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抓一個犯人給弄的，沒事，你別瞎cao心?！?/br>
    他說著，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三章 變/態(tài)們的貓薄荷

    第三章

    穆教授：

    展信佳。

    澄昌市的陽光與記憶中一樣溫暖，偶爾我也會在街上逗留，這里的抱羅粉、清補(bǔ)涼都很好吃，還看到你喜歡的詩集了。

    我在想，不管我們身在何處，或者，又有過怎樣遭遇，但愿我們的心是自由的。

    初徵心在落款處剛想寫下名字，又有些猶豫，筆尖頓了好幾下，最后，才端正地簽下“你的朋友”四個字，因?yàn)閾?dān)心明信片會被郵政局寄丟，還特意在外面加了一個信封。

    她寄出的這張明信片是店主自制，印花白底的卡片右下角，以優(yōu)美的字體書寫著一句——inwhosehandisthesoulofeverylivingthing，andthebreathofallmankind.凡活物的生命，和人類的氣息，都在他手中。（《圣經(jīng)·約伯記》）

    當(dāng)時(shí)，第一眼就讓她想起對《圣經(jīng)》頗有研究的穆澤德。

    今天的澄昌市依舊艷陽高照，暖洋洋的連風(fēng)都很溫和，在奔走一天以后，她拿著魏晟給的票子，來到這座城市新建的文化館，本來就是魏晟買票非要她來的，結(jié)果，他卻說要加班：“最近這里不太平，幾天前一樁兇殺案找到嫌疑犯了，總之你也當(dāng)心點(diǎn)，夜里就不要瞎逛了。”

    這張票是vip情侶座，本來初徵心還有點(diǎn)猶豫，現(xiàn)在一人就給占了。沙發(fā)與沙發(fā)間獨(dú)立隔成一個小空間，舒適私密，她坐下來的時(shí)候，右手邊已經(jīng)來了一對年輕的小情侶，耳鬢廝磨，旁若無人。

    阿加莎的驚悚懸疑話劇《無人生還》是經(jīng)典之作，有粉絲每換一批演員必去再欣賞一遍，開場沒多久，恐怖的氣氛就被舞臺燈光給渲染得淋漓盡致。

    初徵心膽子也算大了，這時(shí)候都有些后悔沒找人陪著，幽暗黢黑的空間里，右邊傳來男女的低聲細(xì)語，她聽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往左手邊靠了靠，倒是不知道那里坐著什么人。

    緊張兮兮地看著日夜更迭間一樁樁謀殺案的發(fā)生，劇情逐漸步入高/潮，全場隨著一個又一個死亡的來臨，不時(shí)有男女觀眾發(fā)出陣陣尖叫，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時(shí)候，門外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讓人聽得頭皮發(fā)麻。

    初徵心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什么，她看見坐在左手邊的那人已經(jīng)站起來，戴上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從她面前快步走過去。

    很快，一號觀眾廳的大燈全數(shù)亮起，有工作人員和保安出來維持次序，她微微一怔，從別人恐慌的談?wù)撝新牫?，外面有人從劇院中心跳下來，摔成重傷?/br>
    初徵心回頭瞥見原本坐在她邊上的男人已經(jīng)穿過大門，向案發(fā)現(xiàn)場走去，她心念微動，也跟了上去。

    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看見燈火輝煌的大廳中央有一灘血跡，男人頎長的身體背對著她，蹲在那個一動不動的人身邊，他突然回頭，對她說：“你過來?！?/br>
    初徵心一怔，沒料到會被人點(diǎn)名，面對這種場景當(dāng)然還是有些害怕，此時(shí)，那人低沉清朗的嗓音發(fā)出一小聲嗤笑：“我認(rèn)為，他還可以搶救一下，你能幫上忙?！?/br>
    雖然她是精神病醫(yī)師出身，但確實(shí)學(xué)過急救措施，況且，她過來的原因就是想看能不能做些什么，于是急忙應(yīng)聲，上前搭手。

    身邊那人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什么模樣，只是動作相當(dāng)熟稔流暢。

    初徵心看見他的手，以及回想起方才醇厚的聲音，終于想起身邊這人是誰了——他就是徐陣。

    這位所謂的犯罪心理學(xué)專家，嘴角微揚(yáng)，令他透著一絲高傲與冷漠，但此刻專注的態(tài)度又讓這男人顯得坦蕩沉著。

    眼前這人是從略高于二樓的地方跳下來的，他們頗費(fèi)力氣地施以止血措施，用了他們能想到的全部辦法，可這人還是沒能救回來。

    徐陣：“沒用，已經(jīng)斷氣了。”

    初徵心忍住濃郁的血腥味，默然地看著這個咽下最后一口氣的中年男子，也許是因?yàn)楦杏X到生命沒有被挽留下來的過程，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有些帶著遺憾地站在原地。

    徐陣雙手同樣沾滿血跡，此刻，他用一根干凈的手指往死者的衣角上面磨蹭了幾下，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海桐花的香味，是花粉……”

    這人又不知檢查了些什么，然后站起來，告訴保安：“你們保護(hù)好現(xiàn)場，警察和救護(hù)車就快來了?！闭f完，居然就頭也不回的徑自走了。

    初徵心愣了片刻，低頭看了看自己，打算先找洗手間梳洗一下。

    外面天色已黑，徐陣也不管血漬會不會嚇到別人，一路走到門口，他再次抬手壓低帽檐，但還是被前方一隊(duì)人馬攔了下來：“還想逃？！給我回來！”

    徐陣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魏晟：“你來做什么?！?/br>
    一般先到場的應(yīng)該是轄區(qū)民警才對，畢竟這乍一看也不太像是他殺案。

    “之前有樁案子，我們懷疑死者不是自殺，嫌疑犯失蹤三天了，最后一次使用信用卡的記錄就是買了這場阿加莎話劇的票子。”他們再次回到劇院，魏晟看著徐陣手上的血跡，道：“徐先生，是不是該給我們解釋一下？”

    正巧從洗手間出來的初徵心聽見他們的對話，替他解釋道：“我和徐先生想救人，但沒能成功?！?/br>
    徐陣聞言，似乎是看了她一眼，他依舊是那副深不可測的模樣，帽檐下露出的鬢發(fā)漆黑猶如鴉翼，她現(xiàn)在才注意到，男人的身材修長挺拔，下半部分的臉型線條和高挺的鼻梁都很加分。

    男人微側(cè)著臉，即使還沒法看清全貌，但她也能猜到大概了，沒料到魏晟嘴里的怪人徐陣，竟會是這樣清俊高冷的男子。

    “上回邊瓊的案子，你們隊(duì)長還說現(xiàn)場有兇手給我留的記號，你們到底要怎樣?！彼纳ひ魫?cè)藙勇?，刻意將尾音壓低了，多了幾分不耐：“我從來不覺得我有能力，我也不夠聰明，求放過我?！?/br>
    “上回是老陶騙你的，我可管不著，但這回真有那么巧？我們要抓的嫌疑犯，偏偏和你看同一場話劇？”

    “你的推斷還能再胡扯一點(diǎn)嗎？這世上的巧合本來就多?！?/br>
    “這種細(xì)節(jié)就別在意了，反正里面有古怪……”魏晟說著，看向周圍手下：“你們調(diào)查現(xiàn)場有沒有可疑人物，還有，幫忙盡快疏散人群，咱們的徐‘專家’在超過五十人以上的地方會想吐。”

    初徵心先是因?yàn)檫@句話愣了愣，忍著奇怪的笑意，才說：“那我可以走了嗎？”

    此時(shí)劇院還淪陷在不明真相的恐慌之下，魏晟看見她站在那里，頂上燈光照著那張瓷實(shí)潔白的臉頰，顯得唇色嫣紅。她上身是深紫色t恤，搭配荷葉邊灰色短裙，更襯出秀氣雋雅。在這樣荒誕的情境中，她變得更為特別，也許人人看到她，都會覺得這女孩漂亮，又漂亮的有些不同尋常。

    魏晟習(xí)以為常地拍她肩膀：“今晚你也辛苦了，可惜沒把人救回來，沒嚇著吧？回去好好睡一覺，把這事忘了。”

    初徵心微微地扯出一個笑，表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算太差：“票是你給我的，我要是夜里做惡夢也得怪你?！?/br>
    魏晟指了指站在那兒抬頭觀察死者跳樓之處的徐陣，說：“你還是怪他吧，這人就跟名偵探柯南是同樣體質(zhì)，到哪兒、哪兒就出人命?！?/br>
    他們的隊(duì)長可是早就明白的——徐陣，他是變態(tài)們的貓薄荷。

    ……

    澄昌市是沿海城市，四季只分春夏，本來也一直只是小漁村、小城市，直到近年來國家政策的扶持，旅游業(yè)的開發(fā)促使城市高速發(fā)展，如今的這片小地域已經(jīng)成為本省的經(jīng)濟(jì)重點(diǎn)，每年不計(jì)其數(shù)的國內(nèi)外游客蜂擁而入。

    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奢華的盛宴每天輪番上演，只有大海朝夕如初，見證著一段段被封塵的過往。

    初徵心從小在西泠市長大，她生活在一個嚴(yán)母慈父的家庭環(huán)境，他們是智商超群的一雙才子佳人，同在核研究所工作，不管到哪里都是風(fēng)云人物。可惜，她沒有遺傳到母親的才華，也沒有父親睿智，與他們這種“大神”相比，她只是“凡人”。

    童年是快樂的，費(fèi)雷冬是她無比自豪的父親，在她記憶中有太多本應(yīng)該值得炫耀的甜蜜。

    后來他與妻子婚姻破裂，再婚后生下費(fèi)喻文，她在高中時(shí)隨爸爸和小皮mama搬來澄昌市，阿姨待她很好，新組建的家庭和樂融融，令她覺得這依然是富足的人生。

    噩夢卻在那一天悄悄降臨，以血腥殘暴的鐮刀，劈開了整個粉色的天際。

    所以，初徵心在澄昌呆了沒幾年，又搬回了西泠市。

    不過這次回來，她也沒有料到會遇上這么多的意外。

    魏晟第二天中午特意抽空請她吃飯，他們約在警局附近的一家泰國餐館，也方便一會午休結(jié)束他能繼續(xù)去查案，誰知道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雷陣雨。

    耳邊是轟隆落下的雨聲，四處都是大雨織成的簾子，他們在附近的店鋪外躲雨，沒多久，雷電叫囂的愈發(fā)駭人。

    魏晟從衣服里掏出一支煙，剛想點(diǎn)起來，卻又笑了：“這下我可信了，這世上的巧合本來就多?！?/br>
    初徵心聽見這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徐陣騎著一輛自行車出現(xiàn)在他們幾米開外，他頭上披著一件牛仔襯衫，還戴著那頂黑色棒球帽，下顎滴著雨珠，渾身都已經(jīng)濕透了。

    嗯，世界真小。

    ☆、第四章 不聰明的天才

    第四章

    雨水讓初徵心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明明有瓢潑大雨和嘈雜的雨聲，但這男人的出現(xiàn)像是將這里變作另一個憂郁但又溫柔的城市。

    她從包里取出紙巾抹著臉上的雨水，此刻渾身濕透，一張小臉沾滿晶瑩的珠子，又冷又餓，顯得頗為狼狽。

    徐陣翻身下了自行車，獨(dú)自靠墻站著，離其他避雨的人們也是相去甚遠(yuǎn)。

    兩個男人倒是如常敘舊，初徵心抬頭打招呼：“徐先生，好巧，您好?！?/br>
    一滴水珠沿著徐陣的下巴滴下來，勾勒出一道氤氳又性感的痕跡，他任由渾身滴著水，也不去擦，雙眸隱在黑色帽檐下，不動聲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初徵心近距離看到他的自行車，白色烤漆十分明亮，三角鉆石的車架造型，bmw的山地車低調(diào)又價(jià)格不菲，性能外觀俱佳。

    “徐陣，上哪兒啊，老陶是不是讓你今天下午去找他，要和你談?wù)?？?/br>
    魏晟平時(shí)沉穩(wěn)，但不難發(fā)現(xiàn)，只要遇到徐陣就會變成話嘮，他說：“你家離這才五分鐘路程了吧，要不咱們也別上飯店了，就去你那兒蹭頓飯得了。徵心你衣服還濕著，到徐陣家里再找件干凈的換上?！?/br>
    初徵心：“不太好吧，等雨停了，衣服差不多也干了，吃完飯我打的回去很快的?！?/br>
    “那萬一感冒了我怎么交代，上次他害我們白跑一趟，就算罰他做東一頓。”

    說完也不管別人怎么想，直接就把主意定了，好在徐陣并沒說不同意，只是一臉的嫌棄加不悅而已。等到大雨暫歇，三人冒著毛毛細(xì)雨跑到那棟離海不遠(yuǎn)的小屋。

    初徵心才剛邁入一樓房間便是一驚，步伐不由得慢下來。

    整棟小樓內(nèi)部都是淺色系的裝修，寬敞的客廳連接著一個更為寬敞的書房，里面藏書驚人，幾千本書整齊地陳列在架上，移動梯子隨意地靠在墻沿，簡直像個家庭圖書館。

    窗臺有使人放松心情的盆栽和景觀植物，巨大書架的上面有一只吊鐘，角落一隅放著單人沙發(fā)，長方形的落地窗使得采光很好，明亮而簡潔。

    徐陣脫下濕漉漉的外套，從轉(zhuǎn)角的一個衣柜中拿出衣服遞給初徵心：“這里沒有女式的衣服。”

    她接過來，對著他笑了笑：“已經(jīng)是麻煩你了，徐先生，謝謝?！?/br>
    趁著初徵心去換衣服，魏晟脫下t恤，換上徐陣給的襯衫，倆人談到昨晚發(fā)生的案子：“幾天前有一位ktv小姐趙婧鈺，泡在倒?jié)M酒精的浴缸里導(dǎo)致酒精中毒死了，我們查到當(dāng)晚她跟一個叫‘楊正圓’的男人在一起，在劇院自殺的死者就叫楊正圓，45歲，會計(jì)師。在樓下的監(jiān)控里也發(fā)現(xiàn)了疑似是他的男人，房里也找到了他的指紋，但沒想到他居然死了，還寫了遺書。徐陣，你不覺得這件案子很熟悉嗎？”

    “半年前?！?/br>
    徐陣記得，半年前有個女人也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被殺的，她是被持續(xù)電擊導(dǎo)致窒息死亡，而那樁案子的嫌疑犯也沒過幾天留下遺書跳了河。

    “而且，他們的遺書里都沒提及自己犯下的過錯，也沒說是畏罪自殺的，至少這一點(diǎn)也值得懷疑。”魏晟痞痞地：“寶貝，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這案子不簡單，刑警的第六感不容小窺。”

    “嗯，我也早說過，你有雙性戀潛質(zhì)，準(zhǔn)備公開了？”

    “……你他/媽的?！?/br>
    徐陣面色不改，只提出一點(diǎn)：“寫遺書有三個可能，第一，他們本就喪失了活下去的意志。

    第二，受到外界脅迫。

    第三，心理暗示。包括各種誘導(dǎo)、催眠等等，但這需要專業(yè)技術(shù)。”

    “所以也有各種可能？”

    “遺書還有值得你們研究的地方?！?/br>
    他們說到這里，初徵心從洗手間出來了，她穿著拖鞋回到書房，身上是剛才他給她的一件上衣和薄外套。

    看到寬闊高大的書房，她的視線不由得徐徐轉(zhuǎn)了一圈，猛然間，停留在了一個逆著光被籠罩在一片陰雨天中的男人身上，那是已經(jīng)摘下棒球帽，正在用毛巾擦拭著黑發(fā)的徐陣。

    他的鎖骨周圍還有水跡，一身簡裝仍然氣場大開，與魏晟對話時(shí)臉上笑容淡淡，更讓整個人看來猶如一輪清朗夜空的冷月，安靜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