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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蘇姨娘陣痛過了,倒頭就睡,每回疼醒再抓了丫頭的手使力氣,一匣子人參糕早早就吃完了,把雞湯熱起來,又泡了一付軟餅吃,大菜既是涼的又不頂餓,倒是面餅子充了饑。

    她醒著便叫明沅的名字,喜姑姑陪坐在里關,蘇姨娘一叫,她就上前安慰,心里也可憐她這時候生孩子沒人顧得上,摸了她的手寬慰她:“姨娘把勁兒使在該使的地方罷,姑娘好著呢?!?/br>
    爐子上煎了紫蘇葉的湯,蘇姨娘到要生了還在吐,尋常也喝這個止吐,明沅叫進去的丫頭俱都用鹽水漱口,再拿毛巾擦過手臉,她全無經驗也不知道還能干點什么,采薇抱了鋪蓋回來,把明沅看的那本書也帶了來。

    眼看著肚皮里的水要流盡了,上邊都癟了下去,娃娃卻還不曾出來,潘姥姥抹了汗壓低聲兒同喜姑姑說:“這情形可得下藥,想好了,往后許就不能生了。”

    喜姑姑一怔,反是潘姥姥道:“有福雞酒香,無福四塊板,到這份上,不生就是一尸兩命?!闭f著給兒媳婦使個眼色,外頭借小爐子,倒進去些催產藥,煎得一碗灌下去,伸手進了產門,蘇姨娘痛的撕心裂肺一聲慘叫。

    明沅手一抖,書冊子落到地上,外頭“噼噼啪啪”放起煙花來,映得黑夜如白晝,火樹銀花炸在天空,才剛湮滅去,就聽見里邊丫頭一聲叫“生了!”

    蘇姨娘一下苦掙,孩子總算出來了,身子發(fā)紅發(fā)青,潘姥姥倒提著拍了一下,卻不見哭聲,喜姑姑同潘姥姥兩個面面相覷,難不成生了個死胎出來!

    明沅聽見“生了”臉上一喜,站起來到門邊沒聽見哭聲,掀了簾子進去,潘姥姥摸了心口說了句“活的”,明沅腿一軟差點摔在門上。

    潘姥姥說完就把正口對口把嗆的水吸出來。明沅心里一揪,叫九紅托住往里去,等那孩子喉嚨口有了聲音,潘姥姥再提起來一拍,這回一拍,小貓崽子似的哭起來,兩只手緊緊攥著拳頭,哭得漲紅了臉,聲音卻還只微弱。

    “這可好啦?!迸死牙岩恢皇终仆兄o孩子洗澡,拿棉布包裹起來,明沅從沒見過這么小的孩子,潘姥姥笑道:“是個添頭,不怕,女兒家命硬,七活八不活。”

    “添頭”說的便是女兒,倒真叫蘇姨娘想著了,一屋子看著孩子,只小蓮蓬給蘇姨娘抹汗,潘姥姥收拾好了孩子,讓兒媳婦喂水,自個兒料理起了蘇姨娘,下邊收拾干凈,換過褥子。

    當著明沅的面說:“若不是早產,該是順產的,如今且得好好休養(yǎng)著,往后有沒有的,就看造化了。”

    明沅伸手接過meimei,皺巴巴紅通通的一張臉,眼線又長又深,倒能瞧出眼睛像了蘇姨娘,潘姥姥換上干凈衣裳:“是個全須全尾的,小是小些,精心的養(yǎng)了也不怕?!?/br>
    喜姑姑摸了大紅封出來,把潘姥姥喜的眉開眼笑,又多說兩句吉利話:“三月三生的,好日子呢,往后是個有福氣的。”

    帶了兒媳婦出去,一路走一路說:“你可瞧著了,這還只是交骨不開,再有那產門不閉的,胞衣不下血崩不止的,穩(wěn)婆沒這一雙手,怎么跟閻王爺搶人?!?/br>
    潘姥姥得著重謝,活計也確是做的漂亮,連臍帶都用細麻線纏扎好了,拿軟棉布包扎好,過得三四日自然就落了臍。

    前邊宴還沒散,明沅抱了meimei,采薇伸頭腦瞧笑了:“姐兒別看這會兒八姑娘生的丑,長開了可漂亮,你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哪兒都長得好呢?!?/br>
    卷碧一直守在屋里頭,見著平安生產了,趕緊到前頭去報,屋前掛起帨巾,沾了血的褥子被單收到外邊,里頭換上新的,點起茉莉香,又叫熱著粥,等蘇姨娘醒了給她用。

    明沅抱了一會兒孩子,想著還沒乳母嬤嬤,蘇姨娘又還沒開奶,正躊躇,那邊畫屏送了一匣子奶糕來。

    拿熱水化了,一勺子一勺子喂給她喝,這么小的小東西,嘴巴上沾著一點,竟知道張開口等著喝,明沅喂得慢了,她還嚅動嘴唇,人小胃口卻不小,吃了一小碗,往外吐了這才算飽了。

    喜姑姑看著一笑:“姑娘不必憂心了,看這個勁頭,定能養(yǎng)好了?!?/br>
    ☆、第80章 鴿子玻璃糕

    八姑娘生在三月三女兒節(jié),又是明蓁出嫁的好日子,于她卻是落地那日無人垂問,到得洗三,又正巧碰上了明蓁的三朝回門。

    原來就是個妾室生的庶女,又正碰上家里頭辦大事,哪里還會來管照她的洗三辦的如何,紀氏只分派了銀子下來,索性把這事兒也都交給了喜姑姑料理,明沅喜宴那一日沒在,回門再少不得了。

    這個新生女孩的洗三也并沒在正堂里辦,那是招待賓客的地方,明沅原想辦在小香洲,她那地方更大些,蘇姨娘卻道:“哪能借了你的地方使,就在這兒辦了就是?!?/br>
    她怕真的用了小香洲,紀氏心里頭不樂,到時候一并不好,摸了女兒的小臉:“她這樣大點的人兒,人少些也更清靜些?!彼睦锸窍胫茏屌畠焊鷥鹤佣紒砜纯从Hmeimei的,可又哪里能開得出口來,肚里想一回,到底咽下去沒說出來。

    洗三找的還是潘姥姥,她是催生收生一并做的,一事不煩二主,請了她來也算是熟門熟路,原來就辦的急,東西預備的也更加簡薄,挑臍簪子圍盆布便沒旁的東西了。

    就連金銀錁子花兒朵兒小靶鏡子梳子之類也是明沅那兒先拿了來使的,官哥兒洗三時存的那些個娘娘像,只請了三尊出來,一是前幾日喜宴上頭用的那些個杯盆碟碗還不及收庫里去,管庫房的沒精力尋這個,二是蘇姨娘房里的長案,也供不下十三尊娘娘像。

    碧霞元君,催生娘娘跟痘疹娘娘三位供在案前,香爐里盛上小米作香灰插香,上頭一對兒羊油蠟燭,壓了金銀元寶作敬神錢。

    娘娘像這些倒是現成的,可艾葉球兒,香燭錢紙卻得現買,娃娃還得用槐條蒲艾水洗身,這些個家里也沒備著,桂元荔枝花生栗子廚房里也有,也得泡了胭脂膏子染紅備用,光是一個洗三禮,便要這許多東西,這還是簡薄了辦的。

    明沅在屋里頭寫單子,明湘明洛兩個攜手來尋她,見她靠著南窗捏了單子核數,輕笑一聲奪了過去:“還在忙洗三的事兒?”

    明沅笑一笑:“少不得我費些心思罷了,原也是該的?!?/br>
    明洛沖她皺皺眉毛,拉了明湘坐下來:“那一個哪回不在前頭沖鋒陷陣的顯本事,到這兒偏縮了去,叫你一個擔著,好沒道理。”

    明湘聽見這話抬頭,見丫頭們都在飛罩門外,舒一口氣:“你可消停些罷,叫傳出去成什么樣子了。”

    明洛一甩帕子:“傳出去?誰傳出去?是你呀,是我呀,還是六丫頭!”她鼓了嘴兒,這兩日沒撈著跟明沅說話的機會,挨到她身邊,拖了她的手就說:“你是那日不在,且沒瞧見呢,二jiejie還沒怎么著,那一個到急巴巴的待起客來了,又不是她jiejie出嫁?!?/br>
    明沅伸手捏了明洛的鼻尖兒:“你又混說了,怎么不是jiejie了,二jiejie傷了腳,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還沒養(yǎng)好呢,怎么好多動,挨下來也只有三jiejie最大,咱們是meimei,本就該在后頭的?!?/br>
    那一日她雖早早走了,卻也瞧出紀氏的意思來,她這是帶了女兒出去亮相的,成王的婚事,那些夠格往宮里去的自然都去了,家里頭有些底子的卻都叫請了來,光是明芃都叫人問了許多回。上頭三個是嫡出,自然更惹人眼些。

    明洛聽張姨娘念叨的多了,心里隱隱明白往后好不好,全在嫁娶上頭看了,她心里還懵懂著,好壞卻能分得清,見著明潼一個人出風頭,心里倒不痛快起來。

    明沅這樣一說,她只噘了嘴兒,落后又嘆一口氣,明沅笑一笑,吹一吹才剛寫好的器具單子,叫九紅來給喜姑姑送過去:“上頭有些我記著有,有些沒的,想也不及辦了,先支了銀子往外頭買,等事兒辦完了再報帳?!?/br>
    明洛才剛還想說她字兒寫的越發(fā)好了,聽見她吩咐這兩句“撲哧”一聲笑起來:“這還是沅丫頭?是哪家的當家太太吧。”

    這樣的玩笑明沅是自來不會生氣的,明湘卻嗔了她一眼:“你又說這些昏話了,沒得饒舌頭,叫外人聽見了,只說咱們輕狂?!闭f著摸出個荷包袋來:“這是我姨娘給的,她這兩日身子不適,這個當作給八meimei添盆兒?!?/br>
    安姨娘哪里是身子不適,她是躲著不敢過來,她最怕的就是灃哥兒知道自己的親娘跟隔著一道墻。

    灃哥兒虛五歲了,進了仲春就該開蒙了,一日大似一日,也會問每月里要去瞧的那個姨娘是誰,他跟明沅生的那樣像,一模一樣的眼睛,一模一樣的梨渦,蘇姨娘是如今瘦的脫了相,等她養(yǎng)回來,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親母子。

    明沅明白關竅,接過來笑一笑:“替我多謝姨娘?!?/br>
    明洛見著明湘這個,自家那個倒有些不好拿出來了,明湘的荷包癟癟的,她這個卻快塞滿了,明湘那一個,分明就是她自個兒湊的,她的東西全叫安姨娘收著,身邊能有多少余下來,明洛卻不一樣,張姨娘的妝匣子她也是想開就開的。

    明沅只作不知,俱都接過來收了,明湘面上泛紅,明洛也怕她尷尬:“洗三總歸在正午,回門卻在早上,你早上在西府里,到正午再回來便是,咱們還能坐一天不成?!?/br>
    明沅原來就是這么打算的,她拍了明洛一下,張大了眼睛:“五jiejie好聰明,我便想不著。”明洛知道她是取笑,拿手捏她的嘴,兩個笑作一團,明湘便也跟著抿嘴兒笑起來。

    明沅姐妹幾個笑鬧,上房里紀氏卻為著女兒cao心,明潼挑明了告訴母親她再不想進宮去了,紀氏想著明潼選秀生的那場病,心疼女兒進宮去受這些罪,她略提一句,紀氏立時就應了下來,若不然這段日子也不會那樣籌劃著幫女兒尋合適的人家了。

    “安遠伯家雖是殷勤的,卻再不能夠,世子都四十多了還是世子,家里兒子倒那許多,說不得還得靠著女方的嫁妝才能支撐,這樣的人家外頭擺的花架子再好看,也無用的?!奔o氏把這些賓客在肚里過得一回,端了茶盅兒指點女兒。

    明潼臉上半點兒不見羞色,笑一笑:“不說娘,我也瞧不上呢?!?/br>
    紀氏伸手刮刮女兒鼻子,明潼卻靠躺在床榻上,手里拿著禮單子,一家家的挑著看。有些事隔得久遠記不真切了,可她卻記得當時入宮娘便不肯的。

    娘跟爹自來沒紅過一回臉,雖為著那些個姨娘心里不樂,卻從不曾擺到臉上來,可那一回結結實實大吵一架,兩三個月都不曾說話,到她叫轎子接去選秀時,更是哭的下不來床,明潼那時候只當母親是舍不得自己,叫挑中了,還想方設法的想傳信回家來。

    到這會兒倒有些吃不準,當時她是真?zhèn)€叫太子瞧中了,還是家里頭把她給薦上去的。那一回在圓妙觀里遇見成王同太子心里就起了疑。

    她是閨中女兒沒法子探聽,可太子的事卻不是什么秘密,明蓁成婚的時候,就已經聽見那些個公侯夫人在談論,說是太子往圓妙觀里跑得勤。

    女人們說的無非就是那些個,誰家里養(yǎng)的如花似玉的好女兒,想著法兒的想叫太子見上一面,圓妙觀的山門都叫踩薄了一層。

    張仙人不堪其擾,只說閉關,連徒弟都見不著他的面,那些個香客,不論是求香的還是求簽的又或是求符的,一概不許進山門。

    旁人將這當作笑談,里頭沾名帶姓的可不丟臉,明潼卻聽出來,太子應是常去圓妙觀的了,原來這么早,成王就已經在往那個位子發(fā)力了,她心頭一顫,又收回心神,把目光定在文定侯家。

    矮子里頭挑高個兒,旁的她不記著了,倒記得太子罵過一句,說這一家俱是庸才料,半點兒當不得用,可也就是這一家子沒用的,太太平平活到了成王即位,明潼咬了唇兒,把這上頭有來往的人家一一看過去,若論保險,還真就是這家了。

    到得三朝回門日,一大早全家人就打扮齊整了在正堂里頭等著,未嫁的姐妹不好露面,都在明蓁的舊居中等著,連袁氏都一早抱了女兒過來。

    明琇才五歲大,生的粉雕玉琢,穿了大紅襖子,頭上戴的金花金葉,北府里頭只她一個,也不論什么嫡庶了,就是袁氏的眼睛珠子,大名兒起了叫明琇,小名兒就叫作招娣。

    她跟明沅幾個還陌生著,一年也只見個幾回,自個兒摸了荷包袋,拿里頭的雕花金彈子玩,奶娘怕她失了手,到底是在明蓁屋里,她便唬著一張臉發(fā)脾氣,叫袁氏抱了到外頭哄著去。

    明洛咋咋舌頭,有明潼在不似私底下說話那樣沒遮攔,掩了嘴兒裝鵪鶉,吃著花茶送點心,才拈了一塊鴿子玻璃糕,外頭鼓聲鑼聲就響了起來。

    親王妃回門也是有制式的,聽見鑼聲還遠,約摸到了街口,袁氏雖是大房卻無誥命在身,這時候就看出差別來了,她是長房的媳婦,卻得排在紀氏的后邊。

    幾個女孩兒卻都坐不住了,立起來往外頭看,等得好一會兒,見前邊兩列宮人魚貫而入,當中四人抬著一乘軟轎,里頭坐著的便是明蓁了。

    朱衣臥雪幾個也一并是宮人打扮了,明蓁身著親王妃禮服,頭戴金冠,扶著朱衣的手下得轎來,側頭見著meimei們站成兩排迎她,微微一笑。

    明芃腳還不曾養(yǎng)好,見著jiejie眼圈都紅了,在外家時也不曾這樣想,出門子三日倒想的不行,上來拉了明蓁的手,才握住了,想到要行禮,明蓁一把托住了她:“一家子姐妹還行什么虛禮?!?/br>
    宮人立在院里頭,屋里還只朱衣幾個跟著侍候,明芃把明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覺著她哪兒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卻說不出來,明蓁也由得她打量,捧了茶捏一個果酥:“里頭可沒這個口味兒,原只當是平常物,到了外頭才知道還是家里好。”

    明芃覷著俱是自家姐妹,低了聲兒開口:“那一個可難為你?”

    她便不明說,也都知道說的元貴妃,明蓁笑一笑,也沒跟meimei們打官腔:“作什么難為我?凡事依禮而行,我是小輩,她是母妃,便是教訓幾句也是該的。”

    明芃差點兒跳起來:“她真?zhèn)€難為你了!”鼓了嘴兒才要啐,叫明蓁一把扯?。骸斑€是這付脾氣,多早晚能改了?前頭還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呢,再不濟還太子妃,我哪兒輪得上呀?!?/br>
    太子妃確是沒少受磨搓,以為苦盡甘來,卻是為著她人作嫁衣,怪不得她要瘋魔,明潼見著明蓁同上輩子一樣回了門,面上也一樣大方端莊,只頰生紅暈再不與閨閣女兒相同,心里暗暗稱奇,只道是成王平叛回來兩個才恩義情長的,竟是這會兒就相得了不成?

    這話不等她問,自有明芃會問,她握了jiejie一雙手:“姐夫待你好不好?”一屋子女兒家,除了明潼,俱都看向她,明蓁這會兒是真的羞了,抿了嘴兒笑,半晌才點點頭:“好呢。”

    單只這兩個字,就引得她們浮想聯翩,明蓁面上的羞意止都止不住,若是不好,她今兒哪里用坐軟轎,成王身邊,卻是連一個教導人事的宮女都沒有的。

    ☆、第81章 合巹酒

    親王妃的鳳轎儀仗一路抬進了宮門口,明蓁頭頂著四鳳九翠九鳳的花釵,兩鬢貼著九鈿,頸中腕上掛的寶珠金飾,一層真紅大袖衣,一層霞帔紅羅裙,俱是織金繡鳳,底下還踩著三寸高底鞋兒。

    這是宮嬤嬤等金冠禮服送來之后特意趕制出來的,成王生的高大魁梧,明蓁的身量并不停了,可若是立在他身邊,還是顯得身量未足,宮嬤嬤許多年不曾做過鞋子,手藝卻一點兒都沒落下,刺了一對口銜珠滴的龍鳳,拿厚氈子一層層疊起來納得實實的,同禮服擺在一處。

    明蓁一早就練習起穿高底鞋兒來了,不說三寸便是五寸她也一樣踩,不僅能穿,站上一個時辰也不會失了儀態(tài),這些個規(guī)矩學了兩年,早就刻在心里,宮嬤嬤卻從不曾懈?。骸肮媚飫e怨咱們,這些個往后才派得上大用場?!?/br>
    宮里三不五時便要行宴,別想著王妃就設座在前,連著太子妃都一并靠著兩條腿的,難道親王妃還能比太子妃更尊貴不成。

    “那一位便是因著祭祀的時候儀態(tài)不穩(wěn),才叫拿了錯處,臊了一鼻子的灰,若似外頭小門小戶,還能生個病躲個羞,緩上兩日,到了里頭日日不斷,臉皮得練的厚些不論,這腳底下的功夫才是真章。”四個嬤嬤初來時也只盡本份,就同教導宮人一個道理,聰明些的呢,師傅就教的多些,那愚笨不開化的,盡了差事便罷。

    明蓁自來溫文知禮,既不擺架子待人又寬和,事事先想在前頭,四個嬤嬤見她果然可教,這才把看家的本事都使了出來,說是及笄之后成婚的,早半年便尋了畫冊過來教導人事。

    “姑娘別羞,凡是婦人都有這一遭,陰陽調合古之大禮,這禮同站禮跪禮拜禮比起來,要重的多了?!惫賸邒吒鷮m嬤嬤兩個姓氏相仿,多那一點墨便是多了這樁差事,這幾位里頭,只有官嬤嬤是嫁過人的,入了教坊司,偶后才成了教養(yǎng)嬤嬤。

    明蓁先時還羞,卻知道這是人倫大禮,不獨官嬤嬤這般說,連宮嬤嬤幾個都道“頭一個晚上不順意,后頭便難再調合了?!?/br>
    她忍著羞意退了身邊的丫頭,每日同官嬤嬤學上一會,那幅繡技藝精妙,形神色樣樣俱全,先是看形,再是看神,到最后了然于胸,這才看起色來。

    官嬤嬤微微一笑:“姑娘也不必羞,正頭夫妻處得好了,下邊那些個,縱有手段使出來也不顯得稀罕了,沒嘗過的味兒嘗著了,沒見過的模樣見著了,縱是國色也只平常。”

    明蓁自選了當王妃那一日,就知道往后后院里頭少不了人,她是正妃,可有多少正妃一輩子不過守個金冊,遠的不說,只看看當今皇后,張皇后算得是一等一的賢良人了,哪一個不贊一句賢惠大度,卻叫擠到了太后宮中,若不是她有個兒子,早不知道叫元貴妃比到哪里去了。

    “姑娘既要里兒又要面兒,便得把原來讀的那些女四書擺在面上,心里那桿秤怎么掌,得看姑娘自個兒的?!?/br>
    官嬤嬤給了她一匹大紅玻璃亮紗,既是叫玻璃紗,卻是用來糊窗戶的,她原不知道如何用,官嬤嬤笑一笑:“這東西大戶人家用來裹窗戶,遠水近山端得有意境,咱們只看小處,拿來裹了身子霧里看花,趣味又不同山水了?!?/br>
    明蓁受了這許多年閨中教養(yǎng),拿了這個抬不起頭來,官嬤嬤又是一聲笑:“姑娘別把這個瞧輕了,男人的王旗插在城頭上,這一個可是女人的。”

    新婚那夜該是她親手做的,可明蓁哪里拿得出來,這東西再不敢給人看,收得密密的,一筆一筆描了,一針一針刺上,裁是官嬤嬤給裁的,量著她的身子,該包的地方包,該露的的地方露。

    她已是成人了,這兩年保養(yǎng)下來,從頭發(fā)絲到腳指甲沒有一處不精致的,原來就是長在深閨的,用羊奶羊油膏子一寸寸抹得細膩,唇似點丹,膚白若脂,烏發(fā)如云,原來的八分美貌也妝點成了十分。

    只看鏡中很像是個王妃了,明蓁一步一心顫,上了鳳轎才敢拿余光去看前頭的彩車,自上回相過一回面,她還不曾見過成王。

    成王待她卻半點也不陌生似的,扶了她的胳膊下拜,王拜二,妃拜四,她頭上那頂大冠才是頭一回戴,重的壓著脖子抬不起來,每一回站,就感覺后頭人托了她的背,掌心又寬又厚,還輕笑一聲:“你便是跌下來,也不打緊?!?/br>
    明蓁到對拜時,也不敢看他,先是見著金玉腰帶,后頭再見著衣裳上的團龍,目光一寸寸往上,到襟口,她竟不敢看了,只知道他瞧了過來,還悶笑一聲。

    明蓁耳朵尖透紅,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抬頭,進得宮室,一屋子鋪天蓋的紅,這樣的場面,該是圣人同皇后出來受禮的,卻挪到了明天,女司官端了金樽來,他只抿了一口,留下滿滿一杯給她,合巹酒不能剩,連著兩杯吃的一滴不剩,他還把杯子轉過一頭,送到她口邊,非要她含他吃過的杯沿兒。

    明蓁滿面飛紅,一宮室的宮人卻靜悄悄的,只衣裳簇簇響動,她吃盡了酒,禮官還在外頭報辰,連甚個時候安歇都叫算定了。