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硯臺成功將琳瑯心里的怨念消弭于無形，待探聽到裴明溪回京的消息后，便約了她在麗正書館會面。

    麗正書館里一切如舊，春日里花發(fā)草生，姑娘們又都春衫艷艷，實在是一副極美的景象。

    裴明溪比年前長高了不少，身量苗條纖細，比琳瑯高出了半個頭。

    兩人半年沒見，重逢自是高興。問起裴明溪去南邊的事情，她頗有點傷感，“祖父和祖母四年前就沒了，現(xiàn)在回去，以前的院里除了一堆雜草，就只剩野貓狐兔。娘和二老的墳也年久失修，唉……”

    “那邊沒旁人在嗎？”

    “早年父親在當(dāng)?shù)卣伊巳苏疹欁娓负妥婺福先ナ篮笏麄兙蜕⒘?。其實我倒是想回那里去，只是我孤身一人，沒了二老在，又談何容易?！蹦侵皇莻€小小村落，裴御史的官職算不上多高，能在京城安穩(wěn)生活就已不易，更沒法照顧到那里去。裴明溪也只是個小姑娘，又如何孤身立足？

    琳瑯不由握住她的手。雖然旁人對裴明溪諸多非議，她卻是很珍惜這個朋友的，非關(guān)身世，只關(guān)性情。想起莊嫣的話時，琳瑯不由振奮了些，道：“上回廣安郡主找我過去，想請你幫她做一幅畫?！?/br>
    “廣安郡主？”裴明溪顯然很意外，“她怎么知道我？”

    “我也不清楚。也許是她在品畫會見過你的畫，派人查出來的吧。她說，若是你這次能畫得好，她可以幫你進畫院?！?/br>
    “進畫院？”饒是裴明溪性子清淡恬靜，聲音也不由拔高了幾分，不可置信的道：“這……”心卻狂跳了起來，若廣安郡主當(dāng)真能有此安排，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

    “進畫院的事情在我們來說確實很難，但她深得皇上和皇后寵愛，你的才華又擺在那里，安排你進畫院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可當(dāng)真是……天大的好事！”裴明溪哪能不高興。

    琳瑯就又道：“這畫她要拿來送人，聽她的意思，是想假冒那是她做的畫，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

    “我現(xiàn)在有清高的本錢嗎？”裴明溪微笑，“煩你轉(zhuǎn)告郡主，我愿意做這幅畫?！?/br>
    “那我回去就派人回信兒給她，她要的是《春花馬球圖》，你先想想怎么畫?！?/br>
    裴明溪高高興興的答應(yīng)著，兩人攜著手正走呢，對面一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過來，不是裴明嵐是誰？見著兩人，裴明嵐的語調(diào)頗有點陰陽怪氣的味道：“喲，賀姑娘這一回來就找她，當(dāng)真是情深吶。我說怎么哪兒都瞧不見，原來是在這攀高枝呢?！?/br>
    “半年沒見，裴大姑娘一切如舊。”一見面就碰上裴明嵐擠兌裴明溪，琳瑯哪會有好臉色。

    “我自是一切如……”裴明嵐驀然頓住聲音，“你說我沒長進？”

    “這是你自己理解的?！绷宅樔缃癫幌駨那澳菢涌桃馐諗?，氣勢上竟比裴明嵐還勝幾分。眼瞧著裴明嵐臉上變了顏色，琳瑯如今也不饒人，裴明溪忙扯一扯琳瑯的衣袖，向裴明嵐道：“jiejie是要去見陸姑娘吧？她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

    裴明嵐似乎也是有事，見裴明溪服軟，聞言哼了一聲，仰頭走了。

    琳瑯撇了撇嘴，“她這么趾高氣昂的，做給誰看呢。等你進了畫院，看她還敢擺臉色?！迸崦飨坂鸵恍?，“枉你讀了那么多書，難道不記得寒山拾得忍耐歌？”

    世間有人謗我、辱我、輕我、笑我、欺我、賤我，當(dāng)如何處治乎？

    你且忍他、讓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這個琳瑯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終究還是覺得不平，裴明溪又勸道：“罷了，本就是我身份尷尬在先，說多了徒惹是非，過幾年能自己撐起來了，想法子搬出去，就不會有什么麻煩了?！?/br>
    畫院雖不像國子監(jiān)那樣有學(xué)舍，但除了習(xí)藝的小童，其他人或高或低都有點官銜在身。裴明溪若是能出息一些，就算得個最低的品級，也能有租賃官舍的資格，到時候不再寄人籬下，就能舒心些了。

    琳瑯不由一笑，“徐湘能上馬拉弓，你能入畫院為官，我的朋友都有本事！”

    “還早著呢。”裴明溪失笑。

    次日琳瑯就去了趟莊家拜會廣安郡主，跟莊嫣轉(zhuǎn)告了裴明溪樂意效勞的事情，又提起了入畫院的許諾。莊嫣道：“放心吧，你那朋友畫藝不錯，我能保她進去！”倒是信心滿滿的模樣。琳瑯就又問郡主還有何要求，莊嫣沒多說，琳瑯便也放心回去了。

    因她身子里的寒氣還在，秦氏聽了郎中的建議，跟賀文湛一合計，決定讓琳瑯每旬往城外天麟峰的溫泉去一遭。

    正忙著安排呢，徐家派人來了。來送帖子的是個健壯的仆婦，后面兩位大丫鬟陪著，見著秦氏時先端端正正的行個禮，這才雙手將帖子奉上，道：“我家夫人設(shè)了小宴，想請您去鄙府賞花，聽說夫人愛臘梅，還特意備了去年娘的梅花酒等您?！?/br>
    秦氏自然能猜出用意，叫人賞了那婆子，應(yīng)下了。

    帖子上說得跟婆子所言相近，另外還說徐湘四月里要跟徐朗往漠北去一趟，想跟琳瑯道別，正好府里設(shè)宴，不知能否請琳瑯同去等語。先前秦氏誕下賀衛(wèi)琛時徐夫人就來看望過，年節(jié)里秦氏難走動，也還是徐夫人前來，這回由徐家設(shè)宴招待，秦氏過去散心，倒也剛好。

    徐夫人年輕時性子直率，頗好酒，一手釀酒的記技藝很熟出名。

    小宴就設(shè)在徐府后院的湖邊，上回琳瑯等人游湖的地方。不同于賀府是人工外出來的，地方有限，徐家這片湖占地頗廣，里面荷葉田田，放眼整個京城都找不出幾家來。

    這是徐夫人做主設(shè)宴，只和秦氏相聚，湖邊也就徐湘母女和琳瑯母女。兩位夫人雖然一文一武，到底是世交，平日里來往不算少，見了面寒暄幾句，倒也熱絡(luò)。宴上的果菜也都十分精致，還有一份奶花酥酪，很對琳瑯胃口。

    四個人小桌清酒、曲院風(fēng)荷，在艷艷春日里倒是自在。吃過東西，秦氏和徐夫人慢慢說著話，徐湘便帶著琳瑯去她屋里玩。

    若論性格愛好，徐湘和琳瑯差別不小，琳瑯跟了賀文湛的性子，喜好文墨，屋里藏著的多是文房四寶，尋常出門，也愛跟著賀衛(wèi)玠去丹棱街上轉(zhuǎn)。徐湘自幼好動習(xí)武，屋里不見多少筆墨之間，倒是把十八般兵器收了個齊全。

    她的屋前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兩邊架子上擺著兵器，日光下锃锃發(fā)亮。

    琳瑯雖不好動，卻打小就愛看徐湘習(xí)武，當(dāng)下讓徐湘演一套劍法給她看。徐湘樂得如此，選了把劍，便在場中揮舞起來。正是妙齡的少女，徐湘身體強健底子好，抽條快個頭高，舞劍時翩若驚鴻，別有颯爽英姿。

    劍舞完了，徐湘猶不盡興，隨手抽了一桿槍繼續(xù)連起來。她上陣殺敵，用的多是□□，功夫自然嫻熟無比。

    剛才的劍就在琳瑯手邊，琳瑯因小時候被兵器誤傷過，那時候她性子嬌氣，從此再不敢碰這些東西，連匕首都沒怎么拿過。這會兒卻突然有了興趣，躬身將那把劍握在手里，劍柄被徐湘握了許久也沒見發(fā)熱，可見其材質(zhì)。

    她的力氣并不大，劍握在手的時候有點沉，琳瑯興致一起，也學(xué)著徐湘的樣子舉劍。奈何她根本沒徐湘那股子內(nèi)藏的強勁，胳膊沒力氣，身子又柔軟，舉劍時都讓人覺得軟綿綿的。

    不遠處碰巧經(jīng)過的人不由駐足，忍不住微笑。

    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陽光下，背后一樹春花開得絢爛，她的衣衫上也有彩蝶飛舞，遠看時蹁躚欲動、栩栩如生，讓人覺得那姑娘身上必然帶著香氣。絲綢發(fā)帶隨風(fēng)揚起，一支銀翅蝶簪下垂著軟軟流蘇，末梢兩粒渾圓的珍珠，在耳邊微微晃動。

    這樣的姑娘，哪里適合拿劍呢？

    不由自主的走過去，琳瑯還在跟那把劍較勁，怎么拿都覺得不對。忽然聽見腳步聲靠近，她尚未來得及回頭，就已有人站在她身后，躬身握住她的手，道：“劍是這樣拿的，我教你?！彼氖终茝妱庞辛?，叫她繃直了手腕不亂動，而后揮劍畫個圓圈，低聲道：“如何？”

    “要把力量聚起來？”

    “劍是兵器，你若軟綿綿的拿著，自然不會有氣韻，何況——”他忽然一笑，劍尖觸著地面，劍柄就在琳瑯腰身以上，“你還沒比劍高多少?！?/br>
    不就是笑話她不好好長個子么！琳瑯氣哼哼的回身，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的姿勢竟是意料之外的曖昧。徐朗躬身相就，右手握著她的右臂，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竟是完全將她圈在懷里的姿勢！

    琳瑯不知怎么的就臉上一紅，忙往旁邊避了避，卻是沒動聲色，只將那劍放回原處，“看來我還是不適合用這東西。”

    “六meimei還是適合握筆?！毙炖示徒谂赃叺氖丈?，問道：“你猜今天結(jié)果會怎樣？”他指的是什么，兩人心知肚明。琳瑯想起那日白鶴樓上秦氏和賀文湛驚訝的樣子，便道：“恐怕會讓徐二哥失望。”

    徐朗站起身來瞧著她，居高臨下，“你好像很高興？”

    琳瑯樂呵呵的一笑，“我難道該不高興？”

    她這樣透著頑皮的笑容更顯得靈動姣好，徐朗心思一動，忍不住就湊近了些，“我們打個賭？”

    “賭什么？”

    “你若輸了，等我去漠北后每月給我寫封信，不拘內(nèi)容?！?/br>
    琳瑯一聽扭身就走，“我閑得沒事做了才打賭?！毙炖蕝s仿佛很有把握的樣子，徐徐道：“你就不問問若我輸了會如何？”琳瑯道：“如何？”

    “北方有名硯曰洮河硯，六meimei想必很清楚。”他頓了一頓道：“其實漠北也有奇石，只是不好開采，又沒有好的制硯匠人，所以產(chǎn)硯寥寥可數(shù)。我若輸了，就采一方這樣的石頭，請名匠為你制硯，如何？”

    “你是說濤石？”琳瑯轉(zhuǎn)身，眼里已經(jīng)有了熱烈的光芒，不假思索的道：“一言為定！”

    濤石的名聲琳瑯聽說過，書中記載它細密晶瑩、石紋如絲，如同云濤滾滾，用它制出的硯臺是難得的珍品。只是濤石多在懸崖峭壁之間，又極難尋覓，現(xiàn)今世間流傳的也不超過十方。似琳瑯這等無名小卒，自是無緣得見的。徐朗以其為誘餌，一擊必中。

    琳瑯卻無猶疑，今日的事結(jié)果未知，哪怕她輸了，也不過動動筆的事情，實在抵不過濤石的巨大誘惑。她抱著微妙的希冀爽快答應(yīng)，徐朗便笑道：“那我們拭目以待?！?/br>
    ☆、58|

    打賭的結(jié)果讓琳瑯很失望——回賀府的路上琳瑯探了探秦氏的口風(fēng)，才知道秦氏已經(jīng)點頭了。當(dāng)然這并不表示秦氏已然定下，只是說賀文湛夫婦對此頗滿意，后面賀家請人上門說合，老太爺和老夫人那里首肯，這事就十拿九穩(wěn)了。

    琳瑯聽了頗為喪氣，想象而今徐朗志得意滿的模樣，只覺得牙癢癢。定親的事兒準了，他還能借此贏了她許多書信，這會兒尾巴鐵定翹到天上去了吧！

    徐家的動作倒是很快，第三天就請了媒人上門說合。因徐奉先身處漠北，徐夫人還帶著徐朗親自來了。

    事情進行得異常順利，賀徐兩家世交，徐朗先前也常來賀家走動，老太爺都能許他獨自進他的藏書樓了，可見對他的喜愛。兩位老人對徐朗是沒異議的，不過賀老太爺消息靈通，早就聽了太子要選妃的事情，加上如今賀文瀚是太子太師，老爺子多少對選妃之事抱了點希望。

    這等事他當(dāng)然不會直接問琳瑯，而是把賀文湛和秦氏叫到了書房，開門見山的道：“皇上打算為太子選妃的事情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見夫婦倆臉上并無意外之色，續(xù)道：“徐家這個時候來提親，你們怎樣想？”

    賀文湛便道：“徐朗人品貴重，我們兩家又是世交，兒子對這門婚事沒有異議?！?/br>
    “太子那邊呢？”老太爺當(dāng)然不會許他含糊過去，“以六丫頭的品貌才情，就算未必能選太子妃，做側(cè)妃是沒問題的?！辟R文瀚如今很得皇帝器重，賀文湛頗受青睞，以琳瑯出色的容貌，若賀家有心參選，機會還是很大?；实巯ハ伦铀貌欢啵舆@東宮之位很穩(wěn)，若選了側(cè)妃，將來太子登基，那地位可就非同一般了。

    賀老太爺當(dāng)了一輩子政客，門里還沒出過皇親，賀璇璣已經(jīng)出嫁，他多少對琳瑯抱了點希望。雙目中精光閃動，觀察這對夫妻的神色。

    賀文湛哪里不知道東宮那位太子的德行，皇帝老子做木匠，太子則醉心逗蛐蛐兒，雖說太子太傅、太子太師等人悉心教導(dǎo)，這性子如何能扭得過來？恐怕賀文瀚愁白了頭發(fā)，這位爺都未必能把心思放到正經(jīng)事上。

    拋去皇家的身份，賀文湛對這位太子是很瞧不上的。

    徐朗就不同了，處事穩(wěn)重大方，又精干歷練，比大他四歲的賀衛(wèi)玠差不到哪里去。賀文湛對他的品行滿意，加上他對琳瑯的用心，覺得徐朗簡直甩了太子十萬八千里，當(dāng)即道：“鈴鐺兒自小被寵著，散漫慣了，何況她身子也不好，又不像大姑娘那般穩(wěn)重，兒子想著，還是選個合適的人家嫁了更好。”

    賀老太爺便看向秦氏，眼里殘存一絲希望?？汕厥夏睦锸秦澞綐s華之人？

    自己的女兒在家里千嬌百寵，何曾受過什么委屈？若是進了皇家，太子妃都未必能過得舒心，更勿論側(cè)妃了。當(dāng)即點頭道：“我也這么想。鈴鐺兒性子平淡活潑，實在不宜嫁進皇家?！?/br>
    他夫妻倆都這樣說了，賀老太爺還能怎么辦？當(dāng)即不再多說，應(yīng)下了這門婚事。

    不過如今琳瑯才十一，嫁人起碼也得等幾年，徐朗還得等著呢。賀老太爺對這位孫女兒還是很偏疼的，既然定下了徐家，便將徐朗叫到跟前，又問了一通話，無非是琳瑯年紀還小，徐朗是否能等這幾年之語。

    賀家能答應(yīng)，徐朗就已是喜出望外了，哪里還會介意這些，當(dāng)即又剖白了一番。

    如此，兩家測算過八字后就先訂了親，只等琳瑯長大后過門。

    家里幾位長輩對徐朗竟然如此滿意，這讓琳瑯頗為意外，不過心里到底是安穩(wěn)了不少。上輩子錯嫁給朱家，多少是她自己識人不明的原因，這回家里幾位長輩都把著關(guān)，應(yīng)當(dāng)無虞。

    徐夫人跟徐朗一樣雷厲風(fēng)行，一看賀家答應(yīng)了，當(dāng)即送了一份厚重的禮過來，又把手腕上的一雙鐲子送給了琳瑯。不過如今琳瑯身體還沒長開，手腕也纖細，那鐲子套不住，只能拿錦盒收起來，待來日再用。

    除了徐夫人的厚禮，徐朗也送了樣重禮——因怕琳瑯來往天麟峰時碰見意外，徐朗特地將身邊的兩名暗衛(wèi)叫七鳳和九鷂的送給了琳瑯。這兩位都是徐家軍中訓(xùn)練出來的人，九鷂身手比崔十三還好，七鳳雖是女子，但身手靈活為人機敏，半點都不比崔十三差。

    賀家為此深感意外。以前只聽說過送丫鬟，或者文人風(fēng)雅送美妾的，卻從未聽誰送過暗衛(wèi)，更何況還是這樣兩位身手了得的人。

    徐朗卻覺得理應(yīng)如此，見賀文湛有拒絕之意，便將在江南時路遇劫匪的事情說了，道：“天麟峰畢竟是在城外，就算京城沒有山匪強盜，路上碰見些不好的人，六meimei也未必能應(yīng)對。九鷂和七鳳都是得力的人，有他們在，六meimei哪怕天天去天麟峰，也能無虞?！?/br>
    “明之倒是比我們想的更周到?！辟R文湛瞧著他，眼里難掩一絲揶揄，徐朗坦然無愧。他將來的媳婦兒當(dāng)然要上心，事事考慮周到！這半年要去漠北照顧不到琳瑯，那么嬌美的小姑娘，若是真?zhèn)€碰見什么意外，他得后悔死！

    賀文湛畢竟也怕琳瑯出事，便也不再推拒。

    賀府里住著的都是文人，除了錦繡外，沒幾個會功夫的人。九鷂和七鳳又都是暗衛(wèi)，身上氣質(zhì)全然不同，走在府里的時候格格不入。秦氏正考慮著如何安置他們呢，誰知道徐朗帶他們跟琳瑯見禮過后，這兩位就不見了！

    秦氏以前從未跟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不免問一問徐夫人。那位早就習(xí)慣了這種事情，笑道：“暗衛(wèi)顧名思義，是藏在暗處的護衛(wèi)，當(dāng)然少露蹤跡。他兩人自能會有安排，meimei這里只管放心就是?！?/br>
    “這……”秦氏沉吟，總覺得扔著兩個大活人不聞不問，有些失禮。

    徐夫人便道：“明之送他們過來，只是為了保護六姑娘。暗衛(wèi)自有其職，meimei不必cao心?！鼻厥线@才作罷。

    有九鷂和七鳳保護，琳瑯來往天麟峰時穩(wěn)妥了許多。天麟峰距京城二十里，那溫泉位于山腰，因京城外溫泉極少，這地方漸漸的就成了皇親貴戚們專用的地方，溫泉邊上有現(xiàn)成的莊園，附近還有道觀，若是遇見雨或是想在山里留宿，都是方便的。

    琳瑯頭一次去的時候由秦氏陪著，帶了不少日常用物，往那里一瞧，景色果然極好。母女倆各自泡一泡，渾身舒適。是夜就在山里住下，次日清晨賞著山景歸來，倒也愜意?；貋砀R文湛一說，賀文湛再無顧慮，定了往后逢十就讓琳瑯去那里。

    沒過幾天，裴明溪就將做好的《春花馬球圖》送到了琳瑯手里，景色清麗、人物生動，在她這年紀能無師自通畫成這樣，十分出人意料。

    琳瑯將畫轉(zhuǎn)交給莊嫣，那位十分滿意，當(dāng)即允諾兩月之內(nèi)讓裴明溪進入畫院。

    須臾即到四月，徐朗和徐湘兄妹倆啟程去塞北，這一去計劃的是六七個月，歸期也還未定，琳瑯少不得和賀衛(wèi)玠一起去長亭送行。

    跟賀衛(wèi)玠在一起的時候，徐朗還是很端方穩(wěn)重的，說起漠北的局勢來，也頗擔(dān)憂，“如今不少地方鬧春荒，北邊更是如此。父親身邊的兩名得力將領(lǐng)死在了年初和疏勒人的戰(zhàn)役里，最近聽說又有動靜，我到了那里恐怕有不少的事要做?！?/br>
    “疏勒人還是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