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初徵心和徐陣從警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她累得渾身酸痛,但沒有任何睡意。 那就像是明明知道有些事應該要結束了,但無論如何就是不愿意去相信。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徐陣在房里看了一圈,清俊的眉目不動聲色:“初瑋凝女士沒有拿走任何東西,但她一定在監(jiān)視我們,她知道你父親回來了?!?/br> 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還要勞累的年輕男人,初徵心不免心疼:“你還是快回去休息吧,我媽就算真的像費雷冬所說,是個不折不扣的陰謀家,那也不會對我下手的?!?/br> 就算初瑋凝再如何心理病態(tài),她還是有自信,她舍不得傷害自己。 “我并不擔心她會對你怎樣,盡管……我也想把她做過的案子一件件找出來??上зM雷冬所說的空口無憑,現(xiàn)在我們也無法采取任何行動?!毙礻囄⒉豢陕劦貒@息一聲,“不過現(xiàn)在看來,初女士不喜歡我也是情有可原。” 初徵心笑了笑,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惦記著這個問題。 徐陣坐到她身邊,一只手自然地抱過她,倆人親昵地挨著。 “徵心,我沒辦法幫到你更多。當初我想到去做‘偵探’,也是因為自己做不了別的什么事。” 她眼神復雜地看著他,輕扯他衣衫的下擺,說:“你不要總這么妄自菲薄,就算我現(xiàn)在爹不疼、娘不愛,至少還有你和小皮,你們需要我,我才能堅持住。” “那是當然?!彼p聲說,“有時候我認為,我對你算不上通常意義上的愛情,也許因為你是醫(yī)生……我信賴你,甚至愿意被你支配。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想去滿足……” 初徵心眼眶一陣酸澀,盡管徐陣總愛說這樣直白的情話哄她,但她知道他受過的傷也不在少數(shù)。 少年時被父母送去精神衛(wèi)生中心做治療,電椅、藥物、捆綁……種種“制裁”讓他仿佛死過一次。后來當上警察,以為可以找到心中真諦,可還是敗在那片猙獰兇險的海中死域。 可是他從來不提一個字,只是全心全意想把最好的交付給她。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的目光留在他修長的指尖,初徵心又想起這個男人白皙的皮膚,還有修韌均勻的肌rou,真是“蘇”到爆表。 她感覺身上一沉,他緊緊摟著她,嘴里卻說:“好好休息吧,一會我送你去上班?!?/br> “嗯……” 初徵心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瞬間安心下來,慢慢被被一種清澗而舒適的男性氣息包圍,她覺得眼睛里有一種淚意涌上來。 房中只留了一盞小燈,她的手放在他的背上,感覺到脊背處堅韌又溫柔的力量。 徐陣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在她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就讓她睡在自己的懷里:“睡吧?!?/br> “嗯,晚安。” …… 養(yǎng)蠶人的案子已經在公安部疊起了高高的卷宗,但他和晏梓烏同樣是難以捕獲的罪犯類型。 早上徐陣送初徵心去上班的途中,路過了隔壁的一個小區(qū),他多看了幾眼,身邊的她立刻就察覺了。 “有什么事?” “我看到門口貼了好幾張‘尋狗啟示’,前些天還沒有,突然出現(xiàn)這么多?!?/br> 初徵心見他神色疑慮,便說:“需要我自己去單位嗎?” “我先送你去再回來也不遲,那邊聚了很多大媽大嬸,你知道八卦的女人比攝影頭更可怕,線索不會缺?!?/br> 初徵心望著嘴角上揚的男人,也笑了起來:“你變了?!?/br> “……嗯?” “以前這話情況你是絕不會單槍匹馬去調查的?!?/br> 事實上既怕女人,又怕社交,這種場合他是能躲多遠就多遠。 徐陣淡淡一笑:“確實感謝初醫(yī)生對我的治療,但如果你能在我身邊,我還是會依賴你?!?/br> 她聽得很受用,忽然很想在大庭廣眾之下?lián)砦撬?/br> 真是的……她一定是受到這個家伙奔放而直白的行為影響,才會越來越不矜持的! 初徵心剛想開口,卻見徐陣沉著臉,顯然是已經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結果。 “這個小區(qū)可能已經發(fā)生命案了?!?/br> “……為什么?” “‘養(yǎng)蠶人’在給我看那張分析我的列表時,就已經是對我們‘宣戰(zhàn)’,這樣一來他就會繼續(xù)留給我們‘預告’,這個小區(qū)離上一個案發(fā)地點不遠,他能猜到我會看到居民貼出的告示?!彼久紓阮^,說:“這些狗不會莫名其妙自己失蹤,很可能是已經被他殺了。” 正如徐陣所言,經過轄區(qū)民警的協(xié)助,兩個多小時的調查之后,他們撬開了一戶人家的鎖,發(fā)現(xiàn)了三具新的尸體。 這個場面看的只叫人心塞,一家三口的甜蜜合影還擺在客廳,然而,臥室里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 男主人死在桌角邊上,頭發(fā)完全被血浸濕了,臉上滿是血污,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仿佛死不瞑目,頭顱與軀干只有頸椎相連。 妻子渾身赤=裸地死在大床上面,下體遭受到了嚴重的傷勢,下半身有一大攤的血跡。 女兒俯臥在地板上,相較于父母的慘狀,算是較為“平和”的死亡方式,她是被喂下□□死亡的。 公安部立刻召開了工作會議,秉著“命案必破”的中心思想必須盡快破案。 牽扯到澄昌市的受害者姚仁理被害一事引起的社會反映較大,警方讓魏晟也帶人予以協(xié)助調查,時間就像被人調了幾撥,又回到了“雨夜烏鴉”的黑暗時期。 夜色如水,晚風習習。徐陣以最火速的效率看完了卷宗,并和大家召開了一次工作會議,他把目前得到的線索毫無保留地分享出來。 “基于目前從鑒證與法醫(yī)給我的報告,我基本能確定殺了這一家三口的同樣就是‘養(yǎng)蠶人’,在連續(xù)作案殺了兩個人之后,他的心理欲求也逐步升級,這個家庭就是‘犧牲品’?!?/br> 此次按照徐陣前期推理的結論來看,嫌疑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加之,他大張旗鼓向警方下戰(zhàn)書,案件顯得要比“雨夜烏鴉”還要嚴重,可以說是在西泠市創(chuàng)造了歷史。 是以警局的氣氛異常凝重,徐陣也感覺到那種高度緊張的壓迫讓他微微不適。 但他還是抗下高壓,作起報告:“首先,一個正常人殺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逃離現(xiàn)場,因為越拖延越危險。而本案的兇手,長時間劫持死者,并用不同的酷刑折磨他們。 包括第一個被害人詹杰被關在籠子里,四肢骨折。 第二個被害人姚仁理被砸開腦門,扔到井里。 以及,第三個男主人的妻子被侮辱,女兒也被殺死,自己還被斬首和剝了背上的一塊皮。類似這種宣泄兇手內心的行為,應該與他的訴求有關?!?/br> 他順便說到三起案子既有相同,也有不同之處。 詹杰和姚仁理,籠子和井,都是相對封閉的場所,然而第三個被害人一家卻是在家中被害,而且,男主人的傷口附近有生活反應,他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人扒皮和斬首,這個行為與之前的虐待又不太相同,很可能是因為兇手對這個男人的憎恨超過其他被害者。 因為,除了慘呼和臉部的痛苦,皮rou被扒下的過程令兇手感到極大的樂趣,他已經不是為了滿足,而是貪圖。 “下面我再說一遍針對嫌疑人的犯罪特征。其一,嫌疑人年齡在四十至五十周歲之間,鑒于他的身材健壯均勻,加上是退役的軍人,我調整了一下范圍。 其二,享受型殺手,喜歡囚禁、折磨被害者,反社會人格,平時很穩(wěn)重,并且懂得克制,但殺人時就會性情大變。鑒于這種情況,很可能他在部隊時犯過什么錯誤,因為他并不能很好的融入集體。 其三,經濟條件一般,但自身學歷不會低,對犯罪心理學很有研究……” 徐陣說到這里,看著自己列出的東西,再次開口:“對此,我還有一個線索要說,在前兩次的錄音中,我發(fā)現(xiàn)‘養(yǎng)蠶人’用了‘遍身綺羅者,不是養(yǎng)蠶人’作為文件名,但在他留下的文檔最后,這句話又變成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br> “綺羅者”,而不是“羅綺者”,這是單純的書寫不同,還是這個“綺羅者”另有所指。 許多警員都在認真做著筆記,這時候有個人問:“但為什么是‘蠶’?!?/br> 徐陣:“作為‘蠶’,特點是四個形態(tài)的變換,他希望做到一種‘改變’、‘革新’,這點是肯定的?!?/br> 又有人表示疑惑:“但說到現(xiàn)在,還是沒法縮小范圍。” “很多線索和記錄他都能想辦法篡改填補,所以我們調查資料,也要找萬無一失的路去走?!毙礻嚨哪抗饩劢乖谶@些資料上,突然沉沉地說:“有一個想法,目前在進一步核實中。可以先告訴大家——我剛才也說過,在他對男主人的折磨中,我看到既有他的憎恨,也有他的訴求?!?/br> ☆、第六十一章 盡在不言中 第六十一章 徐陣所說的想法,是源于和初徵心討論的結果。 那天他在會議室獨自看資料,初徵心下班以后給他帶了盒飯,實際上警局的食堂也有晚飯供應,可他就是找個借口要她過來。 初徵心看著他手邊的資料,隨口說:“7月7號,真巧,和我爸同一天生日?!?/br> 徐陣微微一頓,低眸看著她。 “怎么了?” 他忽然二話不說就湊過來托起她的下巴,給了一個深深的吻。 不得不說,初徵心的一句話就像一道耀眼的火花,破開了他的思緒。 她皺起眉頭,用余光看了看身邊的其他警員。 而徐陣鎮(zhèn)定自若,重新看了一會資料,嘴角微微笑道:“‘養(yǎng)蠶人’出現(xiàn)在晏梓烏之后,絕不是偶然。盡管費雷冬說不知道他是誰,但不能排除他認識費雷冬?!?/br> 之前他們幾次調查,發(fā)現(xiàn)所有被害人之間沒有絲毫聯(lián)系,現(xiàn)在他終于找到一些相似點。 過了十幾分鐘,徐陣和初徵心一起完成了對于兩位被害者與一個家庭的情況分析。 第一個被害人詹杰,是費雷冬的校友,雖然兩人所學專業(yè)不同,但體型相近,五官也是一個類型。詹杰在學校也是風云人物,曾任學生會長,拿過獎學金。 初徵心已經有些眉目:“在學校時的情況與我爸爸相似……或多或少帶著他的影子?!?/br> 第二個被害人姚仁理,同樣也是一米八的個頭,充滿英氣的美型,作為設計師出名的很早。他在學生時代就有諸多粉絲,被許多人仰慕,所以被害以后才格外引發(fā)社會輿論的關注。 在了解過詹杰和姚仁理身邊的同學、朋友之后,他們知道兩人的性格也是相近,現(xiàn)在看來,就是帶著濃郁的“費雷冬”之感。 第三個被害人的情況更為特殊,先不說他的生日與費雷冬在同一天,外貌與其他兩位被害人也是同一個類型,他學的還是物理專業(yè),在原子能研究所里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年輕學者。 而徐陣發(fā)現(xiàn)不僅局限于男主人,他的妻子是小有名氣的女學霸,漂亮嫵媚,當時被丈夫的學術氣質吸引,主動倒追,無論哪里都顯得與初瑋凝神似。 他們的女兒剛上幼兒園,乖巧伶俐,相貌也與小時候的初徵心像極了。 更別說,這一家子竟然與初徵心住的那么近。 徐陣沉聲道:“兇手對男主人進行剝皮,jian殺了女主人,唯獨對女兒手下留情,看來說明他對一家子的‘想法’也截然不同。這個兇手對費雷冬有很深的仇恨,他不僅是要殺了男主人,他瘋狂地想要取代他。” 聽完這話,初徵心的眉宇間就寫滿深深的無奈和痛苦。 “我們通過對兇手的行為分析,有理由懷疑他憎恨著費雷冬。也許,他們早就認識,而且初瑋凝也一定認識這個冷血的殺人犯?!?/br> 參加工作會議的諸位在聽完分析以后,全場皆默。 徐陣看著大家,想起初徵心平時叮囑她的話,他穩(wěn)了穩(wěn)神,盡可能以平和親切的口吻說:“在我看,晏梓烏在死前交代了他與費雷冬是認識的,還預告了‘養(yǎng)蠶人’的出現(xiàn),費雷冬也在西泠市出沒了,這些你們都知道。所以,要麻煩你們查一下費雷冬已經退役的戰(zhàn)友,或者,與他曾經相熟的友人,重點是參過軍的?!?/br> 徐陣的建議雖然不能百分百保證這個方向會成功,但也算為偵查行動提供了重大突破。 大伙一致認為更重要的是——天啊,徐專家的態(tài)度怎么會越來越好了! …… 西泠市的初冬,陽光并不耀眼,而更多時候是像柳絮似得一點點飄飛在身邊,但云氣很盛,鳥兒見不到蹤影了,城市更顯得沉寂,房間里也時常會顯出一種無人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