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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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后宮只有皇后一人,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今有女子站在垂拱殿門口,除了那位被皇上捧在手心的皇后,還能是誰?秦紫陽不由加快了腳步,上前行禮道:“微臣拜見皇后?!焙竺婢鸶缸右哺卸Y,只是自稱草民罷了。 雖然對面是長輩,但君臣之別擺在那里,琳瑯還是坦然受了,而后道:“舅舅快免禮。這一路舟車勞動,舅母和表姐還好嗎?” “她們一切都好,剛到京城尚未安頓,今日便未隨微臣進(jìn)宮請安,還請娘娘見諒?!鄙頌榈胤酱髥T多年,秦紫陽的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 琳瑯便微微一笑,“我正思念舅母和表姐呢,只是剛到京城怕是還得服水土,改日請她們和母親一起進(jìn)宮便了?!蹦抗庖晦D(zhuǎn),朝著秦懷恩微微一笑,再往后,便是君瑞父子。 幾年不見,君瑞已經(jīng)長高了許多,雖經(jīng)變故貶身庶民,身上的那股子貴氣修養(yǎng)還在,躬身行禮之時,一舉一動莫不賞心悅目。畢竟是有舊交,君瑞也不退縮,端正持禮道:“草民見過皇后娘娘?!蔽羧盏挠幸庥H近,在此時早已蕩然無存,他的目光坦蕩從容,想必是早已將當(dāng)初那一點點悸動掃清,叫琳瑯大為欣慰。 這個儒雅俊秀的少年,哪怕滿腹才華卻無緣入朝為官,卻依然保持著一份謙和溫潤的態(tài)度,也難怪秦蓁會執(zhí)意下嫁。 琳瑯笑著頷首致意,不好讓他們在殿前耽擱太久,便回鳳陽宮去了。 到得第二天,秦氏便帶著秦蓁和琳瑯的舅母吳氏一同進(jìn)宮了。秦氏是皇后母家、吳氏又是一方大員之妻,入宮后便先往楚寒衣的慈安宮去。琳瑯因為事先得了消息,便也去楚寒衣那里請安,等她們到來。 好容易等到宮人通稟,見著窗外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琳瑯還是掩不住有點激動。雖說她是皇后,秦氏那里到底是外姓,入宮請安等事情上根本比不得皇室宗親方便,一個月里能見著一次就已經(jīng)是難得了,更別說她跟秦蓁感情極好,三年未見,極為想念。 楚寒衣今日心情不錯,待她們叩拜過后,便叫人賜座。笑向吳氏道:“路上順利否?在京中一切可還習(xí)慣?” “勞太皇太后記掛,一切都還習(xí)慣。有圣上的恩澤,沿途驛館那邊準(zhǔn)備得十分妥帖,這京城繁華不是別處可比,一進(jìn)城可就舍不得走了?!眳鞘闲Σ[瞇的。這兩年丈夫立功升官,她一躍成了江南眾婦之魁首,那份氣度更與以前不同。即便是對著楚寒衣這位尊貴威儀的太后,她恭敬謙卑而外,語氣里還是能帶出幾分家常說話的味道,叫人聽著親切,且不冒昧。 楚寒衣微微一笑道:“秦大人這回入京,想必還有許多事要忙,夫人不妨多住些日子?!闭f著就看了秦氏一眼,“還是住在賀府上?” 秦氏便欠身道:“兄長和嫂嫂難得入京,賀府里也有空著的院子,就先住著?!?/br> “如此甚好?!背掠挚戳丝辞剌瑁斑@就是令千金了?” 秦蓁端端正正的再次扣頭行禮道:“民女叩見太后,再拜太后福壽安康?!?/br> “快起來吧,久聞南邊兒養(yǎng)美人,果真?zhèn)餮圆惶??!背录?xì)細(xì)打量著秦蓁。十六歲的少女身段窈窕多姿,加上她肌膚細(xì)嫩,氣質(zhì)沉靜溫婉,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她招手叫來身邊的管事姑姑吩咐了一句,少時那姑姑便捧了個海棠花樣的檀木盒,里頭鋪了絨緞,端端正正的擺著一枚紅寶石鳳頭銜珠步搖。 這一賜賞叫秦蓁大感意外。這步搖上的鳳頭是純金打造,紅寶石也都是上品成色,珍珠又都極品,工藝精巧大方,端莊貴麗。這東西大多數(shù)時候是在盛裝時使用,且大多出現(xiàn)在命婦或是妃嬪頭上,像秦蓁一個姑娘家基本不會佩戴。楚寒衣是太后,見了哪位官家的閨女,賜個尋常物件也就是了,可她頭回見面就賜下這樣的禮物…… 秦蓁一時猶疑,迅速看了吳氏一眼,就見她也是意外。 旁邊琳瑯哪里不曉得楚寒衣的意思,無非是后宮妃位空懸,秦紫陽是一方大員且秦蓁又是琳瑯的表姐,覺得琳瑯應(yīng)當(dāng)不好反對,就想把她納進(jìn)后宮幫兒子穩(wěn)固朝綱罷了。雖然不大喜歡楚寒衣這樣的行徑,但后宮很多時候都是為前朝而設(shè),楚寒衣有這樣的念頭無可厚非,只不過這回她是選錯了人罷了。 既是內(nèi)婦們說話,琳瑯便也帶了點點撒嬌的意思,“母后真真偏心,這樣好的步搖,可從沒給我瞧過?!闭f著又向秦蓁道:“表姐還不謝恩,等六月里你出嫁時添進(jìn)嫁妝里,可就體面極了?!?/br> 通常琳瑯服軟恭順的時候,楚寒衣還是很喜歡她的,畢竟兩家是舊交,這張臉生得惹人喜歡,且琳瑯本身又沒做過什么壞事,婆媳倆雖然在后宮有那么一點點爭權(quán)的苗頭,卻還不至于影響到日常相處。是以琳瑯這般軟語玩笑著說出來,叫楚寒衣的心里很舒暢,不過后半句她就有點不大明白了,“秦姑娘六月里要出嫁?” 吳氏松了口氣,忙笑道:“是呢,就定在六月初九,這回咱們上京,也就是為此事而來?!?/br> “哦?”楚寒衣雖有點失落,到底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問道:“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竟有這樣的福氣?” 吳氏臉色不變,道:“前些年這丫頭和君道桓先生的公子定了親,如今就等著完婚呢?!?/br> 楚寒衣一怔,怎么都沒想到秦紫陽會把閨女說給君家的人。那可是前朝皇室,如今雖然還能活著,卻是根本沒什么前途的,若說是皇室遠(yuǎn)支,君道桓這個名字卻有點耳熟,想了想也沒能憶起是誰,琳瑯只得小聲提醒道:“就是前朝時候居于江南的那位??ね?,字道桓的?!?/br> “是他啊……”楚寒衣想起來了,饒是她久居深宮,那臉上的驚異之色也不能全然掩去。 若是君系旁支倒也罷了,可那君道桓既曾居郡王之位,他的兒子也是徐家特意防范的對象,莫說這輩子,恐怕下輩子都未必能掙個好的出路。秦紫陽把她的千金嫁給他的孩子?這位堂堂的節(jié)度使是瘋魔了么?當(dāng)初徐家能取了君家的天下,他可出了不少力,如今卻要和君家聯(lián)姻,怎么看都像是個笑話。 吳氏自然曉得這門婚事的尷尬之處,奈何她拗不過秦蓁,且君瑞那個孩子雖然失了勢力,身份所限也沒法掙個前途,但單論起人品才學(xué),要配秦蓁是綽綽有余的,這也是秦紫陽最終點頭的原因。 見楚寒衣如此神色,吳氏便笑了笑,“正是,他家公子叫君瑞,人品穩(wěn)重才學(xué)又好,蓁兒這丫頭心實,既然已經(jīng)定過親,就死心塌地的等著完婚了?!?/br> 琳瑯在旁佐證道:“兒臣那天在垂拱殿外碰見舅舅,也曾見過那人,那份氣度確實和京中的貴家子弟不同,霽月清風(fēng)、道骨仙姿,想必平日里是喜愛游山玩水,清逸俊雅得很?!?/br> 吳氏曉得琳瑯的意思,當(dāng)即也道:“江南素來都是溫軟富貴鄉(xiāng),君小公子和蓁兒都是寄情山水的孩子,又都愛書法詩畫,也算是志同道合吧?!闭f著自顧自的笑了笑,“唯一叫我擔(dān)心的呀,就是怕哪天他倆鉆進(jìn)山里尋訪仙人,食風(fēng)飲露去,再也不想回到這十里紅塵來了?!?/br> 楚寒衣被她說得一笑,便也道:“難得的是兩人志趣相投?!毙睦锒嗌儆悬c失望,便也歇了要把秦蓁納進(jìn)宮里來的打算,轉(zhuǎn)而談起了江南的人情風(fēng)物 拜別了太后,琳瑯便帶著秦氏和吳氏、秦蓁往鳳陽宮去,到得那里,貼身伺候的都是琳瑯自己的親信,秦氏這才吐了口氣道:“剛才你突然一提君瑞,倒讓我很是懸心?!?/br> “母親也曉得太后的性情,掌管內(nèi)宅那么久,現(xiàn)如今又是太后,有些事情上頭想得多。舅舅是江南三州的節(jié)度使,掌著兵權(quán),政事上又能插手,若是咱們什么風(fēng)都不透,讓表姐悄沒聲息的嫁了,反容易叫人多想。如今攤開了說,咱們沒藏著掖著,她那里也過了明路,就不怕了?!?/br> 吳氏點頭道:“還是娘娘想得周全,君瑞這孩子雖好,身世巨變后也沒什么多的想頭,畢竟是前朝皇室,瓜田李下之嫌,還是說開了好?!?/br> 琳瑯雖是皇后,在秦氏跟前總還保留著那么點女兒的嬌憨之態(tài),聞言朝秦氏一笑,道:“舅母也夸我呢,娘還不信我?” 秦氏便也道:“好吧好吧,還是你想得周全?!?/br> 想著她姐妹倆幾年沒見,定有好多的話要說,兩個大人在這里畢竟拘謹(jǐn),秦氏便帶著吳氏往殿外賞花去了,留下她姐妹倆在里面說話。 秦蓁已是個窈窕淑良的大姑娘了,因為君瑞的事情叫她經(jīng)了不少波折,性子沉穩(wěn)了不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沒心沒肺的愛笑了。不過當(dāng)初秦蓁會和君瑞結(jié)緣,少不了琳瑯牽線的功勞,雖隔了多年,那份感情卻沒怎么變的。 “舅舅一向嚴(yán)厲專斷,表姐居然能拗得過他,好厲害呀?!边f一塊糕點過去,琳瑯的眼底藏著笑意。 秦蓁便也微笑,“你當(dāng)我那兩年的日子好過嗎?祖母、母親、大嫂,每個人輪番的來勸我,父親氣急了的時候,還說要把我趕出家門去呢?!?/br> “舅舅那自然是氣話,表姐這樣好的女兒,他怎么舍得呢。外祖母和大嫂子都好吧?” “都還好,先前娘娘賜了好些藥材過去,祖母那里很高興呢。大嫂子也是,去年底就有了身子,后來二哥也娶了嫂子,兩件喜事兒加起來,祖母高興得什么似的?!?/br> “聽說二表哥娶的是沈家的姑娘?” “就是那位玉蓉jiejie,娘娘在江南的時候應(yīng)該也見過?!鼻剌栉⑽@息了一聲,“可惜玉蓮去得早,她若還在,這時候也該出閣了?!睂τ谏蛴裆徸员M的那件事情,秦蓁震驚而外,就只剩下惋惜了。當(dāng)初一起長大的三姝,朱含香已然伏誅,秦蓁安然無恙,最可惜的就是沈玉蓮了,為了容貌被毀而自盡,秦蓁想起來的時候時常要嘆息一番。 “是啊?!绷宅樴皣@,“好在你和君瑞都還好好的,這回舅舅和舅母都上京,應(yīng)該是要等你們六月完婚后再走了?” “嗯,不過大哥要等我們徹底安頓下來后再走,恐怕得到年底了?!?/br> “表姐,其實我挺佩服你?!绷宅樣芍缘溃骸盎噬喜皇窍矚g猜忌的人,君瑞是什么性情,他自然判斷得出來,你們只管放心住著,外面的事我能做的有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蘭陵院里找我母親就是。” 秦蓁的心里安定了不少,當(dāng)即道:“多謝娘娘。” ☆、97|結(jié)局 六月里的時候天氣轉(zhuǎn)熱,徐朗因為答應(yīng)過琳瑯,真?zhèn)€安排去了距離京城兩百里的避暑山莊。有藺通的調(diào)理,加上每晚上都要貼著徐朗這個小火爐入睡,琳瑯的體質(zhì)已然改善了許多,除了例行的月事時手足指尖有點點發(fā)涼外,已和常人無異。 楚寒衣抱孫子心切,眼瞧著琳瑯年紀(jì)小指望不上,且徐朗說過在琳瑯生子前不納妃,老人家沒奈何,只能把目光投向長子徐朔。好在徐朔的這位王妃十分爭氣,到了八月的時候就傳出了信兒,說是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這可高興壞了楚寒衣,不時的派人去看望送東西,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長子媳婦嫁進(jìn)來不過一年多就有了消息,唯獨琳瑯這里還安安靜靜,偌大的后宮里每天都是空蕩蕩的,除了那幾位先帝的妃嬪會過來陪著她說說話之外,楚寒衣身邊常來往的也就只有琳瑯了。 楚寒衣久居深宮難免寂寞,雖知道徐朗的心意,有時候難免還要嘮叨幾句,“皇后今年才十四歲,她以前就身子弱,要等生下孩子來,還不得等個三四年?”老人家有些不豫,“皇帝膝下無子、后宮里妃位空懸可不是什么好事,我這里都聽到了不少風(fēng)聲,你案前御史們的折子怕是堆成山了吧?” “確實是堆成山了,兒子一封封都摞著呢?!毙炖市ρ?。 “我是說正經(jīng)的!”楚寒衣正色,“你比皇后年長六歲,如今正是壯年,為了孩子著想,也該早些辦起來才是。前頭我是想著你們新婚感情正好,不忍多說,可這都兩年了,你萬事寵著她我也不過問,可皇嗣乃是國本,容不得你任性?!?/br> “可兒子早就說過,不納妃!”徐朗堅決。 “不納妃?”楚寒衣可不會放過這說辭上的變化,“哪有不納妃的皇帝!” “怎么不能?”徐朗絲毫不退,“皇后的身子有藺太醫(yī)調(diào)養(yǎng),等過兩年就能生孩子。母后也說了兒子正當(dāng)壯年,怎么還得活個二三十年吧,那時琳瑯早已長成,害怕不能兒女饒膝?”徐朗也有點沒耐心了,反問道:“難道母后是覺得兒子命不長久,要急著留后?” “堂堂一國之君,說的是什么話!”楚寒衣斥道,“你才二十歲,哪里會命不長久!”雖說是征伐沙場的人,這些不吉利的話上面,楚寒衣還是很忌諱。 徐朗就勢道:“既是如此,母親又急什么?” 楚寒衣語塞,半晌才道:“我還不是為你著想,選幾個女子進(jìn)宮伺候,許多問題迎刃而解,豈不比你勞心勞力的輕松?” “這些事情兒子自會處理,母親不必cao心?!毙炖士v是極力忍耐,也有點不耐煩了。他的抱負(fù)和道理已經(jīng)跟楚寒衣說過不下十?dāng)?shù)次,誰知她還是這樣冥頑不化,誠然選妃是條捷徑,可若當(dāng)真行此策略,叫琳瑯情何以堪? 富貴尊榮非她所求,當(dāng)初嫁給他,還不是為了兩相廝守?如今奪了她的自由已是無奈,若再選妃移情,連他自己都要不齒。 母子倆不歡而散,徐朗出了慈安宮就又到垂拱殿接見朝臣去了,結(jié)果毫不知情的琳瑯去慈安宮里商議事情,就吃了個閉門羹。好在她當(dāng)了兩年的皇后,雖然上頭有太后壓著,自己的羽翼卻也漸漸豐滿起來,打發(fā)錦繡去一打聽,不過片刻就明白了事情原委。 兒子為了媳婦和母親鬧別扭,不管太后有理沒理,這時候怨氣肯定都是在琳瑯頭上。 琳瑯可不想平白的再去惹不自在,索性請了個太醫(yī)去給太后把脈,自己回宮去了。反正太后、皇后與平常婆媳不同,不必早晚過去請安服侍,是以她哪怕兩三天都不露頭,楚寒衣那里也不能說什么。 后面跟徐朗提及此事,琳瑯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她鮮少在徐朗跟前談及太后的是非,只是自怨道:“也是我身子不好,這么久也沒有動靜。聽說有些姑娘十三歲都能生孩子了,我哪怕立時有孕,生孩子時也該十五了,應(yīng)當(dāng)沒事吧?” “說什么話,那只是少數(shù)罷了,你年紀(jì)小身子還沒穩(wěn),萬一落下病根豈不麻煩?放心,你夫君身子好得很,根本不急著要孩子。而且有孕后不便行事,還是讓我暢快兩年再說?!彼敛谎陲?,反叫琳瑯在他腰上擰了一把,“臉皮怎么越來越厚了!” “不過我這都半年了還沒信兒,會不會真是身子不好?”琳瑯還是擔(dān)憂。秦氏早就說過,體寒的姑娘容易宮冷,子嗣上比常人格外艱難些。 “這才半年就著急了?大哥和王妃時一年多才有的信兒,你急什么?”徐朗大笑,將她卷入帳中。內(nèi)殿里的宮女早被揮退,錦被翻起紅浪之時,琳瑯除了嬌喘,已無暇再想其他。 次日清晨徐朗不用早朝,攬著她又是一通折騰,時候琳側(cè)臥在床帳里發(fā)呆,一時擔(dān)心自己真的子嗣艱難,一時又怕真?zhèn)€懷了孩子,到時候懷胎十月一朝生產(chǎn),總覺得有點怯怯。 她所不知道的是,徐朗為怕她早早懷孕傷了身子,已在藺通那里要了一副湯藥自己時常服用。眼前的一兩年里,琳瑯是不必?fù)?dān)心懷孕之苦了。 次年四月里徐朔那里得了長子,楚寒衣高興之余不免又重提舊事。好在老生常談之下她早已拗不過兒子,不過一通抱怨罷了,母子倆為了這事兒鬧過好幾次不愉快,楚寒衣漸漸的也想開了,見得朝政安穩(wěn)四方升平,也就把這心思藏起來不提,宮中事務(wù)也交給琳瑯,自己安心將養(yǎng)起來了。 * 琳瑯有孕時已是靖和五年的臘月,一場深雪將皇宮整個掩蓋起來,萬籟俱寂中,這個喜訊仿佛長了翅膀,迅速傳開。 彼時楚寒衣正在小憩,聽了消息后并非當(dāng)即喜悅,而是有點發(fā)懵的問那傳信的宮人,“你沒聽錯?” “是藺太醫(yī)親自把脈,當(dāng)時皇上也在那里,千真萬確。”那宮人滿臉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楚寒衣有點愣神,整整五年,琳瑯從十三歲的少女長成十七歲的少婦,肚子里一直都沒有動靜。徐朗自始至終沒有起過納妃的念頭,宮里侍寢的只有皇后一人,然而五年中沒有動靜,讓楚寒衣不得不懷疑琳瑯的身子有問題,甚至想著等她二十歲若還無子,拼著和兒子鬧僵,也不能不插手此事。 可是現(xiàn)在……她突然有孕了?仿佛是在夢里一樣,楚寒衣呆呆的坐了好半天才接受了這個消息,倒讓前來傳訊的宮人有些尷尬——難道皇后有孕,太后不該高興? “藺太醫(yī)那里當(dāng)真診得無誤?”楚寒衣猶自不信。 那宮人這會兒倒不像剛才那樣光顧著高興了,忙回道:“除了藺太醫(yī),當(dāng)時韓太醫(yī)和魏太醫(yī)也都在場,確認(rèn)無誤。” “好?!背麻L長吐了口氣,臉上終于浮起笑容,漸漸的笑容變深,容光煥發(fā),道:“賞!”那宮人領(lǐng)賞離去,楚寒衣略一收拾,便往琳瑯的鳳陽宮來了。 鳳陽宮闔宮上下都是喜慶的氛圍,在得知琳瑯有孕的那一刻,徐朗便下令重賞鳳陽宮的所有宮人。后來按捺不住高興,又下令給宮里所有的人都備了份賞賜,這樣大的手筆令宮人們高興之余也目瞪口呆,不過這幾年里見慣了皇帝偶爾為了皇后千金買笑,如今中宮有孕,他會這樣做也不算意外了。 見得楚寒衣進(jìn)門,琳瑯便要起來行禮,楚寒衣自己緩步上前,卻已讓身邊的大宮女過來將琳瑯按著,她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你有了身子的人,不必行禮了?!钡菇辛宅樣行┎缓靡馑迹岸嘀x母后,如今才一個月出頭,尋常行動都無妨的?!?/br> “話雖如此,到底是頭次有孕,萬事都該小心?!背履概退つ痛?,便襯得琳瑯身子柔弱,是以這會兒格外珍重,她在旁邊坐下,跟藺通等人問了詳情,這才頷首微笑道:“日后幾位太醫(yī)可都得費心了?!?/br> 皇上就這一個心肝寶貝,太醫(yī)們哪能不眾星捧月的,忙不迭的應(yīng)著,于是又從太后這里領(lǐng)了一次賞。 這則消息很快就散開,王妃、公主、有頭臉的命婦們輪番進(jìn)宮請安,倒著實讓琳瑯忙了兩天。到后來一些命婦來拜時,琳瑯都以靜養(yǎng)小睡為由躲開,好在楚寒衣心疼她肚里的孩子,都幫她擋著了。 這邊廂秦氏得知消息,自然也是喜不自勝,因知道這兩天琳瑯忙碌,特地等到第三天才進(jìn)宮,還帶來了已經(jīng)六歲的賀衛(wèi)琛。小家伙聰明伶俐,秉承了賀文湛和秦氏在讀書上的天賦,小小年紀(jì)就將賀文湛的藏書囫圇吞棗的看了個遍,雖不明其中之義,到底也是見識了一遍。因為賀老太爺疼愛,如今還能進(jìn)書樓里挑些淺顯的來看。 因愛看書,賀衛(wèi)琛比別的男童要好靜些,性格里也帶著點靦腆,見著琳瑯的時候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拜完,這才敢貼過來,叫道:“jiejie!”他在府里的時候聽秦氏念叨過,竟然也曉得懷孕是怎么回事,把那rou嘟嘟的手貼在琳瑯小腹,問道:“jiejie的這里也住著小弟弟么?” 琳瑯忍不住一笑,“不是弟弟,是外甥。” “外甥……”賀衛(wèi)琛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那他該叫我舅舅嗎?” “是呀,咱們琛兒小小年紀(jì)就要當(dāng)舅舅了?!绷宅樔炭〔唤?,旁邊秦氏也是笑得不住,道:“你這一有孕,怕是太后念著你的身子,會叫你好生靜養(yǎng),比不得以前自在。這宮里雖說人多,能逗你開心的卻有限,今日進(jìn)宮時太后也說了,我可以隔日就進(jìn)宮來看你,到時候把琛兒也帶過來,免你寂寞?!?/br> “太后真這樣說?”琳瑯喜出望外,自言自語道:“看來她老人家盼望這個孩子,可不是一朝一夕?!?/br> “你以為呢?先前我入宮問安,太后還拐彎抹角的問過。太后性情剛直,有些事做得直白了些,不過待你的心還是很好的。你雖有身孕,還是不能忘了禮數(shù)?!彼降紫吕?,母女兩人不會計較什么皇后的身份,說話也頗隨意。 琳瑯雖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在母親面前到底還是忍不住撒嬌,“知道啦?!?/br> 旁邊賀衛(wèi)琛也跟著學(xué),叮囑琳瑯,“jiejie要乖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