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看去，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她所預想的休息室之類的地方，而是一間存放了各種資料的檔案室。

    各個檔案柜按年份分門別類，有種進了圖書館的感覺。

    “這么機密的地方，她輕易就放我們進來了？”池芯本來已經(jīng)消散的懷疑又生出來，“她不會真打算給我們來個甕中捉鱉吧？”

    “這個可能性不大?！本靶薨滓呀?jīng)來到其中一個柜子前觀察起來，“休斯博士為了抓住找到我們，一定會先來監(jiān)控室尋找，發(fā)現(xiàn)我們不在大樓里之后，更可能會懷疑我們逃向了樹林?！?/br>
    池芯頓時露出擔心的神色：“那這樣的話，郁襄他們不是危險多了嗎？”

    景修白嘆了口氣，“他們?nèi)硕?，也不算全無反抗之力，希望能多撐一會兒，我們弄清楚賽若想干什么就去和他們會合?！?/br>
    池芯嗯了一聲，先將之前給休斯博士錄的像遞給景修白，然后摁下了耳麥的全頻道線路。

    “郁襄，從筠，你們在哪？”

    回饋很快就傳來：“池芯！太棒了你們沒事吧？”

    池芯扯了扯嘴角：“如果你們剛才沒有逃得比兔子還快，這聲擔心還聽起來真誠一些?！?/br>
    “哈哈，哈哈哈?！庇粝遛涡陕?，“我這不是衡量過兩方實力，發(fā)現(xiàn)你們兩個比我們一隊人加起來還要抗打，就迅速轉變策略，以不給你們添亂為主要目標……”

    “你行了。”姜從筠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的花言巧語，“芯芯，你們現(xiàn)在在一起嗎？”

    池芯看了一眼景修白專注的背影：“嗯?！?/br>
    “我們分成了兩路，我們兩個和阿虎一隊，鄭隊長他們往另一邊去了。”郁襄說，“喂，鄭隊長，既然能聽到就吱個聲唄？”

    “我在?！编嵖≈疚⑽⒋⒌穆曇魝鞒鰜?，“他們把喪尸放出來了，郁襄你們小心?！?/br>
    “沒事就好?！背匦菊f，“你們堅持一會兒，我和景修白解決完事情就過去?！?/br>
    “不忙，你們現(xiàn)在可是全村的希望，我可不希望來這里一趟……??！”

    郁襄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來這里一趟，就是為了看看喪尸種類的多樣性。好了我們也要忙了！”

    他的線很快就被切斷，似乎爆發(fā)了一場小型的戰(zhàn)斗。

    池芯心中凜然，再也顧不得剛才那一絲異樣。

    景修白也將錄像看完，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隱在黑暗中的身影有些落寞。

    “有什么發(fā)現(xiàn)么？”將錄像機接回來的時候池芯問。

    “只是解釋了之前的一些疑惑?！本靶薨渍f，“現(xiàn)在誰是罪魁禍首已經(jīng)不重要了，無論休斯博士，還是拉斐爾，他們的本質是一樣的?！?/br>
    池芯默默點頭，察覺到景修白情緒低落，也不再多言，兩人將目光投向龐大的卷柜，認真地埋頭一起找起資料來。

    她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但是總比待在這里什么都不干要好。

    突然，她察覺到景修白那邊的聲音停住了。

    池芯猶豫了幾秒，還是走過去看了一眼，只見他停在差不多十年前的卷柜前，里面有一列比其他人都要多的卷宗。

    上面寫著【景修白·完美體】幾個字。

    “要取出來看看嗎？”池芯輕聲說。

    “不用了，我們找更有用的吧?！本靶薨灼届o地說，“我的身體數(shù)據(jù)都有什么，我比他們要清楚?！?/br>
    池芯咬了下唇，沒有對這個問題再發(fā)表看法，而是安靜地走向旁邊。

    視線從一溜各種各樣的名字上劃過去，其中的數(shù)量讓人心驚，即使這實驗室不是導致末世發(fā)生的罪魁禍首，這么些年間犯下的罪惡也令人發(fā)指。

    看著看著，一道靈光閃過池芯的大腦。

    她猛地抬頭，趁賽若還沒有進來，立刻走向時間更往前的卷柜。

    她記得婁辰今年應該是十九二十歲左右，而從各方的信息判斷，他應該是從小就被送到實驗室來的，雖然不知道后來他和拉斐爾指尖又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在這間實驗室里，應該有他的初始資料存根！

    池芯一口氣沖到二十年之前，果然在卷柜里看到了婁辰的名字。

    休斯博士給他的命名一目了然：母體。

    “景修白！”池芯將半米厚的卷宗抱出來，往桌子上一放。

    景修白很快趕來，目光在側面的名字上一掃而過：“這標簽給我種不好的預感?！?/br>
    池芯已經(jīng)翻開了最上面的一本，景修白湊過去，兩人頭頂頭看向上面的文字。

    第一頁是婁辰進入實驗室的數(shù)據(jù)，還是嬰兒狀態(tài)的他睜著懵懂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鏡頭，留下了這張照片。

    “太不是人了?！奔词乖缫阎溃匦具€是忍不住罵出口，“他當時還那么小，就剝奪了他做人的權利。”

    景修白也神色發(fā)冷：“他們本來就沒做過人?！?/br>
    上面記載了一些復雜的實驗數(shù)據(jù)，景修白一目十行，池芯看得眼花繚亂，卻也不在這時候急著讓他解釋，安靜地等他快速翻完一本。

    “我知道了?！本靶薨谆仡^看向池芯，“他們之所以挑中婁辰，是因為他從一出生，就用強悍的精神力殺死了他的母親，他父親因為害怕，才將他送到了實驗室?！?/br>
    “一出生？”池芯愣了愣，臉色一變，“也就是說，婁辰也是個天然的異能者！”

    “沒錯?！本靶薨酌婺磕?，又翻開第二本，“剛才那本記錄了他剛來的時候，實驗室對他進行的詳細測量數(shù)據(jù)，從那時候他們就發(fā)現(xiàn)，婁辰基因特殊，他們認為這里面有讓人類進化的關鍵?！?/br>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產(chǎn)生，池芯用幾乎耳語般的聲音說：“所謂的異能藥劑……是通過婁辰研制出來的？”

    景修白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暗門再次被打開的聲音傳來，兩人同時抬頭，看到走進來后迅速關門的賽若。

    賽若看了眼被打開的柜門，臉上沒什么表情，也許在她決定將他們藏進這里的時候，就預料到這兩個人絕對不可能安分守己。

    直到看見他們倆正在研究誰的資料，賽若臉上才露出一絲驚訝。

    “你們找得很準?！彼f。

    “比起翻這些厚本，我覺得還是直接問你比較有效率?！背匦究聪蛩G色的眼睛，“這個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婁辰在中間又起到了什么作用？你父親口口聲聲指責拉斐爾不遵守生物道德底線，自己卻又在做這些泯滅人性的事，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聽著這一條條的問題，賽若拉開桌旁的椅子坐下：“看來你們能找來這里全靠運氣，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你們根本一無所知?！?/br>
    “不是運氣?！本靶薨壮雎?，臉上露出一個介于冷笑與嘲諷之間的表情，“只是你們太過托大，這么多年都沒有想過搬家罷了?！?/br>
    聞言，賽若抬起頭仔細地看了看他。

    “如果不是我親自參與了你的復制體制作，都快認不出來你了?！辟惾粽f，“從你的戰(zhàn)斗場景來看，你的異能水準比起以前要成長了很多，看來我們的猜測是對的。”

    “猜測?！背匦据p聲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當排異反應降到最低之后，異能藥劑的確會改變?nèi)祟惖幕?，并且會自我進化?！辟惾籼а劭此澳┦肋@么久了，你們想必也遇到過使用不完美異能藥劑的人吧？看他們都是些什么效果？”

    池芯想到被異能吸取生命力的林老板，沉默。

    “事實證明，盜版果然是盜版?！辟惾粽f，“拉斐爾做夢都想不到，他當初帶走的資料，是我和父親特意更改過數(shù)據(jù)的，因此他只能做出劣質品來欺世盜名?！?/br>
    “倒也不必為自己貼金?！本靶薨酌鏌o表情，“即使是用所謂的完美藥劑，你們的成功例子也少得可憐?！?/br>
    賽若終于露出一絲苦意：“如果不是拉斐爾……恐怕現(xiàn)在世界已經(jīng)變了個樣子了?！?/br>
    “這口鍋太大了，拉斐爾一個人恐怕背不動?！背匦緦涑降木碜谥刂胤旁谫惾裘媲埃斑@就是你們所犯罪惡的冰山一角，你真以為沒有了拉斐爾，你們就能把世界變得更好么？”

    賽若瞳孔收縮，她望著面前這摞厚厚的卷宗。

    “畢竟作為母體的婁辰已經(jīng)被拉斐爾搶走很久了，我們只能通過遺留下來的數(shù)據(jù)做出合理的推斷?！?/br>
    池芯頓了頓，目光有些復雜：“你叫他婁辰。”

    賽若眼神波動了一下，嘴唇張了張，聲音低下去：“現(xiàn)在從我嘴里說出來這些話，你們可能覺得虛偽又惡心，但是在我心里，他們的確都是人，而不是一個個被貼上標簽的實驗體?！?/br>
    這話在作為休斯博士女兒的她口中說出的確太假了，聽上去就像經(jīng)過包裝的什么虛假宣傳語，但是她的神態(tài)如此愧疚又痛苦，即使是搬出最精密的測謊儀，恐怕也測不出她的虛假。

    “你們叫婁辰母體，異能藥劑也是從他身上提取的基因，而根據(jù)你們的意思，這也是你們和拉斐爾起沖突的關鍵?！本靶薨拙従彽卣f，“婁辰能命令喪尸，恐怕不止是因為他的異能是精神系吧，他和喪尸病毒到底是什么關系？”

    賽若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是我和父親為止奮斗了一輩子的東西，突然要向其他人解釋，還真有些難以開口?！?/br>
    “想必你們心中已經(jīng)有所猜測了吧?！彼f，“所謂的喪尸病毒也好，異能藥劑也好，都是婁辰的基因太過強大，我父親也好，拉斐爾也罷，以目前的科學技術水平，根本無法掌控，而制造出來的意外而已。”

    “意外？”池芯被氣笑了，“末世爆發(fā)，世界一片混亂，外面死了多少人，你都知道嗎？你居然管這些叫做意外？”

    賽若博士停頓一下：“對不起，是我措辭不當，但是末世的爆發(fā)，我們的確沒有想到，當我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反向研究如何克制婁辰的基因，也就是所謂的喪尸疫苗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br>
    池芯的肩頭微微發(fā)抖。

    她和這些土生土長的人不一樣，正因為這個“意外”，才有了任務催生出來的系統(tǒng)，這也是她之所以被迫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是不是，她本可以不用來到這里的？

    一只微涼而有力的手掌覆上出池芯的肩頭。

    “別怕?！本靶薨椎穆曇羟遒F溫柔，低低地傳入她的耳中。

    習慣于做他人依靠的池芯，倏然有了一絲放肆的軟弱。

    雖然這軟弱也就持續(xù)了短短一秒，當她再次抬起頭來時，已經(jīng)恢復成那個堅強的末世戰(zhàn)神。

    “現(xiàn)在能確定婁辰是重點，對么？”池芯說，“你們打算把他抓回來，然后就和之前研制出異能藥劑一樣，研制出喪尸病毒的疫苗？”

    聽出池芯的口吻中有尖銳的刺，賽若低著頭，點了點。

    池芯深吸口氣：“我還有個問題。”

    “你問。”

    “休斯口口聲聲說拉斐爾違背生物道德，但是最先著手研制異能藥劑的不就是他么？他為什么有臉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轉過頭指責拉斐爾？”

    “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辟惾魢@了口氣，“我父親……他有自己的底線，雖然在一般人看來他的底線很奇怪?！?/br>
    “看出來了?！背匦静粺o諷刺。

    賽若局促地伸手撥了一下頰邊的短發(fā)，“他的目標是研制出真正能讓人類進化的藥劑，在這之前，所有的資源都可以投入，所有人都能夠犧牲，如果研究成果表明他身上有這種基因，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為科學獻身，這就是他。”她抿了抿唇，“他和拉斐爾最大的分歧就是，拉斐爾認為異能藥劑到這個程度就已經(jīng)可以投入使用了，但我父親并不滿意于此，所以他藏起了真正的配方，只是沒想到拉斐爾的執(zhí)念已經(jīng)到了這個程度?！?/br>
    “那你呢？”

    池芯撐在賽若椅子兩邊的扶手上，強硬地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你違背了你父親的命令，私下藏起我們，又是為了什么？是認為我們有辦法聯(lián)絡上婁辰，好讓他自投羅網(wǎng)么？”

    賽若綠色的眼睛被迫看向池芯清明銳利的黑瞳，她似乎被里面某種光的力量擊中了，整個人猛然哆嗦了一下。

    “我，我只是……”

    她不敢直視池芯的眼睛，崩潰地用雙手捂住臉。

    “……我只是不想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br>
    “為什么？”

    “他不再是我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