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別呆了,等下人要回來了?!痹w飛戳了戳張平的胳膊。 張平緩過神,輕輕點了點頭。 袁飛飛道:“你覺得如何?!?/br> 張平?jīng)]有回答,反倒是一直看著袁飛飛。 【你覺得怎樣?!?/br> 袁飛飛:“嗯?我覺得?”袁飛飛瞇起眼睛細(xì)細(xì)回憶了一番,道:“我覺得還行,她長得蠻漂亮?!?/br> 張平薄唇緊閉,袁飛飛推他一下,“你說呢?!?/br> 張平點點頭。 袁飛飛樂道:“那就這么定了?” 張平猶豫了一下,而后又輕輕點頭。 袁飛飛打了個指響,坐回原位,等著劉氏回來。 張平動了動,探手碰碰袁飛飛的胳膊,袁飛飛轉(zhuǎn)頭,張平比劃道。 【你餓了沒?!?/br> 袁飛飛:“……”她恨鐵不成鋼地想要踹張平一腳,但看到今天他穿的這身干凈衣裳,沒狠下心,最后只能鄙夷地瞪他一眼,道:“平日怎么不見你對吃這么上心?!?/br> 張平莞爾。 【我是問你餓沒餓?!?/br> 袁飛飛:“不餓?!?/br> 張平了然,又放下手,淡淡地看向窗外。 日頭已經(jīng)漸漸升了起來,今日天氣晴好,清亮的金光從外面照進(jìn)來,映在張平的輪廓分明的臉上,讓那深邃的臉孔平和了許多。 就這樣干坐了一會,劉氏回來了。 她捧著一盤茶具,放倒桌上,而后挽袖打點。 “寒舍簡陋,沒有好茶招待,還望二位莫要嫌棄。” 袁飛飛瞄了一眼。 茶質(zhì)一般,不過也算湊合。 張平的鐵鋪雖稱不上富裕,但養(yǎng)活兩人綽綽有余,平日張平?jīng)]什么花錢的地方,最大的開銷便是買茶。 張平不怎么喝酒,卻獨好飲茶,每日得閑都會泡上一壺。連帶著袁飛飛也對茶葉有少許的研究。 她知道張平喜歡喝茶,所以不管是從屈林苑那還是裴蕓那,她隔三差五便會坑來一些好茶。到最后,兩邊都互相會意,也不用袁飛飛上門耍賴,他們也會每月準(zhǔn)備好茶葉,供袁飛飛來取。 至于這茶的價格…… 張平不懂這些,他不過是將買茶的錢給袁飛飛,然后等她買回來喝。他甚至連喝的茶叫什么也不知。而袁飛飛也從來不同他說什么。 袁飛飛盯著桌面上的小茶盞,月白的杯壁上熏著翠綠的竹節(jié),十分好看。 劉氏泡好茶,將茶盞分別遞到張平與袁飛飛手里。 “二位大人,請用?!?/br> 袁飛飛笑道:“你叫名字就好,我叫袁飛飛,他叫張平?!?/br> 劉氏看向張平,張平?jīng)_她點點頭。 劉氏看起來還是有些緊張,她輕道了句是,便坐到凳子上,頭微微垂著。 袁飛飛歪著頭,笑看著她,道:“我家老爺說你漂亮?!?/br> 劉氏的臉唰一下就紅了,張平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袁飛飛道:“怎么,不漂亮?” 張平手一僵,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袁飛飛對劉氏道:“我家老爺害羞,你別見怪。” 張平被袁飛飛調(diào)侃得有苦說不出,只得嘆了口氣,劉氏噗嗤一下笑出聲。 這桌上的氣氛總算是沒那么尷尬了。 張平干干坐著,劉氏也不敢多說話,結(jié)果一次見面倒更像是袁飛飛自言自語。最后好說歹說相互留了個好印象,快中午的時候,劉氏想留他們吃飯。 袁飛飛看了張平一眼,張平總算有了點反應(yīng),他抬手。 【你餓了沒?!?/br> 袁飛飛怎么可能不餓,不過她覺得在這留得夠久了,便對劉氏道:“老爺說,好意心領(lǐng),下次再叨擾?!?/br> 張平:“……” 劉氏慌張道:“好、好的?!?/br> 袁飛飛站起身,道:“我們這就告辭了?!?/br> 劉氏也跟著站起來,“妾身恭送?!?/br> 張平和袁飛飛離開油鋪,往家走。 “老爺。” 張平轉(zhuǎn)過頭,又問。 【你到現(xiàn)在都沒吃飯,還不餓么?!?/br> 袁飛飛嘿嘿道:“怎么可能不餓,前胸貼后背,餓得不行。” 張平笑了笑,拉住袁飛飛的手腕,轉(zhuǎn)了個彎朝外街走去。袁飛飛乖乖被他牽著,懶懶道:“這是去哪了……” 【現(xiàn)在回家還要再做飯,去買些快一點?!?/br> 袁飛飛被他牽著,來到一家小酒樓。 袁飛飛道:“老爺,你在這點菜人家不一樣要重做?!?/br> 張平淡淡一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看著袁飛飛,拍了拍桌面。 袁飛飛坐在他對面。 店小二過來,熱情招呼。 “二位客官,想吃點什么?” 袁飛飛看著張平,道:“老爺,想怎么吃?” 張平抬手。 【隨你喜歡?!?/br> 袁飛飛也不客氣,三三兩兩要了四五個菜,張平都坐在對面靜靜看著。 直到袁飛飛叫酒的時候,張平頓了頓。 【為何叫酒?】 袁飛飛斜斜地靠在凳子上,嗤笑道: “怎么,不敢喝?” 張平一挑眉,眼光淡淡一轉(zhuǎn),也不管她了。 店小二摸不清頭腦,站在那支支吾吾道:“那……那是要酒?” 袁飛飛看向他,“要啊,怎么不要?!?/br> 小二道:“客官要多少?” 袁飛飛:“先來兩壺?!?/br> 店小二:“好嘞——” 小二走后,袁飛飛胳膊支在桌子上,道:“老爺,這家酒樓可不便宜,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打算散散財了?” 張平不言語,修長的手指把玩桌上的小杯。 袁飛飛靠回去,道:“明日,我可能要晚些回?!?/br> 張平手里的杯子一停,看向她。 袁飛飛道:“有事要做?!?/br> 張平靜靜地看著她。 袁飛飛細(xì)長的眼睛半睜半閉,看起來有些困意,她道:“你別等我吃飯。” 張平放下杯子。 【做什么去?!?/br> 袁飛飛:“不做什么?!?/br> 張平皺眉。 【你去做什么?】 這一問,比起剛剛那一句,手勢看起來有些緩。袁飛飛知道,張平的手勢越慢,就代表他越是認(rèn)真。 袁飛飛道:“裴蕓要被抄家了,我去看熱鬧?!?/br> 張平?jīng)]有被她糊弄過去。 【只看熱鬧?】 袁飛飛笑了,道:“老爺,你擔(dān)心什么?” 張平手一頓,袁飛飛懶懶道:“老爺,你擔(dān)心什么…….” 就在張平又要抬手的時候,菜上來了。 “糖醋魚來勒——” 袁飛飛噢噢地叫了兩聲,拾起筷子,菜盤還沒放下,她朝著魚眼睛就戳了進(jìn)去。 “吼吼——”她戳起魚眼睛放嘴里,滿足地抿了抿。 “好吃?!?/br> 袁飛飛筷子一夾,把魚頭卡了下來,翻到另一邊,戳起魚眼遞給張平。 “老爺,你也吃?!?/br> 張平要伸手,袁飛飛躲開,調(diào)笑道:“來來,丫鬟伺候你?!?/br> 店小二還沒走呢,張平有點不好意思,可袁飛飛玩得正高興,一副“你不吃我不罷休”的姿態(tài),張平無奈,只要探過頭吃下。 小二下去,又陸陸續(xù)續(xù)把剩下的菜端上來,最后把兩壺酒送上。 “菜齊了,二位爺慢用?!?/br> 袁飛飛起身,把張平面前的酒杯滿上。 “來,老爺?!?/br> 張平猶豫了片刻,最后硬著頭皮端起酒杯,與袁飛飛對飲起來。 窗外的陽光剛好照在張平的肩膀上,那湛藍(lán)色的衣袍自內(nèi)而外發(fā)著淡淡的亮光,張平只喝了一杯,眼睛便有些朦朧了。 張平不勝酒力,袁飛飛知道,張平也知道袁飛飛知曉。 現(xiàn)下這般,明明是袁飛飛逼著他喝酒,可他一句怨言都沒有,滿上一杯便喝一杯,最后臉上通紅,眼光渙散,強(qiáng)撐著意識。 袁飛飛經(jīng)常會讓他做一些平日里不會做的事,像今日體面的打扮,或者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蓮埰綇臎]有拒絕。 并不是因為他寵著袁飛飛,凡事聽之任之,而是,他也好奇。 把本一直在家里賣的鐵器弄到外面的作坊里去;在院子里種柿子樹;為了乘涼,花費一天的時間跑去河邊抬回兩塊巨石,再花費一個月打磨成石墊子…… 春天去摸魚,夏天偷懶,秋天進(jìn)山獵野味,冬天躲在屋里寫字。 他也曾好奇許多事,只不過歲月磨平了一切。 當(dāng)年他收留袁飛飛,只是一時心軟,不忍小小孩童命喪寒冬。那時的袁飛飛,瘦弱得就像一根枯萎的藤條。 而長著長著,這藤條煥發(fā)生機(jī),又慢慢抽出了尖刺,攪亂張平的生活,在那本已被磨平的生命里,掀起波瀾。 時至如今,他已經(jīng)不知道,當(dāng)初留下袁飛飛,究竟是誰救了誰。 “才半壺酒,”袁飛飛夾了口菜,放嘴里?!袄蠣?,你還認(rèn)得我么?!?/br> 張平晃了晃,抬起手,不知道要比劃些什么,袁飛飛吃了半天,他終于比劃了一句—— 【我醉了……】 “哈哈?!痹w飛樂得亂顫,“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當(dāng)然是醉了。我同你喝了一樣多的酒,一點感覺都沒有,老爺你可真沒用?!?/br> 張平皺起眉頭。 袁飛飛停住筷子,看向張平。 自從與屈林苑吃飯那一次,看見了張平醉酒之后,她心心念念張平的醉態(tài),有事沒事給他弄些酒喝,可張平不是每次都就范。 因為平日張平看著實在是太過正經(jīng),臉上的神情也不多,腰背也永遠(yuǎn)挺得筆直,所以醉后的張平就顯得格外的有趣。 袁飛飛看著張平強(qiáng)忍著醉意,想穩(wěn)住身子,卻反而晃得更厲害。 張平醉眼朦朧,意識混沌。 袁飛飛忽然湊了過來,捧住他的臉。 她在他耳邊輕聲道: “老爺,你告訴我,你有沒有睡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