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醫(yī)官取了銀針,小心翼翼回稟:“圣人,還得施針?!?/br> 劉婷點頭,欲要放下孩子,鶴齡卻緊抱著她的脖子不放,還在驚恐的哭著,劉婷只得繼續(xù)哄他,并輕輕順著鶴齡的后背,“六哥乖,不哭了啊,娘娘在呢?!?/br> 鶴齡又哭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咳了起來,劉婷再顧不得其他,忙將孩子放下,讓醫(yī)官給孩子順氣,然后施針。等鶴齡終于平靜了些,藥也煎好了,劉婷親自喂了孩子喝藥,哄著他睡著了,整個人才松了口氣。 “六哥受了驚嚇,須得著人仔細看護,提防發(fā)熱和夜驚?!贬t(yī)官也是忙活的滿頭汗,卻并不敢掉以輕心,小孩子受驚可大可小,眼前這一位又格外體弱,若是有個什么差池,那可不是小事。 劉婷立刻安排了人好好守著兒子,叫醫(yī)官先回去,然后才有精力去見一直候見的彭嬌奴。 彭嬌奴已經聽說了大致經過,一見到劉婷立刻下跪認罪:“圣人恕罪,都是妾思慮不周,想不到那小狗忽發(fā)狂性,嚇著了六哥,請圣人責罰?!?/br> 劉婷伸手按了按太陽xue,才語帶疲憊的說:“起來吧,不關你的事。五哥也受了些驚嚇,你先帶他回去哄哄?!钡扰韹膳枫凡话驳母嫱顺鲩T后,劉婷卻又問翠蝶,“那只畜生呢?” “回圣人,已經關起來了?!?/br> 劉婷冷冷吩咐:“叫人帶去宮門口打死!現(xiàn)在就去。” 翠蝶心一顫,忙應聲出去安排。于是等彭嬌奴帶著兒子要出坤寧宮的時候,正好撞見那只小狗被人一杖打死,連聲哀鳴也沒有發(fā)出,就血濺當場。 彭嬌奴立刻抱緊兒子,不叫他看,可五皇子延福卻已經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愛犬,嚇的渾身顫抖,連哭也不敢哭。 翠蝶如實向劉婷回稟了這一幕,劉婷聽了也并不覺高興,只是沉沉嘆氣,然后說:“你親自走一趟春明閣,把事情跟陳淑儀說清楚,帶著醫(yī)官一起去吧,再找些上好的藥材。就說養(yǎng)犬的內侍疏忽,沒調理好,傷著了四哥的保姆,嚇著了四哥,我已經處置過了。”又讓她順便把七皇子也送回去。 李昭一直在偏殿候著,眼見翠蝶走了,只剩劉婷獨坐,便端了一盞茶送了進去。 *** 翠蝶領命出來,本打算先送路近的七皇子,沒想到到了映雪閣,卻見陳曉青也在這里,便將兩樁事一起辦了。 “……當時七哥困了要睡,圣人就瞧著乳母哄他,四哥五哥和六哥與那惡犬一處玩耍,也不知惡犬怎地忽然發(fā)狂,回頭要咬四哥,虧得四哥的保姆見機快,一把抱起四哥,自己倒被惡犬咬了一口,立刻就見血了。六哥見著這一幕嚇的大哭,那惡犬竟還想沖著六哥來,六哥受了驚嚇,這才宣了醫(yī)官來看?!?/br> 翠蝶簡單介紹了一下經過,又說圣人吩咐醫(yī)官也給四哥看看,保姆的傷倒是清洗過了。 陳曉青和林木蘭聽說這事都覺后怕,又聽翠蝶說已經處置過養(yǎng)犬的內侍,那狗兒也被打死了,頓時都不知該說什么,只能謝過皇后關懷,送走翠蝶。之后才讓醫(yī)官給延壽開了安神定驚的藥,并給那保姆看傷。 等這些事處理完,林木蘭和陳曉青少不得要分別問詢當時在場的人。七皇子的乳母和保姆都圍著他,并沒見到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讓林木蘭感到安慰的是,當時七皇子確實已經閉上眼睛要睡了,并沒看見這驚險一幕,只讓六皇子的哭聲驚了一驚,并無別的。 延壽就比較可憐一些,他當時與六皇子坐在一起,狗兒沖著他咬過來的時候,他就嚇呆了,雖然保姆眼疾手快護住了他,也沒叫他看見傷處,可他還是頗覺害怕,從沒想到溫順的伙伴竟會轉頭咬人。 保姆的傷也無大礙,宮中養(yǎng)的狗,尖利犬牙早已拔掉,她手臂上只有幾個淺淺牙印,不過到底是破皮出了血,傷口處已經有些紅腫。 醫(yī)官建議保姆單獨養(yǎng)傷,所以陳曉青叫鈴兒給她單獨安排了房間,飲食起居也獨自料理,以防有什么不妥。 但該保姆回報的事情卻與翠蝶所說大有出入。 “……四哥和五哥六哥一起圍著那狗兒玩,狗兒卻只愛貼著五哥,六哥幾次叫了都不理,便有些惱。奴婢親眼見著六哥伸手揪了狗兒的尾巴幾下,那狗兒本有些狂躁,時不時低吼著嚇唬六哥,奴婢見狗兒呲牙,便靠近了一些,怕傷著四哥。誰料六哥又用力揪了一把狗兒的毛,狗兒吃痛,這才掉回頭來咬人。四哥與六哥并排坐著,也跟著遭了殃。” 林木蘭和陳曉青聽了經過都默然無語,此事實是無妄之災,可已經發(fā)生了,誰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力安撫延壽。 陳曉青還特意晚上留了延壽一起睡,以防他夜里做惡夢,驚起啼哭。好在延壽雖然整個人蔫蔫的,晚上倒還睡得安穩(wěn),一直攥著娘親的衣角睡到天亮。 而病弱的六皇子鶴齡和直面鮮血的五皇子延福就沒這么平靜了。 鶴齡睡著的時候就時不時肢體抽搐,似乎要驚醒,卻又不動,小臉上的紫脹褪去,漸漸發(fā)白,到夜里卻忽然哭著醒來,抱著劉婷幾乎哭的撕心裂肺,后來更是連聲咳嗽,幾乎喘不上氣來。 延福則是自坤寧宮回去后就呆呆怔怔的,任憑彭嬌奴怎么哄,都不說話也不哭,安神定驚的藥喝下去,也不見他睡,只睜著一雙大眼睛無神的望著虛空,反把彭嬌奴嚇的要哭。 第二日鶴齡自然病情加重,延福也發(fā)起了燒,陰冷的天氣里,醫(yī)官們忙的都是一頭汗。 劉婷免了大家的問安,林木蘭在家守著兒子,看他一如往常的在榻上翻滾不停,心里的陰霾也消散許多。她已經聽說了五皇子親眼目睹狗兒被打死一事,深覺同情的同時,也有些物傷其類之感。 其實這件事延福根本沒有任何錯處,劉婷不過是遷怒,可這個時候,誰又敢說劉婷有任何不是?恐怕就連宋禎聽了,也要顧慮鶴齡的病,無暇指責劉婷處事不周。 這件事鬧成現(xiàn)在這樣,最終不免要報到宋禎那里去,宋禎再忙,聽說這事也還是抽時間回來看了幾個兒子,并且果然沒有責怪劉婷的意思,只親自去遴香閣撫慰了一番彭嬌奴和延福。 宋禎是下午抽空過后宮來的,從坤寧宮到遴香閣,再去春明閣,等到林木蘭這里的時候,已經到了晚膳時分。 ☆、第116章 封妃 “七哥怎么樣?沒嚇著吧?”宋禎進門拉住林木蘭的手,先問道。 林木蘭一指身后乳母懷中的兒子,“沒有,他好著呢,當時睡著了,什么也沒瞧見?!?/br> 宋禎其實已經聽過了事情經過,只不過沒親眼看見孩子,總是不放心,這會兒便伸出手來要抱七皇子。七皇子有段日子沒見他,且自來見不著這樣的成年男子,一時認生,扭過頭去不給他抱。 林木蘭輕笑出聲,自己抱過來七皇子,與宋禎一起坐到榻上去,叫兒子看宋禎:“這是爹爹,怎么?不認得了?” 宋禎伸手戳戳兒子的胖臉蛋,笑瞇瞇的說:“七哥像是高了一些?!?/br> “是高了一點兒?!绷帜咎m與宋禎述說這段時日孩子的變化,七皇子就瞪著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瞧著宋禎,滿眼都是好奇。 宋禎一面含笑聽著,一面伸手握住七皇子的小拳頭,逗著他玩,等林木蘭簡單說完了,才道:“辛苦你了,朕聽曉青說了,連四哥都多賴你教導?!?/br> 林木蘭笑著回道:“哪里稱得上教導,不過是哄著他玩,等開蒙了,自有飽學之士教導?!?/br> “嗯,可憐那孩子嚇的不輕,朕看著蔫蔫的。你這里那條狗,可還溫順?” 林木蘭知道大家的心思,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便跟宋禎解釋:“溫順的很,這狗兒才斷奶不久,很是乖巧,不會咬人的?!彼膊缓谜f那只狗咬人另有緣故,只能這樣讓宋禎安心。 宋禎對林木蘭的話一向放心,也就沒有多問,留在她這里用了晚膳,之后看著外面風大天冷,還干脆留宿了,沒有回福寧殿去。 坤寧宮里,劉婷得知消息,只覺本就疲憊不安的心更冷了一些。她能明白宋禎為人父的心思,也并不在意他挨個去探望孩子們,可他怎么能在知道六哥病的不輕的時候,選擇在映雪閣留宿? 就不能在看過七哥之后,回到坤寧宮來么?六哥也是他的兒子,自己更是他的皇后,是能與他并肩而立的妻子??! 她知道不該也不能心生怨恨,可當她望著迷迷糊糊中還在咳嗽的兒子的時候,還是無法不怨恨。 昨日李昭后來所說的話言猶在耳:“圣人就是太心善大度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四哥和七哥,實則要不是那狗發(fā)狂咬四哥,六哥又怎么會受驚?何況善心也得看給誰,看那人知不知道感恩。就在方才,六哥被一口痰堵住、喘不過氣的危急時刻,林娘子還上門來要接四哥和七哥回去呢!” 是啊,自己倒是一片無私之心相待,可這些人呢?占著官家的寵愛,一個接一個生下孩子,過著悠閑自得的富貴日子,比她這個皇后還愜意萬分,卻根本不曾有半分顧及她的心思。 還有官家,她替他管著后宮瑣碎事務,照顧著他的愛寵兒女,卻連他多一分的溫情都得不到,好,這個她可以不爭,可如果他連六哥都不肯多關懷一分,自己做這些又有何意義? 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劉婷抬手輕輕擦掉,眼望著病中難過的兒子,在心底暗暗下了個決心。 第二日午后,劉婷親自去了一趟福寧殿,滿臉倦容的與宋禎商議,想把宮務暫時交到陳曉青和林木蘭手中。她自己因要照顧六皇子,實在是無暇顧及,可眼看年底,冬至、過年都是大節(jié)慶,馬虎不得,還是有人幫手料理才好。 以往這種事多是交給高欣,可現(xiàn)在高欣“養(yǎng)病”,她往下,陳曉青位次最高,林木蘭其次,倒確實沒有別的人選了。 宋禎看劉婷確實身心俱疲,臉色也不好看,便點頭應承:“也好,只是她二人都沒料理過,你抽空還是要叮囑叮囑,千萬別出了差錯?!?/br> 旨意很快通曉后宮,陳曉青和林木蘭完全被這道旨意打了個措手不及,忙一起去坤寧宮聽劉婷分派。 “……其實宮中事務與一家一府也無甚差別,且各司其職,需要你們花費心力的事并不多,只盯著下面人辦事就是?!眲㈡靡颜偌猩袝?,挨個給林木蘭二人介紹了一番,然后說道,“眼下最急的就是發(fā)放冬衣,過幾日還要核對薪炭份例,命各處領用。其余月例等事,到月底再說。” 林木蘭和陳曉青一齊應了,劉婷又說:“六哥病著,我實在精力不濟,只好勞動你們了,若有甚不明之處,可叫翠蝶和金蟬去問。”說完這些就打發(fā)了她們二人回去。 六尚尚書自然是跟著她們去了春明閣,約定以后凡是回事,都到春明閣,林木蘭和陳曉青商議了一下,先留下尚宮、尚服、尚功三局尚書,細問發(fā)放冬衣之事。 此事劉婷早就交辦下去,如今冬衣也已制好,只需要核對一下數(shù)目,令各宮各處來取領便是。 林木蘭以前也沒辦過這等事,看著條目清晰、有例可依,只當必無差錯,便與陳曉青一起核準,通知各處按日去取領。等冬衣發(fā)放完畢,天也冷起來,該到了點炭盆的時間,兩人央了翠蝶來,核對好了各處份例,開始發(fā)放燒炭份例。 宮中人多,盡管事務不算瑣碎,辦起來卻常常耗時,這件事剛辦完,一場雪下來,到了十月,又得發(fā)放俸祿了。 因六皇子的病始終沒有起色,下雪后還有加重的趨勢,翠蝶和金蟬都再無暇來幫襯,林木蘭和陳曉青初初接手,免不得要應對各處糾纏,不是這個說份例發(fā)少了,就是那個說發(fā)放的東西不對,簡直焦頭爛額。 偏偏這時候,寶慈宮的先帝嬪妃們也鬧了起來,說今年冬衣發(fā)的少,薪炭還量少質差,一燒就冒黑煙,連俸祿都被人克扣了。 其余各處的糾葛還能慢慢料理,先帝嬪妃們鬧起來,卻免不得驚動宋禎,畢竟有庶母的名分在,宋禎也不想傳出去不好聽,便親自來問林木蘭和陳曉青。 “已查實,是寶慈宮內侍高品徐英輝和散直純芯欺上瞞下,暗自克扣用度,且并不是第一回,只這次格外狠些,寶慈宮那邊才鬧了起來。”林木蘭一板一眼的回話,既不為自己遮掩,也沒有一味攬在身上,只有什么說什么,“妾等初初接手,想不到這些人如此膽大包天,沒有事后另派人去核實,實在有過。” 宋禎聽了大怒:“都是這些刁奴作怪!交宮正司嚴懲!再查查還有沒有別的刁奴,一并處置了吧?!?/br> 林木蘭應下,卻并沒有真的大動干戈,寶慈宮內服侍各位先帝嬪妃的宮人內侍,多有舊人,若真的都一一查清處置,只怕更會怨聲載道。不過也確實不能太放松了,她請了王宮正來,讓她從重處置徐英輝、純芯和他們的親信,又另選派了人去主管寶慈宮事。 宋禎這里不過問一句就放過,等到劉婷那里,就沒有這般容易了。她少有的板著臉訓斥了林木蘭和陳曉青一頓,還說除了寶慈宮,其余各處也多有向她回報被克扣的。 “宮中事務千頭萬緒,最忌好大喜功,我知道你們心急,想做出些成績來給人看著,可也不是這么個做法!眼看到冬至了,宮中怨氣沖天,像什么樣子?”劉婷這些日子又瘦了一些,臉上一點rou也沒有,顴骨便比往常突出,連眼窩都似乎深了一些,顯得人格外嚴厲。 林木蘭和陳曉青不好爭辯,只得低頭認錯。 劉婷卻還沒消氣,意有所指的說道:“還有衡秀閣那里,柳晨雖然降為了貴人,也依舊有位份在,你們怎能如此不放在心上,一點炭都沒發(fā)過去不說,連冬衣都被人調換,以致凍的病倒,我怕官家聽了煩惱,連提都沒敢提!” 她發(fā)了一通火,眼見兩人都恭敬認錯,不敢申辯反駁,這才覺著心里舒坦了一些,又改了溫聲勉勵:“罷了,你們也別灰心喪氣,剛剛接手這一攤事務,難免有出錯的時候,就是我當初接過來之時,也還頭痛呢,回去慢慢反思,好好想法解決吧?!?/br> 林木蘭和陳曉青告退回去,自是沒有一個心里好受,兩人沉默對坐半晌,林木蘭才開口叫人去尋王宮正和兩位司正過來。 “既然圣人發(fā)了火,咱們就得嚴厲起來?!绷帜咎m直直看向陳曉青,“此事我來出面,以后就專由我做這惡人,你去施恩?!?/br> 陳曉青張了張嘴,本想謙讓一下,隨即又發(fā)現(xiàn),自己這性子,還真難立起威勢來做惡人,只得應了。 待王宮正等人到了,林木蘭直接開口吩咐:“徐英輝和純芯二人,就按太宗時舊例,每人五十板子,就在寶慈宮門前行刑,另叫寶慈宮上下服侍人等及最近涉及克扣貪墨事之徒都去觀刑。待行完刑,將這些人等連同徐英輝和純芯,一同發(fā)配去皇陵充雜役!” 她說的這個先例,是太宗登基不久之事,那時國朝立國時短,宮中多有前朝舊人,刑罰上便偏重一些,可近幾十年來,宮中一向不行這么重的刑罰,是以蔣蕊兒和劉司正聽了,都有些驚詫。 倒是王宮正面不改色應下,又問林木蘭還有何吩咐。 “衡秀閣柳貴人因被克扣份例生病,請宮正一并查清是何人所為,一同處置吧?!绷帜咎m知道劉婷是借題發(fā)揮,并不是真的關心柳晨,所以也不打算親自去處置。 等交代完了這些事,林木蘭叫陳曉青派人去看一眼柳晨,順便傳了醫(yī)官去看病,也就不管了。 宮正司雷厲風行,第二日就安排好了,寶慈宮門前,噼噼啪啪打板子的聲音,順著冷風飄出去好遠。一宮人一內侍,都是進宮多年、資歷深厚的,被扒光了褲子在一眾人面前打板子,想想那畫面,許多人已覺難堪不已。 更不用提,五十板子打過,人已經去了大半條命,再在這初冬天氣發(fā)配去皇陵,也不知是路上就死了好些呢,還是過去挨著做苦役好些。 連劉婷聽說了此事都大為驚詫,她實在想不到看著恭順可欺的兩個人,竟能使出這般雷霆手段,讓宮中上下各處,再無人敢輕舉妄動。 其實這快刀斬亂麻的法子誰都能想到,可能像林木蘭這樣干脆利落的做到,那就絕非一般人可為了。首先就是能使得動宮正司,且下面辦事的人不推諉,其次要找到明確先例做依據(jù),立得住腳,讓別人無話可說,單只這兩點,當初剛接手宮務的劉婷都未必能做到。 更不用提這樣不留情面、殺一儆百的做法,對于一個出身普通、貌似軟弱、沒有獨當一面過的女子來說,要下決心去做,就已經是極難的一件事。 她卻不知,林木蘭在宮正司幾年,不但與王宮正和兩位司正極為熟悉,且熟讀記檔,對前事先例了如指掌,處置這些人實在輕松,以她在宮正司的見識,也實在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值得猶豫的。 劉婷到這時候,就有些懷疑自己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之后宮中再遇爭端糾葛,一律由林木蘭出面,她也不自己派人查察,只叫宮正司插手,且甭管犯事的是誰,一概不留顏面,全依舊例從重處置。 就連后苑杜貴人與馮貴人在賞雪時發(fā)生爭執(zhí)、繼而讓杜貴人摔倒在地的“小事”,她都不肯聽兩方各自陳述,然后出面調解,好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一起送去坤寧宮,讓她們自己向劉婷說明情況。 畢竟,管教嬪妃的事,只能由皇后來做。 劉婷將兩個貴人一起教訓了一通,罰她們回去抄寫《女誡》,然后就坐著生悶氣。 “圣人,李才人求見?!?/br> 劉婷揮揮手,叫請進來,李昭進門看她面色不愉,便笑道:“圣人何必跟那兩個蠢人生氣?” “我才懶得與她們生氣。”她是在想,林木蘭真是深藏不露,不但這么快就找到了辦法應對,且還能把難題踢回來給自己,以前卻是小覷了她。 李昭坐到下首,笑著問道:“那圣人可是在想,林娘子的雷霆手段?”她不等劉婷回答,繼續(xù)說道,“唉,這等事,也就是林娘子才做得出來吧?有官家在背后撐腰,多么刻薄寡恩、受人厭憎,她也不在意,旁人還真比不了?!?/br> 這話劉婷愛聽,她是決不會像林木蘭這樣做事的。寬厚仁德才是好名聲,似林木蘭那般,至多讓人夸一句公正無私,卻多半要被人背地里嘀咕狠毒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