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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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吸吸鼻子,睡意嘩啦一下便去了,想過去,可是心里有種感覺,無論什么原因,此刻阿潤不想看到他。 仰面看看天空,顧昭做出一副紈绔樣子吸吸氣:“呦,這大清早的,怪冷的,細(xì)仔!” 細(xì)仔忙不迭的過來:“七爺,您說?!?/br> 顧昭指指那邊的僧眾道:“這些大師傅,在這里等著開城門呢,凍了一夜,怪可憐的,見著了便是緣分,去買幾十個(gè)大餅子,問問店家若有熱粥端一鍋去給大師們分食,也算結(jié)一份善緣?!?/br> 細(xì)仔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去了,沒一會(huì)便帶著一臉喜意的店家,抬著一鍋?zhàn)訜嶂啵饧右霍せj燒餅過去與和尚們分。 顧昭沖著對(duì)他施禮的眾僧也合了下掌,心里卻不忍再看,再看怕過去,過去……怕是不合適吧。想到這里,他轉(zhuǎn)身便離開。他卻不知道,阿潤也在癡癡的看著他,一直看到他身影不見,阿潤才開始打晃,一邊有人忙扶住阿潤,生怕他倒下。 顧郡公爺從早朝下來的,直接叫了七爺進(jìn)了書房,顧昭自己也不高興,被叫進(jìn)去了,也不說話,只是坐在椅子上發(fā)呆。想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去山上看看那人,見不到,他不放心。 “今兒也奇怪了,皇太后老沒出來了,今兒不是先帝生日嗎,雖按老例皇太后該著出來,可是,太后這都三年沒出來了?!鳖檸r一邊說,一邊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圈,這事兒透著一股子奇怪。 顧昭呆了一下,略想了下問顧巖:“皇上跟太后,你瞧著都高興嗎?” “高興?沒瞧出來,倒是感覺嘔著一股子氣,都陰著臉,嚇得禮部的秦大人,念奉儀單子,音都是抖著的?!鳖檸r坐好,端過一邊小廝奉過來的茶水漱漱口,又進(jìn)了一碗人參湯,他年紀(jì)大,站朝是個(gè)力氣活。 顧昭嘆息了下又問:“太后,今日看上去……對(duì)什么特別關(guān)注過?” 顧巖仔細(xì)想了下說:“到是有,我站的近,看的一般仔細(xì),陛下今日回憶先皇,說到幼年的疼愛,少年時(shí)候刻苦栽培的時(shí)候,太后瞥了他一眼,再后來就說,年紀(jì)大了身體不適,就提前離開了?!?/br> 顧昭對(duì)皇帝他家的私生活沒什么興趣倒是囑咐了一句:“這里頭還是少參合,皇家的事兒都說不清道理的,旁人覺得那是登天路,我倒是覺得,守好本分就好,哥哥萬萬不要被裹挾到后宮爭斗中,我們顧家的女子就是爛了也不許送到后宮中?!?/br> 顧巖連連點(diǎn)頭:“自然是這樣,女人花樣子太多,我是想不出來的?!闭f罷搖搖頭,想必是心有余悸,早先受過情感上的傷害,也是,他位高權(quán)重的,身邊這些事也必然不會(huì)少,只是他不說罷了。 “說起來,弟弟,今日散了,兵部的幾位大人一起找我,說是陛下想把顧家,在南邊的守將換了,靠南的地方可是咱顧家的大本營,先帝爺起兵那會(huì),也用的是當(dāng)?shù)厝?,只是……沒想到陛下真的拿咱家開刀了,今兒瞧著……今上的臉色更白了?!鳖檸r說完,走到那邊的書案,端起桌子上的一盤磨好的墨干汁兒,聞了聞。 顧昭看著他皺眉頭,自己這個(gè)哥哥,有個(gè)奇怪的毛病,喜歡聞上好的墨磨出來的的墨汁兒味兒,可他自己偏偏卻是最最胸?zé)o點(diǎn)墨之人。 放下硯臺(tái),顧巖訕訕的笑了下,沒辦法,一動(dòng)腦筋他就想聞墨汁兒。 “陛下怕是在為小皇子們鋪路了,我們下來,皇后弟弟的,安吉侯爺孟繼渡,那小子,早年跟過你二哥,倒是個(gè)將才。不過你二哥私下整過他,早年,那小子就是個(gè)醬菜?!鳖檸r遮掩一般的拉了別的話。 顧昭站起來思考了下,聲音有些提高道:“給哥哥們寫封信,皇帝安排誰去,咱好言好語接著就是,萬萬不要有怨言,千萬千萬的記住,不但不怨,還要高高興興的交差?!?/br> 顧巖撇嘴:“還用你說,茂德寫著呢。”說完又想聞墨汁兒,看到他弟弟撇嘴,只好強(qiáng)忍了。 “嗯,這樣最好,對(duì)了,哥哥,我想去一次隴西?!鳖櫿验_口。 “隴西,你去那里了做什么?”顧巖不愿意顧昭這個(gè)時(shí)候走。 顧昭無奈的捶捶自己的腦殼:“許多事兒,還是我自己親自去做的好,表面上我去瑾瑜女婿那邊打打前站,看看人品,這倒也是真的,我昨日看了下地圖,去隴西的路上,有座淮山,有座白山,據(jù)說,早些年,這兩座山出的賞石非常不錯(cuò),我去選一些來,好做……” 顧巖站起來,一伸手從書架上取下一副行軍地圖看了一會(huì),點(diǎn)點(diǎn)頭:“嗯,還是要親自做這樣的事兒,也好安心,倒是……你說這事兒,要不要跟你二哥說說?”顧巖試探的問。 顧昭立刻抬眼瞪他:“哥哥糊涂了不成,此事最好就斷在你我這代,你死了帶去,我這輩子不成親,也帶到地下?!?/br> 顧巖立刻瞪眼:“不成親怎么行?” 顧昭也瞪眼:“若我成親有了自己的孩子,是跟我自己的孩子親呢,還是跟你的后代親,你怎么就不動(dòng)動(dòng)腦筋?有些話最好白了說,免得我們內(nèi)心打官司,省的你到時(shí)候忽然也像今上一般,來個(gè)斬草除根!” 顧昭沒管住嘴巴,說完自己呆了,顧巖也呆了。 “怎么會(huì)竟是這樣?”顧巖語音顫抖。 顧昭沒理他,轉(zhuǎn)身卷了地圖出了門,怎么就不能是這樣,反正電影里都這樣,史書里,許是也這樣吧,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虧了這不是皇家……皇家那斬草除根,那可是九族。 古寺鐘聲驚雀鳥,一聲梵音震癡心。 顧昭帶著一股子莫名的怨氣又來到法元寺,一路上他也后悔嗆了哥哥幾句,可是,那些話管不住嘴巴的就冒出來了。 沿著熟悉的小道,小心的回避香客,顧昭又來到舊時(shí)的小院子,院子里依舊一派清冷,就像阿潤的性格一般。 來到熟識(shí)的門前,顧昭推推門,屋里忽有聲音,聲音是阿潤的,只是跟以往阿潤的聲音不同,甚至帶了怒氣,厭惡,煩躁勁兒。 “誰!”命令式的詢問,就像……一個(gè)上位者,不怒自威。 “……阿潤?”顧昭覺得里面那人不是阿潤。 “阿昭?”阿潤的聲音帶著遮蓋不住的疑惑? 片刻,門開了,阿潤站在那里,正在挽僧衣的絳帶。顧昭吸吸鼻子,聞到了一股子異味,像是血腥氣。 看看外面,又看看顧昭,阿潤沒說話,也沒請(qǐng)他進(jìn)門,就那么站在那里死盯著他。 顧昭也在打量,幾日不見,都阿潤瘦了。 “我要出遠(yuǎn)門……我來跟你告別?!鳖櫿颜f完,僵硬的笑了下:“我走了?!彼D(zhuǎn)身就走,覺得自己特別的狼狽。 “別!”阿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拉扯間,顧昭竟然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道道的捆綁紫色交叉跡。 霎時(shí),顧昭腦袋里頓時(shí)開始腦補(bǔ),不可以過去的懸崖,阿潤這么好看,被捆綁=有著特殊癖好貴人的禁臠。 “別走……”阿潤拉住顧昭,聲音里有股子說不出的軟弱。 顧昭的心肝又亂了,是呀,他就是這般沒志氣,沒立場,兩輩子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gè),人家都有人了,自己還添什么亂,可是,阿潤便是有人了,那人對(duì)他不好,阿潤必定是不愿意的吧?他是被強(qiáng)迫的,一定是的。 鬼使神差的,顧昭被拉扯著跟著阿潤進(jìn)了屋子,屋子里很亂,一件滿是鞭痕血跡的衣衫被隨意丟在地上,顧昭心疼的肝顫,他想放在心里疼都來不及的人,竟被這般對(duì)待! “怎么會(huì)……”顧昭撿起地上的衣衫,扭臉看阿潤,阿潤卻一臉悲憤,外加一股子形容不出來的羞愧,他就是死了,他也不愿意顧昭看到他這般的狼狽。 顧昭走過去,順手解了他的絳帶,那里面什么也沒穿,身體前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健壯,竟然還有……肌rou?什么,什么……顧昭連忙搖頭,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兩個(gè)耳光,拔了阿潤的外袍,看他背后的傷。 “嘶……”顧昭頓時(shí)疼的腸子都揉碎了。 “……有藥嗎?”顧昭想摸,卻不敢摸,阿潤的背后,最少挨了幾十鞭子,血rou模糊的,最可惡的是,那鞭子面窄,每一道都能抽開表皮,正好撕開一道皮rou。 “哦……嗯……那邊柜子右腳的匣子里?!卑櫣蜃谙由?,聲音里帶著一股子說不清楚的……依賴以及……期盼得到安慰的,那種奇妙的感覺,他的拳頭握的緊緊的,指甲刺得手心疼。 顧昭顧不得想其他,忙快步走到那邊巨大的頂著屋頂?shù)墓褡用媲?,拉開柜門,在柜子的右角亂摸,他翻找了片刻,便找到一個(gè)黑色的漆畫匣子,那匣子上的漆圖竟然是一只金鳳,這可是皇家特有的圖案。 阿潤也好似想起什么,扭臉看顧昭,他擔(dān)心的看著顧昭捧著黑色的鳳盒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又捧著匣子,跑到他面前跪好,打開匣子盯著里面一排的瓶子問:“那一瓶?” “白色,是藍(lán)木塞的都可!”阿潤回答。 顧昭四下看了一下,順手撕下自己里衣的布料,倒了很多藥粉出來,他的手有些抖,說話的聲音也抖,說實(shí)話,他膽子不大,這樣去直視一副血rou模糊的背部,還是自己喜歡,心疼的人的后背,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好了,只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小心的,輕手輕腳的幫阿潤上藥,一邊上一邊小心的問。 “疼嗎……很疼吧。” “恩?!?/br> “這幾天,別沾水?!?/br> “恩?!?/br> “那個(gè)……那個(gè)人,是皇室的人?” “……恩……嘶……”阿潤顫抖了一下,觸動(dòng)傷口又嘶了一聲。 顧昭看阿潤抖了下,忙從側(cè)面輕輕抱住了阿潤,見到阿潤沒有反抗,他心里長長出了一口氣,真是……真是太好了,他早就想這么做了,好男人就該這么做,趁著空檔,早下狠手才是。 掩蓋住卑鄙無恥的想法,顧昭無比溫柔的安慰道:“哎,莫怕,莫怕,阿潤……你莫怕,我……我……我來想辦法,偷了你出去好嗎?”顧昭小心的看了一眼半開的門。 小院外,幾個(gè)下等僧人正在掃地,以前他從未那么仔細(xì)的觀察過總是在附近徘徊的這些僧人,他們……可以一天到晚的掃地,刷墻,整理灌木,這些人,是在監(jiān)視阿潤的吧? “呵……阿昭不怕?”阿潤呆了下,竟笑了。 “怕?”顧昭不舍的放開手,繼續(xù)上藥。一邊抹一邊小心的說:“怕?嗯……我都不知道該怕什么,你又不說,不過你別怕,你也知道,我老哥還算可以,我那幾個(gè)哥哥都還算撐頭……我家老爹,我伯父都是救過皇帝命的人……”說到這里,顧昭想起來自己就是個(gè)末等的鄉(xiāng)男,不由得有些懊惱,便又加了一句:“真的,天南地北的,我家都有親戚,因此,因此……還算可以吧?” 阿潤忍俊不住又是笑,又是扯的后背疼。 “你別動(dòng)!多大的人了?!鳖櫿岩娝α?,心情好了一點(diǎn):“阿潤,皇家沒什么了不起的,皇族也不過是一群人,一群跟我們一樣的人。要說畏懼,其實(shí)……嗯,你的功名心,虛榮心有多高,便有多么的畏懼他們,如果你舍得了,不在意那些了,皇帝家也……就那樣唄?!?/br> 阿潤輕哼:“你說的好聽,誰知道你在乎不在乎?!?/br> 顧昭撇嘴,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哄他說:“我說真的,對(duì)于……皇室……”是,此刻顧昭完全誤會(huì)了,他覺得阿潤大概是那位皇族的禁臠,從他老哥的話里得知,皇帝跟皇后,感情一貫很好,因此也就沒往那兒想。其實(shí)人家皇帝很清白,是顧昭自己有色心才是。 哎,他能對(duì)阿潤明說嗎?對(duì)于地球來說,話說這還是地球嗎?大概是把,對(duì)于地球來說,梁國只是一小部分吧?可這話怎么好跟阿潤說呢,世界可大了!說了也解釋不清,他又沒辦法證明。于是他只好道:“就說……皇帝吧……”顧昭小心的看下門外。 阿潤輕笑:“沒事,這院子里,還是安全的?!?/br> 于是,顧昭便大膽了,其實(shí),他向來這般沒腦子,沒腦子的原由就是知道的太多了,對(duì)皇室毫無畏懼之心,他帶著一臉嫌棄,語氣鄙視之極道:“那個(gè),皇帝老頭吧,每天早上要最早起來,哄一堆大臣玩,下朝了,最少要為別人批兩百斤的奏折,去前朝呢,他被全天下嫖,去后宮呢,他必須每天陪一堆女人睡覺,他人生最快樂的時(shí)間全部用來……走過來,走過去的趕場子……有什么好怕跟羨慕的?!?/br> 阿潤扶著桌子不敢大笑,只好憋著笑意說:“阿昭竟有隱士之心?!?/br> 顧昭嘆息:“這阿潤就說錯(cuò)了,別人會(huì)有,我卻是最最不可能有的,我喜歡舒舒服服的活著,咱這人兒吧,最最懶惰不過,要是那一日勤快了,就像這次出門,那必定是有事兒打攪到我舒服的生活了。我是最無利不起早之人,你以后就知道了,胳膊抬一下……” 小心的幫阿潤裹好傷,顧昭收好匣子走到那大柜面前,很自然的問:“你里衣放在那?” 阿潤扭頭:“中間的格子,綠色的包袱?!?/br> 顧昭提了包袱出來,解開……這里面竟是一包質(zhì)料上等的春綢。 隨意翻了一件出來,顧昭走到阿潤面前對(duì)他說:“抬手?!?/br> 阿潤慢慢抬起手,看著阿昭像個(gè)小媳婦一般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著,幫著自己套好里衣,裹了外套,系好絳帶,又把滿地的碎衣收拾好裹了一團(tuán)丟到一邊,看到阿昭要收拾案幾,阿潤說:“別,今兒要抄二十卷經(jīng)?!?/br> 顧昭看了他一眼:“誰叫你抄的?不知道你病了嗎?” 阿潤不在意的笑:“就是知道我傷了,他才叫我抄,那人……他本就是個(gè)瘋子。” “那人很厲害?”顧昭試探的問。 “是?!卑櫜幌攵嗾f。 “比我大兄還厲害?” “嗯……顧郡公雖然位高權(quán)重,但……” “那就是說,我偷了你出去,我大兄都護(hù)不住我?甚至?xí)B累大兄?” “是,會(huì)害了郡公大人?!?/br> “那我……”顧昭看看外面,心情很不好,卻也沒多說什么,對(duì)于沒把握的事情,他不會(huì)先說出來。 見天色還早,顧昭回身扶著阿潤到床邊說:“你先趴一會(huì),其他的交給我。” 阿潤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略趴趴,一會(huì)你一定要叫我起來,不然,存到明天就是四十卷了。” “知道,知道,我還能害你?!鳖櫿逊鲋珊茫诹碎T,又從床下拖出冬天的爐子到窗戶邊,燃了去年冬剩下的竹炭,提了一銅壺水坐在爐子上。 阿潤笑嘻嘻的看著他忙活,嘴巴里夸獎(jiǎng)他:“阿昭真賢惠?!?/br> 顧昭從一邊取了阿潤綁腰的帶子,很熟練的將自己左右的寬袖綁起來,綁完跪在案幾前笑著說:“是呀,我多賢惠,我呀,不但賢惠,還很有本事,不但有本事,還很能干!” 將阿潤備好的經(jīng)卷舉起來問:“是這卷?雪山清心經(jīng)?” 阿潤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是呀,你要幫我寫嗎?快不用了,阿昭的字兒……跟我不同。” 顧昭嘆息:“這是何等的老變態(tài),拘禁你,虐待你,最殘忍的是他還要檢查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