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你明知道我做不了這種選擇。” 初徵心無法因為那是自己母親的關系就要開口向他求一條生路,盡管她一萬個不愿意看到初瑋凝被捕,她的心里從來沒有這樣茫茫然的可怕。 “我媽從不曾在我面前示弱,她一直以來非常嚴厲,我也為此怨過她,覺得和她不夠親近,不像別人家的母女什么都能聊,我只是覺得很寂寞。”她的眼睛還是濕濕的,有種悲痛清晰地印在心上,“可說到底,我哪里恨的起來,她畢竟是把我養(yǎng)大的人,她也是愛著我的?!?/br> “就像我對我mama也是這樣。” 當年他們把徐陣送進精神衛(wèi)生中心,也沒有想到極端的治療會為他帶來一輩子難以忘記的痛苦吧。盡管徐陣后來對雙親總是有一種消不去的隔閡,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依然愛著這個家庭。 “所以我要怎么辦,我只能什么都不去管?!?/br> 他們去抓也好,抓不到也好,她無能為力。 徐陣握緊她的手腕,語氣溫柔:“我知道你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接受這樣的情況,但是,初徵心,誰沒有這樣的時候?” 人活一世,無奈有之,辛難有之,離別亦有時,只有不斷經(jīng)歷,不斷取舍,我們沒有其他辦法、其他能耐,唯有用愛與信仰,唯有恒者行遠。 他低下身,看上去竟然比她還要難過無數(shù)倍,雙手牢牢扣著她,借以這個姿勢擋住自己的臉,好讓她看不清楚。 “我想要你快樂,但我也和你一樣……無能為力了,是嗎?” 她就是他的幕天席地,是永盛的火焰,也是他全部的光明。 初徵心聽不見四周的其他聲音,只能聽見他的心跳了,那種激蕩的頻率,莫名就讓自己產(chǎn)生一種心疼。明知道他不擅于太多的言辭,但卻往往一陣見血,直直地奔入她的內心,叫她軟得化為泉水。 “謝謝你在這里和我‘分擔’所有的痛苦,你哪里是沒有作為?!?/br> 她終于露出這個晚上久違的一抹淡淡笑容,抓起他的手放在臉頰處,“讓我依靠你吧,徐陣?!?/br> 那樣溫順又脆弱的她也只有他才見過,只有他才能完全擁有。 “好,只要你需要?!?/br> …… 醫(yī)院不遠處,一輛白色貨車里,身穿皮衣的男子放下望遠鏡,驅車離開。 病房里,費雷冬側著頭,鑒于他們之前拉開了窗簾,他能望到冬夜里的一彎月輪,似一副扣人心弦的名畫。 男人的左手把玩著一枚銀色的子彈,指尖來回摩挲,上面清晰地刻著兩個字母“fc”。 這是徐陣剛才偷偷給他的東西,還問過他一些問題。 子彈是在“養(yǎng)蠶人”的臨時住所找到的,徐陣從垃圾堆里撿到這枚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小物件,他端詳片刻,放在鼻息之間,聞到上面殘留著一絲淡幽的香味——是香水味。他清楚地記得,曾經(jīng)在初瑋凝的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 費雷冬告訴他:“以前我們偷偷在實驗室做的,一共有兩枚,我這里也有一枚?!?/br> 這是倆人的“定情之物”了。 “當時是在哪里的實驗室?” “在四川錦屏附近?!?/br> “那里除了隱蔽的研究所實驗室,還有其他嗎?” 費雷冬馬上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視線轉往一旁看了會,說:“有一處是荒廢的研究所,以前我和初瑋凝常去。” 那塊深山地形復雜,極易藏身,又是他們曾經(jīng)日夜相伴的地方。 男子睜著幽深的眼睛,思緒逐漸飄遠,回到了黑暗里,回到那個紅色年代,曾經(jīng)屬于他們的,炙熱瘋狂的年代—— 寂靜曖昧的夜,寬敞舒適的床上交纏的兩具身體有蒸騰的欲望。 歡愛過后,年輕男子有古銅色的膚色,腰臀的肌rou結實,俊朗的五官掛滿汗水,他的手從身下妻子的胸前撫過,強勢又溫情。 “瑋凝,跟你說件事?!?/br> “什么?” 女子的眉眼含情脈脈,那一絲冷艷的風情更顯動人,經(jīng)過一整晚的煽風點火之后,她的身上全是猙獰的齒痕。 當然,他也負傷不少。 “過幾天放假,我們回一趟老家,我侄子滿月了?!?/br> “我不去?!?/br> 初瑋凝用手指在男人胸膛前劃圈圈,被對方一把抓住,放在嘴邊吻了吻。 “你不是和他們都不怎么來往了嗎?這種聚會有什么好去的?” “我們感情一直不錯,再說了,小侄子你不也見過嗎?多可愛。” 望著費雷冬的神情,初瑋凝頓了頓,她起身靠在他胸前,將頭枕在男人胸口,聽見他的脈搏。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開口:“費雷冬,我們也要個孩子吧?!?/br> 費雷冬滿臉錯愕,卻難掩眼底中的一抹驚喜,片刻,他又恢復平常,說:“你知道我以前是想要孩子,但前提是你要接納,你要不喜歡,我們就不要?!?/br> 初瑋凝摟住眼前的英俊男人,淡笑:“我想好了,乖,這事就這么定了?!?/br> 他一直就想要融合倆人血脈的孩子,但是老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再去想這件事,誰料初瑋凝會突然改了性子。 要知道她要是做下決定,連他都很難去改變。 費雷冬心中的石頭也像是落下了一半,這樣就好了,他們有一個孩子要養(yǎng)育,也就沒更多精力去做那些事了吧。 “好,那我們就去領養(yǎng)一個回來,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你決定吧,這個選擇權交給你了?!?/br> 費雷冬抱著她不著絲縷的光滑背部,語氣略帶取悅:“我想要女兒,就叫她‘徵心’?!?/br> “……費徵心?多不好聽。” 初瑋凝點著男人的鼻子,他笑了:“我想叫她初徵心——真初以待,心相敬愛。你是她的母親,她是你的女兒,我希望她像你這么與眾不同?!?/br> 在他的言語中,她仿佛真的看到了懷中的女嬰兒,那么天真無邪,讓人疼愛。 他們一起抱著她,就像任意一個美美滿滿的家庭。 費雷冬側翻了身子,再次壓在初瑋凝身上,狂熱地親吻。 …… 想起往事,他再次覺得心亂如潮。 后來和初瑋凝離婚,費雷冬對小皮的母親當然也是付出了所有真心,且她以后,他再不會對別的女人動心,哪怕是面對初瑋凝,她也早已不是那個令他如癡如狂的夢中少女,她變得極端而暴戾。 他會只愛著苗知敏,守著這個溫暖的家,與孩子們永世不渝。 但是,他也騙不了自己,初瑋凝是一段記憶中永不會抹去的艷色,她帶來的沖擊,帶來的罪惡,還有那些歡愉和極致的瘋狂,誰都無法取代。 曾經(jīng)離開那個女人,是因為她給他的折磨太多,可他卻忽略了她自身的痛苦也已超出負荷,盡管被害得家破人亡,但令費雷冬覺得可笑的是,他竟然感到過去那個執(zhí)意離開初瑋凝的自己太過自私。 如果,當初他留下來,與她一起毀滅,或者幫助她重生,是不是都要好過今天的結局。 看著樹梢上的露水,費雷冬才意識到天色漸明,他苦笑著,笑的眼角并出濕潤的痕跡。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 初瑋凝倚著黎明的天色,仰頭微微瞇起眼睛,車子平穩(wěn)地開在路上,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公路,附近都是田園風景。 “mr.z先生已經(jīng)為你準備了護照和機票,你可以……” “我暫時不走?!?/br> 她淡而冷硬地打斷對方的提議:“現(xiàn)在風聲緊,不如你先走吧?!?/br> “我不會走的?!彼暽輩?,但是難掩其中的溫柔,“瑋凝姐,你為了那個人……真的值得嗎?” “我不是為了他?!背醅|凝低笑一聲,“你明白晏梓烏為什么會自投羅網(wǎng)嗎?” “他是瘋子?!?/br> “我們都是瘋子?!背醅|凝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再開口,“好了,你開車吧,別和我說話了?!?/br> 他們都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枕和興致,剩下的就只是茍延殘喘罷了。 自從費雷冬離開家的那一天起,初瑋凝的時間就再也沒有前進過,她只是一個人活在原地,不愿接受他不再愛著她的事實。 再后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瘋了,只想把他打到人生的低谷,等待著將最脆弱的他拖入地獄。 但令初瑋凝沒有預料到的是,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她面前的時刻——槍口偏了。 直到那個瞬間,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并不想要費雷冬的命,因為他是那樣說過的……真初以待,心相敬愛。 ☆、第六十六章 火鍋暖被窩 第六十六章 西泠市冬天的雪說下就下,先是淅淅瀝瀝的雪子,后來又變得綿綿不斷,小區(qū)的屋檐和花壇都被白雪覆蓋了,早上云開見日,一片素白被照的又亮又燦爛,像織成了一面面的白網(wǎng)。 由于“養(yǎng)蠶人”的挑釁,初徵心和徐陣兩人暫時搬到一塊住,不過為了要補上之前的事假和換班,接下來她一連上了半個多月,幾乎就睡在衛(wèi)生中心,連腳也沾不到家。 終于等到她又有了休假的一天,徐陣去幼兒園把小皮接回來,這小孩要求多,說晚上要在家吃火鍋,他就只好再帶著他去超市買各類丸子和蔬菜。 一大一小認真仔細地挑選著食材,費喻文自己推著手推車,徐陣站在一旁監(jiān)督指導。 “胡蘿卜?” “放回去?!?/br> “……金針菇?” “換成香菇?!?/br> “徐叔叔,你這么挑食,jiejie知道嗎?” 徐陣看了小屁孩一眼,說:“真愛是不會因為挑食分手的。” 費小皮:“……” 晚上,初徵心到家的時候,屋子里已經(jīng)有熱騰騰的溫度,還飄著一股海鮮醬料的香味,桌子上堆著各式各樣的卷心菜、牛rou丸、羊rou……紅紅綠綠的顏色搭配很好看,但徐陣不喜歡的一樣也不見。 她心知肚明,瞥一眼面容俊秀的年輕人,誰想得到這樣一位才貌雙全的徐偵探居然還會任性挑食。 初徵心洗好筷子,遞給小皮:“紅湯是辣的,白湯是不辣的……”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不要啰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