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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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禎在院中走了一圈,停在廊下一株蘭草面前細(xì)細(xì)打量,還問林木蘭:“會背什么詠蘭的詩么?” 林木蘭想了想,背道:“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fēng)。清風(fēng)脫然至,見別蕭艾中。1”她是看著眼前這番場景,想起的這首詩,可背完前面一半,后面卻有些忘了,正在想后面半首,卻見官家忽地直起身回頭看她,目光炯炯,明亮耀人,頓時就什么都忘了。 “好詩?!彼蔚澘粗帜咎m贊了一句,見她今日穿了一身碧色褙子,亭亭玉立的,便又加了一句低語,“你倒有幾分幽蘭的品格?!?/br> 林木蘭聽入耳中,立時臉上發(fā)熱,低下頭去。 美人低頭,在徐徐的晚風(fēng)中也是一景,宋禎直直看著,也不說話,也不動作。 林木蘭知道官家一直瞧著自己,臉上更熱,越發(fā)不敢抬頭,就盯著自己鞋尖一動不動。 良久,宋禎才一聲輕笑,朗聲誦道:“春暉開紫苑,淑景媚蘭場。映庭含淺色,凝露泫浮光。日麗參差影,風(fēng)傳輕重香。會須君子折,佩里作芬芳。2” 感覺到官家移開了一直望著自己的目光,林木蘭終于放松了些,又聽官家念了唐太宗的詩,抬頭捧場道:“還是官家這一首有氣魄?!?/br> 宋禎看她面頰泛紅,但眼神坦蕩,顯然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似乎就連先前背的那首詩都別無含義,一時倒怔住了,盯著她眼睛看了片刻,才失笑道:“你啊?!?/br> 林木蘭茫然,她說錯話了嗎? 宋禎卻不再說,轉(zhuǎn)過身直接往后殿去,也沒有召幸嬪妃,早早就歇了。 林木蘭回去住處,躺下休息的時候,翻來覆去回想剛才的對話,某一個瞬間,她腦中一閃,忽地坐了起來,原來如此! 原來官家誤會了她背那首詩的意思!那首詩前四句本有等待伯樂的意思,換到女子身上,自然是……,可她當(dāng)時真的沒有多想,只是就想起了那一首詩而已?。?/br> 再回想官家后來念的那一首,什么“會須君子折,佩里作芬芳”,林木蘭頓時就臉紅了,干脆躺倒用被子捂住臉。果然御前應(yīng)對就是要九曲十八彎才行! ☆、第67章 密談 林木蘭決定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她反正心底無私,官家,也應(yīng)該是無私的吧? 第二日一早,服侍著官家更衣出門早朝,林木蘭見官家一切如常,暗自放心,看來確實(shí)都是無私的,便又如常服侍了。 這一日應(yīng)對此次西夏劫掠的策略也定了下來,宋禎派了使者往回紇去,要在通商方面讓一讓步,好誘惑回紇繼續(xù)通商,同時會安排專門的騎兵護(hù)送商隊(duì),以此安定西域各部的心。 林木蘭知道官家又一次忍了下來,作為一個帝王,恐怕最難做到的就是堅(jiān)忍吧?因著崇敬,她對官家的恐懼漸漸消去,在他面前越來越自如,行事說話終于回歸了本來的自己,那些被宮正司諸人稱贊過的品質(zhì)也一一展露出來。 這些宋禎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別人口中的林木蘭終于與他面前的林木蘭漸漸重合,他覺得有趣,索性就看著林木蘭如何表現(xiàn)。 五月里,太后終于開始cao持遴選美人填充后宮之事,宋禎心中卻另有一個想法,他思量許久,趁著一日午睡前,單獨(dú)叫林木蘭留下服侍。 “你還記得明烈皇后臨去之時說的話嗎?” 乍聽這一句問話,正在打扇的林木蘭幾乎魂飛魄散,她緊緊攥住扇柄,好半天才抑制住自己的顫抖,低不可聞的回道:“奴什么都不知道?!?/br> 宋禎翻身向外,從榻上仰起頭,屈起手肘支著,看見林木蘭臉色蒼白,眼睛也不敢看自己,甚至都忘了打扇,便淡淡說道:“你果然是一直記著那一天,所以才格外懼怕我的?!?/br> 十分肯定的語氣,林木蘭更加害怕,忙搖搖頭,卻答不上話來。 宋禎看她這樣,長嘆一口氣,安撫道:“你不用怕,我既然留著你了,就不會再改主意。我是想起阿穎臨走時說,想單獨(dú)下葬,我卻沒有如她的意,不知她泉下有知,會不會怨恨我。” 他這話一說,林木蘭更不敢接了,只死死攥著扇柄,默默聽著。 “五年了,她去了五年了,我想親自去祭奠她一回。”宋禎眸光轉(zhuǎn)向窗子,“也把我心里的話與她說說?!?/br> 林木蘭自始至終一聲兒不敢出,她不明白官家為何要跟她說這些,也不敢對官家的想法提出什么建議,只緊抿著唇,低著頭不動。 宋禎發(fā)了一會兒呆,才放下手重新躺倒,喃喃道:“我到底還是言而無信了,你說她會不會怪我?” 室內(nèi)一片安靜,無人接話,宋禎側(cè)頭,叫林木蘭:“我問你話呢?!?/br> 林木蘭緩緩抬頭,蒼白著臉回道:“奴不知?!?/br> 宋禎瞪著她看了半晌,忽然自哂:“是啊,你怎么會知道?那就讓她怨恨我吧。” 最后一句,輕的如同嘆息,之后官家再沒說話,林木蘭偷眼瞧他,發(fā)現(xiàn)他合上了眼,這才緩一口氣,重新開始輕搖扇子。 耳聽著他的呼吸輕緩而規(guī)律,就在林木蘭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問:“你說,立誰為后好呢?” 林木蘭再次嚇了一跳,手中扇子“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她也隨即跪倒,一邊拾扇子一邊道:“此等大事,奴不敢多言。” “我都沒防著你,你怕什么?”宋禎指指腳踏,“坐過來說話?!?/br> 林木蘭只得起身過去,坐到腳踏上繼續(xù)打扇,卻并不開口。 宋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林木蘭下意識往后一閃,宋禎卻已經(jīng)摸到了一手涼意,不由笑道:“瞧把你嚇的。當(dāng)年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再追究。不過你知道畏懼也是好事,行事自然更加謹(jǐn)慎,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心中也更有數(shù),是不是?” “是?!?/br> 宋禎滿意:“所以今日無事,我才想與你說說立后的事?!?/br> 林木蘭快要哭了,這等大事,就是叫她偷聽她都不敢,何況是當(dāng)面聽官家提起?萬一過后泄露一星半點(diǎn),她還有命在嗎? 宋禎似是知道她的顧慮,一笑道:“梁汾在門外守著,沒人能聽見,不用怕。退一步說,就算泄露出去了,我也信你是不敢說的?!?/br> 林木蘭忙道:“官家明鑒?!?/br> “其實(shí)明烈皇后走后,有一段時日,我一直在思索,到底一個怎么樣的人才適合做皇后,雖然沒有想出個結(jié)果,但顯然那時宮中的幾人都是不適合的?!彼蔚澼p聲訴說,“我讓高娘子代理宮務(wù),就是想看看她的行事,可她,別的沒看出來,倒學(xué)會了培植黨羽?!?/br> 林木蘭只當(dāng)自己是個啞巴,手中搖著扇子,臉上完全木然。 宋禎知道她是絕不肯多說一字半句的,只顧自說下去:“可是后位虛懸已經(jīng)太久,再等下去也不合適……” 他這樣一說,林木蘭只以為他還是要立高娘子,誰知他最后卻說:“還是問問阿穎的意思吧?!绷帜咎m頓時一抖,手中搖扇子的動作又停了。 宋禎看她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干脆自己接過了扇子搖晃,還伸出扇子拍拍林木蘭的肩膀:“你這點(diǎn)膽子!” 林木蘭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官家是故意唬我的?!?/br> 要是旁的女子,說這句話一定會帶著幾分撒嬌幾分嗔意,可林木蘭說出來就軟軟平平的,還帶了些不好意思,宋禎看著她,竟覺得自己也鬧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想要她呢,還是不想要。 “也就能唬得住你了。”宋禎并沒費(fèi)心去分辨,反正林木蘭就在他身邊,想不想要都是一句話的事,干脆把扇子遞回給她,自己躺好,真的睡午覺去了。 林木蘭這一個中午被他嚇得心里七上八下,直等到他真的睡著了,才漸漸平靜下來。官家特意留她在這,說了這番話,是因?yàn)楫?dāng)初明烈皇后去時只有她在場、知道真相吧?他想親自去祭奠明烈皇后,然后回來冊封繼后,可他明顯對高娘子不滿,那么繼后會是誰呢? 高娘子以下,就是張婕妤和陳曉青了。張婕妤是官家乳母的女兒,論資歷情分都是有的,可她無寵,還撫養(yǎng)著韓庶人的兒子;曉青嘛,剛生了兒子,又得寵,正是氣勢高漲的時候,可她出身畢竟差著一些。再往下彭嬌奴也是一樣。 劉婷倒是出身夠好,不過入宮時間短,年紀(jì)也小,恐怕壓不住這后宮。那么會從這次遴選的新美人里擇立么? 林木蘭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不想了,反正官家一定早有主意。 這日過后不久,宋禎就親自與太后提起了要去祭奠向穎之事,“五年了,臣也該去看看她?!?/br> “去吧?!碧髴z愛的看著兒子,招手將他叫到身邊坐,“跟她好好說說話?!?/br> 宋禎點(diǎn)頭,伸手握住母親的手:“這幾年,讓您為我擔(dān)憂了?!?/br> 太后慈愛一笑:“只要你想開了就好?!?/br> 宋禎回頭示意宮人們都退下,然后自己對太后說:“臣打算回來以后就立后?!?/br> 太后一怔,隨即又道:“理該如此。你心中可有章程?” “還想聽聽娘娘的意思。” 太后想了想:“最好是立個名門之女,寬厚大度的?!?/br> 宋禎點(diǎn)頭:“臣也是這樣想,所以臣屬意……”他說著湊到太后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太后聽完有些詫異,細(xì)想一回,才道:“也罷,她倒也當(dāng)?shù)闷?,那就依你?!?/br> 母子二人商議妥當(dāng),宋禎回去就安排下去,選了向穎忌日那天,前去皇陵祭祀。林木蘭很“幸運(yùn)”的隨行前往。 ☆、第68章 反思 本朝皇陵選在距東京二百里外的鞏縣。要趕在忌日當(dāng)天祭祀,自然須得提前從京城出發(fā),而以御駕的速度,起碼需要七日才能到,加上宋禎在祭祀之前還打算齋戒,他們便提前十日就從皇城啟程了。 梁汾十分乖覺,出發(fā)后就安排林木蘭到華蓋玉輅中與自己一同服侍宋禎。可憐林木蘭連御駕出行的浩蕩場面都沒看到,就上了玉輅,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官家身上。 宋禎雖然在旅途,該處置的國事也不能放下,不一會兒就把幾位隨行大臣叫來商議國事,林木蘭時刻注意著添茶倒水,一直忙到午間,連午膳都是她服侍的。 用過膳,宋禎下車去散了散,林木蘭趁空吃了飯,剛收拾好了,宋禎已經(jīng)回來準(zhǔn)備午睡。林木蘭守在旁邊打扇,等他睡醒起來,御駕再次出發(fā),到天黑之前駐扎,林木蘭才能退下去休息。 路上行了八天,林木蘭天天都是這樣忙碌,等到鞏縣行宮,官家齋戒沐浴,不要人在跟前服侍,她才得以徹底休息。 沉沉睡了一覺起來,雖然困倦減了,渾身卻覺酸疼難受,她懶懶的不欲動彈,就這樣在屋子里關(guān)了兩天,才覺得有了精神,想走出去瞧瞧。 這一日正是明烈皇后忌日,官家一早就去了陵寢,留在行宮的,除了林木蘭,只有另一個宮人黎萃蘅。黎萃蘅比林木蘭小一歲,在御前服侍已經(jīng)有五年,她的名字也是官家給取的,但她為人卻不似丁木槿那般輕浮張揚(yáng),平常不聲不響的,跟林木蘭的關(guān)系也平淡。 所以林木蘭并沒有去找她,而是自己在行宮里走了走。她發(fā)現(xiàn)這里雖精致華美不比大內(nèi),卻寬闊疏朗,草木也生長的比大內(nèi)自由伸展,登上假山深吸口氣,竟覺得從未有過的自在放松。 這是林木蘭第一次意識到,大內(nèi)實(shí)則是壓抑的。她們這些宮中女子,雖然生活在天下人仰望的所在,卻一直繃緊了自己,小心翼翼的活著,連大聲呼吸都不敢,也只有到了這樣闊朗的所在,才能真正的從胸臆之間呼出一口長氣。 不期然的,林木蘭想起了官家教她寫的那句詩: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原來從高處往下望,是這樣的感覺,腳下的假山尚無一人高,卻已經(jīng)讓林木蘭感受到了居高臨下的暢快,好像眼界陡然放大,原先被眼前院墻遮住的一切,都一覽無遺的展現(xiàn)在眼底。 林木蘭著了迷,干脆在假山上坐下來,望著目光能及的最遠(yuǎn)處,想著若能出去走一走,可有多好。 卻也只能想想而已,天將傍晚時,幾片烏云倏忽而來,降下一陣急雨,幸虧林木蘭見機(jī)快,先躲回了屋子里,才沒有被淋到。 而從陵寢返回的宋禎等人,卻不巧的被這陣雨淋著。宋禎還好,人在車內(nèi),自然無事,底下跟著的內(nèi)侍親衛(wèi)等卻都淋的半濕。 連為宋禎打傘的梁汾都淋濕了半邊身子,留守的林木蘭和黎萃蘅忙迎上來伺候,先服侍宋禎去更衣,又投了手巾給他擦手擦臉,接著送上熱茶。 到此時,梁汾等人也換好了衣裳回來伺候,先上前詢問是否要傳膳。 “傳吧?!彼蔚濣c(diǎn)點(diǎn)頭,自己往榻上一歪,眼睛透過窗子看向外面的雨幕。 林木蘭偷偷瞧著,官家面色如常,并沒有因?yàn)槿ゼ赖烀髁一屎蠖嗔岁幱糁?,心?nèi)略寬,踏實(shí)的幫忙擺膳。 宋禎看著擺的滿滿的菜色,卻并不是很有食欲,略吃了小半碗飯,就不想吃了,吩咐撤下去。梁汾有心想勸,看看他的臉色,又咽下了到嘴邊的話,自己出門吩咐傳話,讓跟來的御廚準(zhǔn)備幾個精致小菜,再在爐上熱著粥,以備官家待會餓了吃用。 臨去吃飯之前,梁汾叫了林木蘭過來,叮囑她仔細(xì)服侍,還說:“陪官家說說話兒?!?/br> 林木蘭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xué)會怎么應(yīng)對他了,答應(yīng)的爽快,至于照不照做,她可不想自己找死,今日是明烈皇后的忌日,她自己且還心里發(fā)毛,官家那里更不知怎么樣呢! 于是她應(yīng)完就回去角落里站著,偶爾抬抬眼看看發(fā)呆的官家,卻自始至終一聲兒不出。 宋禎看著窗外的雨,心里想的卻是從小到大,他和向穎之間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自從向穎自盡以后,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回想過,那時候只要想起“向穎”這兩個字,他都痛苦的無法自拔,自然也不愿意回憶從前。本以為這么久不曾回憶,那些事情都早已忘了的,可誰知,現(xiàn)在想來竟還歷歷在目。 向穎從小就是個驕傲的女孩,她也有驕傲的資本,出身高貴,得父母寵愛,連先帝和太后都十分喜歡她,她從小到大就沒看過別人的臉色。連自己,也因?yàn)橄矚g她而時時遷就,就算偶有齟齬,也都是自己先低頭,兩人才會和好。 現(xiàn)在想想,也許就是因?yàn)檫@樣的驕傲,她當(dāng)日才會那么決絕的離他而去。當(dāng)然,從另一面講,也是因她這樣單純濃烈的愛慕著自己,那失望心灰才會給她那么大的打擊,讓她再也無法支撐。 宋禎輕輕嘆息一聲,一晃五年,當(dāng)他站在地宮中,親手按在向穎的棺木之上時,眼眶不禁濕潤,也終于能說出那一句:“對不住,是我錯了?!?/br> 兩人結(jié)發(fā)夫妻,又自幼相識、恩愛無比,他確實(shí)應(yīng)該對她多一些耐心和信任,就算她一直站在太后那一邊,不贊成他心存北伐之志,他也不該因此就遠(yuǎn)了她。他應(yīng)該耐心教她的,這世上誰又是十全十美的呢?做皇后并不容易,如果當(dāng)初他能好好與她分說,定不會是如今這個結(jié)果。 窗外的雨依舊稀里嘩啦下個不停,宋禎忽然覺得冷清落寞,便坐直身子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