(fā)。莊頭說,他們共有七八個人,雖然都穿著蓑衣,可是一個個全都騎在馬背上,蓑衣下面穿的也不是尋常衣服,看樣子像是衙門里的人,帶著刀,還有三個穿的是錦衣衛(wèi)的飛魚服,隱約瞧見衣服上有血,這些人可都是不好惹的,莊頭實在沒注意,讓我來問小姐?!?/br> 薛宸的目光這才抬了起來,將茶杯捧在手里,納悶的說道: “衙門里的人?錦衣衛(wèi)?” 這荒郊野外的,怎么會有錦衣衛(wèi)?薛宸心中納悶不已,便對衾鳳說道: “枕鴛,你去把嚴護衛(wèi)喊來,問問他這事兒該怎么辦。衾鳳你去回莊頭,讓那些人進來吧,好生伺候著,熱湯熱水管夠,別得罪了才好,至于投宿,等問過嚴護衛(wèi)再說吧。” 兩個丫頭火速領(lǐng)命去了。薛宸卻是怎么都靜不下心來。 錦衣衛(wèi)為什么別的地方不去,偏偏來到她的莊子里避雨投宿,是真的投宿,還是別有所圖?薛宸一萬個不放心。 嚴洛東很快就被喊了過來,讓薛宸稍安勿躁,說一切等他看過了再說,有他這句話,薛宸就覺得放心多了,仔細思量起來。 她這莊子里,前后有三四十個護衛(wèi),按理說就算錦衣衛(wèi)有所圖,她也是不怕的,可現(xiàn)在,她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圖的是什么,這才是最難辦的。 沒多會兒,枕鴛就又回來了,這回,他們帶來一個讓薛宸都為之驚訝的消息: “小姐,嚴護衛(wèi)正在和那些人說話,可那些人的頭領(lǐng)說,他,他是您表哥……要見一見您……” “……” 薛宸無語了,枕鴛也很無語,這年頭錦衣衛(wèi)投個宿還要來表哥表妹的攀關(guān)系?等等,表哥?薛宸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是…… ☆、第39章 “小姐,您見還是不見?” 枕鴛等不到薛宸的回答,從旁問道,因為莊頭和嚴護衛(wèi)那里還在等著她回話。 薛宸想了想之后,果斷的搖頭,說道:“不見了,你去跟那個頭領(lǐng)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女眷實在不方便見客,至于他說是我表哥……但,我似乎沒有大理寺的官差表哥,就說他們找錯人了?!?/br> 枕鴛點點頭,然后又問:“那他們投宿的事?” “是避雨還是投宿,一會兒看吧,若是雨一直下,他們留下也無妨,但一會兒若是雨小了,還是讓他們走吧,留著不方便?!?/br> 薛宸說完這話之后,枕鴛就明白的點頭出去了。薛宸走到西窗邊,看著漸漸有些小的雨勢,心里才稍微踏實一點。她還不至于以為,婁慶云是專門來見她的,肯定是在周圍有事辦,遇到大雨,來避避雨,聽說這莊子是薛家的,并且薛家小姐也在莊內(nèi),這才提出那番邀請,只是盡一番禮數(shù)上詢問,不管怎么說,他是大理寺的人,無論是官員還是官眷,一般都不太愿意和這些人扯上關(guān)系,婁慶云來的目的,在薛宸心中似乎已經(jīng)明了,不會再做其他考量。 果然,薛宸的話帶到之后,外面的雨勢也漸漸小了,沒多會兒,枕鴛就又披著蓑衣來報,說: “那些人已經(jīng)走了,給莊頭留下了一錠二十兩的紋銀,莊頭讓我拿來交給小姐?!?/br> 薛宸從西窗口已經(jīng)隱約看見那些人在桃園外的小路上離去的身影,黑漆漆的,他們的刀鞘與馬鞍在月光下泛出森冷的銀光,一行馬隊,奔騰而去。 看了一眼枕鴛手上的銀子,說道:“讓莊頭收下吧,今后若是再有這種人上門,好菜好飯伺候,別得罪了就成。” “是,小姐。”枕鴛臉上似乎看著還是有話說的樣子,薛宸挑眉詢問,枕鴛才笑嘻嘻的湊過來說道: “小姐,您真應(yīng)該去見一見那位首領(lǐng),他,他生的……生的……可俊了。高高的個子,氣度不凡,就像是畫里走出來的神仙,我從來沒見過這么俊的男人。” 聽著枕鴛的話,薛宸腦中想起那天看見婁慶云的模樣,確實是天下少有的俊美,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似的,叫人不敢在他面前多言,有一種天生上位者的壓迫感。 一個驚雷閃電劃過天際,將薛宸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枕鴛去了之后一會兒,和衾鳳兩人就一起回來她身邊伺候了,與枕鴛說的大致相同,連稍微穩(wěn)重一點的衾鳳都對來的那些人贊不絕口。 “他們是大理寺的官差,在這附近辦案,他們之中有兩個人受了傷,又遇上大雨,這周圍也就只有咱們這一戶莊子,沒地方避雨才來叨擾,莊頭給他們上了熱茶,熱飯,熱菜和熱水,那首領(lǐng)問了莊子的主人是誰之后,才對莊頭說要見您的,看樣子應(yīng)該是真認識小姐的,小姐為何不見呢?他既然說是表哥,那就沒什么避諱的了?!?/br> 衾鳳一邊給薛宸鋪床,一邊嘰嘰咕咕的說道。 薛宸坐在燈下看書,聽衾鳳這么說,不禁搖頭笑了,說道:“他不過順嘴這么一說,是出于人情上的考量,他是韓鈺的隔房表哥,我與韓鈺尚且是表親,更別說是韓鈺的隔房表親了,今日之事只是湊巧罷了,你們也別一個一個的惦記著了?!?/br>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有默契的笑了出來,似乎對今天見了這么多外客很是高興,在她們看來,薛宸一定還是個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可是她們倆卻已經(jīng)十四五歲了,若不是在府里做事,就是尋常人家嫁女兒的年紀,見到個美男子,動一動春心是正常的。 薛宸也沒說什么,只當沒看到,沒聽到,橫豎也不妨礙什么,就由著她們倆做美夢去了。 在莊子里享受了好幾日平靜的生活,薛宸帶著兩車新鮮的桃子回去了燕子巷,親自給東府的老夫人送去四筐,順便請安,回來后,又讓人給韓家送去了四筐,西府那里也沒忘記,送去了四筐,然后,當天下午韓鈺和薛繡就遞了拜帖,來府上玩耍來了。 薛宸領(lǐng)著她們在青雀居的園子里喝花蜜,就聽韓鈺一個人在那里嘰嘰喳喳的說話: “我就說你怎么這么些天沒去東府呢,回回我去,你都不在,原來是到莊子里多清閑去了,你竟還有一個桃園,也不知道帶咱們?nèi)ヒ娮R見識,我娘倒是也有個莊子,在西郊,不過種的全都是糧食,可沒有你這桃園雅趣?!?/br> 薛宸應(yīng)景,給她戳了一塊削好的桃rou,這才回道:“你若是喜歡,下回咱們再去就是了,不過現(xiàn)在去能看見的只是綠油油的,咱們什么時候三四月里去,桃花盛開,那景致才叫好呢?!?/br> 韓鈺嘿嘿一笑,說道:“好啊,就等著你說這話呢,到時候可別忘了喊我,我最喜歡看桃花了。” “不會忘記你的,到時候還是咱們仨,我可提前約你們了,到時候,可千萬別說不得空啊?!毖﹀泛晚n鈺薛繡一起的時候,感覺才是最放松的。 上一世她疲于應(yīng)付徐素娥,根本沒有時間結(jié)交身邊的朋友,一輩子孤孤單單,單打獨斗,從來沒有體驗過友情是個什么感覺,這一世,她攥緊了根本,心智也成熟了很多,倒是得出了不少空閑,能夠和她們交往交往,韓鈺的性子活潑,說話大大咧咧,從不藏掖什么,薛繡雖然端莊,但也不是那種古板之輩,不時能說出些叫人捧腹的評論來。 “對了,你知道嗎?大夫人都開始給繡姐兒物色人家了,我原以為大夫人只是想把柔姐兒嫁出去,沒想到繡姐兒她也不多留幾年,這么早就打聽上了。” 韓鈺說話向來直,在薛宸和薛繡面前更是如此,絲毫沒有一點女孩兒家的矜持,聽得薛繡只想捂臉裝不認識她,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伸手去掐了一下韓鈺,說道: “有你這么說話的嗎?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宸姐兒要是誤會了,瞧我掐破你的皮?!?/br> 兩人說著就笑鬧起來,薛宸聽了也覺得好玩兒,問道:“韓鈺,你說話別大喘氣呀!還沒告訴我,大夫人給繡姐兒物色的什么人家呀。” 薛繡卻是不依,臉紅害羞,嬌嗔的跺腳道:“哎呀,宸姐兒你也笑話我。哪里有什么人家呀,就是這丫頭聽見姑母說了那么一句,就拿著雞毛當令箭,在這里取笑我,她是故意的,你可千萬別信?!?/br> 韓鈺卻是不依的,一個靈巧的轉(zhuǎn)身,就躲到了薛宸的身后,說道: “我可不是瞎說的,宸姐兒我告訴你,大夫人給繡姐兒物色了好幾家呢。有洗馬家的張公子,著作郎家的李公子,還有司農(nóng)監(jiān)的王公子,我說啊,這里頭就屬司農(nóng)監(jiān)的王公子好,要是今后繡姐兒和他成了親,咱們兩家的糧食蔬菜可都有著落了?!?/br> 薛繡記得過來抓韓鈺:“我掐死你個胡說八道的小蹄子,真是嘴上沒個把門兒的,我等著看你娘親給你物色人家的時候,是個什么樣子?!?/br> 韓鈺探頭吐了吐舌,說道:“我才不會物色人家呢,嘻嘻,繡姐兒這是害羞了?!?/br> 薛宸被她倆夾在中間,三人笑鬧了好一會兒,才喘著氣停了下來,薛繡趕忙喊了丫鬟上來替她弄好了發(fā)髻,然后才端端正正的坐下,不管什么時候,總是要維持她大小姐的氣質(zhì)。 薛宸給她遞了一杯蜜茶,說道:“玩笑歸玩笑,繡姐兒可以自己中意的嗎?” 她記得上一世薛繡嫁的是尚書令家的嫡子,這一世總不會變才是。 薛繡的臉上露出一抹求怪的神情,韓鈺見狀,就知道有情況,湊過去問道:“繡姐兒你還真有中意的了?是哪個?” 薛繡推了推韓鈺,然后才猶豫的咬了咬下唇,說道: “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呀。人家那樣高的門第,如何會看上我呀?!?/br> 韓鈺和薛宸對視一眼,還真有??! 難得,韓鈺的神情也端正起來了,她雖然愛笑鬧,但還是能分清楚場合的,在你愿意開玩笑的時候,她就可勁兒開,在你不愿意,說正經(jīng)話的時候,她也能收住,好好的聽你分解,輕聲問道: “哪樣高的門第呀?你不會是瞧上我表哥婁兆云了吧?!?/br> 薛繡瞪她,韓鈺又猜:“不是他,難道是大表哥婁慶云?他你可拉倒吧,那是什么身份,可過了??!” 沒好氣的對她翻了個白眼,薛繡說道:“你都說的什么呀。誰瞧上婁家的公子了?我,我,我說的是元公子,尚書令大人家的。” 薛宸眼前一亮,盯著薛繡看了好一會兒,才在韓鈺捂嘴震驚的時候,說道: “你怎么認識元公子的?”這就叫姻緣天定嗎? 薛繡也不隱瞞,干脆將心事都說給兩個姐妹聽了,說道:“清明過后,我和母親去燒香,母親愛聽禪,我不愛聽,就去后院里玩耍,誰知道卻遇上了個瘋癩子,我嚇得不行,就是元公子路過趕跑了瘋癩子,我也是在山門口看見他坐上了元家的車才知道他是元家的公子。” 韓鈺看了一眼薛宸,薛宸蹙眉問道:“寺廟禪房后院,如何會有什么瘋癩子出沒?” “聽寺里的僧人說,那也是廟里的和尚,只不過得了一場大病,神智就不清了,那天看管他的小沙彌被方丈臨時喊了去,那瘋癩子就跑出來,卻正好被我遇上了?!?/br> 薛繡的臉頰紅撲撲的,她本來生的就美,如今紅了臉?gòu)尚叩臉幼痈墙腥穗y以側(cè)目了。 “那你們還真是有緣分,他呢?他怎么說的?” 韓鈺心性豁達,在這方面沒什么經(jīng)驗,但是聽薛繡說中意,那她自然也是贊成的了。 薛繡啐了她一口,說道:“呸,他能說怎么說呀!他都不知道我是誰,不過是舉手之勞的義舉罷了。不過……” 薛宸聽薛繡話里有話,瞇著眼笑了起來,說道:“怎么,我們薛大小姐還有后招?” 說完,就被薛繡的美目瞪了一眼,說道:“宸姐兒,你怎么也跟韓鈺似的粗俗起來了。什么后招,說的怪難聽的,我,我只不過是想去謝謝他罷了,知恩圖報是人最基本的品德不是嗎?” 薛繡就是那種看著十分大家閨秀,但是骨子里的做派卻絕不古板,甚至還很主動,不像韓鈺,嘴上說的很厲害,可真要她實施起來,那就沒什么力道了,薛繡和她正好相反。 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和人,都愿意去努力一把,于是她說道: “大后天,芙蓉園里有個花會,我打聽到元家公子可能也會去……咱們要不……也去看看?” 韓鈺和薛宸目瞪口呆的對視,這就是話本子里說的……私會情郎啊。 ☆、第40章 第四十章 范文超走入竹苑,和情報所的趙林瑞打了個照面,問道: “誒,有什么事兒,大人怎么把你給喊來了?” 范文超是趙林瑞的頂頭上司,上司問話,趙林瑞沒有不答的道理,回道:“大人讓我去調(diào)查事情,我查完了,前來復(fù)命?!?/br> “調(diào)查事情?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是情報所的頭兒,婁老大要聽情報居然不找他,偏偏越界找了趙林瑞,這事兒范文超可得好好問問。 趙林瑞也不隱瞞,就把婁慶云讓他調(diào)查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全都告訴了范文超,聽得范文超心里納悶極了。 進了屋里,就看見婁慶云從書架后頭走出,手里拿著一本卷宗,身上穿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官服,銀黑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完全喪失了官袍本身的低調(diào),無論從氣度還是容顏上,婁慶云真的能夠稱為上品中的上品,有一種無可挑剔的俊美。 強自暗下對婁慶云容貌身材的羨慕和嫉妒,范文超走進去之后,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才問道: “我說你沒事兒讓趙林瑞去查薛家小姐干什么呀,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那才多丁點兒大的個姑娘,你想要女人的話,跟你娘說一聲,她就能把你的滄瀾苑全都塞滿了,你信不信?”滄瀾苑是婁慶云在衛(wèi)國公府的住所,就是因為煩他娘——綏陽公主,天天念叨這事兒,所以才從府里搬了出來,住到大理寺的后堂竹苑來。 婁慶云抬眼看了他一眼,范文超只覺得周圍所有的裝飾都為之失色,只聽婁慶云說道: “這姑娘有趣兒的很,我查查怎么了?”連聲音都好聽的人神共憤,范文超覺得自己弱小的心靈,再次受到了一萬萬點的傷害。 聽了婁慶云的回答,他更是想翻白眼,人家有趣兒你就要查人家,什么邏輯? “那你都查到什么了?”范文超可是沒忘記,那天晚上他們?nèi)ケ苡辏@位興致勃勃的跟人家莊頭套近乎,說認識薛家大小姐,是人家表哥,還表哥……人家小姐壓根兒就沒理他,別說出來了,留宿什么的話都沒說出口,害的他們一路冒著雷雨,策馬回了城。 婁慶云合上了卷宗,嘴唇微微上翹成一個特別好看的弧度,聲音像羽毛似的輕柔傳出: “就查到……很有趣啊?!?/br> 這么一個有頭腦,有手段,有膽色的小毛丫頭,真的是再有趣不過了,小時候就這么兇悍,要是大了還了得? 范文超恨不能撲上去咬他,白了他一眼,說道: “元卿在芙蓉園定了桌子,約咱們聚聚,我想著你后天不是休沐嘛,咱們也好長時間沒聚了,就做主,答應(yīng)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