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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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無奈的嘆息一下,隨手自己抓過一邊的軟枕頭往腰后墊了墊靠好后問他:“我知道他,你也別解釋這些,我素來煩躁這些,因此總跟他們說,家里人便是家里人,這些俗禮就算了……倒是想問你呢,你阿父,阿母,一向可好?幾年不見,我也是很惦記的?!?/br> 顧茂道本坐下了,坐下前,還將他的位置往東墻西面拉了一下。聽得顧昭問話,顧茂道忙站起來回,回還不要緊,還將雙手很老實(shí)的貼在官服兩邊,微微彎著腰,低著頭…… 顧昭仰天翻白眼,翻完帶著一絲怒氣,就像素日對顧茂丙他們那般,一伸手他將一邊的軟枕拽在手里丟了過去罵道:“你阿父喜歡這些,那是他!他喜將自己框在那些倒霉催的士大夫畫的圈圈里,那自是他的事情!我這里差不多就得了,再這樣,就出去吧!以后也不必來見我!” 顧茂道雖然只是個(gè)六品,可他爹那好歹也是守關(guān)大將,北疆第一侯爺,雖然他四十多歲了,那也是北疆第一老衙內(nèi),如此被人飛枕頭,怕是平生第一次。這一下枕頭砸的顧茂道魂飛魄散,他幾乎要跪了,想跪下又不敢,因此只能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尷尬著,屋內(nèi)的房門忽然打開,顧茂丙笑瞇瞇的進(jìn)來,一進(jìn)門便抱著拳,夸張的笑著說:“好四哥,見諒!見諒,才將我在后面收尾,也沒顧得上見你,老多年沒見了!二伯父身體可好,伯娘可好,家中兄弟們可好……” 進(jìn)屋后,顧茂丙一邊笑說一邊走到顧茂道面前,行了半禮之后,這才拉著他坐下,很是親昵的說:“四哥,小弟這次帶了兩匹上等好戰(zhàn)馬,還有好多西疆的八德茶磚,呦?”顧茂丙看顧茂道一臉便秘樣兒,便驚訝了:“這是怎么話說的,四哥這張臉,是不小心被馬屁股撅了?” 顧茂道啼笑皆非,悄悄打量了一下小叔叔的臉,看還算溫和,這才訕訕的解釋道:“并沒有什么,只是不小心沖撞了小叔叔?!?/br> “哎!”顧茂丙笑了:“我就想的是這個(gè),四哥不知道,咱們小叔叔?。 彼仡^看看顧昭,擠擠眼睛之后這才回頭解釋道:“咱小叔叔不講究這個(gè),素日也最煩躁這些,四哥要想孝順,不如多找些好吃好喝,尋幾家大戲班,吹些熱鬧的,唱些新鮮的他才歡喜……” 顧昭在一邊涼涼的插話:“那是你喜歡的吧?!?/br> 有顧茂丙這一打岔,房間這才溫馨了些,只是顧茂道心里羨慕,卻也自我調(diào)劑了一下,他想,早就聽他們說,小叔叔在京中那就是個(gè)喜怒無常的霸王,那會子在老家許是長輩多,還是壓制的住的,如今大伯病了,便只有他大,這就露了本像了,今后千萬要小心翼翼,回去也要提醒他們才是。這小叔叔,幾年不見,脾氣可漲了,一不如意,他就飛起枕頭了。 總歸是不在顧昭身邊常呆的,加至又成了年,當(dāng)了家,自然有一番別樣心思,這倒也正常。 叔侄三人說了些家里的事情,顧昭也問了顧山家里的近況。如今二哥家那也是大家戶,光顧茂道家里就有兩個(gè)嫡子,三個(gè)庶子,女孩子他都沒提,只是說了句,如今家里還有個(gè)沒出嫁的meimei叫槿窈,顧昭他們來得巧,正好趕上吃喜酒。 一番敘話,兩邊都提了相互熟悉的人拉近關(guān)系,本是一家人,加至顧昭骨子里是個(gè)粗拉拉的性格,他也就忘記剛才的不愉,正說的好,那邊顧槐子卻來喊人,只說老爺子醒了叫顧昭去呢。老年人都這樣,覺少,還警覺,尤其是到了生地方。 顧昭想了下,笑著打發(fā)顧茂道:“四侄兒,天晚了,你也去歇著,你伯伯身上有些不利落,我今晚去他屋里打地鋪,最近都累了,明日要好好歇著,你叫你帶來的人也不必忙亂,這邊的人都是用慣的,有什么想問的,你自問茂丙……” 如此這般吩咐完,顧昭站起來,拽了床上自己用慣的枕頭抱著,身后細(xì)仔提拉著顧昭的鋪蓋,卷了幾卷各自分派完,都跟著出去了。 臨到樓口的時(shí)候,趕巧,那個(gè)叫俏奴兒的戲子正端著一個(gè)木盤。木盤上有幾只吃完飯的空碗,他穿著一身不合適的青布面兒的大襖袍往外走,如今這人臉上也不傅粉了,鮮艷的袍子也沒了,衣著打扮都照著家里下人來。他樣子倒是這樣的,可惜的是,人家端著盤子,硬是邁著標(biāo)準(zhǔn)的蓮步,端著木盤的手指,也翹著蘭花式樣。就那么貼著墻壁,飄著挪動,走到顧昭面前,他福了一下,又覺著不對,忙彎腰施禮。禮畢,許是才將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委屈,他看著顧昭,也不說話,只咬著下嘴唇,眼神里透著一股子幽怨氣兒盯著顧昭瞧。 顧昭發(fā)了個(gè)寒顫,眨巴下眼睛,一邊走,一邊回頭對顧茂丙說:“誰招惹他了,每日就像我欠了他兩吊一般?!?/br> 顧茂丙笑道:“你理他作甚,這人平常都是被捧著的,如今他正紅著,也就有些小性子,不過小叔叔,好好的帶著他干什么?” 顧昭沒有回答這個(gè)問題,是呀,帶著他做什么,有些話還是不方便說的。 顧巖其實(shí)是一翻身疼醒的,若是后世的人一看,大概都有個(gè)約莫,這個(gè)毛病叫骨質(zhì)增生,這個(gè)毛病坐船那是忌諱。顧昭是心里清楚的,因此這兩天一直幫老哥哥揉腰解乏。 其實(shí)打顧昭出生,就沒跟自己老哥哥這般親厚過。想來,出來還是對的,跟老哥哥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說些家里的事兒,這哥倆的感情是越發(fā)的親近了。 顧巖趴在床上沒動,聽到門響,便沒回頭的笑著說:“哎,人老了就是討厭,每天吃飽了,喝足了,還不惜福,盡麻煩人!老不死,那就是說我呢,越老越煩人。” 顧昭一笑,擺擺手叫人抬了一張木榻子到老哥哥床前,看他們收拾好了,這才脫了罩衣,側(cè)身坐在老哥哥身邊,挽了袖子幫老哥哥推拿,一邊揉他一邊笑著說:“阿兄這是犯孩子氣呢,誰敢嫌棄您那!您袖子里可揣著圣旨呢?!?/br> 顧巖將腦袋悶在枕頭里,腦袋一上一下的隨著節(jié)奏哼哼:“我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阿弟……” “恩?” “你說,圣上是不是看出點(diǎn)什么,才給我這個(gè)恩典?!?/br> 顧昭的手停了下:“阿兄也是一輩子辛苦,今上那人……比先帝,倒是慈悲多得多……” “慈悲?!”顧巖想回頭反駁,一不小心,動了老腰,忙哎呦了一下,又老實(shí)趴好,緩了半天他才說:“這世道,慈悲頂個(gè)屁用……”他壓壓聲音道:“再者!龍主慈悲,可不是好事。 顧昭伸手從一邊的炭盆里提了水壺,投了吧熱巾子,幫老哥哥敷上,敷好后他方露出一絲譏諷道說:“有人倒是殺戮決斷的,那會子,通天道上可是一長溜的擦地洗街的,若不是后來那事兒,保不齊,咱家得輪班兒上。 當(dāng)初……一個(gè)月里頭,沒個(gè)三五日都要換一批擦街的,那倒是個(gè)殺伐決斷,有點(diǎn)脾氣的,可……還不是照樣有餓死的,凍死的,賣兒賣女的能西城門排到東坊市。人跟人能一樣嗎?今上有今上的好處,您呀,等年月久了慢慢看著吧,再說,阿兄又不是皇帝,這天下不歸您管,您cao那份子斜心呢!” 顧巖自然不服,他扭過頭哼了一聲道:“阿弟這話不對,咱家為這天下死了多少人,這天下好了,我就是死了,下去跟阿父說話,那也硬氣不是……” 顧昭最煩躁老哥哥如今說什么死了什么什么的,因此一聽便惱了,他一伸手拽了涼巾子,直接將手里的熱巾子“啪”的一下拍在老哥哥背上怪了一句:“什么死不死的,就你這點(diǎn)破毛病離死遠(yuǎn)著呢,一天到晚死了活了的,以后這話不許再提,我不愛聽?!?/br> “哎呦呦,燙!燙!”顧巖反手拽了熱巾子放到一邊,顧昭用手上去幫他猛撲拉幾下。 “不說就不說,你急什么?!鳖檸r理虧,忙岔了話題問起顧山家里,顧昭便也隨口說起顧槿窈的婚事:“……這丫頭多大了,是他家誰生的?嫁給誰家了?我倒是沒細(xì)細(xì)問過,阿兄,以前我都不知道有這個(gè)人,二哥那人吧……”顧昭撇撇嘴兒。 “他那人!他那人心里成日價(jià)住著八個(gè)賬房先生在那里盤賬,成日里就想別人羨慕他,夸獎他,哼哼,老二那人,那可是咱家第一個(gè)愛臉的,他這是想整個(gè)雙喜臨門,給轄內(nèi)關(guān)系們抖威風(fēng),他窮得瑟呢,看他家多好!又嫁閨女,又接圣旨,到時(shí)候甭管什么人,那也要沖著圣旨,來看看顧老二抖威風(fēng),咱家……”顧巖嘿嘿笑了一聲后才道:“咱家就他一個(gè)那樣兒的,小前,只要家里來了客,他指定忙前忙后,最愛跟有文名的請教這個(gè),問些那個(gè),處處想壓著我,好在,咱們阿父最煩他這樣……”說到這里,顧巖扭頭帶著一絲得意道:“咱阿父只稀罕我這樣的……嗯,你這樣的也稀罕?!?/br> 顧昭抿嘴笑笑,幫哥哥把衣擺拽下來,蓋好被子,一邊收拾,一邊聽老哥哥嘮叨那些陳年往事。 “……當(dāng)初為他這德行,老二沒少挨打,水牛皮的鞭子都抽斷幾根兒,就是不見改,他就愛讀書,為這個(gè),咱阿父當(dāng)初差點(diǎn)沒勒死他,說白了……他愛名兒……” 忙活完顧昭這才揭開被子,將里面的湯婆子提出來放在一邊,鉆進(jìn)被窩躺好,唐好后,他一只手扶著腦袋,側(cè)著臉看著阿兄問:“可我聽他們說,二哥打仗是很勇猛的,少年就有常勝之說?!?/br> 顧巖頓了一下,半天后,才笑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道:“咱們阿父啊,那就是個(gè)狠得,自己親生的都舍得往陣前面丟,打仗動刀兵不勝即死……咱家人都是這么過來的……”說到這里,顧巖想起什么,于是很是愛惜的看看顧昭道:“咱家小七生的好,一出生,天下風(fēng)平浪靜,咱家這么多兄弟里,你最命好,老爺子那會子,脾氣也磨好了,咱家家境也好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人的命啊,早就寫好了,羨慕是羨慕不來的。” 顧昭聞言,只低頭低聲笑了下:“感情我就是個(gè)吉祥物?!?/br> “啥?” “沒啥,阿兄繼續(xù)說?!?/br> “小七啊。” “嗯?” “還愁呢?”顧巖笑瞇瞇的問。 顧昭愣了下,于是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嗯,是有些,下船那會子,接了遷丁司那邊付季剛寫的信……阿兄,其實(shí)我理解,就若阿兄以前常說的,其實(shí)做人都是做給旁人看呢,就像二哥,說來人都是活給被人看的,不就是為了那張臉。咱也不能笑話誰,誰不是活著一張想被人仰著看的臉。阿兄以前說,做官的,有做官的難,誰家沒個(gè)父母,沒個(gè)兒女,沒個(gè)在意的姊妹弟兄,誰也想家中兒女活的有滋有味,若是沒個(gè)私心其實(shí)那倒真不正常了,只一件,這遷丁一事,關(guān)系國運(yùn),這是面上說的。天下大了,今上口袋里沒錢,這大片的空地兒,總要有人種,總要有人活著吧?咱把人家都從老家騙出來,是,小弟就覺著,那些人就是騙出來的……” 顧昭苦笑了片刻,這才接著又說:“人都有老根兒,就若我,若阿兄,若付季,咱們都離鄉(xiāng)背井,可走多遠(yuǎn)老家那些事兒,那些根兒都不敢忘了。那些丁民有什么呀,老家沒了,好不容易在上京置辦點(diǎn)家業(yè),可還沒穩(wěn)下來呢,咱們是又哄又騙的把人家都丟到絕戶郡了……李永吉那人,以前也算是個(gè)有成算的,我還想呢,本來手里人就少,待他在那邊呆上幾年,各絕戶郡都去去,看看,聽聽,學(xué)學(xué),有些積攢了,我還想著重用他的……可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是他就對了!不是李永吉,那也要有個(gè)人出來露露這個(gè)尖子。”顧巖一笑道:“阿弟可知這天下有幾種人,是最可怕的?!?/br> 顧昭納悶,抬臉看自己哥哥。 顧巖爬了個(gè)舒服的姿態(tài),這才道:“這世上有幾種人,阿弟千萬要記得,一種是生來就富貴的,這種人,哼!做什么都理所當(dāng)然,旁人就是對他千萬好,他也覺著應(yīng)該。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卻是半路富貴的,這種半路富貴的,有個(gè)對比,自然覺著別人都是欠了他的。許是以前底子寒酸,他們是處處都要臉面,臉面自然要架子撐著,一來二去的,這做人自然就小人得志,他就……不地道了。” 知道阿兄是勸自己呢,顧昭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半天之后,只能低聲嘆息,一腔熱血,只能化作萬般感慨。 顧巖也不知想到哪里,半天后他忽然聲音壓低,帶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凄然道:“其實(shí),生來富貴的跟半路富貴的卻都敵不過失去富貴的,阿弟可知,咱家老三……我是說,茂峰那孩子卻死在失去富貴的這種人手里的?” 顧昭頓時(shí)愣了。 第一百三十六回 顧昭以前一直覺著,顧茂峰那娃生在古代虧了。那娃生在現(xiàn)代,那就是個(gè)會搞公關(guān)的高手,一介庶子,憑著手里的關(guān)系,先帝皇子能搭上,新皇帝的兒子把他當(dāng)成心腹,給人家管錢袋子,這也是本事。可惜啊,他生錯了門戶,生錯了時(shí)代。 最后,若不是他老子把他弄死了,那人怕是……以后還不知道要闖出什么禍?zhǔn)聛砟亍?/br> 哥倆一夜敘話,第二天大早,就都沒起來。 顧老大說破了心事,這一覺睡得頗為香甜,顧老七倒是添了許多心事,起來后,頂著一對兒黑眼圈看著什么都是花的。 在他看來,銀礦也好,金礦也好,前太子也好,今皇子也好,這些人就如阿潤爪下的小耗子一般,來來去去,如何胡鬧,如何折騰,都逃不過他的爪心兒,如何就這樣了,好好的一條人命就被老哥哥打死了……有些話他不方便告訴老哥哥,就是為這一點(diǎn)兒不方便,顧家交代了一條人命,當(dāng)然,他也不是什么都往身上攬的人,只……想起這事兒,心里多少,便有些不是滋味。 草草歇息幾日,不說顧昭如何寬慰阿兄,只說幾日修養(yǎng),眼見得顧巖恢復(fù)了精神頭,這一行人總算又踏上了路途,這段路途在顧昭眼里看來,是各種坑爹,用他那粗淺的詞匯來說,那是彩旗飄飄,轅車奢華,天子恩寵什么,不亦樂乎蝦米的真真是一份接一份的榮耀。 這一段時(shí)間,顧昭對顧允藥的態(tài)度卻好了很多,也不覺著他小家子氣了,只覺著這孩子倒是真是個(gè)可憐的,年紀(jì)小小,除了爺爺便什么也沒了,因此,他也常把他叫到車?yán)铮阒⒆幼x讀書,說說閑話,盡盡長輩的責(zé)任。 又是幾日,這一天車隊(duì)終于進(jìn)入坤義關(guān)境內(nèi),眼見得路況是越加的好,隨便一看就知道這是新路,都是寒風(fēng)里不知道從那里找來的民夫新修的,滿眼看去,盡是一水的用石滾子來回碾壓了百數(shù)遍的黃土硬道,車馬行在上面,那真是一馬平川,十分的安穩(wěn),半點(diǎn)都不覺著顛簸。 路是真的好,不過,顧巖是個(gè)小心的,因此行得半日,他便掀起車簾問外面騎著馬一路跟隨的顧茂道說:“老四,這條路,修的可不易吧?” 顧茂道拽下馬韁,將馬身與車輛并行,隔著車簾笑著說:“伯伯安心,照老規(guī)矩,一般是九夫?yàn)榫?,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這一甸約六百戶,每甸按照舊年規(guī)矩是給軍中供牛十頭,兵車一乘,甲士若干,咱坤義關(guān)這些年,年景尚可,依從規(guī)矩,勞役依舊是旬用三日,如今朝上削減兵役,可咱這是邊關(guān),走的還是舊例。 我阿父說,這條路早就該修了,因此跟地方上的大人們商議了下,借著接旨,就免了今年的雜役,錢財(cái)上自然也不用多出,只出這修道的勞役便可,說起來也算是一份功德,知道的人都說好呢。” 顧巖聽到這里,想了下,這才摸著胡須微微點(diǎn)頭。 又行的一會,到至大官道交口,他們的馬車又停了下來,將舊的馬具全部換了新的,一百多乘馬車都換了馬具,不論是馬腹帶,還是引車的長套,都上了一水的銀具,銀具上打的烙印皆是平洲顧府的花押。自此,每過一縣都有當(dāng)?shù)乜h令帶著百姓鄉(xiāng)紳,拋花踏歌,唱贊歌頌,難為這個(gè)季節(jié),這些人也不知道從那里尋得這許多花來。 顧巖這一輩子,也沒這般奢華過,因此一再叫了顧茂道來教訓(xùn),只說過了,后來還是顧昭派了人到前面說,這具都是沖著圣旨來的,跟他卻是沒半分關(guān)系,叫他安心坐在馬車?yán)锸苤闶?,這樣,顧老國公才心神穩(wěn)妥,背著沒人的時(shí)候,他也是心里嘆息。 顧山這賊廝,在邊關(guān)混的就如土皇帝一般。 顧家三代,求的的確也就是這一份榮耀,可惜了,阿父卻沒看到,也一天都沒受用過。多可惜,先人打下的好基礎(chǔ),小七寫的好書,硬是叫這賊胚子享受了,想下,還……真是有些不愿意的。 轉(zhuǎn)眼終于到了坤義關(guān)口,說來也巧,今日天氣晴好,藍(lán)汪汪的一水的青天白日的好天氣。顧昭他們的車隊(duì),才將行到關(guān)口,就遠(yuǎn)遠(yuǎn)聽到鼓樂齊鳴,沒走多遠(yuǎn),約是看到坤義關(guān)城墻的時(shí)候,那邊跑來兩隊(duì)著五彩衫子樂人,這些人背上扛著幾卷彩布編起來的彩繩,跑到車前,用彩繩將馬車一輛一輛的六駕車一組的連起來,如此,駕車的車夫也都站了起來立駕,如此這般,車駕整齊規(guī)范,馬車跑起來極為協(xié)調(diào),猶如舞步一般。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十分的威武排場。 車隊(duì)舞到坤義關(guān)口十里處,顧山身著戰(zhàn)袍,親手駕駛著馬車來至隊(duì)前,到至前方,他并不下車,只在車上行禮,最后,兩邊車馬集合,依著圣旨在中,顧巖的馬車在左,顧山的馬車在右的規(guī)矩,一路護(hù)著向著坤義關(guān)進(jìn)發(fā),這一路,圍觀百姓,坤義關(guān)的官員都在道路兩邊跪接。 繞是顧昭,上輩子也見過開國大典,當(dāng)然,那是在電視上。如此盛大的現(xiàn)場版的盛況,依舊令他震撼不已,心下十分感動,一分感動是因?yàn)樘摌s,大丈夫,這一輩子,如何奮斗也不過就是為了這份榮耀,如今算是真真見了榮耀的,便是不愛虛榮,這人嗎,做到這份上也覺著是夠了。還有幾分,卻是暗自提阿潤高興,因?yàn)?,這份尊重好歹是看了阿潤的面子,沒他老人家的面子,誰來這里受冷風(fēng),吃著涼氣在這里奉承??!至于顧老二嗎,他愛怎么折騰那是他的事兒。 一番禮儀,親哥三顧不得寒暄,只在代表禮部的許文祿的帶領(lǐng)下,又是跪,又是宣,又是接,又是拜,感激涕零十七八回之后,這還不算完,因?yàn)槌嫌薪o顧家祖先的贊表,這個(gè)要到顧山家修建的祖宗祠堂,宣讀祭祀供奉才行,因此,從早上忙到下午申時(shí)二刻,這哥三才跟著捧著圣旨的許文祿,一路來至坤義關(guān),顧氏祠堂。 一到祠堂不要緊,顧巖與顧昭卻又是一驚,不為別的,只為顧山為祖宗這祠堂蓋的真是大,不是一般的大,這祠堂的樣式,卻是從未見過的,不說正門的三層斗拱,也不書那名家所寫的武忠二字,只說這里的規(guī)模,卻是一二分筆墨難以形容清楚的。 祠堂分前后兩院,進(jìn)門中間乃是一個(gè)偌大的戲臺,正對戲臺的乃是祀廳,祀廳朝北,正對對面山峰南廂,因此這從早到晚的朝陽,午陽,夕陽都能照到祖宗的正牌位上,在風(fēng)水學(xué)上,這里有個(gè)說法,曰:三陽開泰,便是這個(gè)意思了。 過得天井,正面一溜三間的乃是三間香火堂,分別是聲遠(yuǎn),宜安,萬春。過得香火堂,轉(zhuǎn)眼卻是一處小花園,花園過去,乃出圍龍之勢,分上下雙廳,又有一處小戲臺,只不過這里再不敢稱臺,只能稱間,是為戲間。 顧昭正仰面看祠堂的彩繪看的過癮,那主梁上森森然然繪的就是他老爹喝斷長橋的故事。正看的可樂,冷不防身邊有人涼涼的來了一句:“就他孝順,咱上京若有這么大的地面,明朝老夫也修一處。有本事,上京抖去!哼!” 顧昭回頭一看,頓時(shí)樂了,這人卻是自己老哥哥,想必,是吃醋了吧?定然是的。 顧昭笑笑道:“阿兄,二哥再祭祀,祖宗也是先吃了您的,再來吃他的,剩飯而已,你可莫惱了。” “我能跟他一般見識,鄉(xiāng)下人,小把式而已!哼!” 顧巖想了下,可不就是這個(gè)道理,于是便又歡悅起來,給祖宗念了圣旨,燒了祭品之后,他便背著手,來來去去的將顧山蓋得祠堂點(diǎn)評了一番,并時(shí)不時(shí)的提一些“寶貴”的意見出來。 顧山心情好,因此從頭到尾都很有氣魄的接了,并不反抗,相反,才將見到哥哥的老態(tài),他心里也是酸的,算一算,祖宗都死了,老哥倆年歲都差不多,還有什么好爭的,就這吧。 當(dāng)晚,顧家祠堂開了兩堂戲,前面臺子上唱一出,后面女眷從偏門進(jìn),聽的是戲廳的熱鬧,難為這些女眷,此一生怕是第一次進(jìn)祠堂,因那圣旨寫了,今日慶典不分老少婦女,今上都給顧家人萬歲爺都賞了這份榮耀。 只他們卻不知,這份榮耀,卻是邊上站著閑遛彎兒的小郡公爺為大家賺來的。 這一晚,一直鬧到子時(shí)一刻,家中祖宗才得以安逸。顧山心里高興,那是帶著同僚下屬,一茬一茬的給顧昭哥倆敬酒介紹,一時(shí)間,顧家祠堂那是熱鬧不已,好不榮耀! 顧昭是亥時(shí)末刻就醉倒的,怎么回的二哥家,誰給他洗的澡,誰喂的解酒湯他是一概不知。老哥哥年紀(jì)大了,地方官不敢在那邊敬,便只能沖著小郡公來,打重生起,顧昭還沒喝過這么多呢。 第二日上午,巳時(shí)二刻左右,顧昭方迷瞪瞪的睜開眼,他躺在床榻上,半天反應(yīng)不及,直到這時(shí),他還若在云霧里一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有婦人低低的笑著說:“昨夜,可把小七灌的不輕,抬回來喂他湯水,他只道還是酒,一邊飲,一邊推辭,那……眼角還有淚呢!” 后,仿若是二哥也笑著道:“他還小,那里抵的住軍中這幫粗人,只不過,這不愧是我家的血脈,雖無酒量,酒膽卻不小,給多少喝多少,哎,若是大嫂知道又要嘮叨我們了?!?/br> “可不是,小七就若大嫂養(yǎng)的小兒子一般,叫他們回去可不敢亂說的,怕是到時(shí)卻又要落埋怨……” 聽到這里,顧昭只能起來,捧著腦袋問:“可是二哥二嫂,不等小弟去拜見,怎么就來了?” 他話音剛落,一直等著的細(xì)仔忙掀開床幔,顧昭抬眼一看,看到二哥顧巖帶著二嫂裴氏進(jìn)了屋子。 裴氏是個(gè)懂禮的,因此她只停步在了床前屏風(fēng)處,隔著屏風(fēng)細(xì)聲軟語的笑著道:“老七說的外道話,又不是外人,大哥那邊今日是起不得了,行完禮儀,都是家里人,講那么多規(guī)矩作甚,再者,你爵位比你哥大,該是他來拜你!嫂子告訴你啊,這幾日,旁個(gè)沒有,酒管夠,祖宗的酒吃完,還有家里的喜酒呢!” 顧昭失笑,一邊起一邊道:“嫂子這話有些酸溜溜的,小弟怎么敢勞動二哥,天地良心,我本想著起了就去先拜見二哥的。” 裴氏頓時(shí)窘在那里,半響才笑著低語:“嗯,可不是酸了,你哥哥一輩子就混了個(gè)猴,他這只猴呀,還是沒得自在的猴兒,整日困在這邊邊起,真真是哪里都去不得呢?!?/br> 裴氏與大嫂盧氏不同,她出身名門,乃是書香門第,說起話來那是半點(diǎn)直率勁兒都沒有,一水兒的都是拐彎兒的話。不過今日碰到顧昭,那也是冤孽,顧昭骨子里就是老粗,因此才不會順?biāo)咸囊馑紒?,因此,顧昭一邊洗漱一邊回道:“成,回去我就跟圣上請旨,說我二哥不愿做猴王了,他這個(gè)地方好呀!小弟真是好不羨慕,地大人多,山大王一般,要多自在就多自在,到時(shí)候我們換換就是,這個(gè)猴小弟卻是不嫌棄的?!?/br> 裴氏哭笑不得,隔著屏風(fēng)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