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進(jìn)一步鞏固治療，醫(yī)生還是給楚悅多開了一支藥膏，讓他在家早晚各涂一次右腳裸。

    拿好藥膏離開醫(yī)院之后, 楚悅走在顧封渟的身后，不知道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小人魚放慢了腳步, 總是和面前的男人略微落后一兩步，保持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距離。

    楚悅眨了眨眼睛，他垂著眼眸，愣愣地看著自己光潔修長的雙腿, 白皙的腳趾頭非常分明，隨著他的視線流轉(zhuǎn)，花苞般的腳趾調(diào)皮地向上翹起。

    沒有難聞的藥膏味, 也沒有難看的白紗布, 這兩天以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仿佛只是楚悅自己做的一場夢。

    現(xiàn)在夢終于醒了，楚悅重新感受著“雙腳貼地, 直立行走”的陸地狀態(tài)，從離開深海開始，再到登上陸地，直到現(xiàn)在隱匿人魚的身份，成功進(jìn)入人類社會, 在這段時間以來，他竟然第一次覺得使用雙腿在陸地上走路，原來是一件這么美好的事情，怎么他以前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呢？

    想到這里，楚悅微微垂著眼睫，雙眼不禁浮起了一層水霧，里面似乎閃爍著晶瑩的水光，他心想，過去兩天時間了，再次以“直立行走”的狀態(tài)站在陸地上，真是久違的感覺。

    如果非得要去問他這一條人魚現(xiàn)在有什么感受的話，唯一的感受，那就是——他已經(jīng)感動得快要哭了。

    或許是因為楚悅站在原地陷入沉思的時間有點長，顧封渟察覺到身旁的小男生突然停下了腳步，邁上臺階的步伐一滯，他居高臨下地一轉(zhuǎn)身，詫異地看了過去：“楚悅，怎么不走了？”

    驟然聽到顧封渟發(fā)出的聲音，楚悅的大腦自動自覺敲響了警鐘，他瞬間回過神來，雙眼下意識地微微瞪大，整條魚仿佛被嚇了一跳。

    聯(lián)想到自己前天一個不得了的發(fā)現(xiàn)，他竟然對自己的人類好朋友起了不應(yīng)該產(chǎn)生的心思，那個人是誰??？他可是顧封渟！是人類！他身為人魚，怎么能喜歡上他？！

    跨物種談戀愛這個問題先不多談，楚悅頓時只覺得腦子里全炸開了，他抬起手，痛苦地捂住了雙眼，小人魚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和顧封渟對視的勇氣。

    楚悅滿含羞憤，整條魚進(jìn)入了緊繃狀態(tài)，他連忙地?fù)u了搖頭，略帶磕巴地道：“阿渟，我沒、我沒事……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顧封渟注意到了楚悅的心神不寧，皺眉問道，“是不是右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楚悅痛苦到一半，放下捂住雙眼的手，緩緩地?fù)u了搖頭。

    見狀，顧封渟突然回想起小男生昨天在別墅與平常截然不同的舉動，越想越覺得很不對勁。

    ……

    不知道怎么的，昨天兩人除了一起上餐桌吃飯，之后無論是在別墅哪一個地方，只要楚悅每次一看到他，眼神就會開始躲閃，然后以令人看不清的速度，一溜煙地跑回自己的客房，身影快到只在視網(wǎng)膜留下一片殘影。

    “砰”的一聲，客房的門一關(guān)上，等到下次再開門的時候，往往就是好幾個小時之后的事情。

    盡管兩人同樣住在一棟別墅，但是由于楚悅單方面的不配合，經(jīng)常刻意回避著他，導(dǎo)致昨天一整天下來，兩人交流的話語少得可憐。

    兩人偶爾會在別墅里碰到面，除了坐在餐桌上，顧封渟一邊吃著飯，一邊努力去找話題逗楚悅說話，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絲一毫可以和楚悅好好單獨相處的機(jī)會。

    終于，顧封渟等來了機(jī)會，捕捉到一只坐在客廳沙發(fā)追劇的小男生。

    表面冷漠寡淡，內(nèi)里穩(wěn)如老狗的顧總裁會仗著身高優(yōu)勢，銳利的目光化作掃描儀，徹底封鎖所有可以逃走的路線，故意將小男生堵在客廳，耍流氓似的不讓他走。

    然而，就算楚悅實在是無處可躲的時候，小男生也只會頂著一張大紅臉，抬起眼眸和他對視，雖然眼神有些躲閃，但是“被迫”與他對話的字?jǐn)?shù)少得可憐，回答的話語真要仔細(xì)數(shù)起來，其實用十根手指頭就可以完全數(shù)得完。

    小男生回答的話基本上都是“嗯”、“啊”、“哦”等等這些常用的語氣詞，說完之后，楚悅趁著顧封渟一時不察，難得走神的空隙，他迅速地彎下腰，做出了一個簡單的矮身動作。

    小人魚的腰身柔軟到不可思議，很順利地就從顧封渟的手臂底下鉆了出去，緊接著呲溜一下就跑回自己的房間，放棄了追劇的權(quán)利。

    楚悅跑得太著急，噠噠噠噠快得就像一只瘋狂的小馬，因此他沒有看到顧封渟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和失落。

    小人魚躲顧封渟躲的明顯，仿佛顧封渟是什么會吃魚的洪水猛獸，就這一點，連當(dāng)事人之一的顧封渟，對此都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因為小男生還在鬧別扭嗎？他到底在鬧什么別扭？

    顧封渟突然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確實是奔著三去了——因為他已經(jīng)不能理解處于青春期的小男生究竟有什么不能說的煩惱了。

    ……

    時間回到現(xiàn)在，顧封渟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他沒有說話，靜靜地打量著面前滿臉都是大寫的警惕和緊繃的小男生，再聯(lián)想到昨天的一幕幕畫面，心里泛起了漣漪，難得起了點促狹。

    他盯著楚悅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裝了小男生縮小的人像，顧封渟結(jié)合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和一些細(xì)節(jié)，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可怕到他不愿意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