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阿木道:“除非有人與他入同一個幻境,幫他解圍?!?/br> 朱紅的幻境是怎么樣的,他并不清楚,但他卻能猜出個大概。 既然朱紅之前瞄準的人是妙妙,那這個幻境必然與她有關,所以妙妙才是最好的破陣之人,但如果由妙妙進幻陣救赫連歌……他心里一萬個不同意。不論是上上世的霍延年,還是上一世的扈文青,都是妙妙命中的劫,至于第三世的赫連歌……他從一開始就阻止了兩人相識相惜的契機,他不想前功盡棄。 解陣的方法說到這里,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隨著語聲消失,眾人久久恍不過神來。 司錦在恍惚中聽見史留名急吼吼地說道:“我進去,我懂陣法,一定能救得了他。” 他和赫連歌一起長大,與赫連歌情同親兄弟,雖然赫連歌總是嘲笑他,捉弄他,但也保護過他,他們形影不離地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其中情誼已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 可是史留名這一根筋,呆頭呆腦的,貿然沖進去真的可以救人? 司錦收起長鞭,上前一步道:“我也去。我是他們的大師姐,說什么也不能置身事外。” 謝軼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仗劍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作為玉珩宗的弟座大弟子,我亦責無旁貸。” 公孫四兩心頭一熱,道:“你們都去的話,那我也去,我也想見識見識……”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謝軼言,將下半截話又吞進了肚里。 謝軼言冷冰冰地道:“前輩不要胡亂湊熱鬧,我們還需要一個可靠之人護法。”意思是水千湄與許重山都不是可靠之人。 公孫四兩并不甘愿,但瞧著雪兔一臉害怕的模樣又不忍相棄,她只好癟起了臉,認命地應下了,這時候一道傳音符又飛到了跟前,里邊傳來的卻是妙妙的聲音:“公孫jiejie,你跟著我大師兄一起進去,我試試能不能用傳音符和你們聯系?!?/br> 水千湄冷笑道:“別人的幻境之中,豈能用得上傳音符這種低等玩意兒?不懂就不要害人。” 謝軼言卻點了點頭,應道:“如此,便有勞云渺師妹?!?/br> 這位云渺師妹是被天雷劈了兩次都沒死的人,不說修為定力,光是這份運氣都已是難能可貴,謝軼言越是不清楚小師妹的來歷,就越想借機會探探清楚。 不過比起小師妹,他大概對身邊這位紅衣美人更感興趣。 眼角余光瞟過公孫四兩美艷的臉龐,他無聲地勾了勾唇。 ☆、第128章 記憶的陰晴圓缺 謝軼言決定,由司錦留下來護法,水千湄和許重山須隨眾人一道入幻境破陣。 水千湄雖然囂張跋扈,但面對修為最高的謝軼言始終有些忌憚,她與司離凰宮一干人等吵吵鬧鬧不得歇,卻也不是不分場合,可萬萬沒想到有口無心一句話竟將自己拐帶進去。 謝軼言繃著一張冰塊臉,對著眾人睜眼說瞎話:“水道友適才言明,除了傳音符,她有更好的方法打通幻境,這一趟就要靠云鏡谷的道友了。” 謝軼言平日一副周正端言的模樣,看誰都是目不斜視,一路行來也算得上是處事穩(wěn)重公正,水千湄與司錦在隊伍里矛盾沖突不斷,也都仰仗他一手化解,她原以為謝冰塊對自己還有幾分寬容的,如今看來,明擺著偏幫離凰宮多一些。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偏幫別的女人就不行。 水千湄立時柳眉倒豎:“離凰宮的弟子被困,憑什么要我們云鏡谷去送死?”想到這里,她不禁使眼色看向了身邊的許重山。 許重山卻有些躍躍欲試:“師姐,這幻境背后有古怪,雪兔能找到這里來,說明這地方確實有寶貝,我們就進去看一看,就算天塌下來,不還有高子撐著么?我們身上都有師尊的神識,若真是有什么意外,他老人家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的,你還在猶豫什么?” 許重山與史留名一樣都是以陣法機關方面的能人,既然史留名都不怕,他還能忌憚? 在場除了公孫四兩之外,誰也不知道這處幻境與赫連歌的淵源與糾葛,眾人的心思五花八門,除卻真心救人的,還有想進去碰碰運氣的,畢竟墜入幻境的,并不只是赫連歌這一個,至于那傳說中的秘寶是否有人捷足先登亦未可知。 謝軼言所說的血祭之器,他們也都未曾見過,誰知道是不是這位玉珩宗大弟子故布疑陣呢?赫連歌那叫聲雖慘,但更多的人認為只是因他與其他弟子奪寶失利而發(fā)出的哀鳴。 眼見才能為實。 這次進谷試煉的名額,光玉珩宗占了一半,其余宗門弟子當中有不少人指著玉珩宗的背脊罵小氣,他們對謝軼言的話各有保留,自不敢輕信。 許重山這句話,無疑便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不光是后來新加入的云鏡谷弟子,還是跟在司錦身邊的離凰宮弟子都臨時起意,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司錦頭大如斗。 她管不住別的弟子,可史留名這條小命卻不能不顧。 可是史留名卻早早做好進陣的準備,在地上畫起了陣法。 許重山看了一會兒,也提起靈筆走進去,與他一道涂涂畫畫,這樣一來,水千湄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她心埋怨師弟多事,卻又不愿在謝軼言面前失了顏面,只得咬牙挺著,拿著眼角往他那邊瞟。她自以為萬人迷,滿以為謝軼言引她進陣還有私心,可是謝軼言從頭到尾都沒多看她一眼。 謝軼言正在打量公孫四兩,心中若有所思。 水千湄火氣一上來,腦子就不管用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師弟,你悠著點兒,謝大哥說了,在里邊還要靠我們云鏡谷?!睆牟辉高M谷到心存試探,再到積極響應,簡直就是一瞬的變幻,改變主意比翻書還快。眾人都被云鏡谷“雷厲風行”的氣度給鎮(zhèn)住了。 司錦腦海中映出一個大大的“蠢”字,心中暗嘆不已:“若是云鏡谷的掌門在場,差不離會被她氣暈去。” 司錦與水千湄并不是第一次撞上,兩人向來就不對付,卻因為修為境界相同,做什么都能碰在一起,別人不了解水千湄,她司錦還能不了解?水千湄脫線的時候,一般都是為了男人。 公孫四兩抱著雪兔,慢吞吞挪了幾步,挪到了離謝軼言較遠的地方,此際她手腳冰涼,步子僵硬,只恨不得馬上在他面前消失才好,可是謝軼言的眼就像被她吸住了,不論她在何方,他都盯得死死的。公孫四兩不知道謝軼言為什么要這樣看著自己,她寧可他盯著的是雪兔,于是她很不爭氣地將雪兔高舉過臉,擋在了面前。 謝軼言冰冷的眉目陡然染上了一層暖色,他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臉,看向陣中,良久才道:“前輩,鏡子?!?/br> 公孫四兩長吁一口氣,從那嚇人的目光壓力中解放出來,她舉著瑟瑟發(fā)抖的雪兔,一個箭步躥去陣中,將鏡子放下,然后又一個箭步躥了回來,依舊舉著雪兔當著臉。 雪兔將三瓣嘴湊她耳邊,怯怯地問道:“那個冰塊臉的哥哥是不是和jiejie有仇啊,他一直那樣看著你。” 公孫四兩竊聲道:“也……不算有仇,他只是沒有看過美女,多看兩眼,嗯,沒事的?!?/br> 雪兔:“哦?!边^了一會兒:“他是不是喜歡jiejie啊,我覺得他看jiejie的眼神好像沒有那么冰。” 公孫四兩縮起脖子:“小孩子家家懂些什么,他能喜歡我才怪?!?/br> 他提著劍追著她圍著湘妃林跑了十幾個圈啊,他守在極上之陣外三四個月啊,他嫉魔如仇啊,喜歡是沒可能……喜歡殺還差不多。 不過他恰好也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他不會笑也不會讓別人笑,成天頂著個烏沉沉的臉,好像她死去的爹啊。 太可怕,不敢想。 公孫四兩后悔自己自告奮勇一頭扎進來,可是想起能夠幫到阿木和妙妙,她又生出些許豪氣。怕什么,我還跟神仙打過架呢,我連雷公都不怕呢。 公孫四兩自我安慰地在心里哼哼,冷不丁聽謝軼言在對面說了一聲:“好了。” 同時,妙妙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公孫jiejie,我現在通過傳音符分一條神識給你,你看看能不能接住?!?/br> 隔空傳物,這也是妙妙從阿木身上臨時學到的,這樣高等的法術由阿木施放出也許不算什么,可是換了妙妙……公孫四兩驚聲道:“你……通心靈玉……”通心靈玉全開了?是不是意味著,妙妙記起了前三世的因果,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公孫四兩激動得滿臉通紅,想也沒想就跑進了陣中。其余弟子以為她發(fā)現了什么,也跟著蜂擁而上,這樣一來,神識擾亂,妙妙的話就有些聽不清了。 公孫四兩只感到兩道溫暖的神識通過傳音符渡了過來,旋即,一個熟悉的聲音直抵心房:“耗子,我會替你守住心神,別亂。”阿木居然也跟著出手了,可是他的修為……公孫四兩目光一黯,冷不丁被人推了一下,跟著一道強光沖破云宵,照得陣中各人臉上煞白。 關鍵時刻,謝軼言竟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薄唇一張一合,卻不知道在說什么。 “你說什么,我聽不清?”公孫四兩的大聲說道。 “你修為不高,不要亂跑?!敝x軼言將長劍掣出,攔在了她身前。 “你說你要殺我?等回來再殺好不好?”公孫四兩還是沒聽清。 “……”謝軼言鐵青著臉,將她橫拖著一起步入了陣心。 公孫四兩好一陣頭暈眼花,唯有心間一片清明,她在光影紛亂中看著謝軼言嚴肅的眉目,卻忽然覺得他沒有那么可怕了。也許是像雪兔說得那樣,他看她的眼神不似想象中那么冷,又或者是因為咒光的照拂模糊了他臉上的冰霜。 她已經無力去思考。 水千湄入陣時看見兩人相扣的手,忽地怒從心起,擰身沖來,便將公孫四兩的身子擠歪了去,同時光陣之中大門驟開,弟子各持兵器擁了進去,她倒落在了后頭。 這時妙妙的聲音又起:“往左邊走,右邊的路不對。” 水千湄抬頭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即刻往左邊沖去,接著謝軼言和公孫四兩也跟了上來,身后大門轟然關閉,四人便站在了一座小小的庭院里。 三人才看清,先一步進來的人,竟是史留名,而水千湄的師弟儼然進了另一條通道。 史留名在院中走了兩步,忽然抬起了頭,道:“這不是幻境,這是哪里?” 妙妙澀然道:“是我和阿木的回憶,嚴格來說,是我們四個人的共同回憶。”當年的柳纖纖,霍延年,小七,還有朱紅……如今的妙妙,赫連歌,阿木……記憶輪轉,幾個人又回到了原點,妙妙輕聲道,“朱紅的幻境,是依托回憶而生的,我讓你們在這里看一遍,是讓你們看清真相,守住心神。那個幻境很強大,如果守不住心神,很可能會一輩子也出不來。” 水千湄又驚又怒:“什么真相,什么幻境?你在說什么?你故意引我們進來,就是為了聽你編故事?小丫頭,你活膩了是不是?” 公孫四兩打斷了她:“誰也沒讓你來,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說話間,前面的房門“吱呀”一聲開啟,里邊走出個山明水秀的小姑娘,十五六歲的年紀,黃綠羅裙迎風擺動,遠看就像只俏皮的鸚鵡,她油亮的長雙織成了一對辮子,閑閑地挽在腦后,頭上系一對碧色發(fā)帶,映得面若白瓷。 那分明是個水墨畫里走出來的人兒。 眾人看得呼吸一窒。 卻聽那綠裙小姑娘柔柔地應了聲:“來了?!毕袷且ソo誰開門。 門外立了個青衣少年,一身勁裝束得腰間窄緊,一雙箭袖上系著一副暗金色的錦帶,疏懶的帶尾垂在手腕處,在地上描繪出清晰的剪影,月光掩映的半邊臉上浮動著一絲矜持的笑意,半逆光的畫面,唯有一雙眸子比星光更醉人。 青配綠,初時見面,他們原來是這般地相襯。 只是缺了耐性,缺了緣份,缺了真心相對。 ☆、第129章 百媚千妍 隨著通心靈玉的覺醒,屬于扶蘭仙子的記憶也在復蘇,可是妙妙絞盡了腦汁,就是沒想起溯世鏡是誰。她自有記憶起,就是一個人呆在仙府里,除了去天庭各處輪值積累功德,大部分時間她都在修煉,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就一直專心做一件事情好了。 扶蘭仙子一生涉獵廣博,萬年以來,看過的玉簡,修習過的功法舉不勝舉,她是一位真正的修仙雜學家,不論是陣法、煉丹、還有制作符箓,她都極的心得。然而也因為這樣那樣的瑣事太多,扶蘭仙子把紫綃仙君也歸為了“瑣事”一類。 她將紅線溫養(yǎng)在自己的血脈里,竟忘記取出來,紫綃仙君借助上古之神的靈氣修為突飛猛進,不到一千年便修出了人形,可是悲劇的是,他居然沒辦法從扶蘭仙子的血脈境界里掙脫出來。 而等到他有能力抵抗神魂血脈之力之后,扶蘭仙子也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紫綃仙君對扶蘭仙子念念不忘,扶蘭仙子卻把他忘卻在了九宵云外。 不過那時候的扶蘭仙子除了修煉,大概也記得別的什么事。 何止是忘性大啊,簡直是沒有心。 心竅不開時,她與一塊頑石又有何異? 阿木懷著淚奔的心情一邊cao縱法,一邊向妙妙講述那些說不清道不盡的往事,可是妙妙卻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既好奇又新鮮,好似他說的那些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鞍 阏f是你由我的神魂血脈溫養(yǎng)升格而來的,也就是說,你是我生的……阿木,你要不要叫了我一聲娘???”妙妙會開玩笑了,可是說出來的玩笑話一點也不可笑。 阿木的內心蒼涼如沙漠,除了烈日炎灼,便只剩西風冷肅。他承認自己是嫩??欣喜萘?,但也不是妙妙說的那么樣天雷滾滾啊。 而坐在遠處的雷公就更凌亂了,他覺得自己栽在這一對白癡手上是多么恥辱的一件事啊。 阿木擰著妙妙的兩邊臉,將她的臉揉成了包子,嘴里卻是惡狠狠地:“專心一點,別亂說話,若是惹毛了我,有你好看的?!彼緛砭蜔o心救赫連歌,被妙妙這樣一盆冷水潑下來,頓時想撒手不干了。好在妙妙長進了一些,學會看臉色了,眼見著他不爽,她便依著他不再說話。只是惦念著阿木瀕臨崩潰的表情暗自好笑。 阿木捏著她的下巴,掰過來,俯身狠狠地親了一口,才又十分臭屁地轉過頭去。 雖未再說什么,耳根卻先紅了。 妙妙拿手背用力擦擦嘴,心道,阿木還真是動不動就臉紅的慫貨,以前她怎么就沒注意呢? 阿木背后卻像是生了一雙眼睛,第一時間反過身來,又撲上前去咬了一口。 阿木十分威武霸氣地說道:“以后不許胡說八道,不許笑我,不許惹我,嗯,親過了不許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