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駿老實答：“嫉妒倒沒有，只是有點失落。”

    家里的桌子剛好能坐下七個人。眾人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涮羊rou，因為有小孩子和孕婦，只能飲料代酒。

    顧懷蕊和她的丈夫雖然結(jié)婚快兩年，可仍舊如膠似漆，儼然新婚夫婦。而盧果果則因為懷孕，脾氣見長，跟丈夫撒嬌不成就翻臉，惹得桌上唯一的小丫頭捂嘴偷笑：“盧阿姨比晴晴還小氣?！?/br>
    “阿姨肚子里有寶寶了，是寶寶小氣?！?/br>
    誰知這小丫頭拆她臺：“阿姨你不要說謊，這是耍小孩子脾氣，我爸爸就經(jīng)常這么說我?！?/br>
    盧果果對這童言無忌感到好氣又好笑，最后瞪了丈夫一眼。

    半夜十點左右，眾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餐后桌上一片狼藉，方駿主動要求留下幫她收拾。秦苒指了指在沙發(fā)上揉眼睛的小丫頭：“我自己能行，你趕緊把孩子帶回去休息吧?！?/br>
    “那好?！彼雅畠簭纳嘲l(fā)上抱起來，“跟秦阿姨說再見?！?/br>
    “阿姨再見?！?/br>
    秦苒送父女倆下樓，順便把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遞給方駿：“給孩子圍上，這么冷的天?！?/br>
    晴晴乖巧地親了下她的臉，最后甜甜地問：“阿姨，我以后還能來找你玩兒么？”

    “可以呀，隨時都可以?！鼻剀勖嗣念^，“阿姨做好吃的給你吃?！?/br>
    父女倆離開后，秦苒跺跺腳，轉(zhuǎn)身往樓道內(nèi)走去。電梯在十五樓停下，正好是她所在的樓層。她想，或許是那個素未謀面的鄰居？可轉(zhuǎn)念一思考，這一路上根本沒見過有人往這邊來啊。

    她撇開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回到屋里，收拾好餐桌，泡了個熱水澡便睡下，第二天中午才醒，又懶得做飯，隨便叫了個附近的外賣，吃完就看電影，安然自得地享受單身生活，實在清閑。

    ☆、第二更哎

    假期的最后一天，雪總算停了，陰沉的天空也開始放晴，但仍舊冷到骨子里。秦苒裹著毯子蜷在沙發(fā)上看《傲慢與偏見》，在看到開頭勢利的本尼特太太要求丈夫去拜訪新來的鄰居時，突然又想起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鄰居。

    于是在吃晚飯之前，秦苒簡單披了件羽絨服，挽了個發(fā)髻，來到對面，按響門鈴。按照之前那位女主人的敘述，她事先在腦海里把這位鄰居的形象構(gòu)想了一遍。他應(yīng)該是一名戴著眼鏡、中等身材、面容憨厚的工薪族，如果他再善談些，她想她的鄰里關(guān)系應(yīng)該會處理得非常融洽。

    結(jié)果按了幾遍門鈴，沒任何回應(yīng)。

    秦苒猜，或許他已經(jīng)回家過年。她這樣唐突，應(yīng)該等些日子后再來打擾也不遲。也可能是她運氣不好，每次都逢不見合適的時候。

    她只得回到屋里，繼續(xù)看電影。

    吃晚飯之前，門鈴?fù)蝗豁懫饋?。她急忙將毛毯掀開，穿好衣服鞋子去開門。應(yīng)該是那名鄰居。

    她將手搭上門把，換上一副友善的表情，連門外是誰都沒來得及看。

    ——

    門鈴?fù)蝗豁懫?，蓋著毛毯打盹的謝簡緩緩睜開眼。這幾天的超負荷工作讓他從內(nèi)到外都非常疲倦，太陽xue總是“突突”地跳。前幾天著了涼，加上過度勞累，他今早起來吞了兩片感冒藥，結(jié)果一不小心睡到現(xiàn)在。

    他捂嘴咳嗽了兩聲，來到玄關(guān)處，順著貓眼看出去，在看到來人時，渾身的肌rou都僵硬起來。

    待她離開后，他迅速去洗了把臉，換上一件正式的西裝，拿了玄關(guān)處那束玫瑰。

    約莫幾十分鐘后，他終于來到她家門前，按響了門鈴。即便事先預(yù)料到可能會吃閉門羹，但因為有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加上他認為這不是一件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心態(tài)放得很正。

    前幾日，他故意避著她，早出晚歸，就是為了放慢節(jié)奏。

    他知道以前那場枯燥又缺少溝通且布滿裂痕的婚姻讓她經(jīng)歷了很痛苦的一段時期，她現(xiàn)在對他肯定萬分怨恨，但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沖動，出高價說服了那對夫妻，搬到了這里。

    自從離婚后，謝簡每晚都睡得很不安穩(wěn)，常常做些奇奇怪怪的夢，醒來時胸口處感覺空缺了很大一塊，悶得透不過氣來。過年那段時間，他幾乎是一個人度過，冷冷清清地，只能靠工作轉(zhuǎn)移注意力。

    昨晚，他隨便煮了點白粥吃下。電視里播著極為無聊的諜戰(zhàn)劇，角落里那兩只倉鼠還在跑輪，墻上的鐘滴滴答答地走，時間過得無趣又緩慢。他知道她請了朋友來吃飯，十點多的時候，她送客人離去，臉上掛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輕松笑容。后來他跟著她出了門，在樓道里遠遠地看見她跟男人抱著的那個孩子告別。他雖然不愿意承認，內(nèi)心卻十分嫉妒。

    離了他，她似乎過得很好，而他則過得十分艱難，每日都像在油鍋里煎熬一般。

    ——

    門外的人是謝簡。

    秦苒有些眩暈。她的表情當場便僵硬住，同時腦海里迅速將那日女主人的話過了一遍，又將這幾天的疑惑串聯(lián)起來，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穿著極為正式的西裝，手里捧著一大束艷俗的玫瑰，站得筆直，面帶微笑：“你好，我是你新來的鄰居，謝簡?！?/br>
    這樣沒有新意又尷尬的開場白讓空氣凝住。

    秦苒盯著他那張俊臉，差點說出“你臉皮怎么這么厚”的話來。但她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于是繃著臉緘默。這樣尷尬的場景，她實在想不出一個詞語，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后毅然決然地將門關(guān)上。

    客廳里，秦苒揉著頭發(fā)來回地走。她想不通他做出這種行為的根據(jù)。而她原本都已經(jīng)過習(xí)慣了脫離他的生活，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又介入進來。

    她頭疼又有點不知所措，最后停下來，來到玄關(guān)處，再次將門打開。

    他還在門外。秦苒下意識拔高語調(diào)：“如果你是因為后悔那筆分給我的財產(chǎn)，那么我看不起你?！彼荒芟氲竭@個理由。離婚那天，他分給她的財產(chǎn)足夠她花幾輩子。

    “是，我后悔了，但不是因為財產(chǎn)?！彼f。

    她二話不說將門關(guān)上。

    很快，敲門聲又傳來，頻繁且有毅力。秦苒無奈，心煩氣躁地去開門。

    “上次你讓我找的u盤?！彼麛傞_掌心。

    她冷淡回之：“謝謝?！闭f完去拿他手里的u盤。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在她靠近時，他的掌心稍稍往上抬了下，和她的指腹有輕微的摩擦。

    謝簡盯著她：“不客氣?！?/br>
    門“砰”地一聲被關(guān)上。

    秦苒快瘋了。她覺得她應(yīng)該找謝簡談一談，至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說兩人未來的發(fā)展。她不想這樣，每天和他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樣痛苦又尷尬，她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線被他擊潰，然后又陷入無止境的怪圈中。

    晚上，她找到他之前的號碼，發(fā)了條短信讓他過來一趟，說是要談?wù)劇?/br>
    幾分鐘后，謝簡準時出現(xiàn)門口。他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捂著唇咳嗽，“抱歉，有點感冒。”

    “進來吧?！?/br>
    他低著頭沒動。秦苒把那雙女士拖鞋扔給他：“我一個人住，沒多余的鞋子?！?/br>
    進屋后，像對待客人那般，她給他倒了杯水，招呼他坐下。

    秦苒進了臥室，出來后，把一個紅色小本子甩在他面前：“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

    謝簡用手掩著唇，臉色略顯蒼白：“我知道?！?/br>
    “所以，謝先生，我希望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誰也不干涉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盡快搬走?！?/br>
    他正色，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她繼續(xù)說：“當然，如果你很喜歡住在這里，那我搬走也可以?！?/br>
    “我沒有惡意?！彼K于開口。

    秦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也沒跟你開玩笑?！?/br>
    她和他對峙著，氣氛冷凝又讓人極為不愉快。既然要斬斷，當初他們從民政局出來那一刻，就應(yīng)該徹底斷干凈。

    半響后，謝簡眼里流露出痛苦的情緒，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艱難地開口：“苒苒，我很想你?！?/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diào)緩慢又誠懇，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發(fā)自肺腑的話。

    這樣的話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沖擊。在秦苒眼里，他是一個手段極為高明的騙子，把她耍得團團轉(zhuǎn)。這種形象根深蒂固，造成她對他的戒備和排斥。而她相信，他現(xiàn)在這番話，也不過是因為在閑暇時期想起了曾經(jīng)有個盡心盡力為他做飯洗衣暖床的妻子時編排出來的謊言。

    她不會再輕易上當，更不會聽信他的鬼話。

    看他的態(tài)度，這場談判是泡湯了。她頭昏腦漲，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秒，最后下了逐客令。

    謝簡邊咳嗽邊起身，輕輕說了句“晚安”。

    “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剛才說的話，終止這個無聊的舉動。謝先生，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吃不起飯的窮人，而你有一時興起就買房子的心情，還不如多幫助一些可憐的人。”

    他側(cè)過身來，咳嗽仍舊沒停止，“我會考慮的。”

    她冷聲回：“謝謝。”

    ——

    睡之前，秦苒點開了有些時日沒有逛過的論壇，想了半天，最后發(fā)帖求助：離婚一個多月，前夫今天搬來我隔壁，我該怎么辦？

    帖子很快就有人回復(fù)。第一個回帖的人說：天吶，好狗血，樓主快詳細說說。

    秦苒把她的經(jīng)歷簡略地敘述了一遍。

    第二個人回：這樣看來，你前夫肯定是想挽回。他一定是失去你感到后悔了，說明他對你有感情。

    后來有一堆人贊同。

    她關(guān)了電腦，頭疼地躺進被窩里，直到凌晨兩三點才睡著。隔天開始上班，秦苒被昨晚設(shè)的鬧鐘給震醒，在被窩里賴了一會熱，最后迷蒙著雙眼起床做了小米粥、煎蛋和吐司。

    出門時，她正好遇見拿著公文包準備去公司的謝簡。

    “早上好。”他別有深意地看著她。

    有什么比早上起來和前夫面對面更尷尬的事情么？秦苒沒理會，大步朝電梯口走去。

    這里住的大都是上班族，這個時刻電梯有些擁擠。數(shù)字逐漸變小，到十五樓時，電梯門打開，里面擠滿了人。秦苒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站上去，電梯很快就發(fā)出了“嘀嘀”的警告聲。有人的表情瞬間不太耐煩，“小姐，坐下一趟吧?！?/br>
    她面露尷尬地退出來。

    謝簡趕上來，沉默地站在她旁邊，高大的身形卻很難讓人忽略。她見了他那張臉就心里窩火，連帶著等電梯也沒了耐心，扭頭就朝樓梯口走去。

    她更加確信她上輩子肯定對他做了壞事，現(xiàn)在他要來討債。

    新年第一天上班，秦苒的狀態(tài)十分不好，連著出了好幾個錯誤，被主編教訓(xùn)得狗血淋頭。等結(jié)束工作回到家，她又在小區(qū)門口“偶遇”了那人。

    如果說今天早上還能稱之為巧合，那么下午，她動動腳指頭就能想到這是某個人刻意制造出來的“巧合”。

    秦苒黑著臉朝他走過去，十分火大地問：“姓謝的，你有完沒完？”

    ☆、第四十章

    一個女人若是對男人死心，連帶著對他的態(tài)度都會變化。感情且不論，只是心境會大不相同，把“厭惡”這兩個字挑明是很自然的。只是，謝簡沒想到她對他已經(jīng)失望到這種地步。在他看來，她現(xiàn)在連偽裝的面具都懶得戴，已然到了萬般不耐煩的地步。

    他只能說“對不起”。事實上除了這三個字，他實在想不起還有什么可以說，多說一句就多一分觸碰雷區(qū)的危險。

    小區(qū)里在這個點還是有不少人，再繼續(xù)下去不免失控，被好事者看了去又得鬧心。秦苒平復(fù)好心情，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闊步往樓道里走去。

    這人真是不可理喻陰魂不散自私自利！她憤憤地想。自己原本都要準備迎接新生活了，他還來攪渾她的現(xiàn)狀。

    這世上怎么有臉比城墻還厚的人？

    秦苒氣得沒吃晚飯，啃了幾片土司，又灌了一杯白開水，最后拿抱枕撒氣，把它想象成那人，從墻上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了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