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楊雁回低聲笑道:“jiejie莫急,依我看,那些都是愛保媒的,是想著幫你再醮哩?!?/br> 莊秀云羞惱道:“好丫頭,再敢拿我取笑,我把你看得那書拿給你娘去?!?/br> 楊鶯納悶道:“雁回姐看得什么書?” 莊秀云和楊雁回都收聲不語,只是偷笑。楊鶯在一旁好生納悶。 三個人說笑了一會后,便已有熱情的過了頭的婆子們,上來要給莊秀云說媒。莊秀云坐不住了,三言兩語打發(fā)了這些人后,對楊雁回和楊鶯道:“咱們還是出去走走吧?!?/br> 楊雁回和楊鶯便同了莊秀云,往外頭去了。 她三個都是好眼力,才出了閔家大門走了沒幾步,便瞧見巷子口幾個賊頭賊腦的身影。 眼見得她們三個忽然出來,那幾個身影便忽然不見了。 楊鶯忙道:“秀云姐,不能再走了,我看到文家人了。這家人真是不要臉,竟敢來堵人。這分明是防著你喝完了喜酒,不肯去文家呢?!?/br> 莊秀云把心一橫,道:“慌什么,他們既這么耐不住性子,我這便同了他們去,也免得喝完了喜酒出來,被他家人當眾拉拉扯扯。不知道的,還當我真要和那文正龍破鏡重圓呢。你們兩個小閨女,就別湊這個熱鬧了。” 楊鶯還待說什么,楊雁回扯了她一把,搖搖頭,示意她不用管。莊秀云一徑搖著扇子往前頭去了,走到自家騾車旁時,喚了那家人道:“來旺,陪我往文家走一趟?!?/br> 來旺不明所以,待欲勸,又聽莊秀云道:“沒人跟著,我可不放心去他們家,我還怕他們扣住我哩。” 那來旺想著,主人家既然已拿定了主意,他也不好多說什么,便跟著莊秀云往巷子口去了。 才出了巷子口,便瞧見文家人都在守著。文正龍見莊秀云出來了,便道:“這么快便喝好了?我還以為要等你好久哩。秀云,這些日子,可是把我愁壞了,真怕你再不肯跟我和好了?!?/br> 莊秀云好笑道:“既是你這么心急,那好罷,我便去你們家坐一坐,咱們當面鑼對面鼓,把話說清楚。” ☆、第160章 合作 莊秀云跟隨文家人,一路往縣城文宅去了。 雖然閔家距離縣城很近,但莊秀云走了幾步,還是嬌滴滴的說走不動了,在路邊雇了頂小轎,自己坐了進去。起轎后,來旺緊緊在轎外跟著。 文父、文母并文正龍,在前頭領路。 文母走了幾步路,實在氣不過,回頭想去掀了轎簾,卻被文父一把拉住,低聲道:“老太婆,你要做甚?” 文母恨恨低語道:“我待要教訓她幾句哩。還有個王法么?公公婆婆和漢子頂著大日頭,辛辛苦苦在地下走著,她一個婦人到舒舒服服的坐著那轎子。” 文父道:“這是財神娘娘,不是當初的受氣小媳婦了。你去教訓人家,就不怕她身邊的家人教訓你?” 文母道:“我兒媳婦的下人,那不就是我的下人?哪有奴才教訓主子的?” 文正龍道:“娘,你莫糊涂了。咱好不容易才將秀云請回來的,你若把她氣走了,再要請回來,可就難上加難了?!?/br> 文母這才道:“你們說的我都省得。這口氣,少不得我也得忍了,待她重新過了咱家的門再說。我這么辛苦,又是求情下面的才把她請回來,往后她每月交上來的家用少了,我可不依她?!?/br> 文正龍想著的倒還不止是銀子,他還想著美人哩。他道:“我瞧著秀云養(yǎng)得白胖了好些,比原來還要好看呢。原來她身上還沒二兩rou,一摸全是骨頭。如今這手伸出來,那白生生的一截腕子,讓人真想……”他說到這里,看了一眼爹媽,閉口不言語了。真是讓人忍不住想摸幾把啊。 還有那張養(yǎng)得瑩白水嫩的臉蛋,真想捧起來親親。他的兩個小妾,嫣紅在文家敗落后,卷了最后的四百兩銀子跟人跑了,絲柳如今日日躺在炕上下不來,絲絲兩氣的挨日子。 他久不碰女人了,今日乍將老婆請了回來,頓時心猿意馬起來。 一家人想想未來的好日子,便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苦功夫沒白費。 轎夫一路跟隨文家人來到文宅,這才穩(wěn)穩(wěn)落轎。莊秀云隨手給了兩個轎夫每人一串錢。 文家如今連這點錢都瞧著眼熱。文母忙道:“我的兒,你這是做什么?當心他們宰你,不過抬了這么一段路,哪里就需要這許多錢了。”又去瞧那兩個轎夫,“還不趕緊將多給你們的錢退還了來?!闭f著,便要伸手去搶一個轎夫手里的那一串錢。轎夫哪里肯給她搶去,忙緊緊護住了,道,“這位夫人愿意多賞我們些,你好不懂事的老婆子,憑什么搶了去!” 莊秀云輕搖著扇子道:“大熱天的,人家也怪不容易,不過是多給了幾碗買冰酪吃的錢罷了?!?/br> 兩個轎夫收好錢,忙忙的抬著轎子遠遠走了。莊秀云打量一眼文宅,已經全不認得了。當初的大宅子賣了,如今他們不過典了一處小院子住。 文母眼看兩個轎夫去了,急的直跌腳,面上卻語重心長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才不過掙了個把銀子,便把那勤儉的家風丟在了一邊去。娘說這話都是為你好,以后可不能這么大手大腳的。不然要吃虧的?!?/br> 莊秀云聽得直皺眉,還道:“文老太太,我只有一個娘,你不好再這么說的?!?/br> 文正龍忙去拉莊秀云的手,道:“秀云,到家了,有什么話,咱們進去說?!?/br> 莊秀云厭惡的躲開他的手。那來旺長得人高馬大,橫在文正龍和莊秀云中間,朝著文正龍一瞪眼,拉長了調子:“嗯——?” 文正龍嚇得忙縮了手,口中仍不滿道:“我們是夫妻,你一個下人,管主子夫妻之間的事,真是不懂規(guī)矩。” 莊秀云蹙眉道:“這是我買來的家人,可由不得別人隨意教訓他?!?/br> 文正龍怔了怔,便又涎著臉笑道:“秀云,咱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走走走,快進去,家里坐坐。” 莊秀云這才搖著白紗團扇,跟著文正龍進了文家街門里。那院子里好生破敗,一間小小的西廂房里,時不時還傳來陣陣輕咳。 莊秀云問道:“我上回不是給了文老太太四百兩銀子?那錢在丘城縣買一座臨街帶鋪面的兩進大宅子,足足夠了。還能余下一百多兩銀子過日子哪。怎地只住了這么小的一處小院子?” 文正龍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道:“都怪我當初有眼無珠,有了你這等賢妻,還要再娶了嫣紅那個妖婦。她偷了那四百兩銀子,跟人跑了!如今我房里,只剩了絲柳那癆病鬼。家里還有個久跟在爹身邊的家人,這會子去砍柴還沒回來?!?/br> 他那“癆病鬼”的話一出口,西廂里的咳嗽聲便大了好些。莊秀云才要往那西廂房里去瞧,文正龍便道:“秀云,咱們去堂屋里坐?!?/br> 文母也道:“對對對,有什么話,咱們一家人坐下再說?!币宦芬f秀云往堂屋去了。 待莊秀云在八仙桌前坐定后,文正龍便往一個粗瓷碗里倒了一碗溫溫的水,捧到莊秀云面前:“趕了半天的路,先喝口水。” 莊秀云接過水來,卻是不肯喝,又問道:“你不是說,要親自下廚么?我倒是不覺得渴,只是怪餓得慌?!?/br> 文正龍沒想到莊秀云真叫他下廚做飯,一時怔住了。 便在此時,那個出去砍柴的男仆回來了,身后還背了小山一樣的滿滿一大捆柴草。 饒是如此,文母仍舊道:“怎地才砍了這些來?除了家里做飯的,還能剩下什么?家里已經沒有米下鍋了,沒有多余的柴草拿去賣錢,咱們吃什么?你再去砍一遭。” 莊秀云覺得這男仆早晚也要跑。去哪不比跟著文家人強?這男仆莊秀云往日也有了解,不是個忠心侍主的。想來能忍這么久,也不過是盼著文家能東山再起罷了。 那男仆聽了文母的話,頗不高興,道:“砍了這么多柴草回來,還要逼著人去,連口氣也不讓喘喘,莫不是要逼死我罷?” 還不待文母發(fā)火,莊秀云便笑道:“是興保吧?有日子不見了,別去砍柴了,今兒不差錢吃飯,我這里還有些散碎銀子,你拿去買些rou菜果餅來。直接叫飯鋪整治一桌席面送家里來也可?!闭f著,從袖子里摸出二兩銀子遞了過去。 興保歡喜得眉開眼笑,忙過去接銀子。不過是買些rou菜果餅,能花得了幾個錢。他還能落下好些存了私房。 文父眼疾手快,一把捏過那銀子,道:“罷了罷了,他也累了,也該叫他歇口氣,還是我去買。別叫正龍去了,你們夫妻分別了許多日子,如今正該好好坐一起說說話?!毖粤T,拿著銀子忙忙的去了。 文母知道文父的小算盤,生怕余下的銀子落到了文父口袋里,忙跟了上去,道:“老頭子,還是我去買罷。” “我去吧,老婆子走了許久的路,也累了,歇著去吧。”“還是我去,你歇著吧。” 老頭兒老太為著二兩銀子,竟也能做出一副恩恩愛愛的樣子,你擠我抗的出了門,往菜市場去了。 文正龍眼瞧著父母去了,忙挨著秀云坐了,伸手就要去摸她腕子,又瞥見那興保還在一旁站著,便道:“還杵在這里做什么?趕緊去后頭劈柴燒水,不然一會米買回來,如何下鍋?” 那興保只得拎著一大捆柴草,往后頭去了。 文正龍待要碰莊秀云,卻被來旺喝道:“老實些!” 文正龍被這一聲暴喝嚇得縮回了手,心中十分不滿,便道:“我和自己老婆親近親近,有你什么事?” 來旺道:“哪個是你老婆?再敢胡言亂語占我家小姐便宜,莫怪我不客氣?!?/br> 文正龍只得老實了。 莊秀云這才瞥文正龍一眼,問道:“西廂房里的,可是絲柳meimei?我聽著她的咳嗽聲,像是不大好?!?/br> 文正龍道:“那個癆病鬼,不過是挨日子罷了,也沒幾日好挨了?!?/br> 莊秀云嘆了口氣,道:“好歹姐妹一場,我也該瞧瞧她去?!闭f罷,起身往絲柳房里去了。 絲柳如今已是干枯黑黃的全不成人樣了,原本一頭黑瀑般的好頭發(fā),也掉得差不多了。 看到莊秀云氣色大好的進來,絲柳又怕又妒,似乎莊秀云是來害她似的。 莊秀云冷冷瞥了絲柳一眼,好笑道:“絲柳meimei真是好可憐的模樣,這是怎么弄的?”一邊說著,還去揉了揉絲柳頭發(fā),雖未用力,下手卻也不輕,硬生生又給弄下來好些干枯的頭發(fā)。 莊秀云嫌棄的拿手帕擦了擦手,道:“真是惡心死了?!?/br> 絲柳聲音暗啞,連說話的力氣都沒多少了,朝文正龍道:“救我……救救我……” 文正龍卻是嫌惡道:“救什么救,沒人害你。” 莊秀云對文正龍道:“我瞧著絲柳精神不大好,不如你去給她請個大夫來,我這里先看護著她些?!闭f著,又從袖子里摸出二兩銀子來,遞與了文正龍。 文正龍收了銀子,卻對來旺道:“你快去西街上請了那楊大夫來?!?/br> 莊秀云瞪了文正龍一眼,道:“讓你去就去。我說了,我要在這里陪陪絲柳meimei,你別礙著我?!闭f完,又去看絲柳,笑道,“絲柳meimei莫怕。當初我將你服侍得那般好,今日我自然也能將你照顧得妥妥帖帖?!?/br> 文正龍立刻猜到莊秀云要做什么了———她要打發(fā)走所有人,然后好好折磨絲柳,出了當年那口惡氣。 絲柳也猜到了莊秀云的用意,嘶聲道:“正龍,別走……救救我……” 文正龍卻道:“你別瞎想,沒人害你,我這便去給你請大夫來。”言罷,匆匆走了。 絲柳先是恨,再是絕望,用盡了僅有的力氣,叫道:“文正龍,你不得好死!” 文正龍走到街門處,聽到這絕望的叫聲,仍是一步未停,絕情而去。 莊秀云只覺得這陰暗潮濕的西廂房里,愈加住不得人了。幸好她早早逃離了文家,否則絲柳的今日,未必不會是她的下場。她忙對來旺道:“你往后頭去,盯著些興保,莫讓他過來聽到我說話?!?/br> 來旺應了一聲,便去了。 待打發(fā)走了所有人,莊秀云這才坐到床邊一張破凳子上,定定瞧著絲柳。 絲柳神色恐懼,哀求道:“大jiejie,往日……往日是我不好……你饒了我……” 莊秀云卻并未再做什么,只是問道:“絲柳,你告訴我,你的兒子是怎么死的?” 絲柳想起孩子來,忽然哭道:“我……我的孩子……明明有救……他的兔唇并不厲害……他也不丑……他們不管他,也不管我……我兒子不過是一場小病……卻還是被拖得生生病死了……” 這些事,莊秀云都已聽說了的。是以,這個答案并不意外。她又問道:“你病成了這樣,兒子也死了,還活著做什么?” 絲柳發(fā)狠道:“我要看著他們遭報應!” “很好”莊秀云道,“我?guī)湍恪!?/br> 絲柳驚奇的看著莊秀云——她竟然不是來折磨她的? 莊秀云又道:“我?guī)湍阏埓蠓?,給你買藥,讓醫(yī)館的學徒每日里煎好了藥,親自送來,喂給你喝。你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br> 絲柳問道:“你要我做什么?” 莊秀云道:“我要你身子好些以后,去告文家人虐殺男嬰!” 故殺子孫雖判得輕,但也夠文家人喝一壺的。杖七十,徒一年半是少不了的。文家這時候,可拿不出贖罪例鈔來。 絲柳想起文正龍忍心看她們母子死去的絕情來,便咬牙切齒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