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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他細看,謝墩云早已火冒三丈有余,腰間蹀躞一拔,步卅狂刀自掌心倏而伸大,被他攥著刀柄一刀砍去,銅箱子當即打成爛銅碎片。 炸飛的碎片橫斜,幾個剛剛翻身的燁摩羅人恰巧再受重擊,當即穿膛而過,每人胸口都打出許多血窟窿。 波波西尤其看中自己的兄弟情義,單手解開肩頭披裟,野蠻拋向謝墩云。 幾只額紋斑虎從披裟間凌空鉆出,與謝墩云的狂刀咬成一片。 與此同時,余下的燁摩羅人也發(fā)現(xiàn)了戚九的存在,恰好戚九頭上的帽子落下,卷發(fā)披散。 其中一個對照水人中的郎君模樣,轉(zhuǎn)而再看他的臉。陡聲大叫,“這個氣宗余孽長得尤其相像!” 果不其然,龍竹焺與錢掌簿也盯上了戚九驚愕的臉龐。龍竹焺捏著手中白球,心底眼中一番快速描畫,對燁摩羅人道,“拿下他,我出一百倍的金碟子?!?/br> 眾人立刻圍向戚九,戚九對白式淺喊道,“你好生與謝大哥并肩作戰(zhàn),無須管我,我自有辦法?!痹捯袈洌琧ao縱白面狌狌放手一掃地面,把兩纏著謝墩云的猛虎捉了兩只,塞入口內(nèi)放肆咀嚼,眨眼成了齏粉。 戚九抓緊白面狌狌的皮毛快足一蹬,順利攀登而上,扶著幻獸的頭顱站在肩側,縱著巨獸再一腳踏去,踩扁另兩只額紋斑虎。 “氣宗余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波波西的愛獸眨眼死了四只,也不客氣,一腳踢翻了眾多百臻箱里的一個,昂首大笑道,“依你皮相,若真是燁摩羅人,也該知曉通天眼幻印究竟是根據(jù)什么煉化而成的吧?” 軻摩鳩說過:陰靈。 被踢翻的箱匣內(nèi),驀地如寂靜之地,落針有音,宛若死亡擺在面前,卻不知它何時擁抱自己,故而汗毛聳立。 嗚嗚嗚嗚~ 男男女女幽咽低沉的哭聲自箱中漫漫而出,帶著烏鴉與貓頭鷹的嘶唵,墳頭枯草的沙沙搖動,幽暗荒蕪的霊火,一眾烏煙瘴氣侵襲了整座氈帳之內(nèi),仿佛于地獄之間沒有尋到出入的路口,徘徊于人間不能離去,久久逗留便心生怨毒。 戚九騎著白面狌狌被濤濤陰靈圍在中央,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呼,縷次有哀怨的聲音吹過他的背脊,試圖囁咬過他的每一塊皮rou,輕言細語如同茹毛飲血。 “好不想死啊~好不想死~” “黃泉路好冷啊~我的手冷冰冰的~” “我的胳膊被禿鷲啄盡了~腿也被野狼叼走了~內(nèi)臟四分五裂,散作各處,成為可憐的白骨~你的活rou好素香啊~給我吃一口可好~” 戚九嚴道,“滾!” 白臉狌狌的巨手一拍,將嗚嗚咽咽的怨靈拍開些距離,但是更多更驚悚的陰靈幾乎貼在了戚九的身體周圍。 細細碎碎的耳語猶勝離世前的不甘不愿,合成一句句最擊殺人心堅毅部分的靈語。 “你為什么不死~” “什么在支撐著你~” “你……最害怕什么降臨……” 陰靈們的森森吟誦忽然被通天眼齊一召喚,天地間陡然換了種顏色,打在臉上的不再是殘肢爛臂,更不是流淌著醬紫色污穢血液的淚汁。 而是刀子一般割心的風沙。 歷經(jīng)三天三夜。 幕天席地的黃赤色煙沙將戚九的視野里滿滿包裹,連蔚藍的天空此刻看起來都是如此壓抑低沉,如同被污染的黃布遮掩了任何逃生的方向。 白面狌狌早已無影無蹤,狂沙驚粒,排浪高疊,連小石子在沙暴的掀涌下,都如弱葉一般敲擊著沙漠里的一切生靈。 不。 莽莽黃沙如同吞噬生命的死沼。 僅有戚九一人在蹣跚而行。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他手里勉強執(zhí)著一根木杖,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一波接一波強大的沙浪吞沒。 縱然臉上緊緊包裹著一層頭紗,但是耳眼與鼻孔里早被細沙塞得滿滿。臉上的皮膚更被沙子顆顆打磨,粗糙而又蒼灰。且不要說喝一口水,就是他用干燥的舌尖舔一下唇皮,都要瞬間流出血珠來。 可他不能浪費,乘著焊熱的沙漠蒸發(fā)之前,撮著嘴把血珠子自己飲去。可是如此勢必會扯動嘴角厚積的裂口。 往骨髓里疼。 他的周身除了一身衣服,便是單薄的皮囊。所以他得繼續(xù)走下去。 不停不停不停地走…… 直到最后一塊脂膏被肆虐的風沙刮盡。 直到禿鷲群都嫌棄他的爛rou不夠填飽肚子而遠去。 直到他的雙腿被沙坑填埋,陷入伏地,風干成一具無名的枯尸。 在這些所有不幸罹臨之前,他會不停地走下去。 沙漠會歷練一個人的意志,同樣也會將意志摧毀到分崩離析。 而他,天生為意志而活。 所以,戚九執(zhí)意前行。 一卷沙浪終將他嶙峋的枯瘦身影拍滅,戚九從高聳的沙梁間滾身落下,直到骨頭險些散架了,他使勁最后的氣力,才在木杖的支撐下停住身體的翻滾。 好險,他瞇著眼睛瞧了一瞬,再往下滾,沙梁若倒坍下來,必將他吞覆沙底。 戚九頹然地眨眨眼,沙粒自他黑密的睫毛間簌簌落盡,眼淚是最奢侈的水源,他一想到自己需要重新蹬回沙丘之上,根本連絕望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