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柳本賢既與凌雅嶸兩情相悅,又如何能忍得下關(guān)紹這般詆毀,當(dāng)即拎起關(guān)紹衣領(lǐng),怒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再說一遍!” “……你問凌家大哥就是!”關(guān)紹又說,瞥了一眼隱忍不發(fā)的凌韶吾、恍若遭了無妄之災(zāi)的凌智吾,嘴角掛著一絲譏誚。 柳本賢眼中凌雅嶸千好萬好,哪里容得關(guān)紹往她身上潑臟水,丟下關(guān)紹,又揪住凌智吾、凌韶吾,逼著這二人給凌雅嶸“洗脫清白”。 凌韶吾不肯再騙柳本賢,就箴默不語。 凌智吾只覺自己回頭送凌雅峨去華國府,就什么事都牽扯不到他頭上了,拍了拍柳本賢的手,含含糊糊地說:“這話,你既然跟嶸兒親近,就去問嶸兒好了。” 柳本賢自幼習(xí)武,雖心思并不十分活泛,但手上力氣卻足,見凌韶吾、凌智吾不肯替凌雅嶸“洗脫清白”,一氣之下,就怒喝道:“你們這樣眼睜睜瞧著旁人往自家姊妹身上潑臟水的人,我也是頭回子見到!” 這一聲怒喝,當(dāng)時惹來滿堂矚目。 眾人之中的柳承恩喝道:“本賢,人家家辦喜事,你鬧什么?”又含笑對身邊的連鴻恩笑道:“他不懂事,不必跟他一般見識!”與凌詠年、莫思賢一點頭,就要送連鴻恩帶著凌雅峨的花車出城。 “祖父,”柳本賢一心牽掛著凌雅嶸,只覺她白璧無瑕,不該有這無端端飛來的瑕疵,于是拉著柳承恩,央求柳承恩主持公道:“方才,他們柳家人說,嶸兒做咱們家媳婦,嫁妝要比崢兒少一半不止!還……” “啰嗦,這些話,回頭再提!”柳承恩眼皮子跳著,也覺古怪,就算凌雅嶸再不好,那嫁妝也該跟凌雅崢的一樣。心里狐疑著,見柳本賢還要開口,唯恐打攪了今日的喜事就再三地瞪他,最后狠狠地睨了他一眼,才隨著眾人熱熱鬧鬧、宣宣揚揚地將連鴻恩、凌雅峨送出雁州府灑淚亭外。心覺這其中古怪,送了人后,就默不作聲地隨著凌詠年、凌尤堅、凌尤成回凌家,就在凌古氏那養(yǎng)閑堂里,叫柳本賢、凌智吾、凌韶吾都過來,當(dāng)著自家妻子孫兒面,問凌詠年、凌古氏:“你們家為什么說嶸兒的嫁妝該比崢兒少上一些?” 凌古氏登時慌張了,唯恐牽扯到自己,就低著頭不言語。 凌詠年忙描補道:“這是孩子們隨口胡說的,信不得。你若不信,就叫了韶吾媳婦來問問,瞧瞧我們究竟打算給嶸兒多少嫁妝!”眼角脧向凌韶吾,誰知凌韶吾一直低著頭,并未瞧見他的眼色。 “祖父,關(guān)紹說,嶸兒是外室所出!”柳本賢義憤填膺地跺腳。 凌詠年、凌古氏登時面無血色;凌韶吾心里,卻像是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去請馬家塞鴻來。”凌詠年無法,趕緊地對凌尤成吩咐一聲,又急趕著辯解說:“這都是下人們瞧著她們兩姊妹長得不像,牽強附會出來的。當(dāng)不得真!” 柳承恩眼神老辣地盯著凌韶吾:“本賢的話,是真的?” 凌韶吾睜大眼睛低著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柳承恩知道凌古氏年輕時就有草包之名,于是轉(zhuǎn)頭逼視著凌古氏,見凌古氏做賊心虛得恨不得逃之夭夭,不由地將兩只拳頭攥得咯吱咯吱響。“這么說,是確有其事了?” 柳本賢懵懂著,原以為是眾人誣賴不想?yún)s是事實,忙拉著柳承恩,搖頭說:“祖父,一準(zhǔn)是他們污蔑,料想姑媽生產(chǎn)前后,都有帶來的陪嫁、陪房守著,哪里就能叫人動了手腳?況且,若嶸兒是假的,那姑媽生下的小meimei又在哪里?” “……我真正的外孫女在哪?”柳承恩因柳本賢的話,心思快速地轉(zhuǎn)著,只覺若凌雅嶸是假的,薄氏、侯氏卻無知無覺,那她們二人就是早被人收買的了——看那侯氏、薄氏一心教導(dǎo)凌雅嶸跟的謝莞顏親近,可見,她們當(dāng)真是早早地就背了主,如此說來,生產(chǎn)時的柳如眉人落在幾個不忠不義的下人手中,“堂堂侯府,被人換了孩子,怎會沒人看出破綻?還是,誰早瞧著如眉不順眼,有心替他遮掩?”說話時,依舊只盯著凌古氏看。 凌詠年一張老臉漲紅,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擋住柳承恩的視線,滿懷愧疚地對著柳承恩一揖到地。 凌古氏嚇得牙齒打顫,惴惴不安地去看柳老夫人。 “雅崢、雅嶸呢?一并叫來?!绷戏蛉四樕珣K白著,一直愣愣地盯著房門,待見凌雅崢、凌雅嶸先后走了進來,望見凌雅崢眼尾高挑,生得恰似柳如眉那般不施脂粉猶自濃艷;凌雅嶸眼尾卻楚楚可憐地垂下,活脫脫就是謝莞顏那出水芙蓉般我見猶憐的模樣。 “外祖母?!绷柩艓V上前兩步。 柳老夫人怔怔地瞧著,只覺自己花在凌雅嶸身上的心思比凌雅崢還多,她大兒媳本不喜凌尤勝聲名狼藉瞧不上凌雅嶸,虧得她絞盡腦汁從中說和才叫兒媳勉為其難地點頭,虧得她睜一只眼閉一只叫凌雅嶸跟柳本賢一對小兒女一處長大,如今竟是……兩眼一翻,登時昏厥過去。 “外祖母?!绷柩艒樏ψ呱锨叭?,隨著凌秦氏一同掐柳老夫人人中。 柳老夫人片刻后醒來,手哆嗦著,指向凌古氏,含淚道:“你究竟是黑心到什么地步……竟想將她送進我們柳家做兒媳……叫柳家撫養(yǎng)她那么些年,你虧不虧心?”手一收,摟著凌雅崢就哭了起來,哽咽道:“崢兒,難怪你不喜歡嶸兒呢……” 凌雅嶸渾身血液凝固,只覺天旋地轉(zhuǎn)起來,委屈地上前道:“外祖母……” “滾!”柳老夫人咬牙切齒地說。 “祖母,就算嶸兒不是姑姑所出,孫兒也愿意娶她!”柳本賢賭咒發(fā)誓地跪在柳老夫人面前。 柳老夫人怔住,只覺若不是她有心促成,柳本賢豈會看上凌雅嶸……惶急之下,竟是飛身而起,不顧體面地?fù)涞搅韫攀仙砩暇陀峙挠执?,“你害了如眉還不夠,如今又害了我孫兒!” “夠了!”柳承恩喝了一聲,堂上登時鴉雀無聲起來。 凌詠年上前道:“柳兄弟——” “我且問你,你知不知情?”柳承恩伸手指著凌詠年鼻子尖。 凌詠年重重地點了點頭。 柳承恩冷笑一聲,又伸手指向凌古氏:“你知不知情?” 凌古氏嚇得縮了頭。 “外祖父——”凌雅嶸低低地喊了一聲。 “誰是你外祖?”柳承恩冷笑一聲,“你知不知情?”望見凌雅嶸心虛地左右顧盼,登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聽見身后環(huán)佩聲,回頭手指指向馬塞鴻,“你知不知情?” 馬塞鴻忙道:“老將軍,你且聽我說……” “這么看來,你是知情的了?!绷卸魇种敢还?,拐向跟著馬塞鴻過來的莫三,“我知道你知道的機密事多,你且說,你知不知情?” 莫三乍然被指,張口說道:“老將軍稍安勿躁……” “看來,你也是知情的?!绷卸骼湫σ宦?,手指點了點馬塞鴻、又點了點莫三,冷笑道:“我是個粗人,可不管你們那些大道理,我知道,我女兒十之八、九就是叫凌家害了!我知道,凌家叫我們把個外室女當(dāng)成寶貝捧了十幾年,又險些將那外室女娶回家,做了正經(jīng)的孫媳婦!韶吾,帶著你媳婦、meimei回柳家!無論如何,你們兄妹不會無家可歸,俗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連自家外孫都照看不好,有什能耐去管天下事?還是回祖籍湖州,安安生生做個田舍翁去!” “外祖父……”凌韶吾膝行了兩步,抓住柳承恩的衣襟,“外祖父,眼瞅著再過兩月,崢兒就要跟三兒……” 柳承恩冷笑一聲,“我們柳家叫全雁州府看了笑話!韶吾,你是凌家人,若舍不得離了凌家,我也不為難你,只是,柳家、凌家勢不兩立的話,我眼下就丟下了!留在凌家還是跟我走,你自己個選!” “外祖父……”凌韶吾喊了一聲,跟凌雅崢對視一眼,就說:“我們隨著外祖父走。” “那就收拾了行李,帶著你母親的嫁妝,回家去!”柳承恩冷笑一聲,也不理睬馬塞鴻、莫謙齋,帶著柳老夫人就向外去,見柳本賢神色凄凄地望著凌雅嶸,怒道:“你若再多看她一眼,明兒個就開了祠堂,將你攆出去!” 柳本賢凄然地低下頭,腳步虛浮地緊跟上去。 凌雅崢無可奈何,思忖著要說服柳承恩以大局為重,總要去了柳家,于是令人匆匆拾掇了包袱,就上了柳家的馬車,在馬車上,撩起簾子向外望,見莫三追了出來,就輕輕地對他擺了擺手。 柳老夫人一把摟過凌雅崢,重重地將簾子放下,垂淚道:“崢兒,外祖母知道你為難,不過問你先前明明知道,卻瞞著我們的事……外祖母也不計較,只那莫三忒地可恨,你外祖父素來跟他要好,只說跟他做了忘年交卻也不錯;誰知,他明明知道,卻還瞞著我們……” “外祖母。”凌雅崢知曉這被人欺瞞的苦楚,只是先前是別人騙她,如今是她騙別人。 柳老夫人拍著凌雅崢后背,安撫道:“凌家害了你母親,日后見了凌家人,也不必去理會。就跟著柳家過吧。”回了家立時叫人將凌雅嶸的東西燒了,又叫府中上下都去準(zhǔn)備行囊擇日回湖州。 凌雅崢瞧著柳承恩夫婦二人這會子在氣頭上聽不進話,因此時跟凌韶吾、馬佩文一個院,就去尋了凌韶吾、馬佩文商議。 “哥哥,如今該如何是好?萬一外祖父當(dāng)真回了湖州……” 馬佩文說道:“meimei不必多心,如今兵荒馬亂的,又據(jù)說太子不明不白死在咱們雁州府了,沒幾日,朝廷的兵馬就要殺來,向湖州去的路,早斷了。” 凌韶吾捶胸頓足道:“外祖父的脾氣,只怕走不了,也不肯……”重重地哎了一聲,就忙安撫馬佩文,“jiejie放心,外祖父如今不過是氣雁州上下都瞞著他罷了,等他心頭的這口怒氣消散了,自然沒事?!闭f著,心里也疑惑凌尤成夫婦幾時知道的。 “但愿如此?!?/br> 凌雅崢見凌韶吾似乎要對馬佩文說些體己話,就識趣地走了出來,才跟柳銀屏、柳銀箏打了個照面,就見柳銀屏冷笑說“meimei,你實在不該眼睜睜地瞅著昔年我們跟她要好!你如此,豈不是陷我們于不義?如今叫人提起,我們跟一個外室出的如何要好,還叫我們怎么見人?”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通,就攜手去了。 凌雅崢自知理虧,任由一對表姐數(shù)落一通,扶著柱子走到一叢青竹后的涼棚內(nèi),坐在那美人靠上怔怔出神,聽見一陣飲泣聲,順著回廊走到一處青磚鋪嵌的天井,瞧著天井中柳本賢頎長身子折成兩截掩面飲泣。 “表哥?” “完了,全完了?!绷举t移開手,露出臉頰上的巴掌印、脖頸上的鞭子印,腫脹著臉回頭望著凌雅崢,帶了兩分恨意地說:“方才你家四哥特地來說,過世的國公爺也知情。祖父說,整個雁州府都瞞著他,不帶著一家子走,也要關(guān)起門來,只過一家的日子。祖父、祖母叫我娶你……如今已經(jīng)是打發(fā)人去莫家退親去了?!?/br> 凌雅崢無言以對,在柳本賢對面的書桌上坐下,手指描摹著桌上刻下的經(jīng)緯,思量著下一步如何走。 “祖父祖母說,他們一直留嶸兒在家,是怕嶸兒跟姓關(guān)的藕斷絲連……”心中的美玉如今遍布仿若蛛絲的瑕疵,柳本賢張口結(jié)舌下,上前兩步逼近凌雅崢,“我不娶嶸兒,但寧死也不會跟你成親!” “沒叫表哥娶。”凌雅崢扶著額頭嘆說。 柳本賢睜大一雙茫茫的眼睛,輕聲問:“姑姑,當(dāng)真是叫謝莞顏給害了?” 凌雅崢點了點頭,“像是那么回事?!币娏举t眼神黯淡,似乎受傷很深,就低聲道:“表哥若不想娶我,偷偷地替我給莫三送信吧?!?/br> 柳本賢垂頭喪氣說:“替你送信?我如今被拘在家里出不得門呢……你等等,待我出得了門,就去見莫三?!?/br> “多謝表哥?!绷柩艒樛举t戚戚然地去了,忍不住輕輕地在自己臉上扇了一下,只覺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更不料雁州府里會有那么多人知曉……所有人都知道,唯獨沒了女兒的柳承恩不知道,難怪柳承恩會將所有人都恨上! 余后幾日,柳承恩果然令人關(guān)了柳家大門,一不聽馬塞鴻來說天下事雁州事、二不見上門負(fù)荊請罪的凌詠年;一月后,柳家麾下眾將士得知凌家害死柳家姑奶奶且又拿了外室子冒充原配所出坑騙柳家、更是險些害得柳家娶了外室女,這就罷了,小半個月后,柳承恩又有意叫麾下眾將士得知滿雁州府里秦家、馬家、莫家各家都知曉此事,唯獨柳家不知! 一為忠心、二埋怨雁州府各家不將柳家一眾當(dāng)自家人,于是柳家門下,將軍不肯去馬家商議天下計;士兵不聽他人派遣,只等著柳承恩一聲令下,就收了糧草輜重拔了營長,前去湖州安營扎寨。 凌雅崢被困在柳家里,見鄔簫語三天兩頭向柳老夫人那跑,知道她要借了柳家此時埋怨馬塞鴻就要對馬佩文落井下石,訓(xùn)斥了她幾句,叫她老實留在家里,眼巴巴地瞧著莫紫馨成親,柳家不放她去不說、也不許自家人去登門道賀,心里熬油一般煎熬起來;過了本定在六月的婚期,忽然心涼成一片,暗道,這輩子當(dāng)真也要干巴巴地熬成婆? 正心灰意冷,忽地見柳本賢小心翼翼中帶了兩分不情愿地進來,“有人在花園那,等著你呢?!?/br> “誰?” “還能是誰?”柳本賢不耐煩地頓腳,“話我是送來了,你去不去,都跟我不相干!” “表哥,是三兒來了?”凌雅崢試探地問。 柳本賢道:“你且記著,我是不愿意娶你的!隨你跟他私奔也好……也好,總之,千萬不要叫我娶你?!?/br> “不是說,紆國公的事后,府里巡視的家丁多添了幾倍嗎?” “啰嗦,我叫他扮作小廝跟著我從側(cè)門進來,你見就見,不見,又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倒是想見嶸兒一面呢,誰替我……”忽地想到凌雅嶸跟關(guān)紹藕斷絲連的事來,登時如鯁在喉,梗著脖子,就自己向外去。 當(dāng)真是莫三?凌雅崢?biāo)尖庵?,又覺莫三既然進了柳家,就算她赴湯蹈火,也該去瞧一瞧,于是對著鏡子照了一照,見鏡子里自己那一身淡藍(lán)印花交領(lǐng)長襖也頗可見人,就并未更換衣裙,未免“打草驚蛇”,只自己向花園去。正瞅著柳家花園廣闊不知向哪一處去尋,就聽兩聲布谷聲叫,忙走向懸掛著一對“天平地平,人心不平;人心能平,天下太平”的水亭子,只見滿池菱花邊,莫三孤零零地做了小廝打扮坐在那。 “想不到柳老將軍那樣蠻橫,我家、柳家都不肯退親,還扣著人不放?!蹦涞卣f著,一轉(zhuǎn)頭,露出一張不過幾月就沒了少年的飽滿,略微露出些許棱角的面孔來。 凌雅崢在亭子里坐下,“說到底,被瞞得最苦的,就是外祖父、外祖母,他們要生氣,就由著他們生一會子,等氣消了,就沒事了?!?/br> 莫三豁然站起身來,輕輕地?fù)u了搖頭,“沒那么容易,你知道嗎?朝廷已經(jīng)發(fā)兵過來了,現(xiàn)如今,老將軍還不肯見外人呢!” 凌雅崢一愣,“太子‘死’了,朝廷,怕也已經(jīng)鬧起來吧。畢竟,皇后可是將其他皇子皇孫虐殺遍了,他們齊家算是斷子絕孫了,到了這份上,還有人追隨他們?” “據(jù)說梨夢是帶著身孕進的京城,有錢謙佐證,又有夜雨百年藥方……雖昏君妖后將信將疑,卻也不敢動她一個手指頭?!?/br> 凌雅崢吃驚道:“她腹中骨rou是誰的?”須臾,想起梨夢曾拿了一根木釵給她看,心知關(guān)紹早有意勾引梨夢,只怕梨夢是順?biāo)浦邸跋氩坏剑⌒∧昙o(jì),就對自己那樣狠辣!” 莫三矮下身來,躲開兩個過來巡視的婆子,手放在凌雅崢膝上,“朝廷的人馬已經(jīng)殺過來了,馬大哥他們半年前就商議下應(yīng)對的法子,奈何如今萬事俱備,柳家上下卻鬧了起來,沒了柳老將軍,馬大哥怎支使的動,柳家一兵一馬?” 凌雅崢望著莫三放在她膝蓋上的手,好似遇上了末世一般,先擔(dān)驚受怕了一下,須臾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br> “就怕一下子撞沉了!馬大哥說兵貴神速,再過半月,就帶領(lǐng)眾人前去迎敵……我父兄都去,但我留在雁州府里隨著祖父籌措糧草車馬,怕也無暇顧及你?!蹦f著,忽然怨恨起梨夢來,想起那夜佛塔中梨夢的膽大放肆,就跪在地上,按住凌雅崢膝蓋,向她唇上探去,本要淺嘗輒止,誰知湊了上去,竟無論如何也不舍得離開,聽凌雅崢含混地說了一句,那句話本被他吞進肚子里,不該聽明白的,偏又明白了,就對凌雅崢說:“你沒錯,你父親害死你母親,你夾在其中為難,就不該你來說?!笔种改﹃柩艒槼溲碾p唇,又笑道:“就算你錯了,我也會沿著你的錯走,走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凌雅崢摸了摸莫三的頭,從懷中遞給他一個冊子,“還是留你大哥在雁州籌措糧草吧,畢竟,他原本就專司此職,這是我記載下的季吳那邊要緊的將士謀臣名冊,要緊的事,也記載下來了。你押著關(guān)紹,隨著馬大哥去沙場吧。我總等你回來?!?/br> 莫三一怔,接了冊子,略略地翻看一回。 “你原本就不是池中物,何必為了我,錯過了這造英雄的時勢?我不信,有這冊子,有關(guān)紹在手,你拼不出個人樣來。”凌雅崢握住莫三的手,“并未我逼著你去覓封侯,而是,我料想你這樣的人,若不去插一手,湊個熱鬧,日后只怕會抱憾終身?!?/br> “……幾時瞧出來的?” “你提起梨夢時,隱隱有些嫉妒她能去京城逛一圈?!?/br> “你真是個人精!”莫三盤腿靠著凌雅崢的膝蓋坐著,手依舊握著她的纖纖素手,“那你再猜,我如今,想什么呢?” “不猜!”凌雅崢因他微微推動自己膝蓋,臉上忽然紅了。 “猜一猜?!蹦侏M地轉(zhuǎn)過臉來,仰頭笑道:“我的心思,你總該是明白的吧?”見凌雅崢紅著臉不動彈看,就大著膽子站起身來,摟著她的肩膀,向亭子外一脧,又挨近了她一分,低聲說:“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怕你外祖父鬧著要退親的事!柳家受了委屈,又撿著這要緊的時候鬧……”本是緊張才啰嗦一通,此時手搭在了那不盈一握的纖腰上,登時心猿意馬,再說不出旁的來,只覺生米煮成熟飯,柳承恩想鬧也不成,于是搭在腰上的手又向上滑了一下。 凌雅崢微微咬唇,望了莫三一眼,忽然站起身來,還不等她言語,就聽柳本賢的聲音慌張地響起。 只見柳本賢不知從哪一處冒了出來,站在凌雅崢、莫三中間,就啐道:“你答應(yīng)我只說兩句話……如今做什么動手動腳的?萬一,她終究嫁了我……” 莫三冷不丁地被潑了冷水,搭過纖腰的手再放到自己腰上,總覺不是滋味,悻悻地望著柳本賢,“不然,我牽橋搭線,引著你去見凌雅嶸?你不知道,她茶不思飯不想的,枯瘦成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