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瑯將最后一點(diǎn)蛋卷送入口中，暗暗嘆了口氣。多活了十多年，當(dāng)年沒看清的事也漸漸想明白了，那分明是二房摸清了秦氏的脾氣故意為之，這一世可決不能叫她們得逞！

    一家三口用過早飯，琳瑯便跟著秦氏往老夫人居住的慶遠(yuǎn)堂而去。

    正房里坐了一屋子的人，正熱熱鬧鬧的說話。秦氏攜著琳瑯的手問過安，便在二夫人下首的椅上坐了，琳瑯走到大jiejie賀璇璣身邊坐下，姐妹倆笑了笑，賀璇璣便握住她的手，“你來了。這里正說二meimei的事呢。”

    賀瑾瑜的事情？琳瑯來了精神。斜靠在短塌上的賀老夫人正跟二夫人說話，“既然二姑娘想去，就派人陪她過去。莊子上雖比不得府里齊備，讓她散散心養(yǎng)身子也好，我瞧她近來身子確實(shí)有些弱了。若是怕委屈了她，我叫夏mama過去照看，難道還有人敢不聽話？”

    二夫人連忙笑道：“還是老夫人想得周全，有夏mama在，自然是萬般妥當(dāng)?shù)??！?/br>
    夏mama是老夫人的陪嫁，家里幾位老爺們的奶娘，別說老夫人倚重，就連老太爺都給她幾分薄面，在府里十分得臉，幾位夫人都得讓著她。

    讓夏mama陪著賀瑾瑜過去，可見老夫人有多心疼這個孫女。琳瑯瞧眾人神色，除了二夫人喜笑顏開，其余眾人多少都有些不豫。

    這也難怪，二夫人是老夫人的娘家內(nèi)侄女，自打嫁進(jìn)賀家就被老夫人偏疼，處處優(yōu)待，要不是大夫人出身好又能主事，恐怕管家權(quán)都得交過去。因著這層關(guān)系，雖然一樣是孫子孫女，二房的幾個就格外受偏疼，這回若換了別人想去莊子散心，恐怕老夫人就會借著女兒家不宜外出去住的理由給駁回去。

    這頭二夫人正高興呢，正主兒賀瑾瑜卻不在此間。

    琳瑯嗤笑。旁人或許不知，她卻是清清楚楚，賀瑾瑜哪里是生病體弱，分明是行事不檢點(diǎn)，待字未嫁就有了身孕！虧得二夫人這般能裝，面對這等破天荒的事也能鎮(zhèn)定自若，什么送去莊子養(yǎng)病，送過去打胎才是正經(jīng)！

    她瞧著二夫人那隱然刻薄的長相，見她目光瞟過來，便含禮微笑。

    眾人說了會兒話，秦氏便起身稟道：“今天四老爺旬休，想帶著我和琳瑯出去走走，未知老夫人意下如何?！?/br>
    “既然是老四的意思，你便去吧?！崩戏蛉苏f著朝琳瑯招手，“六丫頭，出去了可別亂跑，別惹事兒叫你娘擔(dān)心。”

    “祖母偏心，二jiejie去莊子散心都不怕，我這么乖，出去走走哪能就惹事了。”琳瑯生得美麗，小小年紀(jì)就秀眉杏眼，隱約幾分美艷的模樣，長開了必然是個美人。

    她含笑撒嬌，聲音甜軟，惹得大夫人都笑著瞧了過來，“還夸嘴說乖，昨兒出去一趟回來就劃破了指頭，你大哥哥可擔(dān)心著呢。虧得弟妹沒怨怪，不然這會兒準(zhǔn)叫你大哥哥站墻根兒去了。”

    琳瑯便靦腆的笑。

    這府里老夫人和二房都叫人看著生厭，唯獨(dú)大房一家叫人喜歡，行事大度心地寬大，琳瑯沒有親哥哥，小時候愛跑去大房找大哥哥玩鬧，大夫人向來待她親近。

    琳瑯和秦氏既然要出門，自然就先走了。出得院門，秦氏便輕輕點(diǎn)她的額頭，“你原本從不跟二姑娘爭的，今兒是怎么了？”

    “本來就是老夫人偏心嘛?！绷宅槗P(yáng)起笑臉，“聽說曲江邊上好多有趣的吃食，娘看了之后做給我吃好不好？”秦氏不止詩書好，廚藝上更有能耐，看過的東西都能叫她琢磨出做法來，味道還都極好。

    秦氏便笑了聲“小饞鬼！”

    母女倆回到蘭陵院，賀文湛已然叫人備好了車駕，就停在外院。賀府四四方方的格局，外院前面一帶是男人們的書房和會客之處，過了十二歲的男孩兒也都搬到外面各有小院，內(nèi)院則是女眷住處，各房都有院落，眾星捧月般圍著正中間老夫人的慶遠(yuǎn)堂。

    蘭陵院就在內(nèi)外院交界處，前面是一片花圃，花圃往前是府里的藏書樓并老太爺午歇的小院，往左走是慶遠(yuǎn)堂，右邊是一道朱漆小門，出去了就是外院。隔了一帶游廊假山，正對著大哥哥賀衛(wèi)玠的住處。

    琳瑯隨著賀文湛和秦氏高高興興的出去，正逢賀衛(wèi)玠要往內(nèi)院去。他今年二十歲，目下在太常寺任職，雖然娶了妻子江氏，對嫡妹賀璇璣和琳瑯的寵愛卻不減當(dāng)年。

    “侄兒給叔叔、嬸嬸問安?！辟R衛(wèi)玠躬身作禮，賀文湛點(diǎn)了點(diǎn)頭，賀衛(wèi)玠便向秦氏作揖道：“昨兒原想著哄meimei高興，沒想到卻讓她傷了手，還望嬸嬸勿怪?！?/br>
    “說哪里的話，是她自己頑皮，你別往心里去?！鼻厥侠死阍谏砗蟮牧宅?，轉(zhuǎn)臉問道：“今早你怎么說來著？”

    琳瑯見躲不過，只得硬著頭皮走到前面，慢吞吞的道：“昨天給大哥哥添麻煩了，那扇子找著了么？”她已然記起了昨天的事情，賀衛(wèi)玠為著照顧她而丟了恩師所賜的畫扇，叫她著實(shí)有點(diǎn)過意不去。

    “還在找呢?！辟R衛(wèi)玠對著她時不必恭敬持禮，寵愛之意泛起，目光含著笑意。兄妹之間，原不必計(jì)較這許多。他頓了一頓就讓開身子，賀文湛瞧他行色匆匆，不免問道：“是有什么事？”

    “二meimei要往莊子上去，老夫人不放心，叫我跟著送過去，這會兒想是有話囑咐?！?/br>
    賀文湛便道：“去吧?！?/br>
    賀衛(wèi)玠行禮告辭，琳瑯隨著雙親往停車處慢走，心里思量了起來。前世的記憶有些模糊，她只記得賀瑾瑜搬出去沒過倆月，那個白婉兒就被二夫人帶回府中。雖不記得確切日子，這事兒卻是得抓緊了。

    ☆、第3章 姐妹齟齬

    城外頗有盛名的白鶴樓臨河而建，高有兩層，以各色奇巧別致的屏風(fēng)錯落的隔出些小雅間，內(nèi)有酒茶果脯及精致菜色，是官宦人家的首選。

    琳瑯一家三口出行，共兩輛馬車，前呼后擁的有二三十人。登樓時賀文湛帶著兩個貼身小廝，秦氏有身子的人，除了兩個大丫鬟外還有兩個mama貼身跟隨，琳瑯則帶了錦屏和錦繡，其余仆從被安排到臨近的茶肆歇息。

    白鶴樓上視野開闊，兩樹流蘇開得正好，細(xì)碎花枝攀上來，散著淡淡的馨香。賀文湛選了雅間坐定，恰逢風(fēng)清日朗，遠(yuǎn)山近水入目，開闊的風(fēng)景令人詩興遄飛。他夫婦二人都是熟通詩書，值此風(fēng)景不免對詩聯(lián)句，偶爾心意相通想出佳句，賀文湛便是一陣?yán)市Α?/br>
    琳瑯最初還被考問了幾句，后來實(shí)在不忍打攪這份恩愛，便帶著錦屏和錦繡到河邊去踩水作耍。

    大抵是前世憋悶得久了，琳瑯這會兒出門只覺天地開闊明朗，恨不能立時在原野間撒個歡兒。

    遠(yuǎn)遠(yuǎn)瞧見幾個書院的學(xué)子在河對岸聚會，正圍著一股小溪玩曲水流觴。琳瑯眼尖，一眼便瞧見了某個熟悉的身影——挺拔闊朗的身姿，俊朗的五官，雖然與其他學(xué)子同齡，卻格外高壯些。相比于其他人的書生氣，他因常年習(xí)武而透著股莫可名狀的精神頭，在其中如鶴立雞群。

    徐朗。

    琳瑯折玩手里細(xì)長的青草，勾唇微笑。

    徐家與賀家是世交，徐朗和賀衛(wèi)玠更是意氣相投，因此琳瑯和徐朗幼時也常見面，雖說不上感情甚篤，卻也不淺。前一世琳瑯?biāo)蟹侨?，嫁入朱家后不久，朱家便起兵攻占了江南各處，而后兵臨京城。徐家鎮(zhèn)守漠北，聞訊南下救援，沿途鎮(zhèn)住了北邊思動的各路軍馬打通官道，最終卻遭小人背叛，惜敗于皇城的守城之戰(zhàn)，未能如愿擊退朱家。

    那時徐朗身為統(tǒng)帥，琳瑯雖沒見過他的英姿，卻也聽過他的威名。及至后來琳瑯被困深宮，徐朗率人闖宮至宸華殿外，雖未能成功，這份情琳瑯卻是記著的。

    她在那里站著，對岸的徐朗抬頭正好看見她。他不好當(dāng)著眾人走過來，便以嘴型問話，大概是意外琳瑯為何孤身在此。琳瑯還禮過后指了指白鶴樓上的雙親，以示自己是隨家人外出，徐朗便轉(zhuǎn)過頭去了。

    琳瑯依舊在河邊踩水折草，帶著錦屏和錦繡轉(zhuǎn)了好半天才回白鶴樓去。

    這一日玩得盡興，回府后到老夫人那里點(diǎn)個卯，自回蘭陵院去歇息。

    賀瑾瑜定的是四月初九出發(fā)去莊子，琳瑯雖對她心懷反感甚至遺留著前世的恨意，聽她抱病在床，少不得得去看看。是以次日從慶遠(yuǎn)堂出來，她便握著賀璇璣的手問道：“大jiejie，我們?nèi)デ魄贫iejie吧？”

    賀璇璣今年十六歲，長房嫡女，天然一股落落大方的寬宏氣度。她原本就有這個意思，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隨口問緊跟在后面的賀玲瓏和賀琉璃：“三meimei、八meimei，你們?nèi)ゲ蝗?？?/br>
    這兩位是大老爺屋里的白姨娘所生，賀璇璣雖看不上她們的做派，念著大老爺?shù)拿孀?，平日里也不會刻意冷落她們，免得落人口舌?/br>
    白姨娘生得好，頗得大老爺?shù)男模R玲瓏長得隨母親，難免也受疼愛，她由此心氣兒變高，覺得自己并不比賀璇璣差多少，平日里對這位嫡姐頗為敷衍。這會兒賀玲瓏正和賀琉璃說得高興，聞言便道：“大jiejie你們?nèi)グ桑覀冏騼阂呀?jīng)去過了！”倒有些得意的意思。

    賀玲瓏雖不跟賀璇璣親近，素日里卻和二房的賀瑾瑜走得勤，賀琉璃是她的跟屁蟲，一聽賀瑾瑜生病就跑去獻(xiàn)殷勤了。這會兒見賀璇璣問，就有些顯擺親近的意思了。

    賀璇璣原也不是真心邀她，瞧見她這幅模樣，心里只是嗤笑。不過她也不放在心上，嫡庶有別，況大夫人還管著家務(wù)，她若有心拿捏賀玲瓏那就跟玩兒似的。

    賀璇璣以前也好心提點(diǎn)教導(dǎo)過這兩位庶妹，奈何賀玲瓏太過自負(fù)，反而在大老爺那里告黑狀，說大jiejie仗著身份欺負(fù)她。賀璇璣自然不會被這么點(diǎn)黑狀影響，不過確實(shí)也寒心，此后只要賀玲瓏不過分行事，她也不管了。

    何況賀璇璣已許了人家，這會兒忙著跟大夫人學(xué)管家呢，才沒心情理會這個自鳴得意的庶妹。

    她倆人樂得清靜，徑往賀瑾瑜居住的望春院去。

    從慶遠(yuǎn)堂的角門出去，走過穿廊的東邊拱門，就是望春院。姐妹倆牽手走進(jìn)去，就見望春院里已忙成了一鍋粥。后兒就是初九，賀瑾瑜性子挑剔，東西左右都不滿意，這會兒都沒齊備，一眾人打點(diǎn)著東西，滿院子雞飛狗跳。

    前院是二老爺夫婦的住處，賀瑾瑜住在隔出的小后院兒里。琳瑯倆人走進(jìn)去時，賀瑾瑜正氣急敗壞的斥罵手下的丫鬟，“……連這么個東西都備不好，要你們什么用，還不如拉出去打死！”

    底下的丫鬟噤若寒蟬，賀瑾瑜愈發(fā)生氣，拿過手邊的茶盅就摔了出去。

    茶盅呼嘯著飛過丫鬟的頭頂，在賀璇璣旁邊摔成了碎渣。殘茶濺在賀璇璣鞋面上，小丫鬟連忙過來拿娟帕擦拭，連聲告罪。

    賀璇璣站在那里任由丫鬟清理，開口道：“二meimei這是怎么了？”

    “大jiejie、六meimei？”賀瑾瑜一愣，旋即堆出笑臉來，“快進(jìn)來坐。糊涂東西，還不倒茶！”她雖然籠絡(luò)著賀玲瓏姐妹，卻不似她們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私心姑且不論，面上還得做足，那笑容堆得十足十。

    賀璇璣自然得關(guān)心一下，“聽說meimei身子不好，現(xiàn)在覺著怎樣了？”

    “還是氣悶胸慌，這些個蠢貨又都不讓人省心，叫jiejie和六meimei見笑?！?/br>
    “依我說還是meimei愛cao心，這些人交給mama們管教就是，哪里需要你來勞神！沒得氣壞了身子，瞧這臉憔悴的?！辟R璇璣有點(diǎn)心疼，琳瑯便道：“是呢，我瞧二jiejie氣色比前幾天差好多，可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br>
    “哎，就這么個庸人自擾的性子?！辟R瑾瑜笑著，拍了拍琳瑯的手，“這段時間不能常跟jiejiemeimei玩了，你們也好生養(yǎng)著呀?！?/br>
    她那笑容親昵熱情，輕易掩蓋了病中的憔悴，現(xiàn)出幾分神采。若不是琳瑯已經(jīng)活過一世，恐怕真?zhèn)€要將這份親密當(dāng)真?？汕笆蓝缔D(zhuǎn)沉浮，有些事當(dāng)時不明了，后面卻是連打探帶猜測的摸了個清楚。

    就賀瑾瑜的私心來說，其實(shí)這會兒正恨她恨得牙癢癢吧？

    不過琳瑯也不介意陪著演一會兒，笑道：“那jiejie記得早點(diǎn)回來?！?/br>
    姐妹仨坐著說話，小丫鬟們不時要來跟賀瑾瑜請示些事情，賀瑾瑜顯見得心煩氣躁，總露出不耐煩的暴躁脾氣來。眼瞧著二房里正忙亂，賀璇璣和琳瑯也不好多待著打擾，就先走了。

    臨走時賀瑾瑜還送她們到門口，扶著門框站了會兒才回去。她這會兒身形依舊苗條，除了臉色奇差被當(dāng)做生病外，真沒半點(diǎn)破綻。來來往往那么多人，沒一人能看出她的身孕。

    長房和二房院落鄰近，琳瑯跟著賀璇璣順道去那里跟大夫人說了會兒話，才由錦屏陪著回蘭陵院。

    走在青石磚鋪就的廊道，兩旁整整齊齊的擺著許多花盆，里面是形色各異的矮松和花卉。琳瑯手里慢慢把玩著大夫人才送給她的菩提子手串，心思卻轉(zhuǎn)得飛快。

    賀瑾瑜懷胎之事，如今應(yīng)該就只有她本人和二夫人知道，恐怕到莊子之后夏mama也能知道。那里人少行事方便，等落了胎，打點(diǎn)好了夏mama，便是神不知鬼不覺，回來再選個差不多的人家，新婚夜做個手腳，自然能順利的蒙混過關(guān)，上輩子賀瑾瑜就是這么干的。

    不過賀瑾瑜畢竟年少，身體還沒長成就鬧出這種事，落胎后留了病根，多年一無所出，膝下始終荒涼。

    賀家的莊子多在京郊，雖說老夫人加派了人手過去，畢竟有限。那里不似府里人多眼雜，郎中能悄沒聲息的來去，派人出去活動自然也方便，恐怕不久就能把那個白婉兒找出來帶回府里，用以惡心秦氏吧？

    賀瑾瑜行事不正，除了可能會影響賀家聲譽(yù)外，原本與琳瑯并沒太大的干系，可那肚里的孩子好巧不巧，正是琳瑯的表哥秦鐘書種下的。

    秦鐘書是琳瑯大舅舅的妾室所出，自小抱到夫人膝下養(yǎng)著，雖有夫人的悉心教養(yǎng)，奈何有那生母教唆，性子畢竟歪了些。他被送至京城最好的書院讀書卻不思進(jìn)取，成日家只跟一群紈绔廝混，后來不知怎么的勾搭上了賀瑾瑜，一來二去竟連種子都有了。

    依秦鐘書的性子，他不過是貪個新鮮好奇，哪能真的負(fù)責(zé)？一聽賀瑾瑜送出有喜的消息便嚇壞了，更不敢跟家里提，當(dāng)即跑得無影無蹤。

    這就坑著了賀瑾瑜，她原本就因此擔(dān)驚受怕，這會兒秦鐘書逃走，四處尋不到他又不能將此事捅到秦家去，還沒法張揚(yáng)出去請老夫人做主，真?zhèn)€是有苦難言。二夫人又是個偏激刻薄的性子，看著女兒受苦，秦家那小雜種卻逍遙逃走，自然而然就把仇記到了無辜的秦氏身上。

    琳瑯琢磨著，這會兒二夫人母女大概也才興起這么個念頭。她若不想悲劇重演，要么是規(guī)勸安撫好秦氏別叫她生氣，要么就得阻止白婉兒入府。誠然，后者是更好的選擇。

    如此一來，琳瑯就得搶在二房前頭把白婉兒藏起來。這件事讓誰辦呢？

    ☆、第4章 竹林之約

    蘭陵院里人語悄悄，賀文湛去了衙署還沒回來，秦氏這會兒正在綠窗下的藤屜上斜靠著看書。琳瑯自打重生后就比以前粘人了許多，見著秦氏就跟扭股糖般纏上去，必要纏上許久才舍得放開。

    女兒愛撒嬌，秦氏雖然口頭上教訓(xùn)幾句，心里卻也是歡喜的。她將琳瑯摟在懷里，慢慢的理著琳瑯的頭發(fā)，“剛看你和大姑娘往望春院去，是瞧二姑娘去了？”

    “二jiejie要去莊子，少不得要去送送?！绷宅樃C在秦氏懷里，掰她如蔥的手指頭玩耍。想要提醒秦氏幾句，不過這么空口白牙的說了又有些突兀，終究是忍下了。

    她纏了秦氏半天才回后院自己的住處，想要提筆摹畫，又覺得心煩意亂，捧起書也是心不在焉，索性開了后門，往外院那片竹林溜達(dá)去了。

    賀府后半邊住的人少，除了兩個大廚房外，余下的就是假山小湖。外院的這片竹林在府里的東北角，種了有些年頭，這會兒竹枝高大繁茂，走在底下十分蔭翳。

    林中引了蜿蜒的細(xì)水，風(fēng)拂過時叫人寧靜了不少，思緒也慢慢清晰了起來——琳瑯雖能偶爾外出，但大多數(shù)時間困在府里，想要親自出手把白婉兒藏起來，并非易事。若是在外頭隨便找了人，萬一有什么差池反而不美，所以這事兒還是得委托個可靠的人去做，還得手腳麻利口風(fēng)緊。

    找誰呢？

    她折了竹枝在手里搖晃，將認(rèn)識的人挨個想過，不妥當(dāng)就搖頭嘆氣，猛不防前面出現(xiàn)一雙男子的短靴，玄青色的袍角微微擺動。她唬了一跳，卻不慌張，往后退了一步才抬起頭來，看到站在前面如勁弓般挺拔的身軀，還有那雙深邃的眼睛。

    “徐二哥？”

    “六meimei?！毙炖是浦@份與年齡不符的鎮(zhèn)定從容，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問道：“想什么那么入神？”

    偏僻的環(huán)境里孤男寡女獨(dú)處畢竟不好，琳瑯不自覺的保持了足夠的距離，答道：“出來閑逛罷了。徐二哥是約了我大哥哥么？”

    “約他在那邊下棋，他還沒來就先逛逛。”

    琳瑯“嗯”了一聲，氣氛忽然有點(diǎn)冷淡下來。徐朗往前跨了半步，隱然的氣勢微微壓迫著她，“我瞧六meimei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有嗎？”琳瑯詫異，便聽徐朗道：“以前六meimei黏著衛(wèi)玠兄，見了我也活潑。怎么幾天沒見，忽然覺得生疏了？”

    “啊……大概是我剛才走神，現(xiàn)在還心不在焉?！绷宅槾騻€哈哈，心里卻是微微吃驚。還別說，認(rèn)真回想，剛才她的舉止還真透了點(diǎn)生疏，徐朗雖是個男子，卻能將這舉動看進(jìn)眼里去，倒是觀察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