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堂堂七尺男兒,為求榮華富貴不惜逢迎薛無常那閹狗!你要是我兒子,我親自拿繩子勒死你!” 顧行之和王沖的兒子恰好同年,長得是玉樹臨風,端的更是孤月冷星的風采,只可惜內里太過骯臟,白費了這么一副好皮相。 “可惜我不是您的兒子,您恐怕也沒有勒死我的機會?!鳖櫺兄嫔系?,仿佛那王沖的話就像是一顆石子沉入大海,沒在他心上起一絲波瀾。 “你來干什么!我和你無冤無仇!是不是那閹狗派你來取我的性命的!” 顧行之冷笑一聲,“薛掌印若是恨你,你以為你能痛痛快快去見閻王?” 世界上最可怕的永遠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得、求死無門。薛無常深諳個中之道,所以只要是開罪過他的人,最終都會淪落到比死還要凄慘的下場。 王沖是錚錚鐵骨的漢子,他能在良心和生死之中堅守前者,便早就拿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顧行之的話還是對他起了一定的威懾作用,等他安靜下來,顧行之親自給他松綁。 王沖四肢沒了束縛,上前掐住顧行之的脖子,將他推至墻角,這個時候,獄吏受了驚動正要上前攔住王沖,卻見顧行之袖中藏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閃,那利刃便刺入了王沖的腹部。 王沖口中有鮮血流出,顧行之趁勢拔出匕首,王沖再沒了手勁兒,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顧行之咳了幾聲,很快緩過氣來,將匕首擲在地上。 “大人,您沒事吧?”獄吏也嚇傻了,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顧行之面不改色道,“王大人誘我給他松綁,誰知我放了他,他卻想殺了我,情急之下我便拔刀自衛(wèi),皇上那邊我自有交待,你們記住了么?!?/br> 那兩個獄吏哪敢說一句不是,反正這一腳踏入了詔獄的門就等于躺進了棺材,早晚都要死,只是這王沖算是死的最快的。 顧行之出了詔獄大門,回頭望了望有些掉漆的牌匾,默默站了一會兒。落日余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也像是鍍了光圈一般,只是衣服上的褐紅血漬的血漬看起來是那么觸目驚心,那是王沖的血,顧行之自嘲的笑笑,撣撣袖口的灰塵,拔步離去便再不回頭。 今日圣上在養(yǎng)心殿面見掌印太監(jiān)薛無常和內閣首輔焦慎,這焦慎是為上午薛無常罰跪朝臣的事前來告狀的,可是沒多久那薛無常便跟來了,焦慎便與薛無常當面對質,還將那封被扣下的匿名信的謄本呈給了皇帝。 焦慎當年也和薛無常關系密切,想當年先帝猝然駕崩,朝廷大亂,薛無常和太后聯(lián)手將敵對勢力剿殺殆盡,幼主登基,薛無常更是趁機獨攬大權,將內閣勢力清洗一番。 焦慎便是在那個時候巴結上薛無常當上內閣首輔的。 只是沒有永遠的朋友,等到焦慎在朝中站穩(wěn)了腳跟,便越來越不愿受薛無常的桎梏,他一心想鏟除薛無常,這匿名信便是焦慎在背后一手策劃。 誰知,皇帝看了那匿名信,只是淡淡問了薛無常兩句,薛無常巧舌如簧將自己摘了個干凈,皇帝道,“不過是誤會一場,焦閣老和薛掌印都是朕大盛的國之棟梁,只有你二人齊心協(xié)力,才能保住朕的江山。兩位愛卿千萬不要受有心人的挑撥,若是二位生了嫌隙,吃苦的還是黎民百姓?!?/br> 焦慎長嘆一聲,“老夫年事已高,既然圣上如此信賴薛掌印,那老臣只能辭官告老?!?/br> 薛無常垂首冷笑,這老匹夫是想拿歸辭之事要挾皇帝徹查自己,可是皇帝僅僅是假意挽留了兩個輪回,便淡淡道,“焦閣老半生辛勞,為朕的江山嘔心瀝血,既然愛卿心意已決,朕也不再多做挽留。” 焦慎猛然抬頭,似乎完全沒料到圣上就這樣放自己離開。他年事已高,早有隱退之意,只想著在辭官前鏟除薛無常好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心腹上位,將來也可福澤后代,誰知道皇帝竟對薛無常依賴至此,他真是小瞧了薛無常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焦慎退下,皇帝笑著對薛無常道,“薛掌印,你受委屈了。” 薛無常恭恭敬敬道,“臣被人誤解事小,圣上當以朝政為重,如今焦大人請辭,內閣首輔一職便有了空缺。” “薛掌印可有合適人選引薦給朕?” 第6章 〔重寫〕 第六章 還有半個時辰就要換班,櫻荔正在側廳沖洗茶具,等到時辰到了便要換茶了。 她今日做事格外盡心盡力,因為今日來養(yǎng)心殿和皇帝議事的是她的義父薛無常,自打她進宮就沒再見過薛無常,她很期待利用這個時機看看她朝思暮想的義父。 她選了一套天藍釉菊瓣紋茶具,這是薛無常喜歡的樣式和花紋。回到御前已有幾日,櫻荔對烹茶之事已經略懂皮毛,她本來就是聰慧靈巧的,除了背書,她對世上任何事情都抱有旺盛的興趣,而只要是她感興趣的事,她都可以盡心盡力的完成。 經過燙壺、置茶、溫杯等一系列烹茶工序后,櫻荔高提水壺,姿態(tài)優(yōu)雅的沖泡茶葉,曬干的茶花瞬時舒展起伏,散發(fā)出寧心的幽香。 櫻荔將泡好的茶湯倒入茶盅,心中有些期待薛無常的反應,以前沒有機會見到他,無法報答他的恩情,想不到她第一次為他做些什么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大多數(shù)的女人都有敏感細膩的心思,他們往往能看到男人忽視的細枝末節(jié),櫻荔期待自己的別樣用心能得到回應。 正在這個時候,娜青來了。 “我提前來了,你回去歇著吧。”難得皇帝今天在養(yǎng)心殿,娜青特地早早的過來輪值,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斑@茶煮好了吧?那我送進去了?!?/br> 櫻荔眼見娜青就要侵占她的勞動成果,她哪里肯依,忙上前攔住她,“著什么急,來福公公在里面伺候著呢,他交待說等他出來吩咐時再把茶送進去?!?/br> “櫻荔,來福真那么說了?不會是你想借機多見見皇上所以拿這個借口誑我吧?”櫻荔是皇帝親自開金口放回御前的人,娜青雖然還是看她不快,可是也不會太明目張膽的為難她,只能偶爾含沙射影的刺刺她。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去送就你去送嘛?!睓牙蟊硨χ惹啵瑸樗沽艘槐?,帶著三分笑意將茶杯遞給娜青,“喏,嘗嘗我煮的茶怎么樣?!?/br> 娜青信不過櫻荔的茶藝,一會兒自己還得用她的茶借花獻佛呢,提前嘗嘗味道也省的出差錯。娜青接過喝了一口,茶的甘苦味通過舌尖傳入大腦,她不得不承認,櫻荔的茶藝進步神速,甚至不在她的話下。 “湊合著吧?!蹦惹嗝鏌o表情道,“茶也嘗了,你還不走?” 櫻荔笑瞇瞇的表情讓人看起來有些瘆的慌,她湊上去抱住娜青的胳膊,故作親昵道,“娜青jiejie,我陪你待會兒唄,等來福出來我就走,要不你一個人當值多寂寞,你說是吧?” 娜青甩掉她的胳膊,背過身去,拿了本書看,不想理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櫻荔“哼”了一聲,自己坐在椅子上掰手指也玩的不亦樂乎。 只是不一會兒,房中總有一種怪異的味道,櫻荔用袖子遮住鼻子,嫌棄道,“什么味道,怎么這么臭???” 娜青捂著肚子,臉青一塊紫一塊,櫻荔捂著鼻子走過去,關切的問她,“呀,你是不是吃壞了肚子???那個……別忍著啊!” 娜青忽然意識到什么,抬頭怒瞪櫻荔,“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啊,就是我,我給你那杯茶里放了點蕪萍粉?!睓牙蟠蠓匠姓J,沒有絲毫扭捏,就是這樣才更讓人生氣,她還好心解釋道,“你別害怕,蕪萍磨成粉混入茶酒中,只會加速人的腸道蠕動,進而起到通氣的作用,對身體沒有損害的。我一點也不嫌棄你,但是你這樣不適合去敬茶,萬一皇上聞到了就不好了,你快回屋歇著吧,這有我替你看著呢!” 娜青罵道,“你這個賤人!” 櫻荔扇扇鼻子,娜青的臉面實在掛不住,只得氣沖沖的奔出屋去。櫻荔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里面是她前幾天從魚藻池采的蕪萍磨成的粉末,那天她知道娜青背后給她使絆子很生氣,本來當天就想惡整她一番,可是后來心軟了,在心中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可是今天她又來壞自己好事,櫻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打小就對惡作劇情有獨鐘,畢竟整日被四面高墻圍著也沒事做,只能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取樂,遭殃的都是那些仆人。后來長大了,便漸漸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只能把這些多年研究的成果掩埋心中,等著將來傳給下一代,誰知道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櫻荔美滋滋的捧著茶盤緩緩走進屋子,她努力做到目不斜視,可是余光還是忍不住搜刮薛無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