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使金樽空對人

    談閑話的人, 不知是誰聊到了什么興處, 嘖嘖羨贊:翎首確實(shí)長相囂艷絕倫, 北周內(nèi)男女老少，凡是長眼睛的, 哪個瞧見了不被勾著魂兒，溜溜兒扯著走?

    另一人慌張阻道:莫談此事，當(dāng)謹(jǐn)蝕骨之禍, 從口而出。

    贊美上官伊吹的人笑笑:“都是自己人里隨便說的，再不亂講?！笨墒茄哉勯g底氣虛減七分，話里摻雜了難以形容的害怕。

    一陣沉默。

    又有其他的門徒恰從外苑過來, 瞧見幾人神色嚴(yán)肅，不由笑道, “今日翎首可能不回來了, 你們幾個放松些，平常都跟猴子似的, 今天怎么都跟霜打的茄子樣?”

    一人怯問道:那龍家大爺吃了辣燒銅鍋騎駱駝, 花樣兒輪著使，現(xiàn)下又把咱翎首請去哪里了？

    來者笑道:還能去哪里？兩個人一早騎著駱駝滿沙窩里跑, 一身臭汗黏了沙子，現(xiàn)在雙雙往燁摩羅人開的香水行里洗澡去了。

    眾人一度無聲。

    戚九右眼皮子跳得厲害, 轉(zhuǎn)身往破魔裸子塔走去, 他記得上官伊吹的書房在破魔裸母塔之下, 到了鳴州分門應(yīng)該亦是如此。

    沿路問了幾人, 果然來到子塔下的書房門口, 書房里面微微響動，朱門一推，大步流星走出來個人影，懷里抱著堆作小山的公文，與直接心不在焉的戚九裝個滿懷。

    戚九一個屁墩兒跌在地上，公文嘩啦啦得拋起，又嘩啦啦得砸下來，降鵝毛大雪似的。

    再看，對方竟也狠狠跌坐在地上，盯著戚九傻瞧。

    戚九趕緊道歉，把人扶起來，又幫忙撿散落一地的公文，隨手拈來一本，打開略看。

    上官伊吹的字體峋長有力，字格風(fēng)骨如梅，若是細(xì)看，每個字略有左斜之姿，與他柴苑拿的三頁黃紙上的字跡分外相仿。

    對方一把抽走公文，言辭正色道，“大人的東西，從不準(zhǔn)許下屬們隨便觀瞻?！笨雌菥诺难凵瘢袷强礋o關(guān)緊要的外人，還是個異域的外人。

    戚九趕緊一禮，客客氣氣道，“敢問這位門徒大人，咱家翎首尋常里喜歡用哪只手書字?”

    對方很受他這一套禮貌，邊將散亂的公文重新疊好，邊回復(fù)著，“你不是翎首大人從咸安圣城一并帶來公干的嗎？我以為你自己就清楚?！?/br>
    “翎首他右手使刀，左手執(zhí)笛，雙手并用，不過據(jù)聞他嫌右手揮刀見血，不夠干凈，所以才以左手執(zhí)筆?！?/br>
    戚九心里咯噔一擰，右眼皮當(dāng)即不不跳，換成左眼皮。

    謝過對眼面露狐疑的人，戚九獨(dú)自出了鯉錦門的隱秘出口，街上照舊的車水馬龍。

    他還沒自己孑身一人出過門呢。

    心里的小緊張和小雀躍雙雙鼓吹，戚九便興沖沖得四處打聽，逢人就探問鳴州城內(nèi)最奢華的香水行怎么去。

    奇怪的是，回復(fù)他的人指明路后，均以某種另色眼神將他從頭到腳細(xì)細(xì)刷量一遍，瞧得戚九汗毛屢屢聳立。

    想著那個龍家大爺?shù)恼埧鸵欢ú粫?，戚九就直奔著最貴的地方猜去了。

    果不其然，最貴的地方一定是最殺眼的。遠(yuǎn)遠(yuǎn)人未到，金碧輝煌的珠寶氣息，伴光招展。

    四座殿塔仿佛隆裝盛出的妖嬈女子比肩而立，純雪色大理石包圍整座建筑，玻璃、瑪瑙、彩石各自鉤嵌成大象，孔雀，睡蓮等絢麗多彩的圖形，奪人眼球。

    一道人高的紅砂石墻圍繞三方，觸目之地皆是耐旱的簕杜鵑，花妖葉郁，別有天地。

    三三兩兩的游人往返期間，有男有女，多是外族人，北周的國祚鼎盛，萬國來朝，唯獨(dú)良家女子不得肆意出入公共浴室，以免落人話柄。

    一瞧這滿眼放去的奢華無度，戚九總覺得分外熟悉而親切，想自己這套rou殼長得天時(shí)地利人和，若是渾水摸魚，一定不會被人輕易察覺。

    正尋摸著要不要翻墻頭的空檔，有人一把猛拍戚九肩頭，險(xiǎn)些將人撂翻。

    戚九怒目回瞪，對方的胸肌黝黑渾圓，兩顆黑豆像眼睛一樣瞪著自己，戚九旋即呵呵抬頭。

    一對黑洞洞的鼻孔，疊著一雙精豆豆的眼睛，配一顆圓溜溜的腦袋。

    戚九楞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感覺胸口一窒，整個人被鐵拳提至半空中。

    粗魯?shù)臐h子吼道，“你這只燁摩羅的耗子想被捏死嗎？居然敢跑到門外躲閑，快滾去干活！”

    戚九雙腿亂擺，禁不住道“大黑哥你誤會了，我是來找人的……”

    對方也不知道憑什么認(rèn)定他是香水行的人，直接提著人，大步流星得往偏門里走去。

    一路繁華落盡，才入門后，大漢一把將人推搡出去。

    戚九步步錯退，后腦勺撞在綿軟的東西上，適才停住腳步。

    回頭道謝。

    三位長發(fā)碧眼的異族美女，咯咯笑道，“這位小帥哥，好硬的頭啊。”中間的那個有意揉撫自己的胸口，細(xì)眉微蹙。

    戚九尷尬，還來不及解釋，三位美女已將他團(tuán)團(tuán)包圍，像云朵一般松軟，嘻嘻笑笑直接送往浴殿的替衣處。

    里面凡是伺候人的均是面容清麗的異族男女，纖細(xì)的身體穿著翡翠色的綠紗，伴著煙狀的水汽，猶勝仙境。

    “該干活了，小帥哥?！比齻€美女嬌笑著讓戚九換了衣衫，下著綠油油的半腿燈籠短褲，裸赤的胳膊上套雙金色的臂環(huán)，耳戴垂肩的蛇形耳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